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有沒有人單獨行動過?當然有。
白流雙兩次探崖底,譚雲山獨回洞道砍崖壁,落單的時間都不短,甚至馮不羁查仙陣,中間也被落石打斷片刻,卷起的塵土足夠隔絕視線,移形換影。
既靈依次看過三張熟悉的臉,第一次清晰感覺到了滲進毛孔的顫栗。
“臭神仙,你是不是吓唬我們呢!”白流雙心裏越慌,嘴上越硬,擡頭瞪頂上洞壁,仿佛能透過它把嫌棄之情傳遞到塵水鏡臺,“這世上根本沒有變幻之法,我們妖類在成人的那一刻,模樣就已經定了,根本不可能改變!”
“不是沒有,只是你不知道。”南钰破天荒沒惱,相比那些人當下面臨的嚴峻局面,他被質疑兩句簡直不值一提,“在上古妖獸中,有極少數的幾只同天地一起孕育在混沌中,待到天地分開,它們也便一同出世,這些幾乎與天同壽的妖獸被稱為至魔妖獸,懂得許多上古秘法,別說後世妖獸與其在妖力上有天壤之別,就是普通的上古妖獸在它們面前也一樣不堪一擊。”
“異皮就是其中之一。”譚雲山低低接口,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緒。
“應該說是唯一,”南钰道,“至魔妖獸彼此從不相合,經常争鬥,且後來愈演愈烈,不死不休。故而等到三千年前九天仙界起兵圍剿時,它們已經自相殘殺到僅剩異皮一個了。”
譚雲山道:“或許不是僅剩,而是終于決出了勝者。”
既靈明白譚雲山的意思,至魔妖獸的争鬥其實就是獸類本源的野性,正所謂一山容不得二虎,如果說至魔妖獸是上古所有妖獸中的王,那麽這個王的數量再少也嫌多,本性讓它們只能鬥到僅剩一個。自然,異皮就是那個最終站在山巅上的。
“也可以這麽說。”南钰同樣聽明白了,正因如此,他才更擔心,“所以它和你們之前遇見過的應蛇一類絕對不同,從你們踏入山洞開始,就已經置身于巨大的危險之中!”
随着南钰的尾音散盡,洞內再度回歸死一樣的寂靜。沉默仿佛一柄鈍刀,無聲而緩慢地割着每一個人,傷痕猙獰,刀刀見血。
譚雲山的目光在每一個夥伴臉上經過,毫不避諱的審視,近乎坦然。
終于,他輕輕開口,聲音淡而緩,卻極其篤定:“異皮就在我們中間。”
——不用來回那麽辛苦地跑什麽洞道了,也不用再掘地三尺,他們想找的妖獸,早在不知不覺間跟上了他們。
既靈最佩服的就是譚雲山這一點。她也有懷疑,她也有忐忑,但她永遠會多思多想多顧慮,怕說出口了害夥伴間互相猜忌,怕說錯了釀出後悔莫及的結果。而在譚雲山這兒,淡淡一句,幹淨利落得近乎薄情,劃開一切不必要的真心或假意,露出最真實的內裏。
“你憑什麽就能肯定!”白流雙嚷嚷起來,将剛被譚雲山劃出縫隙的沉默壓抑,徹底震得片甲不留,“就算異皮會變幻,也未必就一定潛入了我們當中,否則它大可以趁我們不備動手傷人,怎麽會讓我們活蹦亂跳到現在!”
“因為這是它的壞習慣。”南钰本已打定主意沉默,畢竟譚雲山這個頭一開,接下來必定是你猜我我防你的“夥伴殘殺”,這時候說話絕對會惹火燒身,可他就是忍不住,簡直想自己抽自己,“當年的異皮連神仙都敢吃,根本不愁汲取不到精氣,所以在不想要精氣的時候,它就會玩這種游戲來打發時間。先抓一個妖怪或者人藏起來,接着自己變成對方回到對方所在的地方,如果最終被識破,他就把抓來的妖怪或者人殺掉,如果沒被識破,他就把那些上當的連同被抓來的一起殺掉。不要精氣,就是單純的……折磨致死。”
說到後面,南钰也有點不舒服,是那種混雜了不忍心和厭惡的反胃。
說者不适,聽者更甚,洞內三人均皺眉不語,只剩一妖,顯然心還是少了一竅,仍停留在“最可疑”的激烈反抗中:“臭神仙,你有能耐進洞來,躲天上冤枉別人算什麽本事!”
