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6)

紅的,沈勤科看不下去,扶着她準備送她回寝室休息,沫施借着酒勁跑到沈勤科前面與他正面相對:“沈勤科,為什麽你放不下,為什麽你還想着她?我都放下了……我都放下了!你知道我多難嗎?你知道我多辛苦嗎?可是我還是放了……你呢!究竟要我怎麽樣……你究竟要我怎麽樣!”

沈勤科的目光一黯,片刻後卻灼灼的望着沫施:“安沫施,別騙自己了。你根本沒放下!”

沫施長這麽大,真的喝醉其實只有兩次,一次是高三畢業,還無法忘懷林江離開的那個聚會的晚上,再一次,就是昨天晚上,離開快兩年的人忽然出現的時候。沫施坐在床上,看了看地上從外面照進來的陽光,今天收拾行了倒也不錯,還能曬曬被子。林江昊說林江會和鄒雪會和他一起回去……原來林江昊也是老鄉,那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和林江的關系?沫施拍了拍自己有些昏沉的腦袋,林江回不回來,和鄒雪又會怎麽樣,已經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了。這樣一拍,好像拍醒的不只是宿醉的腦袋,還有那渾濁了太久的思緒。

人有時候很奇怪,會預想到一件事情發生的時候自己會有怎樣的反應,或者會覺得自己完全無法承受,而當事情真正發生之時,好像真如自己所預感的,無法接受,而在這之後,卻發現那樣的緊張是自己給自己的心理暗示,其實,是可以如同一個局外人來看待來處理。就好像現在的沫施,和林江見面的場景,總是在腦海裏構想過很多次,會感覺自己無法應對,無法處理,可是原來那只是一個強烈的心理暗示,清醒過來,其實她已經走出了自己給自己圍得局。連自己為自己設想的一個表現,也看了個透徹。

也許是因為清醒過來,沫施才想起了沈勤科昨晚的那句話。她趕緊起床,簡單的梳洗之後就出了寝室,可是她現在才發現,除了備考時候知道去他的常座,去他室友的常坐,知道他的電話號碼,其他的卻一無所知,沫施懊悔應該留下是有的電話號碼的。沫施在晃晃悠悠的去食堂的路上,忽然就看見不遠處正提着一袋吃的的沈勤思,沫施心中一動,趕緊追了上去:“沈勤思?”她在她背後剩兩步的距離停了下來微微喘氣,沈勤思似乎也十分驚訝能碰見沫施。

“你買這麽多東西,回家嗎?”沫施探問道。沈勤思甜甜的笑了,點頭算作回答:“我哥那個人,你別以為他細心,該馬虎的時候他一點也不輸別人,每次和他坐火車回去,火車票身份證學生證,貴重物品他都細心地很,偏偏有時候買了甜食沒買鹹的,買了鹹的忘了買水,那個樣子別提有多逗了。”

沫施也笑了,可回過神來,臉上有些發燙:“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沈勤思偏頭,樣子有些可愛:“是嗎?我以為你想聽這些啊……”沫施摸摸腦袋,笑得難得的憨厚,不過到底是理智大于感情,那句:“你說的也對……”說出口之前,她想到了更重要的事:“勤思啊……額,你不介意我這麽叫吧,勤科……哦不,我是說你哥哥,他現在在哪呢?”

沈勤思說:“在圖書館啊?他不是說你之前有一本微觀經濟學在他那裏沒有拿走今天去還給你嗎?”在圖書館?沫施覺得奇怪,可是還是趕緊告別了沈勤思匆匆跑到圖書館,可是沫施在沈勤科喜歡坐的三樓找了一圈,并沒有發現沈勤科的影子,沫施這才發現,不同年級的學生期末考試的時間不一樣,現在還是有很多的大二大三學生在備考,沫施看着只比那幾天多空出幾個位子的圖書館,最終只能垂頭喪氣的離開,樓梯口就在廁所出來右轉,而當沫施走到當天睡覺的椅子旁的時候,意外的發現沈勤科正呆呆的坐在那張椅子上,嘴角微微上翹,就跟一患上小兒癡呆的人一樣,呆呆的。

沫施悄悄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沈勤科回過神來,臉上有一絲窘迫,沫施大大方方的伸手,往沈勤科面前一攤。沈勤科挑眉:“幹嘛?”沫施笑道:“不是說來還我的書嗎,哝,還我呗。”沈勤科面色一窘,沫施心裏卻因為他這樣的變化充滿了陽光,好像什麽都亮了。

