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生死謎題

楚留香站在懸崖邊上，素白的衣擺被徐徐的山風肆意撩動，他卻好似渾然不覺，手中的折扇仍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的扇着。他好像是在望着天邊的雲彩，又好像是在欣賞山間飛翔的鳥雀，似乎在靜靜的聆聽，又仿佛是在全神貫注的思考，整個人沉靜似水，羽化如仙。

胡鐵花尋了個舒服點的姿勢仰躺着，一面灌着酒，一面時不時的哂笑兩聲，似乎是在嘲笑那個向來自命風流的楚留香。高亞男就靠在他身上，百無聊賴的幾乎都要睡着了。他們不知道已經等了多長時間，只是眼睜睜的看着太陽從山的這一頭挪到了那一頭。

‘咕嚕嚕……’一陣尴尬的響動過後，高亞男撅着嘴，一臉委屈的看着胡鐵花。“鐵花，我餓了……”

胡鐵花不耐煩的搖了搖頭，抱怨道“哎，女人啊，就是麻煩，餓啦啊，自己去山裏找吃的啊！”

高亞男擡手就給了胡鐵花一拳，氣鼓鼓的吼道。“你混蛋！”

胡鐵花誇張的痛呼一聲，吃痛的皺成了苦瓜臉。“哎呀，我的姑奶奶啊，我也餓啊，可是我現在走不開啊，你看見了沒，現在老臭蟲這個樣，顯然已經不正常了，萬一他一個想不開，從那個地方跳下去，我們該怎麽辦啊！”

高亞男用力的擰了胡鐵花胳膊一下。“就算你從那裏跳下去，楚留香都不會從那裏跳下去！”

胡鐵花疼的龇牙咧嘴。“嘶……你懂什麽，這次不一樣。你看我們這次出來，老臭蟲那，過去一口一個楚大哥、楚大哥叫着的女人們，現在一個都沒有。他能不失望嗎，能不寂寞嗎，所以啊，難保會想不開。”

高亞男撓撓頭，，一臉茫然。“他身邊不是有李公子嗎？”

胡鐵花不以為然“老臭蟲自诩風流，再喜歡上幾個女人也并不沖突嘛。”

高亞男氣哼一聲，伸手揪住了胡鐵花的耳朵，咬牙道“你們男人怎麽都這樣？你是不是也想再找其他的女人啊！”

胡鐵花忙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連連呼痛。“哎呀，我的姑奶奶啊，你就饒了我吧，有你一個就已經夠我受的了。我可不想再找麻煩了。”

“哼，諒你也不敢！”高亞男這才氣哼哼的松開了手。

就在這時，楚留香的身影突然從懸崖邊上消失了，胡鐵花吓得一個激靈，忙起身沖了過去，難不成老臭蟲真的跳下去了！

等胡鐵花沖到了懸崖邊，一顆懸着的心才終于落地，還不自覺的傻笑了兩聲。在懸崖下，遠處的一塊斜坡上，站着兩個人，一個是楚留香，而另一個正是李尋歡。

楚留香輕輕撩起李尋歡的頭發，放在他的耳後，溫柔而疼惜的說道“又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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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尋歡輕笑一聲，無力的搖搖頭。“說什麽傻話，不過才一日未見。”

“一日未見，如隔三秋！古人誠不欺我。”

這時，忽然聽到胡鐵花的喊聲“喂，老臭蟲，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往下跳也不知道知會一聲，還以為你殉情了呢！”

“殉情？殉什麽情？”李尋歡不解的看向楚留香。

楚留香無力的苦笑“這個老酒鬼啊！尋歡，莫要理他。”

兩個人回到崖上，日頭已然偏西，眼看天色漸暗，此時下山，山路崎岖，恐多有不便。便借着燒焦後的廢墟暫息一晚。

楚留香一直拉着李尋歡的手不肯松開，唯恐這一放手，便又會杳無音信。胡鐵花将酒壺遞給了李尋歡，這夜寒露重的，李尋歡的衣服也是濕的，再不喝口酒暖暖身子，恐怕又要病倒了。

