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相互依偎

一場鬧騰之後,變成了這樣的局面。于是天還沒亮,我就又被雨軒拉着到處飛。

這孩子完全不考慮再找個明亮的地方待着,也不聽我的話,明明是個魂魄卻像丢了魂一般亂飄,全程嘴唇都抿得死緊。

我幹脆也不說他了,放任他帶着我到處飄。會被抓那就被抓走吧,反正我估計他和我一樣,在這個陽間也沒有什麽特別留戀的東西了,下地獄就下地獄好了。

但是我卻沒想到他會将我拉到N大來,而且周圍風景的輪廓越來越熟悉,讓我有點心驚。

等到他拉着我穿進一片樹林并停在一棵樹邊時,我傻眼了。

大晚上的,樹林中到處都是黑魆魆的曲線,然而面前這個看了幾千遍的輪廓還是讓我瞬間就認了出來。

居然是那棵樹,是那棵我刻了顏葉名字的樹!

我看了雨軒一眼,他輕輕地呼了口氣,飄到樹下,倚着樹幹站着,說:“溪哥,過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麽自殺嗎?我告訴你。”

我飄過去在他旁邊站着,想靠在樹幹上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靠在什麽東西上的實感,只好往雨軒身邊偎了偎。

真是神奇,現在只有和顏葉、雨軒以及琰魔接觸我才會有活着時的那種肌膚相觸的感覺,和其他實物接觸,身體就會變成朦胧的青煙。敢情現在的我只有和鬼怪才能實打實地交流了?

想到這裏我的心裏頓時湧起一股無奈,于是我放松了身子,軟骨頭一般靠在雨軒身上,想了想,又使壞故意使勁将他往下壓,說:“怎麽了?突然這麽惆悵?說是可以啦,不過為什麽将我拉到這裏來?”

雨軒感覺到我加在他身上的力道,看了我一眼,輕輕笑了笑,突然一把将肩膀聳起,我的上下颌遍猛地咬在一起,疼得我直想将他就地打死。

我正想打他,他卻一把攬住了我,飄在地上坐了下來,說:“溪哥,你知道嗎?這棵書上刻了一個人的名字。”

“啊?”我的心跳急速加快。我靠,那個羞恥的名字居然被其他人看到了?

“你知道是誰的名字嗎?”他看了看我,問。

我暗罵一聲,心想這個世界怎麽這麽小,該不會被這家夥發現那個傻乎乎的名字是我刻上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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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忐忑着,他神秘兮兮地将我勾得更近,在我耳邊說:“是‘顏葉’啊,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人渣,可是我能感覺到刻這個名字的人有多麽愛他。”

“啊?不會啊,也有可能是同名的人嘛。而且也可能是叫‘顏葉’的這個人自己自戀,想要樹上留名吧!”我裝作不在乎地捶捶他的腦袋,臉上的熱度卻已經升了起來。

我靠,簡直是恥辱啊!

“不知道,總之從大一偶然來到這裏,看到這個名字時我就覺得有種心痛的感覺,總覺得是某人刻着自己喜歡的人的名字,我甚至能想到他刻這個名字時的表情。一個人,心裏想着自己喜歡的人,一刀一刀地用力刻着,就像在将它刻在心房壁。”

他堅定地說着,擡頭看着筆直的樹幹。黑暗中那只是一個粗大的直立的黑影,然而,在我的眼裏,它卻被雨軒的視線照耀成了璀璨玉樹。

我抿了抿唇,一拳捶在他的肩膀上,說:“弟弟啊你想太多啦,哪有這麽純情的人,看不出來你想象力還蠻豐富的,哈哈哈。”

他拉住我的手,盯着我,突然扯了個壞笑說:“呵呵,溪哥,你說過你大學也是在這個學校念的對不對?”

我頓時心裏一驚,努力維持冷靜說:“啊,對啊,是這樣。”

他繼續抓住我的手看着我,眼裏的光越來越亮:“你也說過你是學畫畫的對不對?”

“嗯。。。嗯。。。”我點點頭。

“你愛的人叫顏葉?”

“呃,是的吧?以前喜歡過幾年。”

“哼哼,溪哥,你就實話實說了吧,這個字是你刻的對不對?”他噙着壞笑,将我又拉近了點。

我愣了幾秒,一拳打在他的腦門:“胡說什麽,你溪哥是這麽矯情的人嗎?欠揍啊!別想轉移話題,快點告訴我為什麽帶我來這裏,還有你跟那什麽顏大石頭的事!”

