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為什麽一直看我

一年多以前

夜晚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美麗的。但是，對于秦雨浠來說，夜晚從這一天開始已經不再美麗了。

秦雨浠靠在沙發上，心不在焉地看着手裏的杯子。杯子裏裝着紅葡萄酒，不知道是誰給她的杯子滿上的？她也不知道這是她今晚喝的第幾杯了？也不知道這葡萄酒是不是摻了水了？怎麽喝了這麽多，她的頭都開始暈了，眼前那無數個人影都開始晃動了。但是，她依然清醒。

“秦雨浠。”有人在她耳邊扯着脖子喊了一嗓子。她迷迷蒙蒙地擡眼去看那聲音的主人。是劉穎，她的同事，也是她的好朋友。“你幹嘛？”她皺起眉頭，一臉不耐地：“我能聽見，你有必要這麽大聲麽？”

劉穎笑米米的，臉色緋紅，似乎喝的也不少。不知是從哪一桌轉了回來？今天是周末，是他們公司每月例行一次的聚會。所以，每個人都像走馬燈似的挨桌敬酒。

雨浠身邊的位子幾乎都空空如也了，只有她一直坐在兒不動，意興闌珊地轉着手裏的酒杯，看着酒杯裏的酒發呆。

劉穎醉眼朦胧，神秘兮兮，動作又大又猛地一屁股坐到了雨浠的身邊。雨浠轉頭看了她一眼，身子往沙發裏面挪了挪，無精打采地嘴裏問了一句：“什麽事這麽個表情？”

搭着雨浠的肩頭，劉穎放低了聲音，向那邊擡了擡下巴。“你看看，那桌不知什麽時候來了個男的，來頭一定不簡單。你瞧，張陽這回不張揚了，平日在我們面前跟個地主老財似的，這會兒成了孫子了。”她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用胳膊搡着雨浠，“你瞧瞧，那男的長得還不錯。”

雨浠眯着眼順着劉穎的眼光看過去。酒吧裏低柔的光線下，那無數的臉都是重疊的，都是鍍着金邊的，都是恍惚的，搖曳的。她擺擺手，看不出那個桌上新來的人。

這滿屋子都是ＧＭ公司的人，廣告部的，市場部的，公關部的，法律部的，還有其他什麽部的人，雨浠連這些人都沒認清誰和誰呢！一個多月的時間，她才剛剛弄清楚經理辦公室的那幾個人。

劉穎在旁邊坐不住了。她興致勃勃地從桌上胡亂拿起一個酒杯，“走，譚豔和王萍都過去了。我們也過去瞧瞧，看看來的是什麽人？”然後，不由分說，她硬拉起雨浠就往那邊走過去。“你放開我。”雨浠甩了甩胳膊，有些煩躁地：“你要去你去，我正煩着呢！”

劉穎不以為然地一笑：“煩什麽煩？反正你從來都沒開心過。”然後，她不由分說連拉帶拽地把雨浠直接扯了過去，直接扯到了那個男人的身邊，把站在那男人身邊的譚豔擠到了一邊去。“來，介紹一下，”劉穎的嗓門又大又響亮。“這是我們公司的才女秦雨浠小姐，是網上最紅的網絡作家，她的代表作是……”

“劉穎。”沒等劉穎再往下說，雨浠就兇巴巴地喊了一嗓子。她這一嗓子喊得又急又羞又臊又高亢，把整個桌上的人都鎮住了。然後，她看也不看身邊那個男人，扯開劉穎的手，直接回了自己那一桌。

看見雨浠真的生氣了，劉穎趕緊屁颠屁颠地跟着回來了。“怎麽了？”她坐到雨浠身邊，用胳膊碰了碰雨浠，從睫毛下斜睨着她，“真生氣了？”

雨浠惱羞成怒地轉過頭，瞪着她，“你沒事吧！劉穎，我都和你說多少遍了，不要在陌生人面前這麽介紹我。你如果想認識男人，別拿我做擋箭牌，你不要忘了，我已經結了婚，我已經有老公了。”

她氣哼哼地轉過頭不理劉穎了，仰頭将杯子裏的酒直接灌下去。“可你從今天開始就是單身人士了。”劉穎說。雨浠剛喝進去的酒立即逆差沖到了氣管裏，她大咳特咳起來，咳得臉色漲紅，咳得有兩顆眼淚飛出了眼角。

劉穎趕緊讨好地幫她拍起了後背，一邊拍一邊道歉，“好，好，下不為例。我以後肯定不拿你擋幌子，可是，”她放低了聲音，臉色暗淡了下來。在喉嚨口的地方，她嘟囔了一句：“如果沒有你在眼前，別人可能連一眼都不會看見我。”

雨浠咳完了。她聽到了劉穎喉嚨口窩着的那句話。她擡起頭看着劉穎，劉穎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卻從來沒有交過一個男朋友，這緣于她有一個又粗又壯又矮的身材，又胖又普通的臉。她終于繃不住了，鼻子裏有股酸酸楚楚的熱浪往上沖，她哭笑不得地給了劉穎肩膀一下，“你個傻瓜，想要引起別人注意，你用了一個最蠢的辦法。”

