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大換血4
感情會各有不同，但什麽時候都不可能不癢不痛。有些像晚上的燈，常見而明亮，有些卻像煙火，短暫卻炙熱，讓人記在心裏，刻在骨頭上，久久難忘。
戒悟看着眼前的這個幾近枯敗的男人，明明已經五十歲的年紀眼，有些可笑，蜷曲着趴在地上，用力的捏着碳灰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描繪着所謂的地圖，稍顯笨拙。戒悟覺得自己似乎能理解男人，愧疚又欣喜的矛盾心情。只是這個人在她記憶裏實在陌生的可憐，她實在無能為力多說些什麽。
值得嗎？
她卻在那一瞬間很想開口問問，為了一段幾乎已經被時間消磨的不見痕跡的感情，就傻乎乎的把自己鎖在這個久不見天日的地方。她隐隐的還記得這個男人一臉溫和儒雅的模樣，到底要下多大的決心才舍得将自己逼到這個地步？！如果，他知道他一直一心一意想要護她終老的風媛已經被掩埋在一片黃土之中，那時的他會如何？她真想問問，他後悔嗎？
“姑，姑娘，你，看看……還有哪裏不清楚。”男人不自覺放低聲音。
戒悟低頭看了看手上的地圖，上面每一個細節都标注的仔仔細細，字體隽秀而工整。
“……已經很清楚了。”
聞聲，男人臉上僵硬的神情終于露出短暫的笑容，似是欣喜又似是知足：“那就好，那就好……”男人反複的低喃着，幹裂的唇卻再說不出別的話。
倆人默默的站着，好一會兒戒悟才開口告辭。
男人的表情明顯一怔愣眼圈紅了.
最終也只是用粗糙的手狠狠地擦了擦眼角，嘴角蠕動了下卻最終什麽話也沒有說出口……安安靜靜的目送着二人離開，直到再也看不見了為止。
黑漆漆的洞穴似乎因為這張微不足道的地圖突然變得好走了，明明剛才走了幾近一個時辰的路現在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除了洞口。康子修似乎察覺到了戒悟的異樣，刻意的回避沒有提及洞穴裏那個男人的事情。
戒悟覺得心裏發堵。
從她見過那個男人之後，心裏總覺得難受，明明她的記憶和他沒半毛錢的關系，可是她卻覺得心裏隐隐有些愧疚。甚至她偶爾會想，如果當時一時間沒忍住開口告訴他風媛的事情，會不會好些。
不過，這樣的負面情緒，倒是沒有讓戒悟困擾很長時間，因為兩人已經不知不覺到了地圖上所畫的巨蟒盤踞的地方。
圖上說，千萬不能點火把，怕萬一因為有火光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只要他們順着古道直走，別走岔路別靠近密林，在天亮離開山腰應該不成問題，等到了山腳自然也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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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小心滅了火光，借着月光，只能緊步前行，絲毫不敢怠慢。
山路其實不好走，尤其是下山的路，陡而斜，讓人有些找不到平衡。
康子修以為戒悟走了個百八十米估計就得喊累，人家國舅爺已經高風亮節做好了準備馱着人走的高姿态。
可是這一等二等愣是沒見戒悟有絲毫的含糊，倒是自己有點氣血不順，畢竟官僚主義慣了，走哪都是上轎子，就算是跟着習武的時候，也是學了點皮毛，看可以，使用價值不高。
望着戒悟腳下生風似乎走道走得挺順流，國舅爺臉皮薄有點挂不住，老爺們怎麽比個娘們還柔弱，咬了咬牙愣是出了一頭的熱汗。
就這麽，倆人又悶聲不響的走了不知道多久，終于在一個小坑處，康國舅身形不穩差點跌個狗啃泥，這才氣喘籲籲的出腔：“……你要是累，咱們就歇一下吧。”就算是上吊也得喘口氣吧。
他倆自從出了那個小山洞，就沒停頓過，別說是國舅爺抗不住，就算是個武林高手現在估計體力透支的也得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其實，被康國舅這麽一提醒，戒悟還是覺得有點累。但是倒不至于累得狗喘籲籲的地步，簡單說她覺得還能應付：“我覺得還成，要是你累了，咱們就先歇歇。”戒悟一笑特別聖母。
可這話康國舅有點不愛聽了。