他揉揉額頭,那只手還是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說:“唉,比我大幾年就是比我大幾年啊,被你看出來我自殺和顏石那個人渣有關了。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喜歡這裏的氛圍,還有刻了這個名字的人給我的感覺。我覺得他一定是個很專情很認真的人。我喜歡這樣的人,所以每次心情不好都會來這裏這樣坐坐,覺得能感覺到那種安心溫暖的氛圍。”

“哦”,我裝模作樣地點點頭,說:“那要真是你想象的那樣,那人确實是個挺好的人。”

專情?呵呵,如果換床伴的跟換衣服一樣快也算的話。

他将我的手環過他的肩膀,變成摟着他的姿勢,靠在我的手臂上望着天長長地嘆了口氣,說:“一定是我想的那樣,我有預感。總之就是這樣了,至于顏石的事情,我本來根本沒打算跟誰說,不過今天那個混蛋這樣刺激我,我還是把他的醜事跟溪哥你宣揚一下吧,哈哈哈。”說完伸出魔爪想要捏我的臉。

我趕緊把他推開,一本正經地說:“要說話就好好說話,手別亂動。還有離哥哥我遠點,總是黏在我的身上,你不覺得惡心?”

他聽完,對着我嗤笑了一下,說:“惡心?哈哈哈,溪哥,咱們是同類怎麽會惡心?沒事,我只是覺得你抱起來很舒服,要不要咱們倆發展發展?”

“發展個鬼!給我開始講你們那破事!還有,一句廢話都別加!現在的小孩就是欠揍!”

我又給了他一個爆栗,他捂着腦袋往我懷裏一靠,嘟着嘴開始講起他跟顏大石頭的風流史來。

兩人的相遇說起來有點神奇。

從小在N市長大的木雨軒,身材纖細像個娘子軍,卻有着黑道家庭背景。

木爸爸天在黑道上混得風生水起卻不滿足,總是忙于結交各種白道,致力于将家底洗清,給自己的後代留個光明璀璨的道路。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基因問題,他那唯一的兒子卻對黑道情有獨鐘,剛滿月時,就在一大堆閃亮美好的東西裏,用那嫩生生的手指摸起一把匕首來。

木爸爸當時還沒想那麽多,只是贊嘆自家兒子胸有大志,是個爺們兒,卻不想随着這孩子慢慢長大,初日的小嫩娃變得越發嚣張。

仗着家族多年的黑道背景,木雨軒在小小的十三四歲年紀就發展了一幫屬于自己的黑幫勢力,每天書也不好好念,到處找市裏甚至鄰市的人打架鬥毆,尋釁滋事。

那些年的他,穿着黑色背心吊帶褲,腦袋上圍着打眼的花布巾,挺着個小身板走在一幫人前面,橫過N市各條街,碰上別的幫派偷雞摸狗,調戲良家少女之類的事情更是打了雞血一般上前就是幹架,模樣稚嫩卻異常兇狠。

等到他年紀稍微大了點,木爸爸的洗白事業做得越來越成功,對這個有着黑幫情節的孩子管教也就稍微嚴了點,見他不愛念書,便請了家庭教師教他學畫畫。

說來奇怪,明明是很蠻橫的一個小孩,從小在畫畫這方面卻表現出了不下于對黑道的喜愛,他的想法又很異常,于是畫出來的畫倒有點推陳出新的樣子,讓木爸爸喜不自勝,對于他在外面的某些小打小鬧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木雨軒見這招能夠讓自家老爸對自己放松,更是勤勞地學起畫畫來,但是每天還是将大部分的時間花在了游街鬧事上。

這一天,木雨軒念初三了,但他依然翹課帶着一幫兄弟在街上游蕩。

一幫人該打的架也打完了,該救的小姑娘也救了,該受的傷也受了,就找了個角落,坐在裏面的臺階上休息。

木雨軒坐在最高那一格,晃着腳漫不經心地四處看着,覺得生活有點無聊。

對他來說自然是根本就沒有什麽畢業季可言,其他的同齡人都在艱苦奮鬥,每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分成四十八小時來過,而他和自家這幫兄弟卻是每天無所事事,用最近流行的網絡用語來說,簡直是“閑得有點蛋疼”。

他撐着下巴看着聊着女人和酒的話題的手下們,更是覺得無聊透頂,那雙小眼睛開始四處游移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一個男生背着書包經過。

很高大的一個家夥,目不直視地看着前方,大步地從木雨軒面前走過,臉上的表情刀刻一般僵硬。

他穿着黑色的衛衣和牛仔褲,頭發也是黑得發亮,臉卻煞白,和脖子上的小麥色根本不是一個色。

他明明是那麽健氣地走着,但是整個人散發出來的氛圍卻陰郁得像是從黑暗中走出來的鬼怪,一雙鋒利的丹鳳眼似乎空無一切。

真是太嚣張了!木雨軒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這麽想的。

他覺得不爽,非常地不爽。他從樓梯上跳下來,踮起腳一把抓住了那個男孩的領口。

沒想到看到的是張稚嫩的臉,雖然他剛剛散發的氣場讓木雨軒以為他已經是個成年人。

他這麽成熟的樣子讓木雨軒這位黑道少爺更是不爽,憑什麽同樣的年齡,這個人的氣場那麽霸氣而他木雨軒就總要被人當成小娃娃?

