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因果報應
瑾石不是不會鬥陣,他只是讨厭鬥陣,讨厭有人因為陣法受傷,讨厭用陣法去傷害別人。
但這并不代表他在鬥陣這方面的實力很弱,畢竟,天生靈氣敏感,這種天賦在鬥陣中有着不可忽視的先天優勢。
元初替他向太傅遞了請假的條子,瑾石像梁方那樣,第一天就站到睚眦陣境中,被第一個選上了臺。
陪他一起去的是一直給他開蒙的宋成園,宋成園站在觀戰點,看瑾石在下面用靈執一個個地巧妙地将對手的陣點轉化成自己繪陣的伏筆,等對手反應過來落入圈套已經為時已晚。
“黑甲占據十成屬地,黑甲勝。”
這是今天最後一場比試,這次大比來參加的孩子十分多,大部分都是聽說梁方無法參賽,所以抱着僥幸心理,沒想到又來了個瑾石。
今年的瑾石已經不是去年的無名少年。
“不愧是元九曜的弟子。“
“這能力,這天賦,絕了!”
“可他明明有這樣的實力,去年表現成那樣為何睚眦陣未判定他未盡全力呢?”
“睚眦陣研判複雜,這……還真說不好為什麽。”
宋成園聽着耳邊的議論,他看了一圈周圍,一個相貌有些熟悉的人看大比已經結束便轉身離開,他認出來那是南衙的人,謝崇手下。
文王并沒有選擇今日來睚眦陣境,想來是知道瑾石參加,着人評估瑾石的實力和陣法風格。
“宋先生?”
瑾石已經被睚眦陣境從臺上放了出來,宋成園摸了摸他的腦袋:“你這不挺厲害的麽,去年打成那個樣子……”
瑾石“嘿嘿”笑了兩聲,然後嘆了口氣:“我也不想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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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這樣?”
瑾石看着自己手:“鬥陣的時候……我總有一種……有什麽不受控制的感覺……明明不想傷害別人,但心裏面好像住了一個壞人,它在慫恿着我,用那些攻擊性的陣法,去侵占別人的東西,我怕我有一天會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宋成園看着面前的孩子,瑾石也将要邁入七歲的門檻,正處于孩童和少年交界的時候。
但這個孩子,竟然已經能摸到“陣心共一”的門檻,那是将靈氣運用到了極致,不用通過大腦回憶任何陣法,只要設定好一個目标,就像吃飯睡覺那樣自如地、如行雲流水一般繪出陣法的境界。
難怪當初元九曜特地叮囑,只讓自己教瑾石背會四大基礎繪譜即可,因為那四大基礎繪譜是繪陣最基礎的知識,其他的成型繪譜,哪怕是“名家名作”,對于瑾石來說,可能反而是限制他繪陣能力和創造力的桎梏,瑾石一旦把基礎的繪譜學完,後面的路,完全可以靠他自己的天賦走得很好。
這讓宋成園不禁感嘆,有的人,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瑾石跟着宋成園上了馬車,他提出來想去國師府探望梁方,卻不想宋成園面露難色:“小公子……他現在不方便見客。”
瑾石有些緊張:“是他的傷有什麽問題了嗎?”
宋成園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沒事,只是太醫說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他看着瑾石松了口氣的模樣,沒有說出梁方被梁杭懲罰閉門思過的事實。
梁方的受傷本是可以避免的,但梁方有着自己的小九九,為了私心選擇将計就計,他以為自己的心思掩蓋得很好,但還是被大人看了出來,國師一怒之下便關了他的禁閉。
現在的宋成園十分矛盾,他既不想瑾石和梁方之間出現嫌隙,又不想瑾石就這樣被蒙蔽,最終他只是輕輕嘆了口氣,什麽都沒說出來。
二皇子第二天仍然沒來,還是前一天的那個人替他記錄了瑾石用的陣法回去,但宋成園知道,這根本沒什麽用,因為瑾石用的陣法全部是随心所欲的基礎陣法組合和延伸,現在四大基礎繪譜瑾石只背下來兩本,這兩本繪譜上的陣法被他玩出了花,就連觀戰的大人們都啧啧稱奇。
瑾石原先覺得背繪譜極其枯燥無聊,明明自己能靠直覺畫出那麽多陣法,但現在真正的實戰讓他明白,那些基礎的繪譜使得他繪陣的思路更加清晰和敏銳,讓他少走了不少彎路。那些基礎陣法,成了他的素材庫,而多變的場地,成了他的靈感來源。
瑾石一直保持着全勝的戰績來到第三天,文王終于登場了。
瑾石微微仰頭看着面前的少年,這半年來他一直秉承着’不惹事“、“不得罪文王”的态度在徐允旁邊伴讀,他并不喜歡徐允,徐允因為他伴讀的身份不斷對他的習慣、他的喜好橫加幹涉,從小就招人喜歡的他懂得如何退一步減少争端,但瑾石一忍再忍一退再退,得來的結果不過是自己的朋友被徐允傷害。
瑾石雖然平時嘻嘻哈哈看起來軟乎乎的,但也有着底線,那就是自己受傷可以忍、可以忽視,但傷害他在乎的人,不行。
現在他最在乎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從小養他到大的元初,另一個就是和他有着命契之人命運的梁方。
徐允碰觸了他的底線,所以他要在大比上讨回來。
睚眦陣境将大比的場地一層層地鋪開,瑾石和徐允相對而立,徐允面色陰沉,手上拿着那支元初送的金絲雪玉筆。
“瑾石,”徐允冷冷說道,“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瑾石反問:“我為什麽要後悔?”