劉穎傻傻一笑。于是，兩個人就莫名其妙地相擁着大笑了起來。“沒有人敬我們，我們自己敬自己。”雨浠喊了一聲。劉穎立即積極響應，她們的酒杯撞得叮當響。

夜色一點點滑了過去，整個晚上，雨浠一直和劉穎喝酒，她們像兩個惺惺相惜的小動物，在潮濕的季節互相彼此依靠着取暖。周圍的人像陀螺似的亂轉，只有她們兩個遺世獨立，對斟對飲。劉穎經常說：“雨浠，如果我能有你十分之一漂亮，我就不愁嫁人了，可是，為什麽老天要讓我這麽普通？”

普通？普通有什麽不好？“秦雨浠，你是一個不普通的女孩，你身上所有的東西都不普通，所以，你注定應該有一個不普通的人生，所以，你注定應該嫁給不普通的我。”

這是從哪冒出來的聲音？雨浠本能地驚跳了。她環顧四周，到處都是人影，到處都是酒香。燈光把所有的影子都打成了一片模糊。不，今天不應該有任何聲音。她倉皇之中想把那個聲音擠走，然後，她倉皇之中端起酒杯仰頭一喝而盡。酒水從喉嚨的地方竄入鼻腔，濕濕潤潤。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酒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雨浠真正開始頭暈了，真正有了酒意了。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覺得有雙眼睛似乎一直在看着她。她帶着不滿的情緒幾次本能地去迎接着那雙眼睛，然後，她看到了那雙眼睛的主人。是個男人，大概三十左右歲的年紀，模樣看不清，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睛始終看着她。

她百分百地肯定，那男人一直在看着她。不知是什麽緣故，大概是酒精起的催化的作用，雨浠實在忍不住了。她端起酒杯，從座位上硬扯起劉穎搖搖晃晃地向着那個一直看她的男人走過去。

她索性直接坐到了那男人的面前。她的臉色緋紅，酒意瑩然，兩只眸子努力集中光束仰頭直視着他，直截了當地問：“你好像一直在看着我，那，”她咽住了下面的話，頓了頓，皺起眉頭盯着那男人的臉，濃眉，挺直的鼻梁，細長的眼睛帶着捉摸不定的笑意，嘴角微微向下斜着，整張臉說不上有多漂亮，卻是有棱有角，吸引人的。

雨浠眨眨眼，這男人有點面熟呢！記憶中似乎有過這樣一張臉，但是，一時間她又想不起在哪裏見過！她撓撓頭，迷惑地問了一句：“我覺得你很面熟，是不是我們在哪裏見過？”

那邊的劉穎立即添亂地嚷了起來，“秦雨浠，你搭讪的方式也太老土了吧！”立即，雨浠的注意力被轉移了，她眉目帶笑地轉頭去看劉穎，“雖然老土，但勝在實用，不像你，總拿我當墊背的。”

劉穎已經喝的差不多了。但是，混沌的思緒中，也認出來了，她面前的那個男人就是新來的那個，那個讓他們老總張陽變成了孫子的那個人。她的情緒一下子就來了，搬了把凳子就坐到了雨浠的身邊。然後，她攬着雨浠的肩膀，漲紅着臉，口舌不清地沖着那個男人就介紹了起來：“這個是我們公司的才女秦雨浠，網絡上最紅的言情小說作者，你知道她最紅的一篇小說叫什麽麽？”

雨浠眉目帶彩地掩嘴輕笑，“劉穎，你能不能換套臺詞？總是這一套，我都聽煩了。”然後，她伸手一把将劉穎手裏的酒杯奪了下來。她看着劉穎表情旖旎。她的身子軟綿綿的，搖搖晃晃的。她攬過劉穎，目光閃爍地面對着她前面的男人。

她手指着劉穎，看着對方笑。“還是我來介紹她吧！這個是劉穎，我最好的閨蜜，是我們設計部的，芳齡二十五歲，至今仍待字閨中，沒有男朋友。你別看她長得沒什麽創意，設計出的東西還有那麽點意思，我呢！”她笑得止不住了。“我早已經嫁作他人婦了。”

那男人始終看着她們笑。

男人旁邊的張陽這時候緩過神來了，皺着眉頭，頗為不滿地瞅着雨浠和劉穎，用手指扣了扣桌面：“秦雨浠，劉穎，注意儀表，你們幹嘛呢！這是我們公司的新來的慕總，你們兩個喝成這樣，成何體統？”

雨浠繼續笑，她笑得迷離，笑得搖曳，“張總，”她的臉上帶着一個可愛的笑靥，她嬉皮笑臉地，“怪不得，張總今天變得這麽親民了。原來，原來，是公司的慕——總。”她的舌頭打了個結。轉眼去看那個男人，皺起了眉頭，“你也姓慕？”她迷惘地眨眨眼，“這個姓氏很少見啊！”

那男人含笑不語，依然饒有興致地看着她。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