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波瀾再起

她只覺他握着她肩膀的力道漸漸加深，仿佛要生生将她捏碎。

他的眸中似有一柄利劍，仿佛欲将她刺穿。

她終于激起他的恨意了麽？

他不會知道，他越是恨她，她越是心安。

方才他說，他不會怪她。

只是短短幾個字，卻如蜉蚍撼樹，幾欲将她摧毀。

不，她，絕不能愛上他——

因為他是仇人之子。

她不能對不起爹娘，不能對不起青龍寨一百二十餘條性命。

眼下她已報仇雪恨，即便這樣死去也是滿足的。

而他的愛，她要不起。

既然他在她心房灑下的種子如今已破土而出，那麽她要做的，便是将它連根拔除。

是的，連根拔除。

忽然，他低啞的聲音敲入她耳畔：“月兒，你看着我。”

她依言迎上他的目光。

“告訴我，你愛不愛我——或是，有沒有愛過我。”

她心念一動，揚起唇角，綻出一朵明豔的笑容。

“太子殿下，你說呢？”她故意停了片刻，“若是你，會愛上仇人的女兒麽？”

她感到自己的影子在他眼中猛地一顫。

接着，肩頭的力道漸漸消失。

他竟笑了，笑聲片片如碎冰，刺入周身凝滞的空氣。

他什麽也沒有說，只是笑着起身，笑着離去。

她卻像被抽空了力氣，身子軟軟地倒下。

她被帶回宮。

确切地說，是押解。

心中卻是無與倫比的暢快，就像卸下負重的挑夫，終于可以直起脊背，盡情呼吸。

春夏之交的空氣暈着淡淡的甜香，竟讓她想到冰糖雪梨。

雖沒有親口嘗過，但她确信，就是那種淡淡的味道，不會有錯。

娘親，月兒不久便與你相會，這次可不準再騙月兒。

紫金如意紋鳳袍的錦色，高高地從殿上流瀉而下。

“皓月，你可知罪？”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仿如浸潤了寶殿的光輝，威儀頓生。

“皓月知罪。”

“告訴本宮，你犯了何罪。”

“刺殺聖上。”

“你如此鎮定，必然謀劃良久。借選秀之機入宮，先是潛伏在本宮身邊，再一步步接近皇上。一介民女，有這樣缜密的心思，本宮真是小觑了。”

“娘娘謬贊。皓月無非比別人多了些幸運，否則又如何有機會只身接近陛下。”

“皓月，本宮憐你有侍奉之勞，就賞你個全屍。”

“謝娘娘恩典。”

“不過，本宮有個條件。”

“娘娘請講。”

“供出你的同黨。否則，五馬分屍。”

“皓月從來只身一人，怎會有同黨。”

“若非有人暗中相助，你不會進行得如此順利。”

“所以說皓月比別人多了些幸運。”

“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既然你有袒護之心，本宮也不強求。來人，傳本宮旨意，午時處斬。”

“母後！”

竟是他的聲音，透着幾分焦急從身後飛來，落在她身側。

“兒臣懇請母後收回成命！”

她詫異地轉頭，只見他一襲銀色蟒袍，同她一樣雙膝跪地。

仿佛一石激起千層浪，殿上頓時湧起重重躁動。

皇後仍是冷靜自持：“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兒臣只是覺得事有蹊跷，還望母後明察。”

“人證物證俱在，皓月也已認罪。本宮豈有出爾反爾之理？”

“那麽請母後賜兒臣等死！”

“隆兒休得胡言！來人，送太子殿下。”

“兒臣不孝，私意憐愛皓月姑娘，便将其帶回宮中。未曾料及父皇遭遇不測……兒臣罪該萬死，請母後降罪！”

她難以置信地轉過頭，只看到他目光中的堅定。

“隆兒你……你簡直荒唐！”皇後終于威儀盡失，頭頂鳳冠顫抖，似搖搖欲墜。

“來人，傳谕旨：太子軟禁重華宮，冷月關入天牢，聽候發落！”皇後盛怒之下，不顧群臣阻攔，拂袖而去。

他被侍衛帶下，後退的身形卻掩不住那定定望住她的雙眸。

“我不會讓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