南钰莫名其妙,覺得自己才冤,他不過是反駁了一下白流雙的“沒動手即無人被掉包”的說法,怎麽就成“冤枉她”了?
“小白狼別急,”馮不羁見勢不妙,立刻出言安撫,“譚老弟只是說異皮在我們中間,又沒指名道姓說是你;再來,我下去探仙陣的時候還遇上落石呢,那如果異皮想掉包我,一樣有機會;還有譚老弟自己,他在洞道裏找岔路的時候,也離開了很久,我們單是聽見了菜刀聲,直到他喊我們,我們才趕過去,要真追究,也說不清啊,對吧?”
“就是!”這話聽着順耳多了,白流雙稍稍舒坦了些,臉上的“暴風驟雨”散回“低悶陰雲”,“我在下面吃了一鼻子一嘴的土,累得差點斷氣,怎麽可能是異皮!”
“沒說你是,”譚雲山淡淡地笑,“馮兄不是說了嘛,我們倆亦有可疑。”
白流雙眉宇間皺得像亂麻:“那該怎麽辦?我們仨打一架?看誰挨不住先現原形?”
譚雲山假裝沒聽見這個讓人“心累”的建議,擡眼看向既靈:“你來。”
既靈愣住:“我?”
“對。”淺淺笑意染上譚雲山的眉眼,“你現在是我們四人中唯一沒有單獨行動過的,異皮沒機會變成你,所以揪出異皮的任務,也只能交給你了。”
既靈下意識問:“我該怎麽做?”
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愣了。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地認定譚雲山總會有辦法?甚至依賴到把詢問對方放在了自己思考的前面?
然而這次譚雲山卻搖了頭:“法子得你自己想。現在我們三個都有可能是異皮,所以我們想出的任何法子都不可靠。”
既靈不語,直直看進譚雲山的眼底。很奇怪,對方明明說着“法子要你自己想”,可眼底,卻好似湧動着許多東西,引着她看,引着她悟。
對望,良久。
既靈不知道自己悟得對不對,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探究,可心意已定,她擡頭大聲道:“南钰,異皮的竊魂之術,可以竊取記憶嗎?”
南钰被問得一愣,立刻閉眼在心裏默念一遍背下來的那一頁——是的,堂堂上古至魔妖獸,在《上古妖獸注》裏,也不過一頁,寥寥數語。
很快默念完畢,南钰給出謹慎答案:“沒說。”
這是什麽答案?既靈蹙眉,只得猜測道:“你問的那個人沒說?”
南钰停頓一下,索性講了實話:“我是去仙志閣裏查的書,書上只說了偷形竊語,沒提能不能盜取記憶。”
既靈點點頭,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只能賭一把了。思及此,她目光掃過三位夥伴,最終停在了白流雙臉上:“你為什麽要跟着我?”
白流雙莫名其妙:“因為我要報恩啊。”
既靈:“報什麽恩?”
白流雙:“你殺了黑峤,幫我姐姐報了仇,對于我來說就是天大的恩!”
既靈:“你姐姐叫什麽?”
白流雙:“澤羽。”
既靈:“她做過最對不起你的事情是什麽?”
白流雙:“她騙我說妖怪可以成仙!!!”
既靈眼疾手快拉住白流雙,後者才沒拍地而起。
忍着笑,她盡量嚴肅地看向馮不羁:“你呢,為什麽跟着我?”
馮不羁翻個白眼:“什麽叫跟着,我是‘幫着’!沒有我,你倆去哪裏打聽上古妖獸?還抓應蛇?能不能全須全尾出槐城都兩說!”
