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李溪篇:勿流連
我自殺了,在潤生的私人酒窖裏。
潤生對我真的很好,管吃管住卻不限制我的自由,讓我能依然能混跡在各種娛樂會所,做這個圈子裏的風雲人物。
但是再怎麽風雲我也已經是個28歲的老人了,老得每次想起那個人來就覺得滿心羞恥和絕望。
每到這個時候我就會在咬潤生喉結,惹得他揪住我的頭發跟我親吻。
他常常放下公司和幫裏的事務跟我進酒吧,杯子裏的液體永遠都像熱帶雨林裏的蛇一樣色彩鮮豔而又斑斓,而我的杯子裏卻永遠都是純色透明的伏特加。
潤生說總有一天他會趁我醉倒把我給辦了,我只是搖搖頭,繼續将杯中的液體往喉嚨裏灌。
通常這個時候潤生都會用那種見到百萬金條那樣的眼光盯着我,嘴裏喃喃地說我脖子的曲線好看到讓他想吞掉我。
我透過透明的液體對他眨眨眼,晃動的液體将那糜爛的燈光展現得更加詭異。
我知道我長得好看,我皮膚白皙,身材纖細,是潤生這些大個子喜歡的類型。
然而我卻不敢再造次,因為我已經28歲了。
18歲已經有人放棄我,28歲的我就更不會被人長久寵着。
作為一位“性取向扭曲患者”-這是那人給我的定義-我将自己掩藏得很好,不論是在工作室還是在家裏,人人都當我是個充滿藝術氣質的直男,只是太過文藝有點多愁善感而已。
潤生說我太卑鄙,迷惑着一幫男人,還霸占着一幫女人。
然而這些跟我又有什麽關系?我只愛那人,天下衆生芸芸,我只要那人的愛。
時間像個趕着去投胎的鬼魂,絲毫不給人緩沖的機會,待我稍微從悲傷中走出,才發覺離和那人斷絕關系的那年,已經又過去8年。
現在的網絡發達,不知道什麽時候,誕生了“男神”這個詞,到處都可見小丫頭們在新生代男星微博上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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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我愛你!”
“男神一生推!”
甚至還有“男神生一堆!”
我笑得将嘴裏的伏爾加噴得滿屏都是。
他們要是能生一堆還有你們什麽事?
但我也很喜歡這些男星,因為可以緩解我心內的焦慮。我實在不願承認自己十多年了卻忘不了一個人,走不出他給的陰影只傻兮兮地白白浪費青春。
身邊的男人們但凡到了這個年紀都退了圈子娶妻生子,不管喜不喜歡,甘不甘心,好歹有個歸宿。而我,就像被人永遠扔在了18歲那個想起來就會流淚的大學一年級裏。
我一直認為28歲以上的男人都很老,老得讓人厭惡。他們的皮膚開始松弛,臉上的法令紋越來越深,耷拉着像哈巴狗的臉,肚子往往微微鼓起,從裏面仿佛透着一股死喪之氣,在16、7歲的嫩孩子面前不是以金錢利誘就是像只哈巴狗一樣哄着,就為了得到那點快樂。
而一轉眼,我也已經到了這個年紀再過幾年我會不會也變成一只只能用金錢留人的哈巴狗呢?
在我也是只嫩生生的小龍蝦的時候我隐藏了自己,我不要錢不要利,放出狠話不跟28歲以上的男人交往,沒想到卻因此名揚這個圈子。
跟我玩過的孩子都會恨我,說我完全不給他們機會。沒能跟我玩的大叔都嫌我太高貴冷豔,甚至有人曾經将我綁架,要和很多人一起把我給辦了。
然而他們來辦我的時候我咬舌自盡了,流出的血順着下巴滴到地上,發出“嗒嗒”的聲音。
本來在這個圈子,大家就都是來找樂子的,沒有人真的喜歡将事情弄到難看的境地。
所以我逃脫了,但自那以後要跟我交往的男人卻越來越多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你永遠都不能太主動,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太輕易讓人得到,就會被狠狠推開。
今天我沒有找人和我滾床單,因為我的床已經被我吐出的東西弄得一團糟了。
我每天對酒的需求量越來越大,潤生已經被我氣到不再理我,而我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擺脫這個老媽子,随心所欲地喝個天昏地暗。
也是我手賤,今天好死不死将那人的QQ號碼搜尋了一遍。
他的頭像就那樣直截了當地跳入我的眼中,給我來了個當頭一棒。
依舊是那麽帥氣的臉,薄薄的嘴唇微微向上彎起,形成一個略帶調皮的笑容,就像12年前一樣。
這個家夥總是能讓我心塞,随随便便做出的一件事都能傷到我。比如從來都不換QQ頭像這件事情,只憑空勾得人流連往事,不可自拔。
QQ這種東西,對于沒有故事的人來說,只是一個聊天工具,當然在我們那個時候還可以用來體現一下自己的時髦,而對于情感綿延不絕,煩惱如青絲纏繞的我來說,則是一種心情的爆發口,我每天更新簽名更得很勤,只為發洩情緒。
但那個人卻不是一個将心情大喇喇暴露在QQ簽名上的人,因為他總有能力讓自活得安逸又滿足,才不會有那麽多需要發洩的小情緒。
所以我能想象現在他的境況,也許這條新的簽名就是他女人翹着纖指一個字一個字按出來的。
“終于結婚了,親愛的,我們永遠在一起。”
我吞了一口酒,恭喜恭喜,親愛的,cheers!
