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只待今朝

賽事已畢，皆大歡喜。

宮女們換回宮裝，三五結伴，笑語嫣然。

她卻有些心不在焉。

那一角明黃的龍袍似已刻入腦中，如何也揮将不去。

隐約聽見身後有人喚她，竟是許久未見的玉淑。

“方才真是驚險，你沒事吧？”玉淑關切地問，“臉色不大好呢。”

“我沒事，只是身子有些乏了。”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笑意。

兩人遂相伴而行，聊了些體己話。她方知玉淑在八皇子府中伺候。

“八皇子真是難得的主子，對下人們亦是十分體恤。”玉淑贊道。

眼前浮現出那張棱角鮮明的面龐，雖略顯冷峻，卻并不教人覺得冷漠疏離，只是情緒藏得極好極深，很難露出破綻。

她兩個邊說邊行，不知不覺竟落了後。

這時，玉淑才從袖中掏出一紙信箋交予她道，“是八皇子吩咐的。”

上面只寫着一句話：“有人動了手腳。”

但她登時明白過來。

自己在宮中一向謹言慎行，生怕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卻仍難免遭小人暗算。

此時也惟有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以不變應萬變。

皇上的賞賜翌日便封了下來。

東珠一枚，錦緞五匹，以及貢品食盒若幹。

前來宣旨的小太監讓她隐隐覺得面熟。

忽然想起，正是選秀時他遣來的送信之人。

心中明了。遂打開盒子一一檢視，果然在盛放東珠的錦盒夾層中找到一塊素絹。

“近日宮中忽現刺客，幸未傷及龍體。然禦林軍護駕不力，難辭其咎。此次父皇乃借騎射之名，擢宮女數名以為近侍，誘得刺客現身。你已選錄在冊，若意不欲，明日栖鳳宮當值時着雙芙蓉發簪，我便知曉。”

原來自己猜得不錯，宮中确是出了事。

而既然天意相助，她又怎能錯過良機？

可他言語中似有阻攔之意。

是不舍麽？

憶起他溫潤的目光，深情的言語；憶起他塞外遙寄相思，圍場沉默黯然……

他許是念着她的，只是，無法給她承諾。

然而承諾又有何用？他們注定沒有結果。

因為她恨他的父親，所以終要讓他失去他，就像當初那人讓她失去所有。

她與他，便如同黑夜與白晝。

即便偶有交集，卻終将漸行漸遠。

她思量再三，終是選了一只玉蘭插于發間。

今日他與八皇子同來問安。十四位皇子中，惟他們兄弟二人乃皇後所出。

奉茶時，她眼觀鼻鼻觀心，卻仍感到他的飄過的目光。

忽聽八皇子道：“原來這位皓月姑娘是母後身邊的人。”

皇後抿了口茶，微笑道：“陟兒可莫要打母後的主意。”語氣中竟透出一絲寵溺，與素日的端莊淑儀相去迥然。

“母後說笑了。兒臣只是仰慕皓月姑娘身手不凡。”

“是麽？皓月平日裏可最是溫婉娴靜。”皇後的目光掠過她，話卻是對八皇子說的，“轉彎抹角，還不是想從母後這兒要人。不過既然陟兒難得開口，母後就應了你。”

她垂首立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竟有些盼望着他能替她解圍。

他的聲音終于緩緩響起，“母後容禀，皓月姑娘武藝出衆，已擢為護駕女侍，聖旨不日便到。”

八皇子亦附和道：“母後您看，孩兒所言俱實。”

皇後颔首，召她前來，“既然如此，你便去複命就是了。可要仔細着皇上的安危。”

“謝皇後娘娘，皓月謹記娘娘教誨。”

果然，翌日午時，诏書便至。

當她高舉雙手觸上那明黃的紙面，竟感到體內的血脈霎時間贲張痙攣，幾欲沖湧而出。

而她的聲音卻平靜如常，甚至添了一分淡然。

“謝主隆恩。”

這一天，她已苦苦守候了不知多少個夙夜——

如今，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