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勝負難斷

“大師，情形如何？”

“阿彌陀佛，”回話者是一位老僧，一身青色袈袍，胸前的松綠石挂珠潤澤飽滿，更襯得須眉似雪，目光如炬。

“女施主本已身中烈毒而未痊愈，此番無異于雪上加霜。老衲的清心丸只是權且之法，至于能否奏效，還要看女施主的造化。”

“多謝大師。”他雙手合十作揖，聲音平靜無波，心卻又沉了幾分。

上天保佑，月兒定會平安無事。

因為，他不能失去她，不要失去她。

話說這位智華大師與他素有淵源。他自幼體虛，幸得智華大師悉心調理，竟讓他的體質越發強健。否則，莫道習武射箭，縱是駕車馭馬也極為辛苦。

而如今，連大師也無法斷言。

他心中忽然湧出陣陣惶恐。

若是，她再也醒不來——

不，不會的，他不允許！

他是堂堂太子，翻雲覆雨生殺予奪，都只在他一念之間。

即使閻羅的生死簿，亦要任他增删添改！

她不會有事！他不準她有事！

幾聲微弱的輕咳在耳畔響起。

于他，便如福音降臨。

“月兒，你怎麽樣？”他急忙走到床邊扶住她。

她的目光剛觸到他，便迅速閃開。

“為什麽……要救我。”

他一怔，猛然想起——是的，他應是恨她的。

可他偏偏無法恨她。

“我殺了皇上……你的父親。”

他只有默默望住她。

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感到借口是那樣地難尋。

終于，他緩緩開口：“月兒，為什麽？”

“因為，我恨他。”她忽然擡眸。

他無須再問，她的眸光已然告訴他答案。

“月兒，”他握住她瘦削的肩胛，“你還記得你曾問過我什麽嗎？”

不待她回答，他繼續道：“你問我，你在我心裏是怎樣的。”

他清楚地看到她的眼中閃過的一絲波動。

“現在我便告訴你，父皇的死，我不會怪你。”

她沒有說話，半晌，唇角竟浮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更何況，我殺的是當今聖上。”她頓了頓，“我終是脫不了幹系。即使你不怪我，你的母後也不會放過我。不過是早一日與晚一日的差別，你若真的憐我，不如讓我死個痛快。”

她的話字字如芒，釘在他心頭，激起一聲聲鈍響。

她的眼底如凝滞的死水，再漾不出波瀾。

她說得對，他若憐她，就該賞她全屍，而不是讓她飽受刑獄炮烙之苦，然後在斷頭臺上身首異處。

原來，她不曾明白，他是不想讓她死的。

原來，他愛她，終比她愛他多一點。

猛然發覺，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愛他的。

這場賭局，他一度以為自己勝了。如今才發現，真正的贏家是她。

因為，他的一顆心，早已輸給了她。

她答應跟他走，她留在他身邊，她參加選秀，她成為護駕女侍……

皆是為了一個目的——殺死皇上。

他的心卻無數次地熬煎，在無數個夜晚輾轉難眠，只為自己讓她陷入精心謀劃的棋局，是多麽地卑鄙不義。

然而她終究棋高一着，于無形中誘他入甕。

但他不甘！

他要她親口告訴他！

他要聽她親口說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