既靈:“你覺得自己什麽時候能成仙?”
馮不羁:“別給我挖坑,老子根本不想成仙!”
既靈:“為什麽?”
馮不羁:“不是早就和你們說過了,我煩那些神仙!”
既靈:“但你畢竟是因為他們才……”
馮不羁:“長生不老的,我知道。雖然是個無心劈錯的雷,但我也覺得這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可等到了九十歲那年,下來渡我的禮凡上仙一聽我不願意成仙了,二話不說,直接強行引雷讓我渡劫。第一次是劈錯,第二次卻是故意。那一刻起,我就不可能随他們上天了,這輩子都不可能。”
既靈心裏咯噔一下。
“強行引雷渡劫”是馮不羁從未提過的事情,在夥伴嘴裏,從頭到尾他和禮凡上仙就沒談到渡劫那一步。眼下馮不羁為何突然要提此事?還有引雷渡劫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否則早就被劈錯過一次的馮不羁,絕不可能僅僅因為被劈了第二下,就從此和仙界不共戴天了……
“別這麽看我,也別問我發生了什麽事,”仿佛知道她的心思,馮不羁苦笑道,“如果不是今天這個破事,我連這一嘴都不會提。”
既靈有些過意不去,她的本意并非揭人過往……
“是不是該我了。”譚雲山主動出聲,頗有那麽點期待。
既靈壓下對馮不羁的歉意,轉過來沒好氣看這位公子,直截了當地問:“你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麽?”
這問題其實帶着點故意刁難的意思,就算面前的真是譚雲山,哪能記得住萍水相逢時的随口一語。但既靈問得一點不愧疚,誰讓譚雲山欠兮兮的非主動招呼。
“你給我站在那裏不要動,”譚雲山直視既靈,低低出聲,帶着點啞,近乎呢喃了,“更不許跑。”
既靈猝不及防,下意識防備:“我跑什麽?”
譚雲山愣了下,莞爾:“這是我和你說的第一句話。”
既靈總算回過神,尴尬得臉頰發燙,但同時也一腔郁悶。譚雲山對她說的第一句話分明是:
【你給我站在那裏不要動,更不許跑——】
是平白無故被人砸翻船的大喝!這突然溫柔下來是什麽路數,換了語氣簡直跟換了一句話一樣!
“算了,不用你問了,我直接說吧。”不知是不是良心發現,譚雲山收斂玩笑,主動剖白起來,“我一開始不相信你,但我爹相信你,所以還是請你入了譚府捉妖。後來又認識了馮兄,我們三個聯手。當然,我最初的武力實在令人汗顏,幸而後來發現了這個……”
譚雲山說着把菜刀拔出,刀身上一片幹涸血跡,殷紅得刺眼,唯有刀刃,仍泛着凜冽的光。
既靈在先前聞到淡淡血腥的時候就知道譚雲山割手見血,染了刀,卻沒料到他竟然割得這麽深,見了這麽多血。譚雲山什麽時候不怕疼的,她不知道,可看着那大片大片的殷紅,她竟然替對方疼起來,手心也疼,心裏也疼。
“我當時真的氣急了,心說就算柿子撿軟的捏,也不能可一個來吧……”譚雲山擡指輕輕摸着刀身,一下一下,不疾不徐,“本來就軟,捏一捏二還捏三,不得捏爛了……”
随着一聲似有若無的輕嘆,他的胳膊陡然一揮,菜刀如疾風般平砍向身旁的馮不羁胸膛!
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石火間。
白流雙和既靈甚至還沒反應過來,那邊的馮不羁已經本能擡手擋在心窩!
譚雲山這一下不留餘力,竟生生砍掉了馮不羁的半個手掌!突破阻礙的刀刃最終嵌入他的胸膛足有一寸!可想而知如果不擋,這一下幾乎能将他心窩切成兩半!
“譚雲山你幹什麽——”馮不羁猛然跳起,捂着血流不止的半個手掌厲聲大喝,“你瘋了?!”