胡鐵花口快心直，徑直問道“李兄弟，你怎麽跑山崖下邊去了，害的我跟老臭蟲都以為你出事了。”

李尋歡的臉色瞬間變得格外凝重“抱歉，讓你們擔心了，只是這裏突然發生了一些意外，讓人始料不及。”

“意外？”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了眼前的廢墟，确實，若無意外，有怎麽會突然起火。“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李尋歡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考慮從何說起“沈兄死了。”

“沈兄？哪個沈兄？”這個跨度有些意外，楚留香一時難以消化。

“沈遺錯沈老板沈二爺，也就是那個叫薛小乙的人。”李尋歡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着，很慢，很清晰。

楚留香雙眉微蹙，顯然難以接受，自言自語道“沈遺錯，沈老板，如此精明的一個人，怎麽會就這樣輕易死掉？他是怎麽死的？又怎麽會死在這？”

李尋歡自嘲的苦笑道“昨天晚上，就是我跟他在一起，我身體不适，便睡下了，等到今日清晨醒來，大火已經燃燒多時，我沖出火場，正看到沈兄被一群黑衣人圍困，力竭不支，墜下山崖。我下到崖下，就是為了去尋找他的屍體。”

“尋歡，你方才說，昨天晚上，你很沈遺錯在一起？你們……之間，都發生了些什麽？”楚留香不自覺的握緊了拳頭，心頭似乎有一種異樣的滋味堵的難受，原本重逢的喜悅被失落沖淡。

胡鐵花也不解的嚷道“他沈遺錯怎麽會找到這來？”

李尋歡忙道“楚兄，你不要誤會，我和他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其實我們的行蹤一直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能找到這裏一點都不奇怪，只是在這之前，我從陸老前輩那裏還了解了一些隐情。”

“尋歡，你執意要留在這，就是為了要等他嗎？”這句話一出口，楚留香便後悔了，立時又說道“算了，尋歡，這句話算我沒有說。”

李尋歡猛地一擡頭，短暫的傷感劃過眉梢。“楚兄你……如果你是這樣認為的，那就算是吧。”李尋歡苦笑一下，站起身，又來到了懸崖邊上，靜谧的夜似乎真的有些冷。

楚留香懊悔不已，自己怎就一時糊塗，說出這般傷人的話來。緊走幾步，來到李尋歡的身後，伸出雙手，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腰身，将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悶悶的耳語道“尋歡，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莫要介意。沈遺錯此人陰險詭谲，我是擔心他對你不利。”

李尋歡輕輕的掙開了他，回過身來，淡淡的一笑。“楚兄，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即使換做是其他任何人，也都會這麽想的，我也不例外。”

楚留香自責道“尋歡……你在生我的氣？”

李尋歡依舊搖搖頭“沒有，只是覺得人心莫辯，世事無常，有些感慨罷了。”

楚留香聽得出他話中有話，便問道“尋歡，在這一天的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些什麽，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

李尋歡點點頭“我們過去說，莫讓胡兄與高姑娘誤會了。”

四個人圍坐在一起，胡鐵花用異樣的眼光盯着那兩個人，到底是什麽話也沒說。李尋歡将這一天之內發生的事情全部講述了一遍，只不過選擇性的略去了自己中毒和與沈遺錯相處的經歷。自己中的是什麽毒，沈兄又給自己喝的什麽，到現在都一無所知，又何必再讓他人擔心。盡管體內的筋骨總是出現劇烈的陣痛和麻痹，至少自己現在還活着，這就足夠了。

胡鐵花聽聞，确實止不住的冷笑“哎呀呀，堂堂江湖第一山莊，聽上去是那麽的光鮮亮麗，沒想到卻是靠犧牲女人的幸福換來的，而且如此混亂不堪，啧啧，真是不堪入耳啊！鳳鳴山莊在江湖屹立了這麽久，恐怕早已腐朽不堪了吧，卻還在靠着祖宗的聲望來撐門面！真是可悲！”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問道“尋歡方才說，你是親眼看到沈遺錯墜下懸崖，并且檢查過了他的屍體，可有什麽發現？或者說，真的能夠确定那個人就是他嗎？”