徐允捏緊了筆:“我的未來必然不會是繪陣師,但你是。”
瑾石聽明白了徐允的威脅,徐允的未來必然是争奪王位,而瑾石定然是要成為一名繪陣師。一旦徐允争奪王位成功,那麽身為大沐繪陣師的瑾石,定然會被清算。
瑾石看着他,說道:“未來怎樣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今天我不盡全力,我馬上就會被繪陣司封禁,連成為繪陣師的機會都沒有。”
徐允眯起眼睛:“你……”
他話還沒說完,兩人已經雙雙被傳送到了各自的陣營之中,大比開始!
這次大陣選擇的輿圖竟然和去年梁方與徐允大比的地形一樣!
徐允心下一喜,迅速鋪開獨木成林陣,将周身的靈氣綁在那些樹上,拓展開自己的屬地,金甲軍留一守營,剩下的全部鋪出去順着陣法拓展邊界——這正是他去年從梁方那裏學到的方法。
每個地形對應的屬地占領陣法和應對陣法都有着“最優解”,根據地形不同、敵我雙方兵力和分布特點,繪制出最恰當的陣法,達到最大的侵占和保留屬地效果,這就是雛鷹冬戰大比的制勝關鍵。
睚眦陣境的輿圖大都是根據大沐和北成的邊境線環境繪制而成,邊境線綿長,能站到同樣的環境的幾率微乎其微,但偏偏這次,讓他給碰上了。
在去年,梁方已經給出了這種環境的最佳陣法答案,那一場他失敗的大比謝崇也幫他複盤了很多次,梁方在那場大比中使用的陣法他簡直爛熟于心。
徐允認為,這是老天都在幫他,給他的繪陣生涯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瑾石看着這場景一愣,這是他觀戰的第一場雛鷹冬戰,他自然印象深刻,去年進來的時候已經是這場大比的後半段,他只來得及看到梁方将徐允逼到絕境,徐允想要以刺殺最後一博,結果反而落入了梁方的陷阱,最終失敗。
瑾石回想起梁方當時用的陣法,緩步走到旁邊的溪水旁,這個輿圖的特點是水木交織,水從瀑布而下,從池子裏漫出化作細小的溪流在林間穿梭。瑾石蹲下身,将手伸到冰冷的溪水中,閉上眼睛。不一會,他将眼睛睜開,站起身來,将黑甲軍派了出去。
徐允一路上順利地擴張着自己的林陣,同時學着梁方那樣準備以風陣作為後手,一旦瑾石破林奪地,風陣就會接上,這正是梁方當初對付他的方法!
果然,下一刻水化作的利箭襲來,砍向那茂密的林木,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沖擊斷層,徐允一笑,疾風陣起,風快速略過那些被砍掉的樹樁,迎向那水箭,那水箭的攻勢被抵消,化作普通的水順着風牆滑落。
瑾石,你也不過如此,徐允在心中冷笑,但下一秒,他的臉色一變。
那已經化作普通水勢的水箭并沒有落在地上,而是挂在了風牆之上,水往下流,同底部的溪水有了連接,那看似散亂的水流仿佛有了生命,漸漸地“爬”上了風牆!
厚重的水汽漸漸上湧,原本晴天白雲的天氣,竟然開始烏雲密布,徐允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中計了!
那爬上風牆的水勢有了輪廓,那輪廓正好是個一個陣法——
“戾風化雨陣!”
徐允咬着牙說出這陣的名字。
豆大的雨點開始噼裏啪啦地掉下來,這裏是陣法的密閉空間,這裏的雨的來源全部都是這同一片水——瀑布、小池塘,和溪水。
瑾石将手伸到溪水中的時候,通過水流,就感受到那些遠處在水畔的植物都被染上了徐允的陣氣,他便知道,徐允打算複刻當初梁方贏下這種輿圖地形的方法。
但陣法哪有什麽永遠不變的必勝秘法,這世間的一切,都有着相生相克和應對關系。
就在徐允忙着學梁方用林木占據屬地的時候,瑾石已經将這裏的所有水域都漸漸染上自己的陣氣,作為自己的墨引,在徐允使出的風牆上作出戾風化雨陣——這個曾經被人動過手腳塞進繪譜的陣法。
這就叫,因果報應吧,瑾石想。
随着每一滴帶着瑾石陣氣的雨滴鋪滿整個陣境,徐允結束了他最後一次争奪雛鷹冬戰魁首的機會。
“黑甲占據十成屬地,黑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