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吃醋

宋太後淡淡地讓她起身。

她目光帶了幾分打量,在趙歸雁身上不停地巡梭。

許是因着初次承恩,程景頤又多加溫存照顧,她眉眼間的那幾分稚嫩也消散得幹幹淨淨,眼波流轉間,帶了幾分清豔的妩媚。

若說以前的她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如今就是雨露細潤下的嬌花,巍巍顫顫地吐露花芯,那樣嬌妍,那樣光彩照人。

宋太後心裏是實打實信了,他們這是圓房了。

不過轉瞬,她又有些心情複雜。

想到了程景頤如今比宋明翰年歲還要小一些,卻已經妻妾成群,過不了多久,便能子孫滿堂。可宋明翰,卻生死攸關,随時會死掉。

她露出幾分難過,不過轉瞬,她目光飛快地劃過趙歸雁的肚子,壓下了心底的難過。

心腹嬷嬷有眼色地搬了條凳子給趙歸雁,便安靜地退到了一旁。

趙歸雁施施然坐下,雙手置于腹前,嘴角含着一抹淺笑,倒讓人瞧不出她心裏的想法。

宋太後看了一會兒,見她坦然回視,鎮定自若的模樣,頗為頭疼。

趙歸雁成長得太快了,以前還能有幾分膽怯,如今這模樣,比入宮多年的淑妃麗妃等人,都還要從容。

後宮多了個與她不是一條心的皇後,着實讓她不舒心。

想到她架子越來越大,竟讓她等了這麽久,便要責問。

宋太後不動聲色地挑高眼尾,她長相美豔,這樣的動作讓她整個人都鋒芒畢露,很有壓迫感。

心腹嬷嬷忽然咳了幾聲,宋太後愣了一瞬,又将眼尾耷下來,複又是那個神色淡淡的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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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歸雁明顯感覺到宋太後那一瞬間似乎是要說些什麽,可心腹嬷嬷一咳嗽,就打斷了她。

“昨夜可是睡得好?哀家本想遣太醫去替你瞧一瞧,開幾副安神湯給你,可一想到皇帝身邊有江姚,旁人也就用不上了,這才打消了念頭。”

宋太後不自然地撫了撫發髻,她久居高位,多少年不用看人臉色,也不用佯裝和善地與人說話,今日破天荒地頭一遭,竟還有些不習慣。

趙歸雁這下是真的驚訝了,宋太後一直對她沒個好臉色,今日怎麽回事?居然關心起她來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趙歸雁心下暗暗警惕。

“臣妾昨夜睡得安穩,多謝太後娘娘關懷。”趙歸雁笑道。

宋太後随意地點了點頭:“那就好。”

說完,便百無聊賴地撫着衣袖上的花紋,不再說話了。

心腹嬷嬷在一旁看得着急,這好歹也要裝個樣子啊!

宋太後接收到了心腹嬷嬷的眼神,有些煩躁,她擡起下巴,問道:“哀家讓你來,就是想讓你勸一勸皇帝,哀家昨日話說得有些過了,今日便想與他吃頓飯。母子之間,哪能有隔閡。只是皇帝性子拗,哀家今日去請他,他肯定不願意應允,不如皇後做個中間人,将他勸過來?”

趙歸雁沉吟了一下,溫聲道,“臣妾盡力而為。”

她也沒有一口答應下來。

她是皇後,也是程景頤的妻子,宋太後的兒媳。

他們母子之間的事情,她不便插手,她最多做些協調雙方的事,母子矛盾讓他們自己解決去!她可不會傻乎乎地想着搞好他們母子之間的關系,成為這個家的大功臣。

她清楚地知道,程景頤才是她托付終身的人。

宋太後不悅,什麽叫盡力而為?她好不容易拉下臉來求她,她還這樣端起來了?

不過她也沒說什麽。

趙歸雁吃軟不吃硬,她可不能現在就翻臉。

交代了今日最重要的事情,宋太後就想趕人了。

她沒時間留在這兒,宋明翰那邊還要有人照顧呢。

好在趙歸雁也是相同的想法,她見宋太後臉上有些不耐煩,她就率先站起身,道:“臣妾不打擾太後娘娘的休息了,臣妾告退。”

宋太後松了口氣,連忙擺了擺手。

等趙歸雁離開了,她也立刻整理衣裳,步伐輕快地往外走去。

剛走出不遠,就看到角落有一個身影鬼鬼祟祟,跟在趙歸雁身後。

她停下了腳步,好奇地問道:“那是誰?”

心腹嬷嬷眯着眼看了一眼,恭聲道:“那是榮國公府的庶三小姐,趙雲莺。”

宋太後又問:“她在那裏做什麽?”