兩人就這麽挨着坐在椅子上看着廁所門口出出進進的人。沫施想了很久,最終還是開口:“沈勤科,我不知道現在跟你說這些你心裏是怎麽想的。其實昨晚那個男生,是我高中的男朋友,唔……也是我初戀男朋友,但是……就像你看見的,他跑了,和他們班的女生。沒錯,當時我是挺生氣的,挺想不開,我不止一次的希望他們之間只是因為有某種利益達成,他們不會長久,而他,會在發現一切都不是出自真心而感到懊悔,再見到我的時候,會後悔的捶胸頓足,求我原諒,求我再給一次機會,可是就像你看見的,他們不僅沒有分開,反而越來越好。所以……我總歸是不開心,可是,醉了一場,睡了一覺,我忽然覺得,其實我沒有想象中那麽難過,那麽震驚,其實我也可以像在看別人的故事一樣置身事外。”

沫施站了起來準備離開,走之前,她看了看沈勤科,他還是一直望着前面并不存在的一團空氣,只是臉上再無笑意,她說:“老是說蓮子苦蓮子苦,可是都沒有那份心了,還苦什麽呢?其實蓮子羹挺甜的,真的,下一回,你請我喝一碗呗。”

☆、我只是忘了還有生老病死

蘇沅和張爽當天就回家了,石筠婕約好和左康先去玩幾天,會晚一點回家,晚上,沫施便一個人在寝室給石筠婕留門。一個人在寝室,沫施第一次發現少了三個人會這麽安靜,想想這一年來,之前是沫施戀愛,總是很少和她們呆在一起,後來,是其他三個人有了男朋友,整個寝室都很少在一起。可是,每一次都是在需要她們在身邊的時候,她們就義無返顧的陪着。沫施忽然發現,一年來,她真的忽視了很多東西,先是為林江,再是周子謙,一直到現在全身心撲在了沈勤科的身上,而對蘇沅,張爽和石筠婕都關心的太少,她們之間,一直是不等價交換。

不知道怎麽睡着的,迷迷糊糊中還聽到石筠婕回來的聲音,可是太困,沒有睜眼。第二天,沫施便拖着行囊上了火車。這一次,沒有人送,也沒有人同行,起初沫施還在心裏小小的揣測了一下人與人之間的緣分,而當她在火車站看見沈勤科的時候,那顆心都快撲騰出來了!沈勤科看到沫施的時候,顯然沒有她那麽興奮,不過倒也愣了一愣。沫施立馬拖着自己的大箱子擠了過去:“你怎麽會在這?”沫施看了看他手上的行李:“現在這個候車點只有這一趟車……沈勤科,你不會也是Y市的人吧?”沈勤科點點頭。沫施驚訝。她怎麽就從來沒發現過自己和沈勤科時同鄉呢!不過也難怪,沈勤科的普通話發音很是标準,完全聽不出地方口音,沫施在心裏嘀咕,是不是悶騷的男人都比較會僞裝。

可惜的是,他們兩人雖然是同一列車,但是不是同一列車廂,沫施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沈勤科上了另外一節車廂。天氣比較熱,雖然列車中有空調,但是人實在太多,買站票的人幾乎擠滿了整條過道。沫施撐着腦袋思索了半天,終于把心一橫,拖着自己的大行李就朝沈勤科那節車廂裏沖。車廂裏的人實在是太多,沫施這樣穿行無疑會引來許多人不滿,饒是如此,當她看見沈勤科一臉不可思議的望着自己的時候,心中是滿滿的自豪感,沫施面上裝出一副十分着急的樣子:“勤科啊,我……我想上廁所了,但是我是一個人,東西放着不安全,所以只能來找你了,能麻煩你幫我看看行李嗎?”沫施一臉的可憐相,沈勤科皺着眉頭,最終還是擺擺手牽過她的大箱子,好在他坐的是靠近走廊的,可以把大箱子放在他面前,沫施把行李安頓好了,變裝模作樣的去了趟廁所。回來的時候,她伸手要回自己的行李:“謝謝你啊,我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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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勤科無奈道:“你準備又這麽穿回去嗎,再說了回去了你的位子估計也沒了。”沫施假意搖了搖手上的火車票:“怎麽會呢,我可是有票的,還怕誰不講理嗎?”沈勤科面上一滞,忽然站起身來,将沫施拉到自己的位子上,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了下來:“這一路你要是能安安靜靜我就謝天謝地了……”沫施聞言咕哝道:“以前也不知道是誰喜歡針對我,老在嘴皮子上讨便宜。”沈勤科輕咳一聲,沒有說什麽。

