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錯誤的陣法
瑾石嘴裏含着梨膏糖,再次慶幸自己出門的時候磨着元初給他開了梨膏糖的紙袋,讓他帶了兩顆來。
不然現在就要餓死了。
元初、梁杭還有梁方都聚在一起,書案上攤着梁方剛抄完的“戾風化雨陣”和那本繪譜。
“這裏和這裏改動了一點,”元初拿起靈執點了點那陣紙,“所以陣看起來像完整的,實際上靈氣的走勢變了,大部分的線條都成了無用的‘死線’。”
梁杭皺着眉頭拿起那本繪譜翻看,而梁方則把自己之前抄的那些繪譜拿過來,攤開在桌上。
“老爺,”一個家丁手裏拿了兩本繪譜進來,恭敬地遞給梁杭,“一本是從東城書局買的,一本是從今年已經考上繪陣司的繪陣師手裏淘換來的。”
梁杭拿過書後翻看了一下,揮了揮手:“你下去吧,讓外面守着的人也暫且下去,把門關上。”
梁杭把這兩本書翻到同一頁,攤開放到桌上,然後他嘆了口氣,搖搖頭。
梁方有些緊張地看着父親,梁杭摸了摸梁方的腦袋:“不是你的錯。”
梁方小聲問道:“陣法真的有問題?”
梁杭點點頭,然後他又問:“你們怎麽發現的這個問題?”
梁方扭頭去看瑾石,瑾石坐在塌上,手撐着腦袋一點一點,腮邊鼓起一塊,一看就是含了東西。
“是他發現的。”梁方看着瑾石說道。
元初頓時明白過來,估計是自己這徒弟看梁方畫陣的時候多嘴了。
他無奈地過去戳了戳瑾石鼓起來的那側小臉,隔着嫩滑的皮膚感受到了梨膏糖的硬度。
瑾石被師父戳醒,嘴裏咂吧了兩下梨膏糖的甜味,眼睛裏帶了點水光,他現在又餓又困,迷迷糊糊問道:“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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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初指了指那陣紙:“是你發現的問題?”
瑾石勉強清醒過來,他打了個哈欠,眼角濕潤,點點頭有氣無力地說道:“是呀,我就說那個陣有問題嘛,他還不信……那靈氣都漏出去了,還怎麽用?”
梁杭有些驚訝地看着瑾石,他想了想,拿起那本有問題的書:“這些陣法你都背過?”
瑾石露出有些驚恐的神色:“怎麽可能……”
讓他背書那不是要了他的小命?!
梁杭有些納悶:“那你是能讀懂陣法?這些書裏,你還能看出哪些陣法有問題嗎?”
瑾石搖了搖頭:“我哪兒能看得出來……除非有人能完全把這些陣法抄過一遍……”
“給,”梁方板着小臉,拿着一沓陣紙,“這些是我抄過的,我能保證和書上的陣法一模一樣。”
瑾石看着他遞到自己面前的陣法,目瞪口呆:“你已經把這本繪譜抄過一遍了?”
梁方認真地點了點頭。
瑾石看他的眼神帶着不可理喻:“你……那你還抄這個幹什麽?”
梁方理所當然地說道:“加深記憶,一本繪譜我至少要抄三遍的。”
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元初聞言,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出了今天第二次的——
“看看人家!”
瑾石開始有點擔心他師父是不是要給他收個小師弟了,不過梁方比他大诶,要是入門他到底算是師兄還是師弟?
元初看着自家倒黴徒弟又開始走神,不由得伸手彈了下他的腦門:“去檢查下梁方的陣法,把有問題的挑出來。”
瑾石“哦”了一聲,回神接過梁方給他的那沓陣法,然後三人就看瑾石仿佛在亂翻一氣一般,不一會,就把有問題的幾張陣紙拿了出來。
随着他的動作,梁杭的表情嚴肅起來。
“說起來,你這是已經在抄第三遍了,”瑾石拿出最後一張陣紙,和其他有問題的紙放在一起,“你如果再把最後一個陣抄完,那這個陣就完整了。”
這話一出,讓兩個大人一個小孩齊齊一愣。
梁方艱難問道:“什麽……意思?”
瑾石把這三張陣紙按順序疊放,接着,他舉起這沓陣紙,紙的側面面向他們。
“我看不懂陣,但是,我能感覺出來,這幾張紙疊起來的靈氣是有完整通路的,最後還差一個收尾,這個收尾的走勢如果是和每一次抄寫的最後那張一樣,那這個收尾就剛好讓它成為一個完整的陣。”
梁方一愣,他看向那自己抄了三遍的陣法,那些陣法的側面,那些本該在紙的正面繪制的線條,在紙張的疊加下有了厚度,在側面的墨引竟然組成了一個陣法!而那陣法,就如同瑾石所說,還差一點就能完成!
梁杭看着瑾石,問道:“那你能感覺出,這陣法是做什麽的嗎?”
瑾石從側面看着那陣,他伸手碰了碰那些墨引痕跡,不确定地說道:“好像……是一種……傳訊的陣法?但這個陣法沒有收尾,要不要讓梁方再畫一個?”
