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8)

是不錯,我知道流言蜚語的可怕,本來你爸爸去世,老家的爺爺奶奶已經很傷心,若是這些風言風語再傳回去,對兩家老人的打擊一定很大。你爸爸素來是個孝子,就算我再恨,也只能盡全力安置好一切,好在我辭退工作後沒有多久就遇到了你章叔叔。我知道你那時候很不能接受我和他在一起,但是那時候也只有他有能力幫我……雖然你不知道真相,可是我畢竟還是傷害了你……”

“沒有……”沫施狠狠地搖頭,“沒有……不是這樣的……媽……對不起……”真的不是,沫施現在只有滿心的愧疚,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最可憐的那個人,可是比起自己的母親,她不過是還不夠堅強。

沫施緊緊握住林蓉的手:“媽,以前是我不理解你,我一直在怪你,一直不肯好好和你說一回話。我以為爸爸的離世是工作的壓力,是你給的壓力,我以為你迫不及待的為自己找下一家,我以為你看重的是章家的錢和地位,我以為……”沫施哽咽了一下,林蓉卻笑了,摸着她的腦袋說:“傻孩子……不過你說的不全錯,我就是因為章敖能用自己的權勢幫我,我也是想着你能借着章家的背景在以後,以後的路能夠走得平坦一些……”

兩人都有些許沉默,沫施捏着手上厚厚的信封:“媽……我們……還是不能對萍姨見死不救啊……”這是沫施的決定,“萍姨固然是當初的始作俑者,可是她畢竟是真心對待我,就像我離開家的那段時間……”林蓉當然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她說:“一切交給你自己決定,但我作為母親,不能讓你負擔太多。”

沫施點點頭。

手機就在這時候響起來了。

“喂,請問是李萍的家屬嗎……”沫施呆愣的放下手機,失魂落魄的看着林蓉,直覺告訴林榮一定不是什麽好消息,她有些擔憂的握住女兒的手。沫施沉默了片刻才說:“萍姨走了……”

也許是良心上過意不去,萍姨從一開始就沒想過治自己的病。面對沫施的照顧,她一方面是心理上的安慰,一方面又收到心理上的譴責,這樣矛盾的心理讓她的病情難以得到好轉,而就在今天早上,護士查房的時候發現,病人已經在晚上去了……

“沫施……”林蓉将女兒攬入懷中。沫施閉着眼睛,眼淚順着掉了出來。

萍姨去的很快,也很突然,她去的時候,手裏還拽着沫施記下的那些賬目。最後,為萍姨治療的錢變成了葬喪費用。萍姨沒有子女,沫施便披麻戴孝。林蓉只是向萍姨的家鄉通報了消息,那邊說希望萍姨能葬回家鄉。

原來世事無常,真的就是這麽無常,從三天前到現在,沫施仿佛覺得經歷了好多好多事情。因為真相的揭露,沫施還沒有緩過來,對萍姨的态度不知道該怎樣,可是至少聽到萍姨離世的那一刻,她只是愣着。從城裏到萍姨的家鄉,也就是沫施爸爸的家鄉要三個小時,沫施将萍姨活化以後,親自帶着萍姨的骨灰回到了她和父親共同的家鄉,也算是沫施的家鄉。

村裏已經漸漸富有起來,不少人家都蓋起了新房子。老家的人有很多傳統,去世的人要放在靈堂,燒上一盆子的值錢,然後輪流進入見死者最後一面,奈何萍姨已經火化,家裏只剩下一個老母親,淚眼婆娑顫顫巍巍的用自己粗糙的手握着沫施。

最後,萍姨的葬禮很簡單,連家業都沒有打。算了一塊風水不算差的地方,葬了。不管多大的風波,多恨的感情,多難解的糾結,人一走,撒兩把黃土,就什麽都沒了。那天,林蓉來了,連章敖都沒有忙于工作陪在了林蓉身邊,如此,章晨曦自然也跟着,沫施跪在墳前,與她一同的,還有立在一旁傷心欲絕的老太太,讓人想不到的是,老太太在顫顫巍巍的走到林蓉面前時,兩腿一彎,居然跪了下來,林蓉大吃一驚,與章敖将老人扶了起來,老人呼天搶地的哭着,直喊着:“我們對不起你……”

