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真相

當山莊的薛總管走進花廳,楚留香等人皆為之一驚,不約而同的看向那個被稱為二爺,依然鎮定自若,旁若無事沈遺錯。薛總管更是瞪大了雙眼看向楚留香等人,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二爺在此與人談生意,楚留香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他的屢次失手已經讓他無地自容,此刻更是憋紅了臉頰,尴尬慚愧不已。“二,二爺……他們……我……屬下失職,未能替山莊分憂,‘請’到楚大俠……”

沈遺錯無所謂的一笑,卻并沒有看向他,只是伸手倒了一杯酒,随後遞給了薛總管,好像是在給他壓驚。“父親大人不必如此,楚大俠此等貴客,自當由我親自來請。不過父親大人好像真的有些老糊塗了,我記得孩兒已經提醒過您很多次了,我姓沈。”

薛總管看着遞到面前的酒杯,卻是左右為難,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額頭上已經急出了一層的冷汗。“是是是,沈二爺說的是,屬下确實老糊塗了。”

沈遺錯遞出的這杯酒還薛總管的猶疑之下還停在半空中,不禁自嘲感嘆道“莫不是父親大人覺得孩兒不孝,不肯接受孩兒敬的酒?”

薛總管倒吸一口涼氣,連忙陪笑道“沈二爺說笑了,屬下豈敢……”說話間,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沈遺錯這才滿意的笑了笑。“多謝父親大人。”

這樣的稱呼讓李尋歡等人一頭霧水,這裏面恐怕有太多不為人知的隐情吧。

素來脾性不錯的楚留香卻有些暗自着惱,他覺得自己已經被人給耍了,而罪魁禍首卻還在那裏泰然自若的演戲。“沈二爺似乎早已對我們的行蹤了如指掌,初次見面之時,竟還能不動聲色,對我等如此客套,當真讓人佩服。”

沈遺錯一笑,又倒了一杯酒,向在場的幾位端起杯示意的敬酒。“楚大俠太客氣了,沈某當真是對諸位大俠懷有崇敬之心。”

胡鐵花冷笑“崇敬之心?哼,你所謂的崇敬就是要置人于死地?那我們可擔當不起。”

沈遺錯道“在下并非要與楚大俠為難,只不過是更想接近真相,至于中間出現的差池,沈某在此賠罪。”

姬冰雁卻是一臉的狐疑,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喂,老臭蟲,老酒鬼,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呀,我怎麽一句也沒聽明白啊!”

李尋歡說道“沈老板,我想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麽誤會,我們有必要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沈遺錯盯着李尋歡笑道“李公子所言甚是,沈某亦覺如此。只是李公子無辜受累,沈某着實慚愧,等改日,沈某必定親自登門謝罪。”

楚留香道“沈老板既然知道尋歡無辜,就不該以他為餌,引我上鈎,此等作為有失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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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遺錯道“我是個商人,商人重利輕離別,至于過程如何,我并不看重。為了探尋真相,我想李公子也不會介意,李公子不也是為了所謂的真相,才将計就計,以身犯險,如此故意的失手被擒。”

李尋歡低頭不語,算是默認,沈遺錯這個人藏得太深,卻又看的太透,他是一個被極致的奢華所掩飾的卻看不出任何欲望的漠然。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如此的華麗虛僞空乏卻又別有一番意味和目的。

楚留香看了看李尋歡,心中越發覺得自己沒有看錯這個人。“沈老板或許不信,楚某對于您所說的真相一無所知,所以,還請沈老板務必賜教。”

沈遺錯轉動了一下手指上的扳着,對着身後的人說道“滄海,遺珠,父親大人,你們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與諸位大俠相商。”

木頭一樣的男人眼神驟然彙聚,他握緊劍柄的手已經繃住了青筋,憋得發紫的臉上微微抽動,終于努力蹦出幾個字。“爺……我不放心。”

沈遺錯回過身,笑容裏帶了一絲溫柔的情緒。“在場的幾位,都是江湖中的絕頂高手,他們若要殺我,你能攔得住?”

