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趙南星沒能如願去醫院加班,而是被商未晚和周悅齊架着去了酒吧。
傳聞是雲京最貴的一家,門口鎏金的匾額上寫着一個字——。
之前趙南星聽規培生們說起過一次,紛紛調侃在醫院工作一年買不起這裏一瓶酒。
在進去之前,趙南星還拉了周悅齊一把:“別了吧,換一家。”
周悅齊一口咬定:“你就是想臨陣脫逃。”
趙南星微頓:“太貴。”
商未晚也猶豫,“算了,換。”
周悅齊再一次拿出徐嘉樹的卡,“有徐哥啊,怕什麽?”
商未晚斜睨她一眼:“徐嘉樹是你老公啊,你這麽用。”
“啧。”周悅齊一張小臉凍得通紅,“別說這種傷感情的話。”
趙南星搖頭:“徐主任做十臺手術都換不來這家酒吧的入場券。”
周悅齊眨了眨眼:“他工資這麽低嗎?”
趙南星:“……不是他工資低,是這裏貴。”
周悅齊一臉茫然。
在大小姐眼裏,不是很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于她而言,這只是正常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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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未晚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公主,我們打工人是領月薪的。等你上班就知道了,一塊錢得掰兩半花。”
“你是不是還沒問自己一個月工資多少?”趙南星問。
周悅齊沉默。
趙南星和商未晚對視一眼,最後無奈地聳了聳肩。
還是周悅齊說:“我們去對面便利店買幾罐啤酒呗,這總行了吧?”
“酒吧不允許自帶酒水。”商未晚說:“這是規定。”
“我可以。”周悅齊帶着她們去超市進行了一場“大掃蕩”,然後拎着兩塑料袋,在保安不解的目光中進去了。
而保安沒有攔她們。
進去以後才知道,周悅齊和這裏老板認識。
她們落座以後,酒保還來送了三杯雞尾酒,一杯冰晶藍,一杯緋色紅,一杯落日黃。
正好映襯她們三個人的氣質。
周悅齊坐在那兒給老板打了個電話:“程二哥,謝謝你的酒啦~我和我小姐妹在這裏玩一會兒就回。知道了,我們不去另一邊。”
全程乖巧。
等挂斷以後,周悅齊把在超市買來的東西都倒出來。
商未晚看了眼周圍,低聲道:“這也叫酒吧?”
說是酒吧,更像是咖啡廳。
沒有重金屬音樂聲,也沒有民謠歌手駐唱,只打開了暖黃色的燈,不遠處有人在彈鋼琴。
周悅齊開了一罐啤酒,先遞給趙南星。
趙南星抿唇:“喝酒誤事。”
“我們都在,誤什麽事?”周悅齊又開了一罐遞給商未晚。
趙南星從那年因為喝醉酒犯錯後便再沒碰過酒,逢年過節也不需要走親訪友,第一年還跟着沈沂回了一趟沈家。
因為晚上還要去值班,她就跟沈沂的小侄女湊一起喝可樂。
回家時便是她開車載沈沂。
後來沈沂去宜海,她幾乎沒去過沈家,偶爾舒靜會過來看看她,但沒什麽好聊的。
尤其她這個人沉默寡言,不太會說話,久而久之,舒靜也不來了。
算起來,已經有很久沒見。
反正對于趙南星來說,她的生活就是醫院、家。
拗不過周悅齊,趙南星便跟着喝了一罐,順帶也喝了那杯冰晶藍色的酒,聽酒保說,這酒的名字叫“歲歲年年”。
等到喝完,周悅齊才沖她們神秘一笑:“走,帶你們去玩。”
—
說起來,這還是趙南星第一次來酒吧。
她見到這樣的酒吧也覺得奇怪,并不明白這些有錢人到底是什麽毛病,為什麽要花這麽多錢來這種地方?
