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莊疑雲

胡鐵花随同楚留香一起來到了鳳鳴山莊，江南固有白牆黑瓦在這片寧靜的綠水青竹之中顯得格外惹眼。緊緊閉合的大門外，一左一右的站着兩個人。左邊的人楚留香見過，正是那日在天香樓跟在沈遺錯身後，名叫滄海的劍客。而右邊站着的是一個女人，一個一身素衣，面容俊冷的像冰一樣的女人。

楚留香與胡鐵花互望一樣，看來我們還是來晚了，有人已經先到了。

楚留香和煦的一笑“二位怎麽不進去？卻站在這裏吹冷風，難不成是在等楚某？”

滄海依舊握着自己的劍，目光呆滞，面無表情。似乎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白衣女人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進去？哼……那只會讓爺更加的為難。”

“哦？”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似乎不太明白這話語中的意思。“難道你們就一直在這裏等？”

女人道“是又如何！”

胡鐵花連連搖頭“那……他若一天不出來呢？”

“我們就在這裏等一天。”

胡鐵花顯然不信“他若一個月不出來呢？”

“我們就在這等一個月！”

胡鐵花眉梢一挑，調侃道“那，他若一年不出來呢？”

“那就進去，殺了範天雄！”說話的人是滄海。

胡鐵花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這樣的答案确實出乎他的意料。因為範天雄就是鳳鳴山莊的莊主。看來這個沈遺錯和範莊主的關系不是一般的糟糕。

楚留香連連搖頭，頗感惋惜，又覺得簡直無法理喻。雖然身在江湖，可平生最不願見到的就是這種無謂的殺戮。冤冤相報何時了，解決的問題的方法有那多種，為什麽一定要選擇如此極端的方式。

吱呀一聲，山莊的門打開了。山莊裏的薛總管親自出來迎接。“兩位大俠，裏面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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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留香看了看左右站着的兩個人，他們确實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只得輕嘆一聲，手搖折扇走進山莊。

莊內亭臺樓閣，九曲回廊，另有假山水榭，演武校場，別具一番意境。一路之上，見到了不少的門人弟子，雜役奴仆，個個精明幹練，不容小觑。各類裝飾更是巧奪天工，價值連城，不是普通人家可以觊觎的。跟随着薛總管穿過兩層別院，楚留香與胡鐵花才終于到達廳堂。

一個年逾不惑的男人起身相迎，滿臉堆笑。他的身後垂首侍立着一個年輕人，一身簡素，神态恭順。誰也沒有太過在意。“呵呵，楚大俠，胡大俠，久仰久仰，在下範天雄，是這鳳鳴山莊的莊主。兩位大俠能親自前來，只令我這小小的莊園蓬荜生輝啊！”

楚留香忙拱手還禮。“莊主太客氣了，若非貴莊的薛總管與沈老板屢次盛情相邀，楚某也實不敢前來叨擾。”

範天雄似乎并沒有聽出楚留香這話的含義，只是爽朗的笑了笑，将兩人讓進了廳堂。奴仆獻上香茶。不過胡鐵花似乎更對自己的酒壺感興趣。

“我知道兩位來此是為了我山莊的一樁懸案，但此事畢竟涉及到我山莊的聲譽，所以還請二位在外人面前務必守口如瓶。範某在此謝過。”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點頭答應。

胡鐵花爽直的性子卻是藏不住話的“範莊主，其實這事我們本來就一無所知，是你們的人先懷疑到了我們的頭上，甚至要花十萬兩銀子買老臭蟲這條命。有道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這筆錢，江湖上早就已經鬧得是沸沸揚揚，人盡皆知了，一波接一波的殺手想着法要害人。連我這條命都差點賠進去。”

範天雄一皺眉“竟有這等事？我們雖然對楚大俠略有懷疑，屢次相請也只是想借楚大俠之力來澄清事實。并無意加害！什麽人如此大膽，竟敢借山莊之名密謀加害楚大俠！”

楚留香無奈的一笑，“一場誤會而已！”這件事還是不要深究的好。

胡鐵花雙眼一瞪“什麽誤會！我看就是要栽贓嫁禍，借刀殺人。這事啊，範莊主還是要去問你們莊上的那位沈二爺沈老板！”

“沈——老——板，沈——二——爺——”範天雄面色不善，細細的咀嚼着這一句話。“小乙啊，外面的人都是這麽叫你的嗎？”

站在範天雄身後的那個年輕人擡起頭，直起身，來到莊主的面前，深施一禮。“外面的人怎麽叫，都是看在莊主您和山莊的面子。他們對我敬稱實際上是出于對莊主的敬畏。”

楚留香和胡鐵花這才注意到，原來站在範天雄身後的那個人竟然就是昨天在天香樓遇到的那位沈遺錯沈二爺。昨天的那一身華貴實在是太過惹眼，讓所有人都震懾于他的氣勢，而今天他的簡素恭順簡直是判若兩人，幾乎讓所有人都将他忽視了。看來這個人果真是深藏不露啊，每走一步，那必是經過了萬般算計。

範天雄面色陰郁的站起身，來到沈遺錯近前“這麽說，拿出十萬兩銀子，讓人暗中謀害楚大俠，也是你的主意？”

沈遺錯略略擡頭。“不是！是山莊出銀兩，請幾位江湖朋友來代為查明疑案的真兇！只不過楚大俠的嫌疑最大而已。”

“啪！”範天雄擡手，一掌掴在了沈遺錯的臉上。範天雄乃是習武之人，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這手上的一掌确實極重。沈遺錯站立不穩，撞翻了身旁的座椅。嘴角瞬間淌下血來，整個臉頰也變得高腫。“狡辯！你以為你是什麽人，有什麽資格動用山莊如此大批的銀兩，我範天雄還沒死呢！什麽時候也輪不到你來當家作主。你這樣買兇殺人，與那些江湖上為人所不齒的殺手有何異！如此卑劣的手段，你這又将山莊的百年聲譽置于何地！”