他扯住那人領子,仰着頭對上他的眼睛,說:“小子,不錯嘛,從老子面前過居然看都不看老子一眼,你哪家的?眼睛瞎了嗎?!”

那少年任由他抓着,依然目視前方,嘴唇緊緊抿着,幾分鐘後伸出一只手來将他的手拿開,繼續向前走去。

“我靠!還是個聾子!”木雨軒氣不打一處來,叫上兄弟堵住了他,将他困在了地面上。

“沒聽見問你話呢嗎?你很嚣張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張成怎樣!兄弟們,給我打!”

“哦吼!”見有架可打,而且似乎還是個只有傷人沒有被傷的架,衆人興奮地上前,磕了藥一般對着那少年動起手來。

木雨軒抱着雙臂站在那裏,頭上花花綠綠的布巾随風飄動,臉上的表情更是風中飛舞般閑适。

他靜靜地欣賞着那人的臉,不得不說是張很好看的臉,但是卻完全沒有表情。連吃痛的表情也沒有,即使有血開始從他的鼻子流出來,也還是一片木然的神色。

木雨軒看呆了,他的心開始急劇地跳動起來,正當他捂着胸口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時,突然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個少年,對他輕微地挑了下嘴角。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表情?

明明是一張沾滿血污的臉,但是露出來的這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卻君臨天下般,直直地刺進了木雨軒的心,他甚至覺得那個人,總有一天也會帶着這樣的表情,将他踩在腳下,狠狠鞭笞。

木雨軒有點慌了,他從來沒有碰見過這樣的少年,如果他叫,如果他反抗,那麽木雨軒就可以将這一切當作借口,讓手下将這個人打到跪地求饒,然後自己就可以做一把人情,順水推舟放了他。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卻似乎故意不讓他有臺階下,竟像是在故意刺激他将他直接打死一般。天生的敏感性讓木雨軒放下面子,瞬間做了決定。他不能殺人,至少現在還不能。

于是他趕緊沖進人群,阻止了手下兄弟對那個人的淩虐,又将他們遣散開,自己一個人低頭看着他。那人居然還保持着那個表情,木雨軒當即就退了一步。

他從沒見過被打成這樣的人還能笑得出來,而且他還在注意到,不管是被打的當時還是現在,這個人,居然完全沒有□□過!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少年啊?明明看起來也就和他一樣大的年紀,身上還背着标準的學生書包,就算是忍耐力超強的成年人,經歷了這樣一場拳腳洗禮後也沒有一個可以坐到這麽安靜的。

木雨軒走上前去,對着他的臉踢了一腳,說:“笑什麽笑!腦子有病嗎?難道是個無腦兒?被人打還笑得出來?!傻子!”

他抱着手臂居高臨下地等着地上那人的回答,那人卻擦了擦嘴坐了起來,嘴角一勾,浮現出一個更加嚣張的笑容。

木雨軒頓時就火冒三丈,又是一腳踹過去,卻被那人抓住小腿。

沒想到被打得半死的人還能這麽硬氣,木雨軒感覺到有點不安,他繼續将腳向前踹去,卻發現根本動不了。那人的手臂不見什麽肌肉,卻像刑具一樣将他的腳牢牢固定住。

木雨軒眼睜睜地看着他将自己的腿舉得越來越高,直到自己将要向後倒去時才反應過來,伸手去抓他的頭發。

然而那輕巧地将頭一偏,兩手抓空的木家大少爺便摔了個腿朝天。

周圍的那幫木家小弟為了保護這個小祖宗,根本就沒有按他的命令走開很遠,看到自家少爺被一個陰郁的小孩整成這樣,頓時覺得連帶着自己都很丢臉。他們一窩蜂跑了過來,對着那孩子又是一頓狂打。

木雨軒撐起上身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景象,頓時心裏無限缭亂。等到他命令手下們停下來時,那個有着少年已經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沾染了血污的嘴角依舊挂着那個刺眼的笑。

那個笑容,從此以後,在木家大少爺的心裏刻了很久很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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