沫施這一趟車要坐上五個小時,兩個人這一次比較幸運,中途下車的人很多,位子也空了下來,沈勤科并沒有讓她回到自己那節車廂,剛好沫施旁邊這位乘客下了車,沫施又将他拉着坐下來。

“沈勤科啊,一直都沒聽說過你是Y市人啊,你住哪個區?我去找你玩!”沫施待兩人一坐好便開始刺探軍情,沈勤科看着窗外,回過頭瞟了沫施一眼,沒有說話。沫施也不氣,只是在一旁陰陽怪氣道:“沈勤科,那時候我還沒那什麽你的時候,你天天跟我鬥嘴吵架,你也不是什麽沉默寡言的人吶,怎麽我一那什麽你,你就天天在我面前沉默寡言呢,男人吶,就是這樣,經不起那什麽。真的,沈勤科,那種一言不發,一臉不食人間煙火樣子的男人一點也不讨喜。”沈勤科輕咳一聲:“ X區。”沫施驚喜道:“我是A區的,那咱們家應該不遠啊,我去找你玩,就這麽決定了!哎,你把你家詳細地址給我行嗎?”

沈勤科終于受不了安沫施了:“我說,你一個女孩子幹嘛整天纏着一個男的?在家好好呆着就成!而且……而且我也不一定回家,我和我媽會去我奶奶那裏住。”沫施瞅了瞅他,終于不再鬧騰。來日方長,她不急于一時。不過,當沈勤科說道去奶奶家的時候,沫施倒真的想着,該去看看萍姨了。以前,她太任性了,冒着大雨往萍姨家門一倒,她便要沒日沒夜的照顧自己,大熱天賣着五角錢一杯的綠豆湯,涼蝦,還得去工廠踩縫紉機做活,最後自己說走就走,連個商量都沒有,萍姨固然知道自己回到家裏衣食無憂,可是那張蒼老的臉上流露出的不舍,沫施還是看了個清楚。

說到底,沫施幾乎是萍姨一手帶大的,那時候爸爸每天都有開不完的學術研讨會,就算在家裏,多半也在看書,寫稿子,而媽媽……雖然大學的課程沒有多少,但是一閑下來,她更多的是和自己的朋友外出旅游,一家人好好相處其樂融融的場面實在是太少了,可是那時候沫施沒有想過太多。據說萍姨沒有家人,也沒有結婚生子過,現在也就沒有人來照顧她,想到這裏,一股子的愧疚感忽然迎上心頭,沫施決定下了火車先去萍姨家看看她。

沈勤科轉過頭看了看在身邊快要睡着的某個人,認命的幫她把随身的包包拿到兩人之間放好,又把她的箱子往裏面拖了拖,離到站還有兩個多小時,身邊的人似乎很困了,腦袋一歪,便靠在了他身上,沈勤科并不否認沫施靠過來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都忍不住一僵,連他自己都有些鄙視自己這麽沒出息,過了好久,他才慢慢的放松下來,微微轉過頭,好像還能嗅到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沈勤科臉上一熱,剛要伸手推開她,又停下動作。沈勤科微微笑了笑,也閉上眼睛養神。

火車到站的時候,沈勤科把口水都快要流出來的人推醒,沫施和沈勤科剛下車,走出火車站還沒多久,章晨曦就看見了沫施。沫施見到她的時候倒是微微一愣:“你怎麽來了?”章晨曦接過她的行李,沫施回過頭看沈勤科,他只是指了指另一邊,沫施看見一個中年男人正站在一輛車邊沖沈勤科招手,她心領神會,做了個打電話的姿勢就先和章晨曦離開了。

“晨曦姐,我想先去看看萍姨。”沫施說。

章晨曦一邊倒車一邊說:“你才剛剛回來,而且還有一堆行李,你要去看萍姨,買點東西不是更好嗎?嗯……要不然你等我哪天有空了再去行嗎?”沫施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和章晨曦一起回了家,林蓉知道沫施要回來,又是張羅了一桌子的菜。沫施回到那個家,洗了澡下樓,想到什麽似的,說:“媽,咱們有空一起去看看萍姨吧。”林蓉臉上的笑容忽然一滞:“怎麽突然想到這個了?”