那酒确實不錯,但也不值這個價。
而周悅齊帶着她們在酒吧裏過了兩扇門,然後推開一扇看上去就很豪奢的門,門上還寫了個“夜”字。
趙南星注意到,她們最開始待的那個地方,門上寫的是“晚”。
頗有一種每扇門都對應一個“元宇宙”的精巧設計。
門一推開,斑斓的光與影交錯,音樂聲與人聲交織,是一個和剛才完全不同的世界。
周悅齊站在門口,像個門童一樣鞠躬,“兩位美麗的小姐,歡迎來到成年人的夜生活。”
商未晚&趙南星:“……”
兩人齊齊覺得周悅齊玩得花。
但最花的應當是這家酒吧的老板,很有創意。
臺上的MC長得很帥,重金屬質感的音樂聲刺激着每個人的耳膜和心髒,初進來以後只覺得吵。
趙南星這麽和周悅齊說,周悅齊附在她耳邊嘶喊:“酒還喝得不夠多。”
舞池中飄着朦胧的白煙,男男女女随着音樂聲蹦起來。
周悅齊又拉着趙南星和商未晚去吧臺喝了一些,然後才去臺上蹦。
她們混跡于人群之中。
趙南星始終放不開,她的胳膊也不敢擡太高,腳也不太敢離開地面。
她的運動細胞不是很發達,從小對跳舞就很抵觸。
但喝多了酒,她也能跟着蹦,只是小幅度的。
商未晚和她一樣。
周悅齊已經玩嗨了。
趙南星趁她不注意,偷悄悄溜回了吧臺。
沒多久,商未晚亦然。
兩人坐在那兒,酒保給她們調了兩杯酒放在面前。
趙南星安靜地喝着。
進來久了,也逐漸适應了這裏的吵鬧。
商未晚喝了口酒才接着之前的話說:“你怕的是沈沂出-軌?”
趙南星思考後緩緩搖頭,“我總覺得,沒有不出-軌的男人。”
“那你還結婚?”商未晚說。
趙南星頓住,隔了會兒才道:“我現在想起來也覺得莫名其妙。”
大抵是受趙德昌的影響,趙南星對這些事都持悲觀态度。
她并不覺得沈沂和她結婚就會一生忠誠。
人的忠誠度還不如狗。
這是人性裏存在的卑劣。
而她坦然接受這一切。
她對沈沂的怕是說不上來的,但現在或許也不需要去想明白。
沈沂有了喜歡的人,她應當是讓出位置來的。
只是,好像,有些不甘心。
趙南星從小都争強好勝,所以她一直都在努力學習,要得第一名。
如果當初不是沈沂轉學過來,她一定是最好的那個。
即便如此,她也是優等生。
從小到大,在所有需要排名的考試裏,她的成績永遠不差。
所以她一直都覺得自己能做好所有事,包括婚姻。
不就是結個婚嗎?不就是經營婚姻嗎?
這有什麽難的?
而且沈沂是個非常優質的結婚對象。
但現在四年過去,她好像把她的婚姻經營得一團糟。
能進醫院四年就升副主任醫師的寥寥無幾,所以她依舊是那個“優等生”。
可在婚姻這場考試裏,她可能要交白卷。
所以不甘心。
沈沂應當也是受不了她。
但受不了她什麽呢?性格?冷淡?自私?
趙南星在腦海中将自己的缺點一一過了一遍,随後将那杯酒一飲而盡,苦笑道:“我自己好像都不是很喜歡我自己。”
所以沈沂憑什麽喜歡她呢?
小時候她就愛欺負沈沂,長大了沈沂那麽厲害。
他成為了優秀的天之驕子。
家世顯赫,事業有成,性格溫和,是世人眼中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哪怕現在離了婚,沈沂依舊是衆多女人趨之若鹜的對象。
他們之間有着無法逾越的鴻溝。
趙南星喃喃地說了句:“趙南星,你怎麽那麽差勁啊。”
商未晚沒聽清,湊過去問:“什麽?”
趙南星眼睛已經有些迷蒙,她拉着商未晚站起來,腳步懸浮。
“商商。”趙南星伸手攬住商未晚的腰,“來,陪我練舞。”
商未晚:“?”