那樣子,不像是存了什麽好心思。

“去,将她弄到哀家面前來。”

這話很是随意,顯然看不上趙雲莺。

心腹嬷嬷使了個眼色給一旁的太監,小太監會意,快速将趙雲莺押着往這裏走來。

趙雲莺吓得花容失色,她偷偷摸摸地跟在趙歸雁身後,想看看能否借機接近陛下,卻不料身後竄出來兩個小太監,二話不說就将她扭送到了這裏。

趙雲莺剛還要掙紮大喊,那小太監眼疾手快地往她口中塞了個帕子,她只能嗚嗚出聲,卻不被人聽見。

趙雲莺擡頭就看到了宋太後,頓時惶恐不安,手腳發軟地跪在地上。

這一跌,可是不得了,将她袖中的東西掉出來了。

趙雲莺臉色大變,匆匆去撿,卻不料斜地裏生出一只細膩如玉的手,撿起了瓷瓶。

趙雲莺閉了閉眼,覺得自己肯定是死定了。

宋太後将瓷瓶遞給了心腹嬷嬷,心腹嬷嬷揮了揮手,細細辨認瓷瓶的氣味,半晌,她才說道:“也是一種春/藥。”

心腹嬷嬷幾乎什麽都會,當年她也是精心栽培的,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就是宋家專門為宋家女入宮培養的,只不過只有出嫁了的宋太後被先帝看中了,所以心腹嬷嬷就一直跟着宋太後。

尋常藥理她都懂,就是防止宋太後被人用藥陷害。

趙雲莺一下子白了臉,沒想到自己的東西被嬷嬷一下子認出來了。

她死死摳着掌心,強壓下害怕,反正他們又不知道她那這東西做什麽。

宋太後輕啧了一聲,似是不屑,又像是嘲諷。

趙雲莺無端燥紅了臉。

總感覺宋太後知道了什麽。

宋太後的确看出來了趙雲莺的小心思,那樣明晃晃,讓人發現不了都難。

宋太後對趙雲莺印象不多,只知道是個心比天高的丫頭,好像幾年前的一場宴會就喜歡上了程景頤,不過她一直瞧不上趙家人,也就沒過多在意。

傾慕程景頤的人,怕是從皇城南到城北都排不下,趙雲莺算什麽?

不過,她如今倒是願意拉她一把。

“你去何處?又想給誰吃這藥?”宋太後問道。

趙雲莺咽了咽口水,道:“這只是臣女好奇買來玩的,并不是要給誰吃。”

宋太後輕笑了一下:“趙家家教哀家領教了,未出閣的姑娘,竟這樣不知羞恥,買一些這種東西玩兒,當真是一絲臉面都不顧了。哀家可要好好問問榮國公,究竟是怎麽教女兒的。”

趙雲莺白了臉,哀聲求道:“太後娘娘,求您開恩,不要去尋臣女的爹爹。臣女只是一時糊塗,沒想害人啊!”

若是被趙清鴻知道了,她……她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宋太後道:“你對哀家不誠實,你說的話,哀家一句也不想聽。”

說着,甩袖欲走。

趙雲莺咬了咬牙,白着臉一把抓住宋太後的裙擺,低聲道:“臣女都說,臣女坦白。”

“臣女是想要給……陛下下藥……臣女只是太愛陛下了,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啊!”

宋太後頓住腳步,将自己的裙擺從趙雲莺的手中拽出來,淡淡說道:“這樣哀家才願意信你啊……”

趙雲莺心裏有點冷意,宋太後知道她的往事,卻絕口不提,甚至詢問問題也只是考驗她罷了。

她彎下腰,紅唇貼在趙雲莺的耳畔,幾不可聞:“這種藥性太差了,哀家這裏有更好的,你想要嗎?”

趙雲莺心跳加快,不敢置信地望着宋太後。

宋太後勾唇笑了笑,眼神似妖,帶着篤定。

趙雲莺嗓子幹澀,不由自主地說道:“想要。”

宋太後滿意一笑。

心腹嬷嬷将本屬于趙雲莺的瓷瓶還給她,又從袖子裏取了另一個藍色的瓷瓶給她。

宋太後道:“不要辜負哀家對你的期望啊!哀家可是想着,後宮也有你一席之地呢。”

說完,翩然而去。

趙雲莺緩緩捏緊瓷瓶,眼睛很是明亮。

就連太後都支持她,她一定能成功入宮了。

等走遠了,心腹嬷嬷才小聲問道:“娘娘,您為何将夜合歡給趙三小姐?”