沫施坐下來吃飯,接過章晨曦遞過來的筷子,道:“好歹,以前她那麽照顧我,我每次回來去看看她也很應該啊。”沫施看了看自己的母親,發現她的神色有些異常。沫施又看看章晨曦,她居然也是神色怪異的看着林蓉。

沫施平靜的放下碗筷:“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林蓉到底還是告訴了沫施,上個月她照例去萍姨那邊看她給些錢的時候,萍姨的臉色十分不好,可是她只是說有些貧血。林蓉走的時候,她忽然昏倒。送到醫院,竟然是腎衰竭,因為發現不及時,也沒有相應治療,并發了尿毒症。章晨曦開車送沫施到醫院,一路上沫施心裏就無比忐忑,好好地為什麽會生病?章晨曦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安慰了幾句,雖然治療比較晚,但是不代表沒有希望了。沫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着到了醫院。

醫院裏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沫施到了一件普通病房門口,站在房門前卻不敢進去,章晨曦拍拍她的肩膀:“我去買點水過來,你先進去吧。”沫施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走了進去,病房裏面只住了一個人,萍姨正躺在床上,身邊還有兩個人在照顧,沫施張大嘴巴看着床邊上正在削水果的人,嘴裏就不經意的溢出這個名字:“沈勤科?”

萍姨看見沫施,先是一愣,随即一臉的喜悅:“沫施回來了?”沫施回過神來,忙走了過去。一旁還站着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萍姨指了指她:“這是樓上的秦婆婆的女兒……”沫施順着萍姨指的望過去,女人臉上是親切的笑容:“叫我沈阿姨就好了。”

沫施很有禮貌的打了招呼,萍姨握着沫施的手:“平常你沈阿姨一家特別照顧我,這一次住院,真的麻煩他們了。”沫施聞言,又沖沈阿姨說了聲“謝謝”。沈勤科削完蘋果拿來給萍姨,萍姨接過了,遞給沫施:“這是沈阿姨的兒子,沈勤科,特別聽話的一孩子。”

在這場尴尬的介紹中,沫施一直是禮貌的點頭,問好。章晨曦買了些東西過來,進來的時候是和醫生一起進來的,沫施心裏一緊。醫生只是過來簡單查看了一下,笑着說今天不錯,然後就走了,沫施注意到章晨曦是一起跟出去的。

萍姨雖然是一個人住在這裏,但是好歹有沈阿姨照顧,沫施心裏很感激。後來沈阿姨說家裏有點事,要回去一下,沫施借機說送送沈阿姨,就跟着一起出去了。沈阿姨看着沫施,語重心長道:“早就聽萍姨說你又聽話又孝順了,不過,沫施,你萍姨年紀到底是大了,有些事情她自己都看開了,你也要看開些,知道嗎?”沫施臉色有些難看,沈勤科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說:“醫生也說了不是沒救,你別太難過了。”

似乎沈叔叔要來接他們,沈阿姨接了電話就走到路邊張望,剩下沈勤科和沫施兩個人,沫施本來還奇怪為什麽沈勤科會在這裏,原來,沈勤科的外婆住在萍姨樓上,平時鄰裏間也很照顧,可是沈勤科的外婆有心髒病,有一次發病昏倒了是萍姨送到醫院,後來沈阿姨她們沒有時間照顧,也是萍姨幫忙照顧着的。所以這次萍姨生病,沈阿姨就忙着來照顧照顧。沫施聽着聽着就笑了。沈勤科也跟着笑了笑:“我以為你會說‘沈勤科,你看這還不是注定的緣分嗎’。”換做平常,他怎麽會說這些話?沫施知道他是想讓自己輕松一點,還是很給面子的笑了笑。

送走沈阿姨,沫施回到病房,萍姨就那麽一個人孤單單的坐着,手上還插着點滴。回來的時候她去問過醫生,醫生說現在的情況并不樂觀,而且病人自己并沒有治療的意思,章晨曦還有事,就先走了,剩下沫施一個人回來。