李尋歡将拳頭伸到衆人眼前，攤開掌心，裏面赫然躺着一枚翡翠扳着。三人瞪圓了雙眼，都想要瞧個仔細。“這是那個沈遺錯手上戴着的扳着，他好像一直戴着，從未摘下。”

李尋歡道“這是我從那具屍體上取下來的。”

高亞男嚷道“這麽說，沈遺錯真的死了！”

李尋歡搖搖頭“屍體面無全非，根本無從确認，而恰恰是這枚扳着，讓我産生了懷疑，但一切都只是懷疑，我還不能認定，除非，我們能證明沈兄還活着。”

楚留香将自己的外衣解下，披在了李尋歡的身上。“今天晚上就不要費那腦筋了，這荒山野嶺的，是沒法證明的，倒不如好好休息，我們明日一早下山之後，再從長計議。”

胡鐵花萬分贊同，就地躺倒，打起了哈欠。“老臭蟲總算說了句中聽的話。有什麽話明天再說，睡啦睡啦！”

李尋歡也不再堅持，靠在樹下，輕輕阖上了雙眼，楚留香靠着他坐着，伸出雙手将他向自己的懷裏攬了攬。李尋歡睜開眼，只覺得有些不自在。“楚兄……這……”

“這夜深風涼，靠在一起還暖和些，尋歡就當是體諒我吧！”楚留香露出一副委屈可憐的表情。

李尋歡自然明了楚留香的意思，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向楚留香的身上扯了扯，兩個人靠坐在一起，相依相偎，澄澈是雙眸裏閃動着跳躍的火苗，雖是無言也動人。

第二天，等四人回到了客棧，迎面就看見姬冰雁手裏拿着四封鮮紅的喜帖在他們的眼前晃動，那副得意的表情，真是像極了一只鬥勝之後炫耀的大公雞。

胡鐵花開口奚落道“你這只大公雞，不在山莊好好享福，跑這來幹嘛，手裏還拿着喜帖，怎麽，你要成親啊！”

姬冰雁将喜帖全部塞進了胡鐵花的手裏。“你才成親呢！好好看看，這是範莊主的請帖。十天之後，是鳳鳴山莊莊主的壽辰，特地請你們四個去參加壽宴，我是自告奮勇，親自來給你們送請帖來了。怎麽樣，夠意思吧，老酒鬼，老臭蟲，你們得請我喝酒啊!”

胡鐵花嘲諷道“還請你喝酒，喝醋還差不多！我要是跟你說件事，我保證你連喝砒霜的心都有！”

姬冰雁鄙夷的冷哼一聲。“哼，小瞧我，就沒有我姬冰雁擺不平事，說吧，是什麽。”

胡鐵花白了他一眼，冷聲道“沈遺錯死啦。”

姬冰雁先是一愣，随後放聲大笑，似乎聽到了什麽好聽的笑話。“怎麽可能，你當我什麽都不知道呢，沈老板那是什麽人，那可是比狐貍都精明的主，想讓他死，還沒那麽容易。”

胡鐵花信誓旦旦的說道“我還能騙你不成，我和老臭蟲親眼所見，而且還是李兄弟親手的埋的呢。你要是還不信，那就沒辦法了！”說着，還将從屍體上取下的那枚扳着遞給他看。

姬冰雁心裏越發的沒底了，看看楚留香不置可否的樣子，再瞅瞅胡鐵花篤定的自信，以及李尋歡深沉幽怨的神情，已然相信了七八分。“這可不行啊，他要是死了，我的生意不就黃了嗎，我姬冰雁可從來不做賠本的買賣。不行，絕對不行，那個，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別忘了十日後的壽宴！”說完，姬冰雁疾步沖出了客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