他這是累嗎？他這不是愛民如子，體諒婦女吶！再怎麽不濟他一個八尺好男兒也不能這麽不經考驗啊！
于是國舅一咬牙擦了擦腦門上的熱汗，擺了擺手，示意戒悟繼續。
可是，動作是動了，嘴皮子也沒見多安生，忍不住來了一句：“很少有女子和你一樣的……”
戒悟這一聽話裏有話，接了句腔：“怎麽樣？”
“結實！”都走這麽多山路還不含糊，這體力是一般人能扛得了的嗎，多少噸牛肉都比不了！
戒悟面一熱，不好多說，似乎還挺滿意。
其實，她也奇怪，說累其實也有點，但是頂多是有點口渴，體內那股子亂騰騰沒出灑的氣正在一點一點的變順當。感覺就好像，堆積在體內的過多能量，正在一點一點的消散，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一側盤踞的山道，傳來一陣陣細碎的響聲，聲音中夾雜着幹枯的樹枝被撞斷的聲響。
漸漸的，響聲越來越大……
呼嘯的風中，若隐若現的夾雜着腥臭的味道。
周圍依舊是一片漆黑，但是卻明顯的能感覺到那響聲靠得越來越近……
“噓——”
康子修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拽着戒悟就藏在一側的山石堆中，石堆是由一些大塊的碎石頭組成，有一人多高，勉強能夠容納下兩個人。不知道是不是緊張的緣故，戒悟甚至能感覺到腳底下正在微微地顫動。
漸漸地，黑雲遮擋的月亮漸漸移開，清亮的月光如銀照亮了四周。
剎那間，戒悟幾乎吓得喊出聲，幸好康子修緊忙身後捂住了戒悟的嘴。可是，戒悟還是能清晰的感覺到康子修手心泛起的涼意。
只見一條宛若十米多高的巨蟒狀的怪物赫然出現在眼前！！
渾身黑白□文的鱗片堅硬的如盔甲，白色的獠牙足有一人多高，三角的蛇頭上長着兩條宛若毒蛇粗細的長須讓人分不清究竟是何等怪物？！
那東西仿佛能看見似的，正迅速地朝着二人匍匐而來，爬行時驚起一片沙石，宛若跳躍一般。眼見拿東西就要朝着二人撲來，康子修拽起戒悟朝着身後的密林跑去。二人才剛離開，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響，忍不住回頭，只見他們剛才藏身的巨石竟被那那東西用尾巴擊了個粉碎，崩裂起大大小小如雨點般的碎石朝着二人飛濺而來。過于猛烈的速度宛若子彈一般，幾乎是一瞬，康子修拉着戒悟二人跌在地上。
戒悟的身形忽然微微一僵。
“怎麽了？”康子修的臉色稍顯蒼白。
“……腿，疼。”
說着，康子修順着方向看去，只見戒悟的右腿上被飛濺的石頭嵌入入中，鮮紅的浸染了整片腿腳。
甚至還來不及處理，身後的那東西突然調轉方向，正中二人襲擊，眼見已經躲閃不及，戒悟康子修下意識的用身子護住戒悟，吓得閉緊了眼。
……
喘息聲……
耳邊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臉上不時的滴下粘稠的液體，身上的衣服被浸濕了，四周透着血液獨有的鐵腥味。
戒悟渾身都在微微顫抖，那一瞬間她竟不敢睜開眼睛。
時間那一刻好像靜止了。
作者有話要說：俺是絕對不會棄坑的~
這幾張要死銀，所以，寫的時候慎重（那你也不能這麽久不更新，揍~~）
某禮：放過俺一馬，欠着，欠着，俺一定會改過從新~（八顆牙的微笑）
第三十八 下山1
康子修本能的用身體緊緊護住戒悟，慌張地閉緊了眼睛。
……
耳邊只是隐隐地傳來笨一聲聲粗重的喘氣聲，周圍仿佛都被時間凝固了一般。
可是……
身上卻沒有傳來預料中的鈍痛感，這樣緊閉着眼準備承受的康子修不由地驚愕，睜開眼，卻對上戒悟同樣惶惶不已的眼神。
微微一愣，順着她的視線看去……
只見月光下，身後的那只巨大蛇怪竟猙獰地停在離他們不足一米的地方！！血紅色的蛇信直直的吐着，帶着令人作嘔的污濁味。
康子修下意識皺緊了眉頭，身子不由的後撤，細細看去這才發現，蛇怪的尾巴處竟插着一把鏽跡斑斑卻沒有斧柄的斧頭！顯然斧頭丢出的力道不足，只是直直□蛇尾的肉骨處，并沒有砍斷蛇尾。
不過，斧下，蛇怪的尾巴還是不斷緩緩冒出的許多綠色的血液，足見蛇怪也傷到不輕。
不足片刻，蛇怪似是忍受不了這突來的疼痛感，扭曲着發出震耳欲聾的慘叫，扭動着蛇身猙獰着掃到之處皆是一片飛沙走石。
“跑！快跑！！”身後傳來一聲聲嘶吼，竟是在洞口遇見的那個男人站在前方不遠的石坡上，拼盡全力朝着戒悟他們揮手！
