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戰争
“你說你,那給你的一營金甲你讓他們回營地杵着幹什麽?”
“抓人是那麽抓的嗎?鬥陣鬥陣,你擱這玩躲貓貓呢?”
“這次還好睚眦陣沒判定你放水,要不你這輩子都別想在大沐當繪陣師了!”
瑾石嚼着蔥花餅,給講得口渴的先生倒上一杯茶水,然後轉頭看着那睚眦陣境門口不斷有人出來。
等宋成園數落累了端起茶盞喝水的時候,他才開口問道:“先生,雛鷹冬戰,到底是什麽?”
瑾石被陣法送回觀戰席上的時候,就有人湊過來想要問他什麽,還好被宋成園擋住,接着又廢了好一番功夫把他帶出睚眦陣境,到旁邊的一座小茶樓的二樓喝茶吃東西,順便等梁方出來。
瑾石本來以為這就是個決定誰能過年放煙花的大比,但看梁方和宋成園的神态,他才隐隐覺得好像他把這件事想簡單了。
宋成園看着面前還有幾天才六歲的孩子,孩子剛出來的時候,表情還帶着小委屈,他弄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明明都抓到梁方了,還是被判定失敗,他也不明白為什麽梁方到最後的時候,表情會那麽地冷硬和嚴肅。
這不能全怪瑾石,宋成園想,是他這個開蒙先生沒有給瑾石講清楚這個大比的規則,也沒有講明白雛鷹冬戰真正的意義。
“對不起,”宋成園的語氣放緩,帶着些自責,“是先生不對,沒有給你講明白雛鷹冬戰,也沒有預料到你會被選上去。”
瑾石搖了搖頭:“不,是我之前太回避鬥陣,我能明白先生想要通過它引起我對鬥陣的興趣,先生用心良苦。”
宋成園一下子更內疚了,他剛才對瑾石實在太過嚴厲,瑾石輸了确實很可惜,在他看來,完全就是一場有機會贏的鬥陣,雖然說不是期待着瑾石打敗梁方,但大沐目前十歲以下只有梁方一個苗子确實很不夠看。
他還是太過着急了,瑾石在剛才的那場鬥陣中,已經展現出了強大的繪陣天賦,雖然他的陣法儲備不如梁方,但是同樣的,他的繪陣思路沒有被書本所束縛,天馬行空,能想出那樣的方法避免争鬥,确實是難得的繪陣天才。
良木美玉,需要耐心的雕琢。
但一想到自己不過是瑾石的開蒙先生,人家真正的師父是元初元九曜,宋成園的心裏忍不住微微泛酸。
自己能力不如人家師父,那就好好給人家開蒙吧,最起碼把他這懶散的性子給扳一扳,養成良好的習慣,也算是給後面騰飛打下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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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宋成園叫了小二又端上幾張瑾石愛吃的蔥花餅,給他在茶樓了講雛鷹冬戰的來歷。
“你知道在豐元十八年之前,北成和大沐已經相安無事百年了嗎?”
瑾石點點頭。
豐元十八年,北成入侵大沐北境,然後勢如破竹,一路到了崇盡關。
“那你知道為什麽北成會突然入侵嗎?”
瑾石歪頭想了下:“北成眼饞我們的土地?”
這是他這個年齡段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這不是主要的原因,“宋成園搖了搖頭,“北成一直在觊觎我們大沐,但之前因為大沐兵肥馬壯,一直在邊境有不少的兵力駐紮,北成在那些年從來都是小規模地騷擾,并不敢正大光明地集結兵力大舉入侵,因為他們知道,打秋風還能落口吃的,但如果大沐動真格的,以他們的兵力是打不過的。”
瑾石眨了眨眼:“那後來怎麽敢了呢?”
