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瘋女人

女人坐在地上,被溫景煥盯着的不适感,使她恐懼地往後挪。

“你……你要幹什麽?”她嗫嚅着,一直爬到窗邊靠牆的位置。

溫景煥把手機收進口袋裏,緩緩蹲下。他的兩只手架在膝蓋上,袖口因為動作而往上拉,露出前臂處吐着信子的蛇頭。

他笑眯眯地盯着女人的臉看了一會兒,而後毫無征兆地擡手,一拳砸在她耳邊的牆上。

砰——

牆紙後的瓷磚發出輕微的碎裂聲。

女人吓得大叫,連滾帶爬地躲進角落。

“你看!我都說了,我是正當防衛!”

她尖叫着,死死抱住頭,“是你想殺我,我才會提前想要勒死你!”

“噓。”

溫景煥終于不耐煩了,他用修長的手指掐着女人的兩腮,逼迫她那雙充滿驚恐的眼睛看着自己。

“媽媽,我們是血脈相連的,”他忽然眨眨眼,像少年一樣笑起來,“要是再壞我的事,我會和您相互折磨一輩子,誰也別想先死。”

女人被他近距離盯着,眼睛裏淌出了眼淚。

溫景煥見她吓哭了,滿意地松了手。他用紙巾擦幹淨手,又整理好袖口。那兩條吐着信子的黑蛇被完全掩蓋住,只露出他白淨有力的手腕。

身後的女人還在崩潰大哭,溫景煥卻充耳不聞地走出房間,盯着手機上被挂斷的電話發愁。

“麻煩了,要怎麽和小鯨魚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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桦臺大學的軍訓,從早上六點訓練到早上九點。

晏安魚習慣了早起,這種訓練安排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但班上其他人早就困得不行。有幾個勤奮的還去琴房練歌開嗓,有的直接會宿舍補覺了。

食堂裏,晏安魚坐在角落啃完了一個菜包,邊喝豆漿,邊填完了貧困生資助的申請表。

回想起剛才那個莫名被挂斷的電話,晏安魚非常确信,他聽到了女人的尖叫,以及一陣奇怪的打鬥。晏安魚長這麽大,雖然遇到了不少讨厭他的人,但從來沒有與誰起過正面沖突,剛才電話裏的那一聲,着實是把他吓了一跳。

溫醫生出什麽事了?剛才那個失控的女人,是他診治的患者的家屬嗎?

還是……在和女朋友吵架?

晏安魚想得出神,猛吸了一大口豆漿。被燙得直流眼淚。

“哈喽,小鯨魚。”

一個輕快的女聲響起,晏安魚擡頭,發現自己對面桌上多了個餐盤,一個同樣穿着迷彩服的短頭發女孩坐在了他對面。

“你……你好,”晏安魚有些臉盲,一下子忘了她的名字,“有什麽事嗎?”

“我叫耿卉,”女孩自我介紹道,“上次你還說要幫我要帥哥的聯系方式,你忘啦?”

晏安魚瞪大了眼睛,他和溫醫生在一起的時候,滿心只記得小貓咪,根本把這件事忘到九霄雲外了。

他撓了撓頭,被燙麻的舌尖讓他說話有些含糊。“不好意思,我上次忘記問了,下次一定記得。”

耿卉夾了一塊煎餅,笑了笑,說:“沒關系啦,那種帥哥…就算要到了聯系方式也不會有心情理我的。”

“為什麽?”

晏安魚不解,“他很好相處的呀。”

耿卉臉上浮現出一種複雜的表情,她嚼完了嘴裏的餅,支支吾吾地說:“你……不覺得他笑起來有點滲人嗎,就是那種,看上去很禮貌,實際上對什麽都不關心。”

“才沒有,”晏安魚微微皺起眉,有些生氣了,“你不了解他,還是不要亂說吧。”

耿卉一愣,晏安魚也迅速反應過來。

這還是他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反駁別人。

“抱歉抱歉,我的意思是,他人不壞,你不要想多了……”晏安魚慌亂地解釋道,“剛才我是不是太兇了?”

耿卉噗嗤一聲笑出來,“沒關系,別太在意,剛才确實是我在說人閑話了,”她扒拉幹淨盤子裏僅剩的一點兒餅渣,“我先走了,待會兒在專業教室有班級活動,記得來哦。”

晏安魚點點頭,望着她離開的背影,松了口氣。

從食堂出來,晏安魚往教室走,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

他鼓起勇氣,給張醫生打了個電話,對方卻說溫醫生不在醫院,早就回去了。

排除了和醫患家屬鬧矛盾的可能,那便只有……

“是女朋友嗎?”

晏安魚攥着手機,思索着自己該不該操心溫醫生的家事。

以前在村裏的時候,晏安魚經常會聽到誰家又打女人之類的傳聞,但大人們都說這是家事不要管,有一次,晏安魚幫一個被打得大叫的阿姨開了門,結果被對方的丈夫罵得狗血淋頭,最後還是母親帶着他上門道歉。

晏安魚甩了甩腦袋,溫醫生那麽溫柔,那麽喜歡小動物,怎麽可能會打女朋友!