被叫做滄海的男人全身顫抖,好像受了極大的侮辱和委屈。“攔不住,也要攔!”

沈遺錯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讓他平靜下來。“真正的強者,不是在面對必敗之局時一味的好勇鬥狠,而是要隐藏自己,蟄伏待機,積蓄力量,以求一擊必中。因為勝利永遠屬于活着的那個人。我若真有不測,你再替我報仇也不為遲晚。不過我想,有李公子在場,也不會允許有人對我不利。”

男人瞪向李尋歡,他始終不認為這個病弱的酒鬼會有什麽作用,但是沈二爺的話,他不敢不聽,也不能不聽。既然是要讓他們離開,那必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不方便讓他聽到。 滄海握着劍,一步一步的退出了花廳。

整個花廳裏就只剩下了沈遺錯和楚留香等人。

沈遺錯的指尖輕輕叩擊這桌面,那清脆并富有節奏的敲擊聲似乎總有意無意的擾亂着別人的心神。讓人失去冷靜,變得焦躁不安,甚至失去方寸。安靜壓抑的氣氛持續了良久,久得讓人有些不耐煩,連胡鐵花都開始想要拼命的灌酒來驅趕這種沉悶陰郁的心情。

終于,沈遺錯開口說道“九月初六,是鳳鳴山莊大喜的日子,少莊主範謹之新婚,迎娶越女——隐劍山莊的千金陸佩兒為妻,新婚當日,賓客盈門,暢飲淋漓。全莊上下都為之高興,待賓客散去,酒至半酣的少莊主便回了自己的新房。誰知一夜之後,新人并沒有一起出現。少夫人陸佩兒死于非命,而且是被人先奸後殺,少莊主範謹之不知所蹤,與少莊主一同失蹤的還有鳳鳴山莊的武功秘笈《晨露籍》和少夫人的嫁妝鴛鴦劍。而且最重要的是,新房之內,不但有血腥淫靡之氣,更有濃郁的郁金花香……”

說到此處,沈遺錯別有深意的看向楚留香。連楚留香自己都陷入了沉思。“沈某雖然是個商人,但鳳鳴山莊畢竟是以武立世,所以,對于一些江湖事也略有耳聞。試問這江湖之大,有誰的輕功如此卓絕,在衆目睽睽高手如雲的鳳鳴山莊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又是誰可以妙手空空,盜取山莊至寶如探囊取物不費吹灰之力;還有誰有風流之名,于江湖中紅粉無數,自诩踏月留香……如此諸多疑點,也不止沈某一人懷疑。縱觀整個江湖,除了楚大俠,沈某再想不出第二個人。”

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已經聚集到了楚留香的身上,他們相信楚留香是清白的,可是諸多疑點之下,他又該如何去辯白?雖然沈遺錯這個人看上去很是讨厭,但他畢竟是受害者。這個時候還能如此平和的坐下來敬酒,講明前因後果,已是仁至義盡。若換做旁人,未必有這個涵養氣度。連楚留香自己一時也沒了頭緒。

姬冰雁瞪圓了眼睛,顯然無法相信這樣的事實,方才還在一起把酒言歡,有說有笑,好似兄弟,此刻楚留香幾乎就要變成了鳳鳴山莊的敵人。既然這位沈二爺早就清楚楚留香的嫌疑最大,剛才竟然還能旁若無事的出言恭維,當真深不可測。“老臭蟲,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倒是說句話呀!”