“因為北成出現了一位天才的繪陣師,”宋成園沉下聲音,“大沐之前一直重視的是兵力強盛、糧草重充足,北成兵力不及大沐,但他們繪陣之術卻很厲害,更是有着傳說的兩大繪陣家族,蘭家和烏家。烏家雖然沒落許久,但蘭家出了個天才的繪陣師,蘭安。”
蘭安,這個名字瑾石聽過很多次,那是位強大的繪陣師,就是他帶領北成軍隊向一把利劍一樣直直地插向大沐的心髒,元初和梁杭兩位九曜聯手,才能勉強和他打成平局。
“大沐再多的兵馬,也經不住蘭安的大陣消耗,”宋成園不自主地微微皺起眉頭,“我沒有見過當年的場景,但聽從戰場上回來的那些繪陣師說,蘭安的陣法就像是通向地府的門,一旦踏入便無法生還,全是吃人血肉的殺陣。”
吃人血肉的殺陣,瑾石聽到這個詞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他皺起小臉:“太可怕了。”
“是很可怕,但是卻并不誇張,”宋成園伸手摸了摸瑾石的腦袋以作安撫,“你也知道,那場持續了三年的戰争,死傷無數,戰争,從來都是殘酷的。”
瑾石嘆了口氣:“要是這個世界上沒有能傷害別人的陣法就好了。”
“可什麽叫‘能傷害別人’的陣呢?”宋成園反問,“哪怕是聚風集雨的陣法,也是可以傷人甚至殺人的。”
瑾石想起來梁方在大比時用的陣法,他想了下,然後說道:“所以不是陣傷害別人,是用陣的人。”
宋成園點頭:“對。大沐不是沒有繪陣師,也不是沒有那些陣法,只不過那些年把大量的繪陣師和陣法都投入到民生大計上,司鬥戰的北衙很久都沒有新的繪陣師了,會鬥陣的繪陣師更是極少。所以當蘭安帶人攻入的時候,能上戰場的繪陣師幾乎沒有。但與此同時,北成在蘭安的帶領下,幾乎每個繪陣師都是為上戰場做準備的。”
原來是這樣,瑾石明白了,所以當時蘭安能攻得那麽順利,就算有梁九曜在,但繪陣師數量不夠,也難免左支右绌。
“所以啊,”宋成園給瑾石倒上茶水,接着說道,“後來戰争平息,但朝廷也認識到了問題,開始着重培養會鬥陣的繪陣師,而雛鷹冬戰,就是為繪陣司北衙物色那些有潛力的孩子們,等冬戰結束後,那些入了繪陣司北衙眼的孩子,就會被提前選入北衙培養,獲得一般繪陣師難以獲得的機緣。”
一開始宋成園沒想給瑾石講這個,因為瑾石本身就是元九曜的徒弟,他天賦再好,繪陣司也不可能從元九曜手裏奪人,再說,元九曜親自教他,也不會有比這個更好的機緣了。
但現在既然講到了這裏,就不得不提了這件事。
“所以,”瑾石想明白了,“雛鷹冬戰,實際上是為了選以後能上戰場的繪陣師才舉辦的,所以它和其他的鬥陣不同,會有士兵,也會有現實中的地方?”
聽到“現實中的地方”這句話宋成園驚訝了一下:“你怎麽知道是現實中的地方?”
瑾石又拿起一個蔥花餅咬了一口嚼着:“因為我去過那了呀,元……我師父帶我去過那裏,在大沐西南邊的叢林,那裏最高的樹都是同一種,因為誰也蓋不過誰,所以最終就會長成那樣的樹冠,那個陣法也是我在那邊想到的,當時還和師父說,如果沒人能在雲彩上畫陣,那我這個陣就是最高的啦!師父還誇我來着呢!”
宋成園聞言不由地感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然後他再次遺憾瑾石之前差一點就要贏了。
而瑾石現在放松了下來。
他大概知道梁方為什麽最後會是那樣的眼神了。
因為雛鷹冬戰,是戰場。
一旦上了戰場,那麽對抗的雙方,就是敵人。
對敵人,不需要留情。
這也是為什麽梁方會說他不懂“雛鷹冬戰”。
他以為的游戲,實際上是梁方需要認真對待的“戰争”。
想通這點,他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他還以為是自己抱了下小夥伴,小夥伴又生氣了呢。
等梁方出來的時候一定要給他道個歉,瑾石想,他不是故意違反約法三章的。
他啃完了一只蔥花餅,然後準備跟宋先生說給梁方打包一個餅子給梁方帶着,卻不想一個人從樓梯走了上來,直直地走向他們這邊。
“你就是之前第二場的那個小孩?”
瑾石看着來人一愣。
居然是文王徐允?
徐允後面的小侍從指揮着人清場,不一會兒,二樓就只有他們幾個。
宋成園拉着瑾石要給文王行禮,徐允不耐煩地擺手:“亂七八糟的禮不必行了,我問你,那個屬地和梁方對半開最後因為被擒而輸掉的繪陣師是你嗎?”
“文王殿下……”宋成園剛說了一個開頭,就被徐允打斷。
“沒問你,”徐允的臉上已經有了隐約的怒意,“問他呢!剛才不是叭叭叭挺能說嗎?怎麽現在不說話成小啞巴了?”
瑾石皺起小眉頭:“就是我,但你的能不能不要莫名地發火?我哪裏說得不對你可以和我說,如果我錯了我會改,你一直生氣的話就算長得再俊美也會變醜的,而變醜了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麽生氣呀!”
這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下。
畢竟這小孩聽起來像是不滿,但這話好像又是在誇文王殿下長相俊美?
小太監拿捏不準要不要說一句“大膽”。
但徐允居然幹咳了一下,聲音也緩和了下來。
“我沒有發火,”雖然還板着臉,但徐允的臉色明顯地有了松緩,“我就是想知道,你用的什麽方法能從梁方的手下掙得五分屬地。”
徐允在被梁方打敗後就怒氣沖沖的出來了,後來又聽說有人竟然能從梁方手裏保持了五分屬地并且沒有兵力折損,還近身到了梁方身後,如果這小孩用攻擊或者束縛陣法,那梁方豈不是就輸了?
可惜最後還是讓梁方贏了,所以他忍不住又跑了回來,想要看看那小孩還在不在,正巧讓他碰上,他定眼一看,喲呵,這不是早上那個小笨蛋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