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牛皮糖似的大仙
魔宮內
“我聽人說今日你去了天霞仙山,可曾見到了你的那樣寶貝?”女子獨倚勾欄,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
在她身旁的綠袍男子聽了,臉上嬉笑的表情随即一凜。
女子見他不語,繼續道:“既然去了,為何不幹脆将她帶回來,你不是一直想将她綁在自己身邊的嗎,還是你在……害怕,害怕她會看到你憶起從前的過往……”
綠容的神情變得愈發冷冽,滿身死寂的煞氣竟一瞬間迸發了開來。
徒手掐上面前女子纖細的脖頸,唇角帶着噬血的冷笑道:“有些事情,你未免想知道得太多了……”
女子雙腳已經懸空,臉上隐隐泛着青紫。全身已經動彈不得,掐在脖間的手卻還在不住地收緊。當她以為自己就會這樣死去時,脖間的手卻突然松了下來。
女子頹然地倒在地上,不住地輕咳着,看着那揚長離去的身影,猛然出聲道:“咳咳咳……你難道,難道還想讓她再恨你一次嗎!”
綠容的腳步一頓,良久,低沉的嗓音才傳來:“恨嗎?呵呵,她已經恨過我一次了,我又何必在乎那第二次……”
冰冷的語調中,不夾帶絲毫感情。
……
樊鈴兒最近很糾結。為何呢?唉……想必,任誰走到哪處,身後跟着一條尾巴都會渾身不舒暢,更別說是一條甚是粗壯的尾巴。
這尾巴是誰呢?便是那九重天上,毓琉仙山的水華上仙了,事情也要從五日前說起了。
那日,樊鈴兒昏昏沉沉地從睡夢中醒來,尤記得自己與那位大仙已經出了盤龍頂。乍一醒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西廂房了。等自己開了門,卻發現院子裏的石墩上一人一鳳甚是端正地坐在那裏。
看到那個大仙,樊鈴兒的心裏仍是酸楚一片。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眼/賤,非要在最後的關頭偏過去看那水簾幕一眼。
她看到的便是那人一身血污,懷抱着一名渾身浴血的女子。那女子的臉上也被血水染了個通透,辨不清原先的樣貌,已經沒了聲息了,畫面很是凄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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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妖兒了吧。她心知不應和一位死去的人計較太多。先前,她在凡塵中看過的言情志怪小說不少,卻也懂得,每次見到他,皮下的一顆女人心總會蹦啊蹦的,便知自己守了十八年的芳心落在了這位癡呆大仙身上,而且還是位心有所屬的大仙。
落也便落了呗,她心裏存個念想也好。偏偏那人還把她當成了死去情人的替身,這必是件十分慘絕的事情。
她此生第一次動情,卻還沒等它開花結果,哦不,愣是小芽也沒冒出來就被生生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
“妖兒……”那便是他見到她開口
說的第一句話。她聽得是心裏更是酸溜溜的。
妖兒嗎……可惜……她并不是他的妖兒。
于是,她心裏因為他憋着一口氣,便打算徹徹底底将他無視之,卻不想自此開始了五天悲壯且萬分慘烈的血淚史。
除卻她晚上休憩的時間,那位大仙的身影幾乎無處不在,如影随形。
她去上修行課,他便會安靜地端坐在角落的一隅,搞得室內授業的師者誠惶誠恐,每每講幾句話都會不自覺地瞄他幾眼,生怕自己說錯一句。最熱鬧的要數那一衆女弟子了,愈發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起來,一張張小臉個個都是五彩斑斓,桃紅,粉紅精彩紛呈,看得人是眼花缭亂。
她去廣場練習禦劍,他也會默默地立在凰兒的背上,靜靜地注視着她,弄得她是愈發的心神不寧,有好幾次禦劍都差點從半空中摔下來。
晚上她回西廂房,他便會自覺地在她房門口止步。樊鈴兒原本以為他會回自己的朝華宮休憩。誰知,有一日,她半夜被一股強烈的尿意憋醒。打開房門一看,竟發現那方方正正的石墩上依舊端坐着一席藍衫身影,愣是将自己滿滿的尿意給吓沒了。
腦子裏冒出的想法将自己的心尖吓得一顫,前幾日這人該不會一直是這般樣子守在這裏至天明吧,難怪無論自己是起得多早,多想避開他總是不能如願。
……
為此她的身心可謂飽受摧殘,被人像牛皮糖一樣黏着愣誰也不好受,偏偏這顆“牛皮糖”她還打不得罵不得,就連向他擺個臉色都感覺自己做像了件十惡不赦的壞事。
被折磨了五日,她終于忍受不住就開始醞釀語言該如何既委婉又含蓄且又不傷害人家脆弱心靈的情況下,告訴他這樣的行為是不對的
……
“那個大仙,我要去天尊爺爺那裏聽他講解道法的玄妙……”言下之意便是,道法很是枯燥乏味,您就不要跟着了吧。
水華:“我陪你……”
……
“那個大仙……我要去映雪師傅的宮殿清修去……”言下之意便是清修講究心靜,不宜被外人打擾,您還是自便吧。
水華:“我陪你……”
……
“那個大仙……我要去沐浴……”言下之意已經是不言而喻。
水華:“我陪你……”
樊鈴兒:“……”口中隐隐有白沫吐出。
……
不大不小的花廳內,一藍一紅兩道人影正各自站在一角對峙着。藍衫人影神情淡然閑适,紅衫人影卻是滿臉隐忍,頭頂隐有火光冒出。
她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已經十天了!整整十天了!!那人都是這般寸步不離地跟着自己,她用盡了方法,結果還是甩不掉他。
忿
忿地盯上一旁甚是歡脫的小凰鳥。心裏愈發來火,定是這只死鳥在報複先前被她趕出房門,若不是有它,自己怎會一而再再而三被這位路癡大仙找到。
凰兒被樊鈴兒充滿怨毒的眼神吓得當即悲鳴一聲,連蹦帶跳地躲到了水華身後,然後微微探出半個鳥頭,仰頭觑着它,神情很是倨傲。意思便是:我有靠山喲,你能奈我何!