“不用了。”
梁杭伸手從他手裏拿過那沓陣紙,目光複雜地看向瑾石。
元初則在旁邊深深地嘆了口氣,對梁杭說道:“這就是為什麽我要帶他回京城。”
梁杭也嘆了口氣。
兩個大人打啞謎,留下瑾石一臉茫然,他想要和自己同齡的小夥伴目光交流一下,卻發現小夥伴死死盯着梁杭手裏的那沓陣法。
不就是有問題的幾個陣法嗎……瑾石不懂,為什麽要忍着肚子餓也要把事情在吃飯之前搞明白……
而且,為什麽梁方的表情有點……不甘?
但很快,瑾石就知道大人們在密謀什麽了。
在國師府折騰一天後,元初帶着瑾石回到住所,一更天剛到,瑾石就被元初趕着去睡覺。
瑾石睜着眼睛瞪着床帏:“為什麽要睡這麽早!”
元初把他往裏擠一擠,給他裹嚴實被子,自己躺在外側:“因為明天一早要去國師府。”
瑾石轉過頭,慘聲道:“還去?!”
不怪他不喜歡國師府。
那有個“別人家的孩子”讓他今天被元初念叨了兩回,飯雖然很好吃但也太清淡了,最重要的是,在國師府裏根本沒什麽可玩的,只有滿屋子的書、書、書!
“國師府有專門的開蒙學堂,”元初把手搭在他的小肚子上讓他不要亂折騰,“不論是陣法開蒙還是識字開蒙,都有安排,從明天起你就在國師府進學,到傍晚我接你回來。”
瑾石這才知道,原來他師父是帶他到京城上學來了!!
想到梁方抄繪譜都要一本書抄三遍,瑾石努力地做最後的掙紮:“我覺得我還是跟你學吧……你是我師父啊!”
元初哼了一聲,他怎麽不知道瑾石打的小算盤,畢竟是他一手帶到現在這麽大的孩子,張嘴就能知道他是要打哈欠還是要吃東西。
“等你開蒙結束了我再教你。”
最起碼也得把基礎打牢才能開始靠天賦說話。
瑾石可憐兮兮地說:“你不能給我開蒙嗎?”
提起這個元初就來氣:“我要是能給你開蒙你至于現在連《蘭芝流心譜》都背不下來嗎?”
自家的孩子下不去狠手教,還是得別人來才行!
“可是,”瑾石吸了吸鼻子,準備醞釀一下眼淚攻勢,“他們那邊連繪譜都有錯……你不怕我會被教歪嗎?”
說到這個,元初突然撐起上半身,看着瑾石認真道:“這件事不許再提。”
瑾石醞釀到一半被打斷:“啊?”
“繪譜的事,”元初神色嚴肅,“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不允許和任何人再提起。在國師府也不要說這些。”
瑾石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麽?”
“不要問為什麽,你就記住一點,你去國師府,只是去學陣法,開蒙之後,就不必過去了。至于其他的,你不用管,要學會适時地當一個聾子和瞎子,除了陣法學習之外的事情,一概當沒看見,沒聽見。”
元初也很無奈,他本意是想拜托梁杭為瑾石找京城的開蒙學堂,但沒想到梁杭直接把瑾石安排在了國師府的內堂,用的理由是外面的學堂已經不會招收瑾石這麽大的孩子做開蒙了。
元初心裏感嘆,自己就應該在瑾石小的時候就回來,當初不應該托大覺得自己能做好小孩的啓蒙,自己會和能教別人,真的是兩回事。
小孩被元初這麽嚴正的警告一番,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自己是撒嬌扮癡也混不去過了,只能腦袋往被子裏埋了埋,悶悶地說了句:“知道了。”
他真的一點都不想去上學。
元初搖搖頭,再次躺下,伸手輕輕拍着瑾石的被子,像小時候哄他那樣。
“等你開蒙完,師父再帶你去走遍大好河山,咱們不跟着他們坐學堂抄繪譜,你只要背會基礎的那些就行,到時候你就會對繪陣,對陣法,和你自己的天賦,有了一個更加清晰的、系統的了解,那時候,你就可以……”
元初的話還沒說完,瑾石已經呼吸綿長。
元初拍着他被子的手停了下來,月光斜斜地從窗子透進來,他輕柔地把被子從瑾石蒙着的小腦袋上輕輕往下拉一拉再仔細掖好,省得給小孩悶壞了。
元初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眼角,無奈地笑着小聲說了句:“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第二天,公雞還沒有打鳴,瑾石就被元初弄醒。
天剛蒙蒙亮,他抱着元初給他準備的小包,裏面放着他的靈執和幾張陣紙,上了國師府前來接人的小轎。
轎子落在國師府門口,瑾石一下地就看到前一天才見過的國師府小公子已經等在了那裏。
和睡眼朦胧的瑾石不同,梁方恭恭敬敬地對元初行了一禮,說:“家父去上朝了,我來接瑾石入學。”
元初把瑾石往梁方的方向輕輕推了推:“快去吧。”
瑾石揉揉眼睛,擰過身子問:“那你呢?”
元初拿出之前那張藍色的拜帖對他晃了晃:“大人的事小孩少管。”
梁方看着那藍色的拜帖,小眉頭又皺了起來。
瑾石“嘁”了一聲,然後向梁方所在的方向跑去,快到門口的時候,又回過身對元初大聲道:“你一定記得來接我啊!”
元初揮了揮手:“快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