沫施輕輕坐到萍姨身邊,小聲道:“萍姨,好好治吧。”沫施咬着嘴唇,死死地壓着眼淚,在病房裏不能哭,她這麽告訴自己。萍姨只是笑了笑:“沫施啊……萍姨活了一大把年紀了,已經夠了……”

“當然沒有!雖然您沒有親人,但是還有我們啊……那時候,是您照顧我,現在,我也可以照顧您啊……”沫施哽咽着,抓着萍姨的手。萍姨只是笑着擺擺手:“你有這份心就夠了,沫施啊,聽話。”

沫施急了,雖然醫生和章晨曦已經事先透露她,萍姨不是很想繼續治療,可是她卻不能答應:“這又不是沒得治,換腎啊,換腎還不行嗎?”

“換腎?”萍姨差點笑了出來,她拉着沫施坐到自己身邊,摸着她的頭嘆道:“傻孩子,你知道這要多少錢嗎?前前後後要将近三十萬啊!不要說萍姨沒這個錢,不管是誰來出,我都不想治了!”萍姨把“誰”這個字咬的挺重,沫施心上忽然一沉,眼淚就那麽吧嗒吧嗒的掉下來了。萍姨用那雙粗糙的手抹掉她的眼淚。沫施發現自己失态了,趕忙抹掉自己的眼淚,拉着萍姨的手乞求道:“萍姨,你要是不想做手術什麽的,那我們就不做,最起碼……最起碼現在先穩定好……正好我回來了,也能陪陪您,您看這樣行嗎?我們……我們開點藥吃……”萍姨自然知道沫施這孩子的固執,只能點點頭算作答應。晚一點的時候,萍姨讓沫施先回家,畢竟她一個女孩子晚上陪在醫院不是很好,沫施雖然不願意,但是還是經不住萍姨的驅趕,回了趟家。

林蓉陰着臉坐在椅子上,見到沫施回來,将她叫到身邊。

“沫施……你聽我說,萍姨年紀大了,不适合做手術,也受不了透析治療……”沫施忽然打住林蓉的話:“媽……你有多少錢能借給我。”林蓉神色暗沉,她仿佛早就知道沫施會這麽問一般,冷冷的說:“我一毛錢都沒有。沫施,你要清醒一點。這麽久以來我們對萍姨已經是仁至義盡,有哪家雇主辭退了老保姆還會每個月給些錢的?要不是看在她從小照顧你,那段時間也好好的照顧你,我們根本沒有必要這麽做,你知道治這個病要多少錢嗎?”

沫施霍然起身,怒道:“怎麽你也知道一直是萍姨在照顧我嗎?她待我就像親生女兒一樣,現在她生病了我給她治病又有什麽不對?你已經為了錢讓我對爸爸不孝了,難道現在還要為了錢讓我對萍姨不孝嗎?”

林蓉的巴掌落下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是一愣。沫施捂着臉轉身就出了門。這個情景,忽然很像那個時候,林蓉要嫁給章敖以前。沫施就這麽冒着大雨跑到萍姨哪裏去。可是今天,萍姨在醫院,沫施忽然覺得,這個城市,除了萍姨那裏,她好像再也沒有別的去處。

心中莫名一動。沫施去了父親去世以後再也沒有回過的那個家。

站在小區門口。這裏是S大附屬的校區,住的都是教職員工,沫施以前的家已經有了別人住,那時候,她是哭幹了多少眼淚已經忘記了,只是再走近這裏的時候,很多東西都變了。沒有人知道沫施用了多長的時間才将爸爸離開的傷痛化作心裏的緬懷,現在,她只是不想再看見任何一個親人在自己的眼前去世。

手機響了,是蘇沅打來的。

“怎麽了,暑假玩的爽不爽呢。”蘇沅語氣輕快地問候着,沫施拿着手機,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蘇沅吓了一跳,還以為發生什麽事兒了,趕忙讓她別哭,沫施邊擦眼淚邊把這邊的事情告訴蘇沅萍姨的事。蘇沅在電話那邊沉默了片刻:“沫施,雖然我知道你很想治療萍姨,但是你也說了,萍姨這個病拖了太久了,我只想說,就算你現在極力治療,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你不能因為這個規律讓自己沉淪,只要盡了力,就不要太傷心了……”

“蘇沅,我覺得我真該死……”沫施低低的說着。蘇沅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呢……”

沫施沒有再說什麽,直到挂了電話,她都一直坐在小區下面的花壇上。為什麽不關她的事?自從到了大學,她真的時刻關心過萍姨嗎?她真的經常打電話問候過嗎?她在幹什麽,她在為一段又一段的感情傷懷,卻忽視了一個最應該關心的人,忘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生老病死。沫施慢慢握緊手機,她一定要讓萍姨治病,不管多少錢都要治!