想清楚了這一點,晏安魚終于釋然了,不再想剛才電話裏聽到的奇怪聲音。

晏安魚推門進了專業教室,發現教室裏已經坐滿了人,大家三三兩兩地聊着天,等待活動開始。

剛才同他打招呼的耿卉坐在第一排,晏安魚不想引人注目,但對方卻朝他招了招手,指向自己身邊的空位。

晏安魚不好推辭,猶豫了一下,悄悄溜過去坐下。

“同學們,今天是我們班的第一次班會。我是你們的輔導員,你們可以叫我錢導。”

年輕的輔導員站在講臺邊,身後的黑板上畫着迎新的黑板報,還粘了好幾個氣球。她身上穿着漂亮的綠色連衣裙,看上去只不過剛畢業的年紀。

導員又說了些開學的注意事項,然後開始讓同學們輪流做自我介紹。

晏安魚有些緊張,他的座位正好排到了第五個,算是非常靠前。

口袋裏的手機“叮”地響了一聲,晏安魚沒來得及查看,他認認真真聽着前面四個同學的發言,在心裏思考措辭。

然而他一路聽下來,發現沒有任何借鑒意義。這四個同學裏,第一個是叫步笑梅的女生,是個家境優渥,從小拿獎拿到手軟的富家千金;第二個是校招的第一名,高考考了六百多分但執念要來桦臺上學的天賦型選手,還有兩個,是主持轉學的聲樂,光是說話氣質就壓人一頭。

晏安魚在心中嘆氣,開始懷疑自己這個大學是怎麽考上的。

輪到他了,晏安魚從座位上站起來,只是低着頭随便說了幾句,身後掌聲稀稀拉拉的。

衆人的目光只不過在他身上停留了幾秒,帶着探究,很快便移開了。

晏安魚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溫醫生:安魚,剛才我這邊發生了一點意外,你沒有被吓到吧?】

身旁的耿卉還在做自我介紹,晏安魚也沒心情聽,耷拉着腦袋回消息。

【一條鯨魚:沒有,溫醫生你還好嗎?我聽到你那邊好像在吵架。】

【溫醫生:我們小區裏住了一個瘋女人,剛才我回家正好碰上而已。】

【一條鯨魚:啊?那小貓沒有吓到吧?】

【溫醫生:沒有,放心吧。】

晏安魚的手指懸停在屏幕上,腦海裏又響起電話裏,那個女人瘋狂的尖叫。

【一條鯨魚:她為什麽瘋了?聽上去有些可憐。】

那邊沉默了許久。

【溫醫生:她殺了自己的丈夫。】

晏安魚眨眨眼,好奇地發了個疑問的表情。

【溫醫生:據說是丈夫出軌,兩人吵架的時候失手殺了人,當時他們的孩子還在家,那個女人殺紅了眼,想殺人滅口,那孩子躲在衛生間裏一天一夜,才等到警察來。但是因為她的精神問題,沒有辦法定罪。】

晏安魚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躲”,是指在父親死亡後,和自己瘋了的母親對峙了一天一夜。

一想到那孩子在狹小的空間裏面對的恐懼,門口拿着刀的母親和倒在血泊裏的父親,晏安魚覺得滲人之餘,又覺得那孩子太可憐。

【一條鯨魚:那個孩子也太可憐了,他現在怎麽樣了?】

【溫醫生:不知道,大概是去別的地方生活了。】

【溫醫生:不說這個了。安魚,我明天在學校辦事,到時候來看你。】

【一條鯨魚:好,明天見。】

班會結束,晏安魚終于打起了精神。

臨走前,他忽然想起自己填了申請貧困生的表格,于是幾步趕上已經出教室的導員,把申請表交給她。

這份申請表,晏安魚本來是不打算填的。他家雖然窮了點兒,但比起吃不上飯的學生來說,已經好了太多。但小貓的事情讓他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零花錢,晏安魚發現,每個月交完三百的住宿費,還要交水電費,他的錢根本不夠用。

導員接過他手裏的申請表,猶豫了一會兒,說:“晏安魚同學,是這樣的,我們班的貧困生只有兩個指标,現在有三個同學提交申請表,所以……我不能保證你能拿到資助金。”

晏安魚有些驚訝,沒想到班上還有和他一樣拮據的學生。

“可以……告訴我另外兩個是誰嗎?”他好奇地問。

導員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出了兩個名字:

“是步笑梅和耿卉,她們的材料交的很齊全,你要做好準備。”

聽到某個名字,晏安魚的眼睛瞬間瞪大了,一句質疑的話哽在喉嚨裏。

家境優渥的富家千金,為什麽要來搶占貧困生的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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