“我不信我學不會。”趙南星清了下嗓子:“我一定可以做好的。”
商未晚:“……”
她捏住趙南星的手:“你喝醉了。”
趙南星搖頭:“我知道我是趙南星。”
商未晚:“……”
趙南星站得筆直,似一棵松,眼神迷茫中透露着堅定:“我一定能拿第一名。”
商未晚:“……”
在她們的四十五度方向,有個男人正拿了一杯酒找角度拍照。
最終咔嚓一聲定格下了最漂亮的畫面。
藍色酒液宛若冰川下的海洋,波光粼粼。
他轉頭将照片發了張朋友圈:【新品。】
—
沈沂在發現趙南星把他拉黑以後,知道趙南星又生氣了。
于是坐在車裏思考五分鐘,轉頭将車開到附近的飯店。
重新回到包廂時,已然酒過三旬。
今天來的也都是君誠的一些大律師,在業內也都是有拿得出手的赫赫有名案子的人。
他入職君誠也是因為他研究生導師給拉的線。
他的研究生導師門生很多,而他也算偏得青睐。
尤其是那一例無罪辯護,使得他名聲大燥,不少律所都向他抛來了橄榄枝。
這其中有運氣的成分,也有他的辛苦。
君誠現在的律師主任是他研究生導師的同學,有這麽一層關系,他入職君誠也成了理所應當的事。
而君誠也給他開出了很優渥的條件。
只能說,君誠發展到如今地步,其中不乏“大膽用人”的因素。
譬如年僅三十五歲就做到了君誠律所的合夥人。
而對于沈沂,愈發大膽,直接開出了高級合夥人這樣的條件。
今日便是給沈沂的接風宴。
而他進去的時候,大家正好聊到了近期大熱的關璟案。
八位數的辯護費讓圈內衆人躍躍欲試,卻誰也沒有把握能打無罪辯護。
有個經驗豐富的律師笑道:“就是九位數那也打不下來啊,又不是說他沒做,是實打實的做了,連監控錄像都出來了,他拿什麽抵賴?”
“最低也得三年。”有人說。
又有人接茬:“五年吧。對面律師是宜海大學的博士生導師。”
“會教書也不一定會打官司啊。”
“……”
他們讨論得正熱鬧,沈沂回到席間。
池盛沒有回來。
看到他回來,大家便把話題轉到了他身上:“沈律,有小道消息沒?關璟案有人接嗎?”
“哪會有人接啊。”席間有人說:“接了得被網友的唾沫星子淹死。”
“這可不一定,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大家差點接着這個話又聊起來,沈沂捧着杯溫水熱了熱水,看向問話的人搖頭:“沒聽說。”
他能很好地融入新環境,大家聊什麽他也不太關心,偶爾有人把話題抛到他身上,他便自如地接茬,然後再将問題抛回去。
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練出來的。
總之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然成了這幅模樣。
偶爾、也會有點讨厭。
但看着那麽多人喜歡,他覺得似乎也不錯。
比幼時好。
沈沂在席間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有人來勸酒他便說自己開了車,當大家提出可以找代駕時,他一怔。
沉默幾秒後才舉起水杯說:“我太太聞不得酒味。”
席間大驚。
“沈律結婚了?”
“這麽年輕都有太太了?”
“你不是才畢業沒幾年麽?”
“咱們這行這麽忙,你怎麽有時間結婚的?”
“有了孩子沒?”
“……”
大家喝多了酒,聽到感興趣的話題就七嘴八舌地問起來。
沈沂一時不知先該回答哪個,于是在安靜地聽完之後,有條理地回答:“和我太太從小就認識了,研究生畢業時結的。目前還沒孩子,之前一直兩地分居。”
聽他這麽說,大家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來了君誠。”
沈沂溫和地笑笑。
于是大家在席間誇沈沂,有說他酒量好的,有誇他性格好的,還有說他能力強的。
因為沈沂那一場是直播,很多業內人士都看了。
無論是邏輯能力,還是語言表達,堪稱無懈可擊。
一個律師,甚至幹了警察和法醫的活兒。
所以才能将無期翻案成無罪。
大家誇起來毫不吝啬。
沈沂聽了會兒,包廂裏衆人抽起了煙,有人給他遞,他亦擺手拒絕。
那人一怔,“也是因為太太?”