☆、人心,是給與的暖

林蓉不肯給出這筆治療的費用,沫施只能去找別人借。沫施拿出電話打給章晨曦,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找到了她,原本多少還抱着點希望,可是在章晨曦毫不掩飾的拒絕以後,沫施才有些覺得自己可笑,章晨曦的理由很簡單,林蓉好歹是她的後母,如果她借了這個錢,就是讓林蓉難堪,末了,章晨曦對沫施說:“一個家能安安寧寧其實不容易,沫施,我希望有時候你能站在自己母親的角度考慮一下問題。”最後,章晨曦還是拿出兩萬塊給沫施:“我的每一分錢都是自己賺來的,要多的,我真的沒有,希望這一點能幫到你。”沫施拿着這種支票的時候,忽然覺得覺得心上的擔子變得很沉,與此同時這張支票讓她無法對章晨曦做出任何指責,她只是想讓家有寧日。

沫施拿着支票回到了萍姨的住所,她昨天向萍姨拿了鑰匙,想為她收拾些日常用品,雖然萍姨一再表示自己不想再住院,卻坳不過沫施的堅持。站在老舊的鐵門前開門的時候,樓上忽然有門打開的聲音,然後是一陣下樓聲。已經幾天沒有見到沈勤科,他的臉上流露出的應該可以稱為擔心的神色,沫施沖他笑了笑,開門進屋。沈勤科也沒有說些什麽,跟着她走了進去。

房子還是和當初離開的時候一樣老舊,萍姨現在住的是沫施以前住過的房間,她以前住的哪一間房間裏面擺滿了雜貨,有縫紉機,有摘還沒賣掉的茶葉,還有她以前賣綠豆湯的攤子。

沫施開始幫萍姨收拾東西,沈勤科也在一旁幫忙。他覺得沫施今天有些出奇的安靜,于是停下手裏的活:“安沫施,我們……我們說說話吧。”

沫施愣了愣,很快又開始忙活手上的東西,沈勤科幹脆扯掉她手上的東西,鉗住她的肩膀逼着她和自己對視:“你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麽?”

沫施咬緊牙關,半晌才低低的說了一句:“放開,萍姨還在等我。”沈勤科沒有放手,直直的看着她,一字一頓道:“你以為你現在在幹嘛?你是一意孤行!你有一點理智好嗎?早幹嘛去了?現在已經是晚期了,晚期!現在她就像一堆枯柴,就算萍姨答應你,肯去治療,但是這過程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

沫施低下頭,擡起來的時候眼眶已經紅了:“所以,我就該看着她去死嗎?”

沈勤科凝視着她的眼睛,握着她肩膀的手慢慢松開了,沈阿姨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口:“沫施來了?”沫施趕忙抹掉眼淚,沖沈阿姨笑了笑。沈阿姨笑着說:“既然來了就到我們家吃個飯吧,天天照顧萍姨我看你一個暑假能瘦不少呢。”

“正好,媽你看看,哪有女孩子像她這麽胖的。”沈勤科适時地接手。

“你說誰胖了?你才胖你全家都胖!”沫施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說了多麽失禮的話,看着沈阿姨無比的尴尬,沈阿姨倒是笑了,說了句:“快來吃飯吧。”便先上樓了。沫施和沈勤科跟着上了樓,不得不說,沈勤科外婆家和萍姨雖然是上下樓,但是屋內的裝修就是不一樣,這裏一看就是給老人家頤養天年的地方,想來沈勤科家境應該也不錯。

年過八十的老太太親熱的拉着沫施入座:“這就是小李的姑娘啊……”老太太大概是把沫施當成萍姨的女兒了,沫施愣愣的看了看沈勤科,他只是點了點頭,沫施頓時明白了,大概是老人年紀大了,家裏人都讓着,老人說什麽就是什麽,事實上,就算你糾正了,她也不一定記得住,倒不如按她自己的想法來記,老人對沫施很是熱情,不停地為她布菜:“不是你媽媽,我這條老命早就沒有喽,來,多吃點啊……現在天天在醫院守着吧……”沫施接過菜,點點頭。

