第19章 第十天:來水

“嗤嗤——”

水龍頭被轉開,在三人手下發出輕輕的抽氣聲,三人屏息地聽着,一秒,兩秒,三秒……

直到白粟文再也憋不住氣了,長出一口氣,彎着腰盯着水龍頭疑惑道:“怎麽光出氣不出水呢?”

她拍了拍水管,水管跟着抖了兩下,但是仍然沒有出水,只是抽氣聲更大了。

“可能是水還沒流到我們這裏?”安幸遲疑道。

“不管怎麽說,之前水管一直沒動靜,現在忽然有動靜了,總不能是喪屍去自來水廠幹活了吧?肯定是有人在修了。現在不來水,之後也會來的。”陳楠希道。

“陳楠希說得對,現在肯定是有人在修自來水了,不過什麽時候修好不知道,我們等等吧。”安幸點頭。

白粟文高興得眼睛都紅了:“好好好,你們說得都對,肯定是有人在修自來水了,太好了太好了,說不定下一刻就會來水,我們再也不用小心翼翼省水了,等來了水,我要一口氣喝一升水。”

陳楠希噗嗤一笑,搖頭晃腦地念道:“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個老母豬不擡頭。*”

白粟文頓時一跺腳,去擰陳楠希的耳朵:“可惡,竟然笑我是劉姥姥!”

陳楠希嘻嘻哈哈地逃開了,安幸趕緊在後面喊:“沒事,你也給她戴朵大紅花,這樣你倆都是劉姥姥了。”

“你才是劉姥姥!”白粟文和陳楠希同時回頭道。

說完,三人都笑開了。

此刻,三人才重新感覺到,原來過去停水的五天裏,大家心裏的壓力有多大。

雖然安幸和陳楠希都沒有說出來,但是停水是客觀存在的事實,誰也無法在沒有任何實際證據的情況下,說自己有把握,一定會再來水又或者,在水用完前一定能等到救援。

她們其實沒有任何把握,只能在茫茫一片的未來中,盡力握住自己擁有的東西,在絕望中給自己尋找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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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幸,她們等到了。

現在雖然還沒有真正來水,但是毫無疑問,來水是早晚的事了。

三人打鬧了一陣,又充滿期待地守在了水龍頭前。

現在停了電,大家舍不得輕易動用電子設備,正好有的是大把時間來等。

時間漸漸走到晚上八點,在水龍頭前等了近兩個小時的三人都坐得腰酸腿疼。

看過時間,八點已經是最近三人的上.床休息時間了,但是這種關鍵時候,三人都興奮得不得了,誰都舍不得不管水龍頭。

圍在一起商量了一陣之後,三人最後決定今晚輪流熬夜守水龍頭,定好鬧鐘,每過三個小時就換一次班,這樣正好休息的人能至少休息六個小時。

大家最近白天晚上都睡得足夠久,一天只睡六小時一次實在算不上什麽負擔,這個提議很快就定下了,陳楠希最先,然後白粟文接班,最後輪到安幸。

三人定好鬧鐘,然後留下一個人守着水龍頭,另外兩人紛紛上.床睡覺。

沒了停水的巨大壓力,這一次,不管是白粟文還是安幸,都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

淩晨四點,小雨沙沙,安幸靠在小陽臺的窗前,透過窗簾留出的縫隙,默默注視着窗外靜谧的雨景。

她輪值的是淩晨兩點到五點之間的班,還有一個小時,陳楠希就會來接她的班了,輪班的這兩個小時,水管仍然在不停地發出抽氣聲,但是就和之前過去的幾個小時一樣,只有氣,沒有水。

安幸看着外面的夜景,默默在心裏計算着接下來的物資分配。

忽然,身後傳來水滴砸在塑料桶底部的沉悶“嘩嘩”聲,安幸一愣,差點以為是自己等久了出現了幻聽,把雨聲和水聲弄混了。

但是等她沖進洗手間,聽着洗手間裏此起彼伏的水滴重重砸在塑料桶上的聲音,她就知道,這不是幻覺。

她将手放到正“嘩嘩”出水的水龍頭底下,感受着冰涼的水濺在手上的感覺,那一刻,安幸渾身一松,長出一口氣,壓在她心頭最大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下了。

三日之約,在第三天結束之前,她賭贏了。

來水之後,安幸興奮得坐不住,在小陽臺上徘徊了十多分鐘後,決定整理一下冰箱,将之前冰在冰櫃裏的食物拿出來擦幹水風幹一下,免得在冰櫃裏一起放爛了。

到目前為止,她們擁有的會在短時間內迅速變質的東西,如超市購買的吐司、面包、葡萄已經全部吃完了,剩下的保質期比較短的食物還有九個雞蛋,一包凍豆腐,一包凍豆皮,這些都是需要在冰箱裏保存才能久放的東西,常溫下的話,放不了幾天可能就壞了。

此外還有一個保存方法未知的臘肉,按照安幸的理解,臘肉也是肉,也容易壞,但是據白粟文介紹,臘肉本來就是風幹産品,加了很多鹽的,特別耐放,擱她奶奶的農村大火塘上能挂一整年。

