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你在為了他跟我吵架?
鄭克己留下這句話,繞過她,徑直離開。
她回頭,想叫住他,然而他走得很快,只留下一個矜貴的背影。
他總是走得頭也不回。
簡寧沒有去追,她回到排練廳,歷蕾還在,并沒有走,她快步走到團長身邊,說:“團長,您到底為什麽要辭走鄭克己?您是一團之長,應該知道以我的資歷,擔任首席還差得遠,我希望您能慎重考慮。”
歷蕾微笑拍着簡寧的肩:“別考慮那麽多,先排練吧。”
晚上,靳琛照例接簡寧回家。
一路上簡寧都心情郁悶,比起平時總心情愉悅的模樣差了很多,明顯能感覺到她情緒很down。
靳琛倒是跟往日不同,唇角帶着弧度,兩個人吃晚飯時,他甚至喝了半杯紅酒。
晚上回到住處,簡寧恹恹倒在沙發上,連鞋都沒換。
靳琛看到了,把她常穿的拖鞋拿過來,放到她的腳邊,随後蹲下身來,托起她一只腳踝,脫下她的鞋子。
簡寧吓了一跳,趕緊挺身把腳別到一邊,說:“謝謝老公,我自己來。”
靳琛沒起,擡眼瞧她。
簡寧看到這一幕,還有腳邊的鞋,忽然想到了兩人結婚那天。
她說讓靳琛把她抱下去,他倒是夠拽,扔下一句“你可以不穿”。
她莫名起了報複心,故意地說:“老公看我做什麽,你不是說過麽,我可以不穿。”
說完,她的心中頓時冒出一股快意。
靳琛看了她一會兒,把她的腳踝拿過來:“沒說過。”
“哦,有人說話不承認。”簡寧得理不饒人,嘴角得意地抿起。
靳琛幫她把拖鞋穿好,拎起她的高跟鞋站起身,淡聲問她:“笑了?”
她嘴角的笑容挂在嘴角。
他沒說什麽,把鞋放到鞋櫃裏,又走回來,拉起她的手,說:“随我來。”
簡寧還沒從他那句“笑了”中走出來。
她這一路上低落的情緒,他都看在眼裏嗎。
這間房子裝了家庭影院,靳琛帶她進去,讓她先坐下。
簡寧探身問:“你要看電影嗎?想看什麽?”
靳琛說:“等下。”
他擺弄了什麽,沒多久,坐在了她的身邊,按下遙控器。
室內一片漆黑,他在黑暗中牽住她的手。
沒過幾秒,大屏幕突然一亮。
簡寧還以為是什麽電影,等半天,視頻畫面都出來了,還是沒有字母和主角出來。
她這才意識到,可能不是什麽電影,就是一個視頻而已。
視頻先是無人機拍攝的海島鳥瞰圖。
大片群島之上,無人機飛過蔚藍色的海平面,一望無際,海岸邊有白色的沙灘和高大的椰子樹。
海島另一邊,礁石成堆,因有一半常年浸泡在海水裏,礁石的石身是濕潤的。
海島有別墅叢林,別墅占地面積很大,裝修豪華漂亮,占據在這海島之上,更顯闊氣。
熱帶風光和度假風情盡在這條視頻中體現。
簡寧看完,心中意猶未盡,甚至想現在就坐私人飛機飛過去,玩它個痛快。
沒有美女不喜歡過夏天,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和裙子,徹底的戀夏一族。
她壓下熱切的心,問靳琛:“你要發展旅游項目嗎?”
靳琛不答:“你覺得這座島怎麽樣?”
“很漂亮啊,拿來開趴肯定很熱鬧。”
“喜歡嗎?”
“喜歡。”
“有沒有覺得哪裏有缺點?”
簡寧思索了下,點頭:“有。”
“哪裏?”
“缺點就是,它不是我的。”
簡寧雙腿交疊,靠在柔軟的靠椅上,開玩笑地說。
靳琛沒說話,傾身拿起面前的平板電腦,在上面點開了什麽。
再然後,他把ipad和筆一齊遞給簡寧。
他看着簡寧,說:“只要你在右下角簽下你的名字,這座海島就是你的了。”
語氣輕描淡寫,仿佛他随手送出的不是什麽海島,而是海島上的一塊石頭,一個剛從樹上砍下來的生椰子。
簡寧:“?”
開什麽玩笑?
她人都傻了,手上的平板電腦一下子變得沉重了起來,仿佛整座海島的份量都裝在了平板電腦裏面。
她把這份文件翻了翻,文件是全英文,內容是關于這座島嶼的購買和使用權說明……
簡寧:???
靠,靳琛來真的???
她的眼睛都跟着大了一圈,心都變得灼熱滾燙。
這種不勞而獲的感受是真實的嗎?
