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摸手機

趙大處長剛起床就在盥洗臺前澆了自己一臉冷水，想讓自己清醒點。

這才是見鬼了，他想。

他為什麽會覺得沈巍和嵬很像？

今天短暫的相處，沈巍并沒有躲躲閃閃，除了眼神有點奇怪以外，并不像嵬那樣對他逃避。

并且嵬是教語文的，趙雲瀾相信這一點，因為平時說話就能看出此人有極高的文學素養。但沈巍是教生物工程的，趙雲瀾今天也看到他手上拿的的确是生物工程教材。

趙雲瀾倚着盥洗臺，深吸了口氣。

自己不會是對教師這個行業有點特殊愛好吧？

不過他承認，自己的确是喜歡這種文绉绉的、斯文又沉穩的形象。

嵬在精神上完全對了他胃口，沈巍從外貌上對了他胃口。

下次得要個他電話號碼，趙雲瀾心想。

沈巍想破頭也沒想出來今天會在龍城大學遇到趙雲瀾。

他今天只是普通的上課，普通的路過。

最後擁有斬魂使身份又教生物工程、結封建迷信與先進科學于一體的沈巍教授只能把這件事情歸功于冥冥中的注定。

他都有點慶幸今天上的是生物工程的課，趙雲瀾當時有意無意瞟了兩眼他手上的書，如果今天拿的是中文教材，名字又有相似之處，恐怕很快就會把他和那個語文教師“嵬”聯系起來。

現在沈巍只想趕緊從趙雲瀾視線裏趕緊消失，但他消失不了了。

李茜動的那個物件就挂在她的脖子上，趙雲瀾不認識，沈巍卻一眼認出那是輪回晷。

但他不動聲色地瞞住了，當夜便回了地府。

判官再一次被這尊大神吓得瑟瑟發抖：“斬、斬魂使大人，在下真的不知道輪回晷為什麽會在一個凡人手上，還被動過——連生死簿都改了。”

判官在心裏叫苦不疊，最倒黴的是他吧，上面十殿閻羅有個風吹草動都讓他跑腿，出了事兒他背鍋，還要受斬魂使三番兩次的冷氣攻擊。

沈巍也沒指望從這個老滑頭手上問出什麽，只沉聲道：“生死簿給我。”

判官哪敢不從，立馬掏出生死簿恭恭敬敬呈上。

沈巍翻到李茜那一頁，只見生死簿上被塗改過，下半部分模糊不清。再翻到李茜奶奶的那一頁，生死簿上明顯增添了新的墨痕，而且應該死亡的時間和現在真正的死亡時間對不上。

的确是用了輪回晷，唯一的疑點是李茜奶奶為什麽會現在死亡。

沈巍把生死簿還給判官，決定去醫院問問李茜，所以買了兩份飯，做成是去探望的樣子。

在此之前還先給趙雲瀾發了份拜帖，告知他自己會去特調處一趟。

不過這次是公事，所以直接發到了特調處而不是給趙雲瀾。

郭長城覺得自己沒用透了。

先是面試被同事吓暈，然後出外勤被領導兩句話差點吓嗝屁，最後現在還得和一只能口吐人言的貓在病房門口面面相觑。

這份工作沒什麽不好的，薪水高福利全，除了同事是阿飄，領導是鬼見愁，寵物還能說話上網以外。

他一個被塞進來的關系戶總覺得受之有愧。

郭長城在心裏念叨了無數遍“既來之則安之既來之則安之”，然後看見了提着飯走過來的沈巍。

他對這位教授很有些好感，因為沒有面對趙雲瀾那種無形存在的威壓。和沈巍相處很舒服，這位教授懂得看人說話，不會讓他難堪，所以連郭長城都能和他多說兩句。

沈巍是來給李茜送飯的，還讓他也一起吃。

一個語言混亂情緒不穩定的病人，一個衣冠楚楚的教授，一個半天蹦不出倆字說話還帶結巴的實習生，加上一只miamia舔牛奶的貓，竟然也能湊在一桌吃飯，和平共處，也是奇跡。

在詭異而尴尬的吃飯氛圍和沈巍實在看不過去而沒話找話說中，郭長城得知李茜的奶奶去世了。

本來面對陌生人就吃不怎麽下去的郭長城徹底沒了胃口。

沈巍靜靜聽着郭長城說自己的奶奶，看着李茜逐漸紅了眼眶。

他之前沒有看出這懦弱的小實習生還會有這樣的故事，一個父母雙亡的孩子，被奶奶一手帶大，奶奶也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去世了，他一個人幾乎是孤獨成長到現在。