恍惚中又想起那年,剛從鄉下考入縣城的我內心自卑得像只醜小鴨,有一天,在回家必經的那條小巷,那人走在我前面,突然停下,轉過身來展開一個調皮的笑顏。
他說:“喂,你快點啊,我在等你。”
昏暗的巷子中有着黯淡的燈光,夏日夜晚獨特觸感的微風拂過我的皮膚,他的臉被朦朦胧胧的燈光圍繞,仿若天神降臨般。
現在想想真是狗血的劇情,情窦初開的年紀總是容易被某個人一兩次的主動示好所蠱惑,然後整個青春萬劫不複。
我和他一起走過了整個初中,自卑的我總是容易羞澀,不敢和他對視,不敢主動和他講話,只是在他說餓時将早餐分給他,為了掩藏心意還要同時分給他同桌,那個時候他們都坐在我的後面。
每天上課我都偷偷扭頭姿勢艱難地偷看他,他總愛穿純白的衣服,牛奶一般的顏色,幹淨而又溫暖,骨骼鋒利的身子坐得端端正正,卻總能接上老師們的話頭講幾個笑話,幽默得像個魔術師一樣。
潤生說上帝肯定原本是想讓我做個女生,因為我的多愁善感已經到了變為才華的地步。
我将那綿綿不絕的想法和情感注入畫中,這也成了我多年以後賴以生存的物質基礎。
然而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種感性對我來說是毀滅性的,因為我對他的那種喜歡,就像在發酵一般漸漸膨脹。
那個時候他還不熟悉我,我也不敢和他走太近,情感湧動的時候我就愛去找一些言情小說來看,将裏面的主角換成我和他。
我每天每天地看着他,心情不好就看小說和名畫,後來又漸漸加入了漫畫。
小說的情節總是那麽誘人,你以為不喜歡你的人,通常最後都愛你愛得願意為你付出一切,而漫畫更是情節虛幻唯美到讓人沉迷。
我将這一切和他一起深深地刻進了骨髓裏,對他的執念越來越深,直到後來,甚至覺得這個世界只有我才真正理解什麽叫男神。
男神男神,他,就是我的神。
我記得想着他的笑顏釋放的第一次,記得從別人口中知道他也開始看島國動作片。我甚至記得他的初戀,那個女孩現在還是我的異性好友之一,只是我不再向她詢問關于他的事情。
我想不通自己為什麽那麽膽怯,就連說他的名字時都要小心翼翼地想辦法讓自己顯得正常些。
誰也不會想到,這麽純情的我在短短幾年時間裏就通過實戰參透了那麽多滾床單的細節要領,不管這實戰是來自男人還是女人。
他說得不對,我不是“性取向扭曲患者”,我單純的只是一個神經病而已,現在就算叫我和陌生人一起,我也能夠做出樂子。
潤生說我極端主義,只是初戀遭受了那麽一點點挫折而已就把自己搞得要死要活。
可是他不明白我,不明白我的身體,不明白我的心。他不知道我的每一個細胞,即使和無數男女零距離接觸過也還是幹渴着,我的每一次心跳都因為沒有感受到那人在身邊而刺痛。
我是如此渴望着他,我想要觸碰他,想要和他緊緊相擁,想要将自己整個人都和他的身體融化在一起。誰叫他,如此霸占着我的青春。
我知道我又醉了所以才會看到他,他和他的女人在教堂裏擁吻,鋒利的骨骼傳達出能夠保護任何人的強大氣場。
他也已經28歲了啊,他和他的女人,從大一戀到現在,長情陪伴,不離不棄,婚姻也只是個過場吧?