這不就是……不就是她一直以來最想過上的豪門闊太太生活嗎?
簡寧還沒來得及哭呢,面前突然遞來一方手帕。
簡寧:?
靳琛保持着遞手帕的姿勢,見她不接,還說:“怎麽不接?還是想我給你擦?”
“……”
好家夥,學會預判了是嗎?
簡寧被他抵手帕的行為搞得不想哭了,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流了幾滴眼淚。
再開口時,聲音一下子就軟軟的,悶悶的,帶了點鼻音。
“你幹嘛突然送我海島……”
“不是海島。”靳琛看着她睫毛上的淚珠,“是夏天。”
簡寧愣住了。
她忽然想起,在布魯塞爾的時候,她嫌外面冷,跟靳琛抱怨:“我真的很不喜歡冬天,穿得厚厚的,我的好身材還怎麽秀?要是能永遠留住夏天就好了。”
沒想到她當時随口一句抱怨,他居然記在了心裏。
然後買下了一座海島,作為夏天,送給她。
明明是坐在家庭影院裏,可她卻好像坐在了海島的沙灘椅上,鹹腥燥熱的海風吹到她的臉上,吹進她的心裏。
回過神時,見靳琛還在盯着她的臉瞧,她別過頭,擦掉臉上的眼淚,吸了下鼻子,說:“可這海島好遠的吧,我是不是只能坐你的私人飛機去了。”
“不喜歡坐飛機?那游輪呢。”
“?”
“其實還有一艘游輪……不過還要再等等。”
“???”
她确實是喜歡游輪的,主要是喜歡游輪出海的感覺,仿佛整片大海都是自己的。
但是,這些到底都是靳琛什麽時候打聽到的?
不是,主要是,靳琛到底為什麽給自己送這麽多東西啊?
他平時給她花錢,她接受得心安理得,是因為她知道,那些小錢對靳琛來說,實在是不值一提。
然而,他最近送的東西,哪一個不是以億為單位?是不是有點過頭了?
簡寧不是不明白拿人手短的道理,她不太自在地說:“老公,你怎麽突然送我這些……”
靳琛雙腿交疊,握住了她的手:“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慶祝你拿獎,給你準備的小禮物。”
“……”
這禮物可不怎麽小。
無論是從體積上,還是從價值上。
簡寧有些郝然。
可是她都沒有送過他什麽東西。
即便是送,花的也都是靳琛的錢。
見她不說話,他點了點她的鼻尖:“怎麽了?”
簡寧回神,微微咬住下唇:“我覺得我對你不夠好。”
靳琛眉頭一輕。
錢能買來愛嗎?他不知道。
但可能,的确是能買到他家這位小公主的喜歡。
只她這一句話,靳琛覺得,就算再買兩艘游輪也值。
他托起簡寧這張明豔的臉,像只漂亮的貓。她的唇又紅又潤,讓人産生想要親吻的沖動。
他喉結滾動,順着她的話往下接:“那,以後對我好一點?”
簡寧眼神茫然:“可是我要怎樣做才算對你好呢?”
“比如——”
靳琛回憶了一下自己的噩夢:“比如,別在下雨天出門,別上別的男人的車,不要離開我。”
這都是什麽奇怪的要求?
“還有,最重要的,記得離鄭克己遠一點。”
“?”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簡寧想起白天的事,她說:“鄭克己已經不在樂團了,老公放心,我已經沒有機會再跟他接觸了。”
“哦,很好。”
“但是團長讓我當首席诶。”
“是嗎?那她很有眼光。”
“可是我資歷還不夠——”
“誰說不夠?”
簡寧癟嘴:“就團裏那些老人啊,我能感覺到,在團長宣布以後我來當首席的時候,好幾個一提的小提琴手就已經在敵視我了。”
靳琛想了想,問:“一提的,是嗎?”
“嗯……嗯?你要幹什麽?”
靳琛的口吻輕描淡寫:“沒什麽。誰覺得你資歷不夠,就換個認可你資歷的人進來。”
“???”
不知為何,也許是他說話時漠視別人這股勁太像一個無情的暴君,簡寧的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可怕的猜測。
為了證實這個猜測,她狀似無意地說:“不過鄭克己要下周才能走呢,還剩最後幾天,我還有幾個小提琴上的問題想好好跟他請教一下。”
靳琛聽完,手指微微一頓。
“他今天沒走?”
簡寧一邊說一邊觀察他的臉色:“當然沒有,他說希望大家的演出水平提上來再走,所以又留了一周。”
靳琛是個情緒自控能力很強的人,輕易不會暴露真實想法。
然而同床共枕睡了快一年,簡寧怎麽可能看不懂他平靜外表下,那波濤翻湧的情緒?