譚雲山不與他廢話,第二刀揮去,殺氣更盛!
馮不羁險險躲開,沖着呆愣中的二人咆哮:“趕緊過來幫忙啊!!!”
這一嗓子喊得太情真意切了,真的除了馮不羁,根本不可能作第二人想。白流雙幾乎就要出手了,然而狼妖狡黠警惕的本能還是讓她在沖上去的最後一刻看了既靈一眼。
只這一眼。
既靈已持着匕首飛身上前!
白流雙下意識随着她的極快身影轉頭,就見那匕首尖毫無猶豫,直直刺向馮不羁心口!
她現在相信馮不羁是異皮了,否則不可能二打一,但……那二位究竟怎麽看出來的啊!!!
這麽費腦的事情以後再想吧。那廂馮不羁已經躲開既靈的匕首,并未真正落入下風。白流雙見狀眯起雙眼,瞳孔中泛起紫光,一剎那,洞道猛烈搖晃,轉瞬,無數銳利雪錐自洞外飛入!
仿佛感受到了危險,馮不羁忽然化作一團暗紫色光影,咻地往洞道深處飛!速度之快非人力所及!
白流雙再無疑慮,如果馮不羁能變成這樣,她就能當上仙了!
既靈和譚雲山追不上精魄團,但她可以試試!白流雙幾無猶豫,立刻施法,不料紫光剛剛籠住全身,就聽見譚雲山驟然提高的聲音:“別追——”
能讓譚雲山這樣可不容易,這說明他是真着急了,白流雙難得沒莽撞,生生定在了原地。
譚雲山舒口氣,額角微汗,這讓他看起來少了些冷淡,多了些真實:“從現在開始我們三個絕對不能分開,不能再給異皮任何掉包的機會。還有,趕緊找馮不羁,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白流雙稍稍冷靜了些,知道譚雲山說的都是對的,但還是恨得想跺腳:“都怪我反應太慢了!我要再機靈點,說不定剛才就已經把異皮解決了!”
既靈剛想說話,頭頂卻快一步傳來焦急詢問:“你們怎麽樣?受傷沒有?異皮變成了馮不羁嗎?那真的馮不羁呢——”
連珠炮似的,雖是關切,但對于眼下局面,只會讓前途未蔔、友人亦生死未定的人們心中更亂。
譚雲山耐心等他問完,嘆口氣,苦笑道:“上仙若真擔心我們,那就麻煩再辛苦一趟,看能不能找來另外一本書,最好能有異皮的前世今生,比如它當年怎麽逃脫的,又是誰在這裏布的仙陣。即便沒有,竊魂之術可盜取記憶這一類的記載,總該有幾條才好,不然就算死了,我們也死得稀裏糊塗,多心酸。”
這話要換別人說,南钰鐵定覺得刺耳,因為他幫着查異皮已經算很拔刀相助了,事實上以他的身份,冷眼旁觀才是天經地義。可譚雲山說得太坦然了,不是拿“你不幫我們我們會死”來威脅,而只是簡單陳述一個事實——你能幫我們,并且你幫了我們,我們應該會死得更甘心一點。
但如果他不幫呢?那就不幫了。至少從譚雲山的聲音裏,南钰聽不出任何氣急敗壞的懇求,也預見不到任何被拒之後的怨怼。
“我再去一趟,”南钰沉聲道,從未有過的真誠,“你們萬事小心。”
語畢,他轉身就走,結果轉得太猛,又邁得太快,直接重重撞在不知何時來到他背後的褚枝鳴身上,“咣”地一下,對方的塊頭差點把他震飛。
“你什麽時候來的!”七葷八素裏,南钰還在聲讨,“怎麽也沒個動靜!”