沈沂笑着點頭,“是。”
趙南星一到換季就有過敏性鼻炎,聞不得煙味。
但他拒絕的主要原因是不喜歡和這麽多人圍在一起抽煙。
這時候把太太拉出來是最好的借口。
趙南星雖不在,但幫他擋過不少煙酒。
“煙酒不沾,好男人啊。”有人感慨。
沈沂溫和地笑:“沒有。”
其實他抽煙,但次數很少。
以前在雲京時是不抽的,但後來壓力太大,一個人待在宜海,晚上回去要看卷宗,通常一熬就是通宵。
于是某個結束和當事人家屬會談後的夜晚,他走進便利店買水時順帶買了一包煙。
一發不可收拾。
就是熬夜最厲害的那段時間會抽得厲害一些。
回到雲京後,他還沒買過煙。
在大家還想揶揄他一句什麽時,電話響起,他說了句抱歉便出門去接。
是個賣保險的。
他敷衍了一句便挂斷,但不想回到烏煙瘴氣的包廂,便去了個僻靜的地方刷手機。
他的互聯網生活比趙南星還貧瘠。
但和趙南星一樣,有小紅書。
甚至,他開了一個小紅書賬號,關注了趙南星。
好友程闕在九點多給他發了條消息,問他去不去玩。
他回複:【還在接風宴,明天。】
程闕:【無聊。】
程闕:【這麽久沒見,你還這樣。】
程闕:【今晚酒吧很熱鬧,林熾和關序差點打起來。】
沈沂:【那可是你的地盤。】
程闕發了個哈哈大笑的表情,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的輕佻。
【弄壞什麽賠什麽。】
【要是不賠……】
沈沂:【怎樣?】
程闕:【不是還有你麽?】
沈沂:【……滾。】
程闕那邊一連發了好幾個表情包。
能被沈沂列入好友的人大抵只有程闕一個。
所以有閑心和他扯幾句。
程闕家是做酒店生意的,連鎖店開到了國外。
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人也并非都受盡寵愛,沈沂不是,程闕亦不是。
這可能就是他們兩個人關系好的原因之一。
程闕開了家酒吧,叫。
當初開酒吧,沈沂贊助了三百萬,是在他成年時沈崇明給他的“創業基金”。
讓他在十年內将利潤翻三倍,這樣他就可以得到遠牧集團3%的股份。
而沈沂聽說程闕想創業但沒錢,二話不說将這筆錢給了他,沒問他想做點兒什麽。
後來程闕将經營得如火如荼,一年就翻了番,三年翻到了千萬。
程闕固定把錢打到沈沂卡上,沈沂倒是沒看過具體有多少錢。
他們高中的時候常混在一起,大學也一起在宜海上。
只不過程闕學習不好,只上了宜海一所普本,後來為了經營酒吧,幹脆退了學。
被他父親知道以後氣個半死,本來就看他不爽,這下更是把他視為眼中釘。
所以五年前送他出國鍍了層金,這兩年才回來。
卻依舊發展得很好。
沈沂随手翻開了他的朋友圈,這人有個攝影的愛好,拍出來的照片總格外朦胧。
今晚也有發,是一張雞尾酒的照片。
宛若冰川下的海洋,冷淡中流露出洶湧的熱潮。
沈沂點了個贊,卻在要返回的時候看到了一抹藍色。
是溫柔又冷淡的水藍色,而那抹水藍色下的白皙腳腕纖細,已然被折射在酒裏。
沈沂立刻和程闕說:【我現在過去。】
程闕:【?】
程闕:【饞酒了?】
沈沂:【找趙南星。】
程闕:【就你那個我沒見過的老婆?哪呢?】
沈沂:【和周朗妹妹在一起的那個。】
程闕:【兩個呢。具體點。】
沈沂:【最好看的那個。】
程闕:【……】
程闕拍了一張過來,圈出了穿紅色長裙的商未晚:【這個?】
沈沂:【……不是。】
程闕發了趙南星的照片過來,而趙南星的身前正站着一個男人。
程闕:【兄弟,危!】
程闕:【看來你老婆更受歡迎啊。】
沈沂:【看好她。】
程闕:【?】
沈沂一邊往包廂走,一邊給程闕發語音:“她喝多了會亂抱人,你看着點兒,我現在過去。”
程闕急了:“那她抱我怎麽辦?”
沈沂:“……給你手剁了。”
沈沂匆忙回包廂和大家打了聲招呼,說有急事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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