他看似無狀,其實眼神已經變了,人在放松狀态和生氣狀态,瞳孔是有細微不同的。
靳琛放下他交疊的腿,起身道:“我出去一下,別忘了在合同上簽字。”
簡寧擡頭望着他挺拔的背,若無其事地問:“老公怎麽出去了呀,是想問鄭克己為什麽沒走嗎?”
靳琛腳步一頓。
簡寧昂首,等待他的下文。
兩個人靜默對峙片刻,大屏幕的光映照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
靳琛緩緩轉身,視線飄落在她臉上:“你知道了。”
“我早該知道的。”簡寧将iPad息屏,放到一邊,“除了老公,還有誰有這麽大的本事,能讓人舍得把鄭克己趕走?”
靳琛面不改色:“既然你沒法做決定,我只好幫你選。你不用毀約,樂團不用放你走,鄭克己也不用放棄更好的發展,三全其美,這不是很好?”
“可你根本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我給過你考慮時間,你一直沒有給我答複。”
“那就是我還沒考慮好——”
“答案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靳琛意味不明地挑起唇角,單手揣進口袋,“你沒考慮好,是因為你不想離開樂團,也不想離開他,那我只好用我的方式幫你決定。”
“……”
能使國內第一梯隊交響樂團辭去鄭克己這樣身份的首席的,一定是非常有誘惑力的條件。
具體是什麽條件,簡寧已經不敢深想。
她被靳琛噎得說不出話,明明這些想法她全都沒有,怎麽被靳琛說出來,好像就有什麽了似的。
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二人對視半天,最後只憋出一句:“你不相信我?”
這話問到了最關鍵的地方。
靳琛沒有辦法回答。
事實上,他只是……只是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簡寧對他的感情。
他抿唇:“你在為了他跟我吵架?”
“……?”
“你接二連三為他說謊,在我面前對你們的關系遮遮掩掩,他在你心裏,就這麽重要?”
“???”
簡寧的太陽穴突突跳,不可置信地看着靳琛。
她想知道,這個男人身上到底還有沒有道理可講?
簡寧說:“我不想離開樂團是我熱愛我的事業,不想毀約是因為我重諾,鄭克己需不需要放棄什麽,這是他自己的事情,這些都不需要你來做決定。”
“我們不是夫妻嗎?”
“……”
他到底有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麽啊!
簡寧吵得心累,她已經不想再争了:“我不想以這種方式得到首席的位置,這是對我實力的侮辱。以及,既然你不想讓我跟鄭克己有關聯,那就更不應該這樣做。”
本來,她跟鄭克己之間,是她怪罪他更多一點。
盡管可能站在鄭克己的角度,或者其他人的角度,他當初在電話裏的規勸并沒有什麽錯。
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夢想,或許是該放棄。
是她對夢的執念太重,她錯以為他是同路人,才更沒法接受這樣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
但鄭克己總歸是沒錯的。
現在因為這件事,她害他丢了飯碗,又當衆被辭退,折損了那麽大的面子,反倒成了是她欠他。
簡寧也不指望靳琛能理解他的話,畢竟他能夠理解的話,他就不應該這樣做。
在她說完這番話後,她擦過他的肩,轉身離開了家庭影院。
自這天後,簡寧晚上睡覺時,已經不像每天那樣黏在靳琛身上,也拒絕靳琛的接送。
次數多了,靳琛也不提,兩個人就這樣冷戰了起來。
這次冷戰比上一次情況好得多,起碼,他們每天晚上還在同一張床上睡覺,只是兩個人沒有交流,彼此都很沉默,讓這本就空蕩的大房子更加空蕩了。
有時候簡寧晚上去冰箱拿水果,看到幾百平的房子,都會冒出寂寞感來。
簡寧拒絕了首席這個位置,練習時堅持坐在原來的位置。
團長沒辦法,只能找一個相對最能服衆的人來暫代。
這段時日,簡寧一直在做思想鬥争,到底要不要去找鄭克己談談。
……總歸是逃不過良心那一關,最起碼,她該去找鄭克己表示一下歉意,因為她,而帶給他的麻煩。
簡寧輾轉打聽了好多人,發現都沒有人告訴她鄭克己現在在哪裏落腳,也可能是被靳琛打過招呼了吧。
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在短信列表裏,找出春節那段時間,那條她沒有回過的短信。
她想了又想,文字打了又删,最後只發出了一句話。
【方便出來見一面嗎?我有話想對你說。】
消息發出去半小時,終于有了回音。
【OK】
簡寧把想好的地點發過去,并問:【今天可以嗎?】
這次回得很快:【可以】
簡寧望着屏幕上最後兩個字,在心中長呼一口氣。
重逢這麽久,這一次,他們終于有了正式的見面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