然而宿舍畢竟沒有農村火塘那樣的條件,安幸不敢保證臘肉的保質期,所以才決定優先把比較珍貴又保質期不确定的臘肉吃掉,凍豆腐和凍豆皮以及雞蛋安插在中間。

奈何停電來得太早,不僅是臘肉才只吃了一點點,凍豆腐和凍豆皮更是動都沒動。

安幸小心翼翼地打開冰櫃門,将裏面裝着的東西都拿出來用幹手帕抹幹包裝袋外面的水分。

凍豆腐和凍豆皮都是密封包裝,安幸想了想,用一直盆裝滿冷水,将兩只包裝袋壓了進去,寄希望于溫度較低的水能稍稍延緩一下它們腐壞的速度。

臘肉是裝在塑料袋裏的,之前一直紮緊了放在冰櫃裏凍着,現在拿出來都還硬邦邦的,安幸暫時不知道怎麽處理,只好先放在一邊。

剩下的九個雞蛋安幸也将它們擦幹表面的水,四處找了找,最後找到放米的袋子,将這九個蛋放了進去。因為安幸小時候在太奶奶家見過對方這麽保存雞蛋,也不知道是玄學,還是真的有什麽科學道理。

接着就是一些雜物了,安幸拿出來一瓶老幹媽,一瓶香菇醬,一瓶青椒黃豆醬,一瓶青椒牛肉醬,最後還找到了一小袋上次發豆芽剩下的泡發過的豆子。

安幸将這一小袋豆子打開,驚訝地發現,在冰鎮的情況下,這些豆子還是有一部分發了芽,雖然芽不長,但是能在零下的溫度發芽,安幸不知道怎麽說,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對生命的敬畏之情。

才敬畏完,安幸就發現,這些豆芽裏沒有一個是變紅的。

看着這些豆芽,安幸心裏對上次的猜測升起了一絲懷疑。

然而光是想沒有用,安幸将剩餘的還沒發芽的泡發過的豆子都收好,将其他物品也都擦幹淨整理好,一邊接水一邊等待白粟文和陳楠希的醒來。

淩晨五點,窗外的小雨已經停了,太陽半遮半掩地停在雲頭,陳楠希被一陣鬧鈴聲喊醒,對面才剛睡下三個小時的白粟文則是翻了個身,睡意深沉。

飛快地按掉了鬧鐘,陳楠希來不及想別的,就聽到了洗手間傳來的“嘩嘩”的接水聲。

陳楠希無聲地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從床上沖下來,期間絆倒無數東西,最終抵達洗手間。

熹微的晨光中,安幸靠在洗手臺旁,伴随着嘩嘩的流水聲,對陳楠希露出一個微笑。

“來水了。”她說。

“安幸!!!”陳楠希極力壓低了聲音,欣喜若狂地握着安幸的手在原地蹦。

安幸看着陳楠希笑中帶淚的樣子,猶豫再三,才學着記憶中白粟文的樣子,給了她一個僵硬板正的擁抱:“來水了,是的,我們有水了。”

陳楠希使勁抱着安幸,興奮地原地蹦,用帶着氣音的聲音喊:“我們有水了!再也不用省水了!我們有水了!我們有水了!!”

說着說着就哽咽了。

在“嘩嘩”的水聲裏,陳楠希哭得不能自已。

她不敢告訴安幸,她的眼淚裏不止有死裏逃生的慶幸,還有背叛的慚愧,就在昨天,就差一點,她也要放棄了。

其實光是在白粟文提出放棄,她卻不幫安幸勸白粟文的時候,她就是默認了白粟文的觀點。

放棄或堅持只是一種觀點,談不上對錯,但是在始終保持堅定,一心一意帶她們走出一條活路的安幸面前,陳楠希認為這是一種背叛。

她對不起安幸對自己的信任。

安幸這下再也做不出別的動作了,只能繼續僵硬地抱着陳楠希的背,拍了拍空氣,做一個抱抱工具人。

等陳楠希整理完自己的情緒,眼睛通紅又抱歉地放開安幸,安幸才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對了,我有新發現。”

“什麽?”陳楠希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

“是這個。”安幸也悄悄松了口氣,她果然不适合和情緒爆發的人單獨相處。

安幸拿出自己不久前發現的豆芽:“這是我之前泡發豆子多出來的,因為發豆芽被暫停了,這些豆子也就用不上了,我就放在了冰櫃裏,剛剛整理冰櫃,沒想到有一部分發芽了,就是我手裏這些,你看,這些豆芽都很正常,沒有一個是帶紅色的。”

陳楠希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拿過豆芽翻看:“冰櫃裏都能發芽?真的,全部都正常。”

她也迷惑了:“那上次是怎麽一回事呢?”

“我是這樣想的,這次發出的豆芽比上次的還要多,乍一看至少也有三四十多棵吧,但是一棵發紅的也沒有,上次總共才十九棵豆芽呢,就有兩棵發紅的了,即使上次是意外,正好碰上變紅概率大的時候,也總不能這麽巧,這次的一棵變紅的也沒有,這次的數量多出一倍啊。所以我想再試試。”安幸道。

“你說的有道理。”陳楠希點頭,“不過……”

她的目光轉向房間內:“粟文還在睡覺呢。她對發豆芽特別熱衷,一直為之前不能發豆芽而遺憾呢,既然有新發現了,豆芽發起來又快,一個小時而已,那還是等她起來吧,她特別在意儀式感,要是第一次重新做實驗她不在場,一定會很傷心的。”

“你說的對,那我們就等白粟文起來再實驗吧。”安幸點頭說着,也看向房間內。

“嘩啦嘩啦”的流水聲裏,白粟文睡得正香甜呢。

作者有話說:

*引用标注:“老劉老劉,食量大如牛,吃個老母豬不擡頭”引自《紅樓夢》劉姥姥一進大觀園的自我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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