又是一個孤獨的人啊。

沈巍想，大概孤獨才是世間的常态，悲歡離合裏的圓滿都是短暫的。

一個說得入神，一個聽得入神，沒有人注意到沈教授的手又按上了心口。

那團魂火感受到接觸，愈發熾熱，在他手裏歡樂跳動着，仿佛在隔着衣服親吻他的手指。

這是他身上唯一有溫度的東西，是昆侖君賜予鬼王的陪伴。

但沈教授很快從自己的情緒中抽了出來，因為李茜突然情緒爆發，甚至開始抽搐。

沈巍只得和郭長城一起又把李茜送去了龍城醫院，并在通知李茜的家人無果後，只能和一個沒用的小實習生以及一只只知道舔完牛奶舔毛的貓在醫院守着她。

趙雲瀾在特調處祝紅那裏得知李茜奶奶去世和李茜動過輪回晷之後頓感不妙。

這種幽冥來的東西都沾染着黑暗的味道，而地府剛跑了一只餓死鬼到人間，很可能餓死鬼的目标就是李茜！

他還把沒用的小實習生和大慶留在了李茜那裏！

撥通郭長城的電話，得知李茜已經轉到了龍城醫院，沈巍也在。但是還沒說兩句，聽筒裏詭異的茲拉一聲，信號斷了。

特調處長再次暗罵了一聲我靠，抓起配槍，邊跑邊喊林靜跟着來，自己先跑得沒影兒了。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命中犯煞，好不容易開兩朵桃花，頭的那朵打死都是個花苞，這一朵還眼看着要見血了？

趙大處長決定等事兒完了以後一定要去看黃歷燒香！

沈巍在帶領着腿抖抖索索的人民警察和一只異常勇猛的貓以及被鬼上身的女學生躲進雜物間的時候，終于覺得趙雲瀾身邊的人也太扯淡了。

他是怎麽帶領着一群不靠譜的手下還能混這麽好的？

沈巍是斬魂使，區區餓死鬼還沒放在眼裏。但眼下情況有點複雜，這裏兩個凡人和一只不普通的貓，還有必定會很快趕來的趙雲瀾，他不好動手。

沈巍快速思索了兩秒，先把“李茜”按到角落，再把郭長城和貓提到一邊去，以一己之力撐着桌子抵住了門。

他畢竟是個成年男子，加上出身不凡，即使他不動用作為斬魂使的力量，也有足夠的力氣去撐住門。

長長的指甲劃門的聲音令人牙齒都要倒了。

趙雲瀾就是在這個時候到的。

趙雲瀾在前面不要錢似的撒符紙，一路火花帶閃電。

他表情兇神惡煞地叼着煙，林靜邊在後面收尾邊崇拜喊道：“老大，這三昧真火也太好用了，下次分我一點，我給你弄個好玩意兒出來！”

“可以，我再附送你九九之數的惡鬼碎片，搞不出來你下個月的工資也別想要！”

難為兩個人還能在這種鬼哭狼嚎的場景下進行工作談話了。

遠遠地趙雲瀾就看見餓死鬼在扒門，門裏面不用想也是他的廢物手下和沈大教授了。一聲“我操”伴着子彈的呼嘯朝餓死鬼送去，但是這玩兒好像不吃這一套，子彈只讓它的形體稍稍分散，很快又聚合。

“還是個硬茬。”趙雲瀾也不廢話，快速把手槍揣兜裏，摸出來的就是鎮魂令。

鎮魂令在他手上一抖，化成一條鞭子。林靜适時又掏了一把符紙出來，趙雲瀾把煙頭直接丢在了符紙上，鎮魂鞭一卷，符紙便硬生生化成一條火龍朝餓死鬼撲去。

醫院的事情終于還是解決了，李茜繼續住院，郭長城和大慶由林靜帶回了特調處，趙雲瀾又叼着煙坐在醫院外的長椅上和沈巍聊天。

“沈教授身手不錯。”他側過頭看這斯文男人，“我聽郭長城說，在雜物間裏，是你制服了李茜，又拿桌子抵住了門。”

沈巍微微一笑，也看着他：“不過是膽子比較大，沒有慌亂罷了。還得感謝趙處長及時相救，不然我還真不知道後面怎麽辦。”

他的目光太柔和，趙雲瀾被看得微微失神，但很快反應過來，若有所思道：“沈教授，有點像我一朋友。”

“能像趙處長的朋友，想來還是我的榮幸了。”沈巍跟他開了句玩笑。

趙雲瀾再次把心裏那個想法抹去：嵬從來不跟他開玩笑，也從來不會說這麽多話。

他也哈哈笑了兩聲，拍了拍沈巍的肩膀：“你們不一樣——但是沈教授這個朋友，我還是很樂意交的。”

趙雲瀾晃晃手上的東西，是沈巍的手機。

連沈巍也沒發現手機是什麽時候被他摸走的。

“我做警察的，常年反扒，有點小經驗，沈教授下次可要注意了。”趙雲瀾叼着煙，沈巍的手機也沒設密碼，他快速留下自己的手機號，撥了過去，響了一聲又挂掉，再把手機放回沈巍兜裏，“留個電話，以後常聯系，案子結了我請沈教授吃飯。這會兒得會處裏開會，失陪了啊。”說罷又笑了笑，揣着褲兜一路哼着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