那天,沫施沒有哭,人死三年方能立碑,磚石堆砌的墳頭上插滿了清明棍和大花,在風中搖曳。忽然有人過來燒紙,那人跪下來的時候,沫施不經意的掃了一眼,目光卻移不開了,這張臉很是熟悉,尤其是那雙大眼睛,即使是在最容易模糊人面的畢業照上依舊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人……沫施記得那個名字,季姵初。沫施這才發現,不僅是季姵初,還有沈勤科,原來沈阿姨他們一家也來了。沫施略略低頭說了句“謝謝”。季姵初看了看沫施,說了句安慰性的話就離開了。輪到沈勤科一家來燒紙的時候,沫施低着頭沒有說話。

日落西山的時候,總算是把該忙的都忙完了,大家都去了萍姨的家裏休息。林蓉也在沫施的要求下回去休息,章敖看着沫施第一次這麽關心自己的母親,第一次拍了拍她的肩膀,帶着林蓉離開了。

山見還殘留着知了的鳴叫,沫施就坐在墳邊,少了一天的黃紙在此刻都變成了灰燼,風一掠過,揚起灰飛。一雙好看的手拿起了黑色塑膠袋裏最後的黃紙,用手熟練地撕開,縷好,放在長明燈上點燃,墳頭前又燃起火焰。鄒雪不在,只有林江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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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江,有時間我也去見見伯父吧。”沫施淡淡的說。林江手中動作一滞,看了看沫施,微微笑着點頭。沫施抱膝坐在地上,用手拿着小樹枝在地上畫圈圈。

林江燒完手裏的紙,與沫施并肩坐下來:“本來是想早點過來的,不過想着那時候人應該多,也不好過來。”林江随意的解釋着。說着可說可不說的話。

天色漸漸暗下來,林江終于談了一口氣,說:“明年大二了,我該準備出國了,會有很多考試,等明年一結束,大三就直接出國。”

沫施愣了愣,林江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麽,繼續道:“我會和鄒雪一起走。”沫施只是愣了愣,很快就明白過來,點點頭。有些事本來心裏明白就好,可是這一刻沫施忽然很想問出來:“林江,你真的愛過我嗎?”

林江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雖然有些意外,但是想了之後,還是點點頭。

“那你為什麽要離開?如果我可以去求章叔叔幫你爸爸治療,那時候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

林江笑了笑:“我不知道。”

沫施嘆了一口氣:“是啊……真的有很多事情都難以說清楚。那……林江,你恨鄒雪嗎?”

沫施今天的問題特別多,林江只能如實回答:“她只是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給與了我最大的幫助,而這份幫助不僅能解我一時之急,他會讓我以後的路好走一些。”這是林江最直白的回答,沫施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問下去的必要了,他無論出自什麽原因,最終還是沒有和鄒雪分開,無論鄒雪知不知道林江欲意何為,但至少她還有機會。愛情這個東西,也許哪一天就有了。

林江忽然問:“那你呢……你恨我嗎?”

沫施擡起頭望天:“你也說了,你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了我最大的幫助,我為什麽要恨你……”

林江搖搖頭:“我是說……”是指當初他的離開。沫施忽然望着林江,兩人四目相對,周圍忽然就沉默下來,一陣涼風拂過,拂去了一些夏日的燥熱,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笑。

沫施覺得,這一刻,她真真放下了。林江覺得,現在問這些,真的沒有意義了。

“林江,一路順風,我想到你出國,我們應該都沒什麽機會可以見面了。”

林江笑了,一如很多年前那個溫潤的少年,再也沒有隐忍和無奈,現在的我們,都只是為了更好地活下去。愛與恨,随着生命的逝去,便也跟着去了。愛與恨,需要拿什麽來償?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而已,我們要做的,只是接受與面對。然後更好地生活。

☆、當平淡變成龜殼

暑假很快就過去了,不是第一次看着親人離開,沫施固然傷懷,卻沒有讓傷感影響到生活。萍姨離開後沫施回到了章家,現在,沫施和林蓉的關系已經比以前好上很多,母女兩個偶爾還有了悄悄話,章敖回家吃飯的時間也比以往多了很多,章晨曦在暑假快完的時候帶了男朋友回家吃飯。其間,章敖正和章晨曦的精英男友天南地北的聊着天,沫施挨着林蓉坐着,林蓉夾了一些菜到她碗裏:“什麽時候你也帶一個回來,你叔叔幫你把關。”章晨曦用胳臂肘拐了拐她,挑眉笑道:“我也能幫你把把關。”沫施臉上一窘,瞪了瞪她們,心裏卻不自覺想起了沈勤科。