褚枝鳴直言相告:“以你剛剛跟下面喊話的聲音,除非我踩着電閃雷鳴來,否則你都聽不到動靜。”
南钰愕然,仔細回想一下,自己剛才的确有點激動失态。
褚枝鳴難得起了揶揄友人的心思:“真那麽擔心,幹脆下去幫忙得了,何必在這裏隔空喊話。”
南钰皺眉搖搖頭,發自肺腑地為難:“哪有你說的那麽容易,他們是人,還帶着個妖,我畢竟是仙……”
輪到褚枝鳴錯愕了:“我說笑的……你還真動心思了?”
南钰怔然,而後狼狽無語。一百年都不玩笑一次的家夥,好端端說什麽笑,很可怕的知不知道!!!
“算了,”實在不知從何說起,南钰索性先擱置,“我現在有急事要去辦,等忙完了再和你解釋。”
“那倒不用……”褚枝鳴這句話是真心,他這人向來沒什麽好奇和探究的欲望,只是,“南钰,任何時候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以褚枝鳴寡淡的性子,能這般出言提醒,已屬罕見。南钰心生暖意,禦劍而上,回頭給了友人一個“放心”的眼神:“明白。”
褚枝鳴看着南钰飛馳而去的背影,輕輕搖頭嘆息。
這廂南钰二赴仙志閣,那廂三人已重新進入岔路洞道。
馮不羁唯一離開大家視線的就是落石那一刻,所以必然還在崖底,他們不能冒險讓白流雙再度飛下去,只能選擇岔路洞道,拼勁全力步行奔赴崖底。
洞道深幽,靜谧無聲,只有急促而淩亂的腳步。
既靈不知第幾次去看身旁低落的白流雙了,知道她還在為自己後知後覺而懊惱,終是沒忍住,擡手飛快地摸了一下她的頭,緩聲道:“別想這些了,往前看,後面還不知道有什麽仗要打呢。再說,就算怪也該怪我,我如果和他一樣早就看出了‘馮不羁’的破綻,配合就會更默契,也就不至于讓異皮逃掉了。”
“他”自然指的是譚雲山,但“早就看出”是什麽意思?
白流雙聽得一頭霧水,她以為自己雖然後知後覺,但還是領會了,現下看,好像不太對:“難道不是因為異皮說了那個什麽‘強行渡劫’的事,你們才起了懷疑的嗎?”
既靈搖頭,道:“那種情況下,說出一些以前不願意說的事情博取更多的信任,也是講得通的,雖然未必符合馮不羁的性格,但畢竟情況特殊。”
白流雙納悶:“那他到底什麽時候發現的?怎麽發現的?”
既靈轉頭看右邊的譚雲山——他們三個現在肩并肩往前走,以防落在最後面的一個被神不知鬼不覺下手——話是回答白流雙的,卻也是問這位先知先覺的夥伴的:“應該早在讓我想法子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所謂全權交給我,不過是為了方便你最終确認以及尋找合适的機會拔刀動手,對嗎?”
譚雲山直視前路,足下未停,只語氣裏帶了點無奈嘆息:“看來以後想騙你是越來越難了。”
既靈白他一眼,也未減速,但仍滿腹疑惑:“你究竟怎麽看出來的?它露了什麽破綻嗎?”
譚雲山想了想,其實更多的還是所謂的感覺,當怪異感積累到一定程度,懷疑便自然而成了,如果非說有什麽決定性的破綻,那恐怕只有這一處:“發現濁氣之牆消失的時候,他說‘還等什麽,趕緊追啊,萬一讓異皮跑出霧嶺,你還去哪裏捉它。”
既靈壓根不記得馮不羁說過這話,那個時候情勢很亂,誰還記得這些。可如今讓譚雲山一重複,她就覺出怪異來,但一時半會又找不出具體怪在哪裏……
“‘你還去哪裏捉它’,他說的是‘你’。如果真的是馮不羁,他會說‘我們’。”譚雲山停頓片刻,又道,“你也會。”
“……”既靈說不清心裏什麽感覺,只熱熱的,很舒服。
是的,她也會。雖然五妖獸只會讓譚雲山成仙,但這一路,五妖獸早就成了他們共同的目标,而他們,也早就成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