“外婆,她的碗都滿了,你讓她自己吃吧……”沈勤科見沫施一臉難色的平衡着碗裏的“小山”,善意的出手相救。外婆似乎是不樂意了:“姑娘家就要多吃一點,長好一點,你以後交朋友,就要找小李女兒這樣的!”在場的兩個人頓時有些尴尬,倒是沈阿姨在一旁圓場:“媽,當着小孩子的面呢!”都說老小老小,此時的老太太真的就如一個小孩子一樣,嘴巴一撅,哼了一聲,自己開始吃飯。沫施心裏當真是羨慕這樣的一家。

吃完飯快要走的時候,沈阿姨忽然把沫施叫到房間裏面,當沫施看見沈阿姨拿出一個信封的時候,有些吃驚。沈阿姨只是握着沫施的手拍了拍:“早些年,勤科的爸爸一直醉心事業,無暇顧及我,我生完勤科的妹妹以後,月子沒有坐好,身子一直不好,還得了病,直到人進了醫院,一家人都守在床前面,那時候我們就知道,什麽重要都不及家人健康來的重要。阿姨知道你心裏的難受,但是還是要堅強。這些錢……我們家畢竟不富貴,幫不了你很多,當初要是沒有你萍姨,勤科的外婆可能就那麽去了。這個,也算是我們家的一點心意。”

沫施眼睛一熱,低着頭,眼淚就這麽吧嗒吧嗒的滴在沈阿姨的手上。沈阿姨抱着沫施輕輕拍着她的背:“你要好好照顧萍姨,自己也應該照顧好自己。”沫施擦掉眼淚,重重的點頭。離開的時候,沈阿姨讓沈勤科送的沫施,兩個人走在小區的路上,都沒有說話。

到了車站的時候,沈勤科把東西給沫施,沫施接過來,不經意碰到了他的手,倒是沈勤科有些條件反射的縮了縮手,沫施忽然笑了:“聽說,反應越大,其實心裏的想法越是不對,你要是真沒什麽我,就不用這樣了。”沈勤科也跟着笑起來:“還能說這種話,我就不擔心了。”

沫施回到醫院的時候,萍姨已經睡了。腎衰竭後期并發的尿毒症将萍姨折磨的日益憔悴,護士剛剛量過血壓,好在還沒有什麽意外。趁萍姨還在睡覺,沫施開始清算起手上的錢。她打開信封,居然有一萬塊。一萬塊不是個小數目,沫施想到林蓉,不禁覺得心寒。可是在沫施的心裏,自己的母親原本不是那樣,她不知道她究竟是變了,還是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沫施将收到的錢記在紙上,放在一旁的雜志裏,這天夜裏,沫施就在旁邊的床上睡了。

第二天,沫施一大早就起來了,可是萍姨還在睡覺,她趕緊去洗手間梳洗了一下,然後下樓去買早點,醫生說了,萍姨現在要吃東西的話,需要适當的蛋白質攝取,還有足夠的熱量,沫施正在想着買些什麽早點的好,手機就響了,是石筠婕打來的。沫施這才想起來她和石筠婕都是Y市人,那一頭石筠婕倒是有些着急,問了沫施在哪裏,聽說在中心醫院,讓沫施等她就挂了電話。

沫施想着時間還早,也幫石筠婕買了早點,按照她的性子,休息在家肯定不會按時起床吃早飯。等石筠婕來的時候,沫施正想着萍姨是不是該醒了,有些着急的時候,石筠婕終于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了,可是當她把一張銀行卡放到沫施手裏的時候,沫施手裏的早點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石筠婕好像知道沫施在想什麽一樣,毫不客氣的從她手裏拿過那一袋子小籠包:“蘇沅都跟我們說了,這是我們三個上學期省下來的,本來是大家放假之後的旅游基金的,現在先借給你了,密碼我寫在後面呢。喂,不是白給你的,是借的!”

沫施握着石筠婕的手:“謝謝。”石筠婕反倒被沫施弄得有些肉麻,抽出自己的手,最後還是由沫施領着去看了看萍姨。萍姨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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