一想到沈勤科,沫施覺得自己好歹應該去沈阿姨家裏謝謝她們的照顧。于是,在回學校的前兩天,沫施提了些東西去了沈勤科家裏。

開門的是沈阿姨,見是沫施,熱情的招待她進屋,沫施進了屋才發現沈勤科并不在家。沫施将買的東西給了沈阿姨,樓下的房子在萍姨去世後由林蓉做主給賣了,賣掉的錢寄回了老家給老太太,那些沒有用的醫藥費沫施也一一還了回去。沈阿姨本想留着沫施吃飯,可是沫施以還要準備去學校的東西為由要先告辭,沈阿姨沒有強留,只是在她離開的時候囑咐以後回來要讓勤科帶她來家裏吃飯,沈阿姨是個溫柔的好女人,沈叔叔是個好父親,沫施覺得沈勤科真的很幸福,可是她想到萍姨下葬那天和他一起去的季姵初,心裏莫名一酸。

就在沫施走出小區的時候,心裏的忐忑終于在看見并肩走來的兩個人的時候成功升級為一種酸楚。沈勤科的眼光不錯,季姵初是個很有氣質的女人。兩頭會面時,倒是季姵初先打了招呼:“安沫施?你好,我叫季姵初,是勤科的同學。那天……我也去了。”

沫施點點頭,回笑道:“謝謝……那個……我還有些事情,要先離開了。”沫施看了看沈勤科的手,繃帶已經拆除,卻露着一條縫針的傷疤,沈勤科發現了沫施的目光,趕忙道:“今天要去醫院換藥,拆線,季姵初剛好來找我,就陪我去了……”沈勤科望了望沫施來的路:“你去過我家?”

沫施點點頭:“嗯,你們一直很照顧我,馬上要去學校了,所以來看看沈阿姨。我還有事,先走了……”不待兩人反應過來,沫施便倉皇而逃了。看着沫施匆匆離開的背影,沈勤科嘆了一口氣。季姵初彎着嘴角玩味的看着沈勤科:“看來,你已經決定好了。”

沈勤科目光灼灼的望着季姵初,季姵初受不了,一拳打在他胸口:“沈勤科,你要是個男人就爽快一點!我看着就糾結。”沈勤科很受傷的捂了捂胸口,很給面子的笑了。

周子謙和歐維聯系過沫施,本想和她一起去學校,可是章晨曦早就說過開車送沫施去學校,無奈只好作罷,他們兩個也打電話安慰過沫施,可是在電話裏面聽見她語氣輕快,兩人總算輕松了一些。開學那天,章晨曦依舊将沫施送到了寝室,其他三個人昨天就已經到了,見到沫施紛紛上來拉着慰問。章晨曦幫沫施把東西收拾好以後就先離開了,張爽拖了幾張椅子,大家都坐了下來。

“怎麽樣,現在還好吧。”張爽擔心道。沫施笑着搖搖頭,轉身到身後的一個袋子裏面拿出很多特産一一發給她們:“行李太多,帶不了多少。”幾個人收下了,張揚着晚上要出去吃一頓。其他人也沒有意見,于是乎幾個人拾掇拾掇就風風火火的殺到學校附近的小酒館了。

點了大家都喜歡吃的幾個菜,張爽率先舉杯:“來,一祝去年一年相安無事,二祝咱們跨進大二!”幾個人都笑了,雖然沒什麽內涵,好歹算是祝福,紛紛舉杯。才一杯酒下肚,張爽的電話就響了,無外乎是李旭東打來的,石筠婕在旁邊敲碗:“诶诶诶,你這算什麽呀,咱們幾個異地戀的都沒你纏的那麽緊,你們兩個暑假還沒纏綿完嗎,告訴他告訴他,你今晚歸我們。”正說着,石筠婕的電話也響了,先前還是大義凜然的呵斥張爽,這回輪到她一臉紅暈的接電話。沫施笑了笑,偏頭問蘇沅:“怎麽你家那位就沒有給你煲煲電話粥?”蘇沅聳了聳肩膀:“我從來不管他的,大概現在正在和同寝室的喝酒吧。”沫施問:“那你怎麽不跟着去呢?”蘇沅好笑道:“他不也沒跟着我來嗎?”沫施語塞,看着旁邊正在吼電話的兩個人,不禁感嘆道:“真好,看着你們這麽甜蜜,我都想談戀愛了。”