楚留香也沒有想到範天雄會突然出手打人，連忙上前勸阻。此刻他開始有些理解為什麽門外站着的兩個人不願進來，為什麽他們會說讓沈遺錯為難，為什麽他們說話時帶着那麽深的恨意和不屑。“範莊主何必動怒，徒傷和氣，楚某現下不是安然無恙嗎，或許，沈老板有他的想法，也未可知。”

沈遺錯直起身，似乎對這一巴掌并不在意，連嘴角的血跡都沒有擦去。只是勾起嘴角，自嘲的笑了笑。“莊主教訓的是，阿錯受教，阿錯無論到何時都不敢有僭越之心。不過，我始終不認為區區十萬兩銀子能比山莊疑案的真相更重要。少夫人屈辱慘死，少莊主下落不明，陸莊主痛心疾首，山莊內珍寶遺失……若放任兇手逍遙法外，那才是将山莊的聲譽毀于一旦。若山莊仍寄希望于那些朝廷的廢物來查明案情，恐怕鳳鳴山莊就要永遠冤沉海底了。而且莊主完全不必心疼那十萬兩，能用錢解決的問題，永遠都是最簡單的問題，今日我花費十萬兩，明日，我可以為山莊賺回一百萬兩。莊主應該知道，阿錯所言不虛。”

範天雄重新坐了下來，他的火氣似乎消退了不少。“小乙啊，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可是你的手段，為兄始終無法認同。我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你了！至于這件事情上，為兄自有主意，你就不要插手了！”

“是！”沈遺錯看了看楚留香和胡鐵花，笑道“難得兩位大俠肯屈尊來到山莊，山莊也總該盡些地主之一，莫若就請兩位在山莊暫且住下，一來，山莊衆人對兩位大俠仰慕已久，也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有機會一睹大俠的風采。二來，楚大俠查起案情來也方便，更可自證清白，讓所有人都能安心！”

範天雄連連點頭，笑道“是啊，小乙說的不錯，兩位可莫要推辭啊！”

楚留香與胡鐵花互望一眼，如今，就算是想走都走不了了。“範莊主盛情相邀，楚某只能叨擾了。”

胡鐵花滿不在乎“我無所謂，只要有酒，哪都一樣。”

“呵呵……兩位大俠果然豪爽，有楚大俠與胡大俠相助，我想真相很快就能水落石出。”範天雄出言恭維着。

“範莊主客氣了，不過還請莊主可以遣人到客棧去告知我的幾位朋友，也好讓他們安心。”若自己數日不回，且了無音信，不知尋歡可會擔心。楚留香的心裏竟然泛出絲絲期冀。

沈遺錯笑道“楚大俠和胡大俠盡管放心，阿錯會親自前去告知，不使之出現任何纰漏。”

楚留香幹咳兩聲，摸着自己的鼻子掩飾着尴尬。這可不是他想聽到的結果。他總覺得沈遺錯這個人太危險，還是不要過多的和尋歡打交道。“不必勞煩沈老板……”

“楚大俠不用客氣了，就讓小乙去好啦，他辦事還是很妥帖的！”範天雄展示着自己的權威。

“呃……我只擔心沈二爺太過妥帖。好吧……莊主可否先引我二人到現場一看，畢竟耳聽為虛，或許現場中遺留的蛛絲馬跡可以提供線索。”楚留香善意的提醒着，他實在不想在這裏呆上太久。

範天雄站起身“好，請兩位随我前來！”

範天雄從前引路，楚留香與胡鐵花緊随其後，沈遺錯和薛總管跟在最後。沈遺錯眼見着楚留香和胡鐵花走進的一座別院，便故意慢下了腳步，薛總管也心領神會的停了下來。

“父親大人，您是聰明人，也是這山莊裏的老人了。很多事情上都能見微知著。”

薛總管賠笑道“沈二爺，您過獎了，有什麽事您盡管吩咐。”

沈遺錯接着說道“山莊的事情紛亂繁雜，莊主年事已高，恐怕力不從心。你我這些做下屬做兄弟更應該用心才是，盡量替莊主分憂。一些沒有必要的小事情就不要拿來打擾莊主的清淨了。”

“是，屬下記得了，屬下一定唯沈二爺馬首是瞻。”

沈遺錯勾起嘴角，壓低了聲音，透出一股邪氣的味道“父親大人幹嘛總這麽客氣啊，顯得我父子太生分。我包了一封銀錠放在了您屋裏的幾案上，就算是做兒子孝敬您老人家了。”

“呀，老朽多謝沈二爺，多謝……”

“那我就不跟你們一起過去了，這個莊園太髒，我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停留。見到莊主，你知道該怎麽說。”

“是，您放心吧，莊主那裏，老朽自會言說。”

沈遺錯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黑漆的大門緩緩打開，門外站着的兩人急忙迎了上來。“爺！”

沈遺錯微微颔首，走下臺階。然而他一側臉頰上通紅的掌印卻刺痛了滄海的眼睛。握緊劍柄的手掌青筋蹦出，骨節處發出嘎嘣嘎嘣的響聲。呼吸也變得異常粗重。另一個白衣女人同樣用憤怒的目光瞪向那扇大門的背後。滄海邁開大步就要往裏闖，卻被沈遺錯扣住了肩膀。

沈遺錯無所謂的笑了笑，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說了三個字。“不着急。”

這一男一女這才平息了怒火。

“滄海，玉煙，我們走！”

三個人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竹林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