顧不上驚詫，康子修背起受傷的戒悟就往身後相反的方向跑。
此刻，蛇怪仿佛找到了斧頭的源頭，發狂一般掉轉過蛇頭，肆虐的哀嚎着就朝着身後的男人直挺挺地撞去。
電石火花間，蛇怪已重重撞到男人所在的石坡上。
瞬間，激起一片碎石。
……
康子修抱着戒悟藏在凹處的林間，黑暗裏一切都看得不清楚。
“背我出去……”戒悟卻忽然開口說道，月光下那張美麗出塵的臉卻格外顯得蒼白。
康子修不解的看着戒悟：“等再安全些，我……”
“背我出去！“戒悟蒼白的臉上帶着一種鮮少的脆弱，卻執拗的要站起身。可偏偏因為腿上的疼痛使她額上滲出不少冷汗。
康子微微嘆了口氣，下一秒卻已經起身。當他背起戒悟的時候，他甚至能感覺到戒悟渾身都在微微發抖。
……
遠遠只見煙霧彌蒙之際，蛇怪卻猶如瘋一樣，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山間發出響徹雲霄的哀嚎。蛇怪的右眼上竟插着一把利劍，劇烈的疼痛感使得它胡亂的朝着山間擺動，蛇尾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粉碎，濺起的碎石直沖雲霄。
值得僥幸的是，怪蛇朝着他們相反的方向游去，恐怖地吼聲變得越來越小。
不多時，林間又恢複到以前死一樣的寂靜，可是空氣中卻依舊隐隐的泛着血腥的刺鼻味道，久久去不消散。在死寂一樣的林裏，忽然時間變得尤為緩慢。
周圍到處的碎石和倒塌的樹木，一片狼藉。
遠遠的只見碎石間，那個男人幾乎被掩埋其中，暗紅色的血正緩緩的滲出，浸紅了一大片。空氣中，隐隐地飄散着一絲絲人血獨有的鐵腥。
戒悟幾乎匍匐的趴在碎石中，拼命地推開壓在男人身上的碎石。過分蒼白的臉色卻帶着從未有過的慌亂。
漸漸地……
男人逐漸從碎石中露出頭來，那張滿是鮮血的臉和記憶裏那副始終清秀的模樣竟毫不吻合，除了男人嘴角始終帶着溫和的笑。
戒悟忍不住蹲□，腦子卻一片空白。
“喂……”戒悟傻呆呆的站在那，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男人。
瞬時，滾落下不少的碎石。
周圍卻依舊安靜。
“喂……”戒悟幹啞的聲音有些顫抖。
……
男人阖上的雙眼漸漸張開了些，眼眶周圍的鮮血使得他有些睜不開眼，卻還是在看清楚戒悟的時候，露出了怯弱的笑。
幹裂的唇間仿佛費勁渾身的氣力才稍微發出些聲音，似乎千言萬語卻只有這一句：“……對……不起。”
“……”戒悟眼眶微微泛紅。
“沒……能保護……你們，”男人望着戒悟泛起了笑意，眼中卻全是不舍：“別，別……像我和……她，一定……要好好……活着。”說完，男人低垂的手顫巍巍的努力伸起，可是卻還沒擡起已經落下。
微閉的雙眼流下了滴血淚，好像睡着了一樣。
……
戒悟靜靜的蹲在那，輕輕地握住了男人已經垂下的手。
那一刻，竟和記憶裏那個模糊卻那雙大手竟然會淺淺的重疊在一起，只是再沒了記憶裏面的溫暖。
一切仿佛祭奠一樣寂靜……眼淚不自覺地滑過臉頰。
悲傷的竟說不住話。
男人死了。
除了，滿是血漬的臉上挂着一抹解脫般的笑之外，仿佛這個石階上再無任何關于他的痕跡。在這一刻她甚至覺得男人解脫了。男人很懦弱，甚至很認命，那個過分瘦弱的肩膀注定承受不了太多的故事，他終其一生也保護不了風媛，一輩子只能在荒唐的等待中度過……可是他卻很愛風媛，甚至愛她超過了自己的性命，錯得不過是他不是驚天地的大英雄，不能為風媛撐起一片天。她有點慶幸從未告訴過男人風媛已經死了的事情。否則，這十多年的小心等待，最終都化成一場空實在是太過可憐了些。
這輩子兩人皆是孤獨終老……如果真的有來世的話，她希望……他和她別再相遇，他們都會變得各自好好的、安安靜靜的過活，誰也不再被誰打擾。
掩埋了男人，天已經微微泛起了光亮。
康子修背着戒悟，往山谷外走着。
戒悟靠在康子修背上，默不作聲像是睡着了。
可是，只有康子修最清楚，肩膀上已經被哭濕了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很長時間沒更新，心裏覺得有愧。
但是看見那麽多留言，覺得要是不更新就更不是個東西！
放心，我會堅持更新完畢。
這本書作為補償，多快好省的寫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