蘇沅幫沫施滿了酒:“其實,所有事情都沒有面上看到的那麽好,張爽和李旭東吵過多少架,石筠婕又和左康紅過多少臉,你知道?”沫施好奇道:“那你呢?”

“我?”蘇沅呷了一口酒:“差點分了手。”

“什麽?沒聽你說過……也沒看你有什麽異常的表現啊……”沫施覺得難道真的是她對她們的關心太少了?蘇沅卻只是笑着搖搖頭:“其實真正體驗了才發現,好的愛情不在于你能過得多麽的轟轟烈烈跌宕起伏,只在于你能好好地經營多久,再猛烈地浪漫潮總歸會平靜,看的,就是你怎麽去面對以後無限的平淡。”

沫施跟着喝了一口酒:“那……你們算是過關了嗎?”

蘇沅還沒有回答,那一頭兩個人卻收了線,張爽端起酒杯:“是我壞了規矩,我先自罰一杯,再次聲明啊,室內聚餐,閑人勿擾!手機都關了關了!”沫施笑着配合的拿出手機,因為一直沒有看過手機,現在才發現居然有十二個未接來電。略一查看,居然是沈勤科打來的。

蘇沅顯然不經意瞟到了:“後悔了?”沫施心裏不知道是個什麽滋味,她忽然發現還有一條未讀消息,這才慌忙的點開——

“忙活了一天,忽然很餓,要不一起出來吃點東西?我請客,蓮子羹。食堂二樓屏風處,不見不散。”

短信是五點鐘發來的,可是現在已經八點半了!最近的一通電話是七點五十打來的。沫施握着手機,有點六神無主。

張爽她們湊到蘇沅身邊,光看蘇沅的眼神就猜到最有可能是誰的來電短信。石筠婕故作神秘的拿起酒杯把玩着,嘴裏念叨:“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張爽覺得這還不夠直接,不夠有沖擊力,大掌一拍:“我說安沫施,你等的不就是他一回應嗎?現在他聯系你了是不是?趕緊的呀,回呀!要是不緊緊地抓住可就真的沒了!”

沫施垂着頭,腦海裏想到的都是這兩個月以來的沈勤科,可是每每想到他的好,腦子裏又禁不住冒出那個氣質優雅的女子。想起萍姨,想起媽媽。沫施覺得很亂,把手機扔進了包裏。連蘇沅都有些訝異她的這番反應。蘇沅碰了碰她,确定她真的是清醒的。沫施卻笑了,舉起酒杯:“來,不醉不歸!”

三個人無奈,只能陪她一起舉杯。

說是不醉不歸,可是終究不能喝的太醉。最後四個人并成一列大搖大擺的回寝室,沫施一直笑着,可在寝室樓下看見那個仿佛等待已久的身影的時候,身子還是忍不住僵了僵。沈勤科也看見了四個人,他今天着一件深藍色條紋襯衫,休閑牛仔褲,高高的個子,夜色朦胧裏,倒真讓人看着有點失神。蘇沅率先清醒了一下,扯着其他三個人先回去了,沫施回過神來也要跟上去,胳臂卻被一只有力的手拽住。沈勤科一走近就聞到了她身上的酒味,皺眉道:“喝酒喝到這麽晚才回來?”

沫施十分敏感的掙開他的鉗制,低低的“嗯”了一聲。沈勤科覺得好笑,索性抱臂而立打量着她:“那你是不是應該把話說清楚?”

沈勤科轉了轉目光,看見她漸漸緊握的雙手,繼續逼近道:“安沫施,我不是一個喜歡在情感上拖拖拉拉的人,我……我喜歡你……”

沫施睜大眼睛擡起頭,沈勤科趁勢往前走了一步,兩人一時間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沫施如夢初醒般想要往後退一步,沈勤科卻伸手攬住她的腰,逼着她與他對視:“所以,你是不是應該表個态?”