……
樊鈴兒氣不打一處來,只覺得體內的火氣蹭蹭地朝頭頂竄了上來。不行!今日一定要有骨氣點怒斥他們一頓。
打定好注意,樊鈴兒雙手随即插上了柳腰,一副潑婦罵街狀。可是卻在破口大罵的緊要關頭,神情又軟了下來。她……還是下不了口啊……
樊鈴兒哭喪着臉道:“大仙……您饒了我吧,你告訴我,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麽,我錯了,我改還不成嗎……求您了,別在跟着我了……”
偏偏水華只消一個動作和五個字便将樊鈴兒滿腔想要發洩的苦水給堵了回去。
水華兩邊唇角輕勾,淡然道:“我要保護你……”
樊鈴兒一愣,只覺得原本鋼鐵般的心瞬間又柔軟了下去。整個人甚至有些飄飄然。無奈,只得抓亂了一頭烏發,大叫着:“神啊!救救我吧!”奪門而去。
……
樊鈴兒不知自己究竟是跑了多久,只覺得自己一路下來都是連滾帶爬甚至連騰雲駕霧之術都用上了。
得空往身後瞄了一眼,發現沒見到那一仙一鳳的身影,樊鈴兒不覺得長舒一口氣。
天不知何時變得有些昏沉。樊鈴兒心裏一驚,先自己是一直悶着頭跑,竟在不知不覺中迷了路,但是心裏卻沒有一絲慌亂。搖了搖頭,神情顯得有些無奈,只怕不久之後,那兩個家夥又會追上來了吧。
樊鈴兒目光流轉了一下四周,心底泛起了陣陣疑惑。奇怪,這天霞山上的諸景哪處不是草木茂盛,仙氣四溢的,還偏偏這處有個例外。
放眼望去,幹燥的地面上竟看不到一點綠意。周圍的環境甚至有點扭曲變形。正前方,一個碩大的八卦圖文瑩瑩泛着金光,死死壓制着後面幾團死寂的黑霧。
看着眼前的情形,樊鈴兒也知曉了大概,這地方怕是被人下了結界。只是這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需要人花費那麽大的精血布下這龐大的結界将它關押在裏面。
……
身後傳來一陣鳳鳴聲,樊鈴兒的額頭上隐隐滑下幾道黑線。他們……果然來了……
臉上挂上嬉笑轉向身後的水華,随後便僵硬在了原地。只見面前人的臉上已不見先前閑适淡然,而是一臉凝重地盯着前面的某一處。
樊鈴兒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只見在結界不起眼的一個角落裏有一道深深的
劃痕,此時正汩汩地向外冒着黑氣。
樊鈴兒心神一凜:這結界竟然破了道口子。
水華看着那道裂縫,眉頭漸漸攏了起來,随後重新踏上鳳背冷聲道:“去紫穹殿……”
樊鈴兒看着凰兒載着那道人影緩緩飛向天際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連忙騰雲向他們追去:“大仙,等等我……我不記得回去的路了……”
……
明月初升,萬籁俱寂,絲絲蟲鳴清晰入耳。
天霞山的某一處卧房。一人正死死壓抑着自己的哭聲:“為什麽!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
“呵呵呵……”一陣笑音劃空傳來。
那人神情一凜:“是誰?”
一團白霧逐漸升騰起來,最後聚攏在一幅畫像前。那畫像已經破爛不堪,尤其是臉部布滿了長長短短的刀痕。
“呵呵呵……看來你也讨厭她那張臉……”聲音空靈悠遠,卻分外的清晰。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你既然這般的讨厭她,我幫你如何……”
“你幫我?你為何要幫我……”
“因為……我和你一樣……分外的讨厭她那張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