楚留香一臉無奈,将雙手一攤。“我也不得而知,我想說此事與我無關,恐怕都不會有人相信。”

沈遺錯說道“當然,這一切都只是猜測,沈某并沒有證據。所以,我沒有說楚大俠就是兇手,但我也不能确信楚大俠就不是兇手。因此,還請楚大俠務必協助一二,還山莊一個公道,也還自己一個清白。”

李尋歡說道“九月初六,這個時間似乎極為關鍵,楚兄仔細想想,可有什麽人能夠證明你當時并不在場。”

楚留香苦笑連連。“哎,此事當真不巧,在那之前我曾接到過一封信,去了海外的一座孤島去陪一個病重朋友,足有月餘,直到那位朋友離世,才返回中原,之後就在洛陽城遇到了尋歡。”

李尋歡接着問道“那麽那封信呢?”

楚留香搖頭道“随着我的那位朋友一起燒了,葬在了海上。如今,怕是連一絲痕跡都已尋不到了。”

沈遺錯說道“如此說來,楚大俠并不能拿出足夠的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樣子,是了……”

沈遺錯說道“這可不是一個令人高興的答案。不知道李公子怎麽看。”說着,就看向了李尋歡。

李尋歡輕松的一笑“我相信楚兄。楚兄雖輕功卓絕,有盜帥之名,且風流不羁,但素來俠義,絕非窮兇極惡之人。自出道以來,即便身處絕境,性命堪憂,仍不曾害一人之命,更莫說如陸小姐這樣的姑娘。而且楚兄也沒有這樣做的動機,會無故與鳳鳴山莊為敵。想來,這其中定然有不為人所察覺的疑點。”

楚留香開心的笑了。“哈哈……還是尋歡待我最親厚,知道這其中必有冤情。”

胡鐵花撇撇嘴。“老臭蟲,你少要得意啦,人家李兄弟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我們也信任與你,你怎就這般厚此薄彼,喜新厭舊啊!哎,真是罔顧兄弟啊!”

沈遺錯說道“李公子所言果然鞭辟入裏,入木三分,沈某佩服。但這一切似乎也并不能說明問題。”

李尋歡點點頭,剛要說話,忽覺胸口一陣氣悶,喉嚨刺癢難耐,緊接着便是一陣猛咳。這一次咳得好生厲害,幾乎直不起腰來,雙頰也泛出病态的紅暈。沈遺錯眯起一雙鳳目,銳利的目光緊緊的盯着。“李公子這是怎麽啦?可是身體不适?”

楚留香急忙上前,輕輕的拍打着李尋歡的後背。“尋歡,你怎麽樣了?”

良久,李尋歡才終于直起身,呼吸略顯急促。手中的帕子是一灘顏色暗紅的瘀血。姬冰雁猛然站起身,目光狐疑的盯着沈遺錯,難道是他在酒裏下了毒?沈遺錯似乎看出了姬冰雁的心思,無所謂的一笑,端起李尋歡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李尋歡想要阻止,只因身體不适,根本來不及。萬不能因為自己的肺痨之症,害了別人。

沈遺錯說道“沈某若要害人,不會用這麽笨的法子。”

李尋歡知道,這事與沈遺錯無關,自己本就心肺虛弱,起先被薛總管點了穴道,氣血凝滞,後強行沖開,之後又妄動真氣,出手制敵,傷了髒腑。一路上苦苦壓制,倒也無妨,方才飲了幾杯酒,加速了氣血的流動,才實在壓制不住。不過,現在瘀血吐出,倒也舒服許多。“李某失态,讓諸位擔憂了,現下已經無事了。”

沈遺錯說道“看來李公子身體多有不适啊,既然如此,不如改日再談,沈某先派人送諸位回去,等到了明日,再派人将諸位接到山莊,或許,到了現場,一切會更加明了。”

這句話甚得人心,再這麽耗下去,恐怕李尋歡的身體真的會吃不消。姬冰雁戀戀不舍的看了看天香樓,又瞅了瞅楚留香等人,決定還是舍命陪君子。

遺珠找來了兩輛馬車,親自護送着五個人回了客棧,只是到了客棧之後,她也沒有離開,而是命人看住了客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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