不愧是我選中的男人啊,如此專一善良。
我記得有一首歌的歌詞是這樣寫的:“我喜歡的樣子你都有。”
多麽符合我心境的歌詞,那人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深深地俘虜着我這顆固執的心靈。
潤生說,我的初戀是個劫數,我告訴他,如果沒有這個劫數,我寧願沒有活過。
我想起某天,大學裏面辦了個煙火晚會,我看着那璀璨明亮的花火,越看越想那個人。于是在我怎麽看男男歡愛片也解決不了自己的欲望時,我給他寫了一封長長的情書,用QQ給他發了過去。
他在另外的城市,雖然高考填志願時偷偷看了他的志願表,但命運弄人,我再怎麽追趕他的腳步也還是未能繼續待在他的身邊。
我忐忑地等待他的回複,這家夥最近迷上了網游,所以天天上網,回複得那叫一個快:“你在開玩笑麽?我不太喜歡性取向扭曲患者,我只把你當朋友,呃,或者說兄弟。”
我笑着下線,想着:“啊,這家夥還是這麽紳士又貼心啊,明明只當做是朋友,卻硬要說是兄弟。”
我以為事情會這樣結束,卻沒想到狗血的還在後面。那天以後,他居然頻繁地找我聊天。
QQ,短信,電話,每天都不少,我都覺得自己要醉了。
頭天晚上在被窩裏流的眼淚就像白流一般,我每天樂呵得像只被花蜜喂得飽飽的蝴蝶。
于是我的感性又出來了,我問他可否幫我買個戒指,沒想到他欣然應允。
等戒指的過程幸福得讓我每天嘴巴都合不攏,對待班上的同學也熱情許多,也漸漸看出了一些人對我露出的□□。也許堕落的一切條件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漸漸具備,然而太過快樂的我根本沒心思去關心這些問題,每天只和他聊着戒指的材料和款型。
幾天之後,戒指被他寄了過來,我居然可恥地在寝室裏哭得像個娘們。純銀的戒指被我套在左手無名指上閃閃發光,我像一個将要出嫁的女人一樣,心裏洋溢着幸福柔軟的情緒。
我對他說:“謝謝你,我很幸福。”
他給我回複:“應該等放假見面再給你的,要不要我單膝跪地?”
于是我又哭了一晚上。
一個學期而已,我畫了很多畫,和他隔空交流的這些天是我最幸福的時光,我的靈感就像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名氣也在系裏傳得越來越開。
然而我不知道,這個世界可以這麽瘋狂。
他的戒指送到我手上的第二天,我收到他的短信。
“小溪,你是不是我哥們?”
我愣了,心裏湧起不詳的預感,卻還是這樣回複了他:“當然。”
他很快打了電話過來,我顫抖着手接通,然後就開始了漫長的對話和。。。
争吵。
我真是個沉不住氣的人啊居然對男神宇宙大爆發了。
他的電話打了過來,我聽到了他那如風一般的獨特聲音。
他說:“小溪,我愛上了一個女生。”
後面便是他滔滔不絕的介紹,他興奮的語氣就像一把尖刀,直直地□□我的心髒。
所以當他說:“以後你能聽我講講她的事情麽?我憋得快死了,我不想對別人說這個事情,我只信任你”時我瘋掉了。
我終于像個男人一樣将手機摔了出去,如果潤生看到我那個樣子,估計再也不會說我男生女相多愁善感了。
于是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借着越來越高的人氣,我放開來跟很多人玩。我逛夜店我喝酒,我甚至連和道具做也不覺得惡心。
不就是這樣麽?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只是在追求快感而已,沒有人會喜歡認真古板的傻瓜。
夜夜笙歌中我學會了利用自己的賣相和那些小嫩娃娃玩。只是他們總愛事後追着我,這讓我很是不耐煩。
所以遇到潤生之後我就盡量只和他一個人玩了,潤生雖然年紀不符合我的要求,但他帥氣,霸道卻不逼我,有時候又溫柔能懂我,簡直上帝故意派下來為我療傷一般。
可是我偏偏對他沒有那種情感。
想到這裏,我爬下床,蹒跚着走到潤生的私人酒窖拿酒喝,世界在我眼前晃蕩卻沒有那個人的臉龐。
于是我把自己殺死在了潤生的酒窖,鋒利的切割後,我的血從手腕慢慢流出,漸漸地我看到了自己躺在血泊中的肉體。
如果你們看到了我的這封遺書,請幫我告訴年潤生那個光會掙錢不長心眼的傻瓜,對不起,我只是因為觸碰不到某個混蛋而太幹渴了,我只是想要一個解脫而已。
請務必勸他不要因為一個欲求不滿的男生女相的多愁善感的人渣放棄生命。
謝了,願你們終有和男神生一堆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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