宋太後道:“你不覺得,她比趙歸雁更好拿捏嗎?趙歸雁太舒服,哀家便不舒服,總要替她尋些鬧心的事,否則哀家如何咽得下這口氣?趙雲莺太蠢笨,什麽心思都擺在臉上,鬥不過趙歸雁的。但哀家也不想讓她好過,她害我們母子反目,哀家便讓她們姐妹相殘。”

“更何況,多個人,皇嗣便多一分希望。”

心腹嬷嬷有些遲疑,“陛下不一定會寵幸她吧?”

宋太後笑道:“那是以前,開了葷的男人,可是最禁不得撩撥了。”

以前程景頤不理睬女子,宋太後覺得是他不知其中美妙滋味,所以不會心動。

可昨夜……

食髓知味,又有夜合歡……

……

趙雲莺悄悄讓丫鬟去打聽了,聽聞夜裏陛下喜歡獨自一人坐在山頭飲酒。

她握了握拳,覺得那時是最佳時機。

夜幕降臨,她細心裝扮了一番,便提着精心準備的酒菜,獨自一人往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她走得卻很是激動。若是以前,她恨不得立刻折返,可今日,她想到這樣辛苦之後,便能嫁給程景頤,成為妃子,她就興奮得忽略了這一點疲憊了。

待走了半個時辰,趙雲莺才爬到了山頭,此時她已經是大汗淋漓了。

趙雲莺探着頭,果見蒼穹皓月下,一人正對月淺酌。

趙雲莺手腳緊張得有些出汗,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拍了拍裙角的泥土,這才壓抑着激動,款款走過去。

程景頤聽到了身後的動靜,唇角露出一抹笑,慢悠悠地轉過身,在看清楚來人的面容時,眼底的笑意霎時褪得一幹二淨。

他斂了笑,眼尾帶了幾分冷淡:“你誰?”

趙雲莺嘴角的笑也僵住了。

方才程景頤那帶着溫柔的目光讓她心尖發顫,更是心動不能自已。沒想到,那笑……竟不是給她的。

趙雲莺壓下心底的失落,強自展顏:“臣女是榮國公之女趙雲莺,皇後娘娘與臣女是姐妹,她讓臣女來給陛下送些糕點。”

程景頤蹙眉,道:“皇後讓你來的?”

趙雲莺點了點頭。

等事成之後,程景頤也不會介意她如今的這一點謊話了。

夜風輕拂,脂粉氣夾雜着一股熟悉的味道飄入程景頤鼻間,他嫌惡地往後退了一步。

夜合歡?

程景頤眼底含了幾分嘲弄,剛要說話,他就看到遠處夜色下,有一道纖細的身影緩緩映入眼簾。

他話音一轉,忽然道:“既然是皇後讓你送來的,你就放下吧。”

趙雲莺一喜,颠颠地走上前,口中柔聲說道:“要不讓臣女伺候陛下飲酒?”

程景頤強忍着惡心,點了點頭,目光不經意地瞥過遠處的身影。

那人似乎氣呼呼地踢了踢一旁的樹?

程景頤眸子裏漫上笑意,趙雲莺見了,神思恍惚地癡望着他。

程景頤很快受了笑。

趙雲莺略顯遺憾,她跪坐在地上,替程景頤斟了一杯酒。

趙雲莺緊緊盯着那杯酒,眼見着程景頤要喝了,可卻忽然放下手。

程景頤沒有立刻飲那杯酒,說道:“既是皇後的姐妹,也便是朕的姐妹,飲一杯?”

趙雲莺按耐下急切,拿了個新酒杯,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酒。

和陛下都喝了的話,也便是兩人都會中藥,荒山野嶺,孤男寡女……

趙雲莺仰頭一飲而盡。

程景頤透過酒杯,看到那道身影越發氣憤,提着裙角從那頭過來了。

他眼珠子轉了轉,忽然低頭淺淺啜了一口酒,又不動聲色地将杯中剩下的酒倒入泥土中。

趙雲莺酒量不太好,一杯酒就讓她有些頭暈,她搖了搖頭,就見程景頤的酒杯見了底,露出一抹笑。

她剛要說話,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嬌滴滴的聲音。

“夫君!”

程景頤眼眸瞬間明亮,比天上的明月還要澄亮。

他随手将酒杯扔在地上,低低應了一聲:“嗯。”

趙歸雁緊緊抿着紅唇,小臉上帶着薄怒,看見趙雲莺,鼓着臉頰瞪了他一眼。

那樣生動鮮活,又那樣讓他心動。

趙歸雁走得又急又快,她都要氣死了,明明程景頤讓她獨自前來,可沒想到他還叫上了趙雲莺。

她本來氣得想轉身就走,可想着,走也要把趙雲莺帶走。

她是壞人。

不能來禍害程景頤。

趙歸雁抿了抿唇,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她才不是吃醋,她是為程景頤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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