沫施覺得自己的手都快要黏在一起了,她死死咬着牙關,心中主意一定,目光對上沈勤科的:“我很開心你能這麽說,我知道如果我現在說我不喜歡你了,我不愛你了,你一定不信,其實連我自己都不信,可是沈勤科……我……我并不想和你在一起!”這句話,讓沈勤科愣住了,可更多的是疑惑。沫施看着他,笑了:“你知道我不是說笑的。沒有任何狗血的理由,我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

感覺到腰上的力量漸漸弱了,直到那只手滑落下來,沫施才退開一步和她保持距離。沈勤科起先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可是慢慢地,變得有些憤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很清楚。”沫施保持這冷靜,一雙黑眸仿佛一潭死水一般波瀾不驚。

不知道僵持了多久,沈勤科忽然一笑,不只是在笑她還是在笑自己,他說:“安沫施,你就是個膽小鬼。這樣的你,不值得我愛。”說完便徑直轉身走了,走的沒有一點留戀。沫施看着沈勤科明顯憤怒的背影,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沈勤科,你也有放不下的驕傲,不是嗎……”

沫施垂頭喪氣的回到寝室,三個人都是察言觀色的一把好手,除了各自嘆一嘆氣,沒有多問什麽。蘇沅睡覺以前拍了拍沫施的肩膀:“別想太多了,明天還要上課呢。”

到了大二,課程數目一下子增加了很多,一個星期幾乎都是滿滿的課,只有偶爾一兩個下午可以休閑一下。沫施看着密密的課表,将它貼在書桌前面,擡眼就能看見。她還在旁邊加了一個便利貼,上面寫着:“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張爽說了一句:“又在自欺欺人。”然後翻了個身睡覺了。沫施假裝沒有聽見,爬上床睡覺了。

室友之所以是室友,是因為不是一家門,不進一家門,沫施的第一堂課就和張爽華麗的遲到了。在上課還有兩分鐘的時候,沫施還叼着土司面包彎腰系着鞋帶。等沖進教室,看到裏面黑壓壓的人,嘴裏的面包都不小心掉了下來,惹得一陣哄笑。張爽覺得丢臉,撤到了後面的座位。沫施覺得遇到這種事情自己的臉皮還是很厚的,若無其事一樣走到了最後一排坐下來。

因為是随便找的地方,沒有注意到蘇沅給自己招的手,沫施一坐下來就後悔了,仿佛是因為一切都開始回到正軌,她和沈勤科也回到了過去那種巅峰級的孽緣。沫施有些無奈,她選哪裏坐不好,怎麽偏偏又坐在沈勤科旁邊了?

沈勤科連正眼都沒有看她一眼,只是瞟了瞟她大紅色的書,冷冷的說:“你的書帶錯了。”沫施奇怪的看了看他:“怎麽會,不是宏觀經濟學嗎?”沫施看了看自己的書,頓時無語,她帶的是和宏觀的外殼一模一樣,在上學期已經修過的微觀經濟學!沈勤科哂笑一聲:“能帶成上學期的書,安沫施,你的生活能不能更邋遢一點?”

沫施悶聲不語,沈勤科見她這般模樣,頓時失了興趣,開始上自己的課。于是,沫施揚言要好好學習的第一堂課是在玩手機的情況下度過的。下課間,沫施想換到蘇沅那邊和她們坐到一塊,可是這學期她們金融班和沈勤科所在的投資班兩個大班一起上課,用的都是大教室,兩個班加起來九十多個人,中等大的教室幾乎全部坐滿,實在沒有多的地方。

第一堂大課下課之後,沫施收拾好東西等蘇沅她們一起走。路過教室門口的時候,她往裏看了看,沈勤科正拿着書向老師問問題,與其說問,不如說是兩個人正在激烈的讨論問題,宏觀老是用一種贊賞的眼神看着沈勤科。

“還不走,等他啊?”蘇沅不知道在她身邊站了多久。沫施回過神來,瞪了她一眼,提着包大步走了。兩個班一起上的課只有專業基礎課,但是類似于英語課這樣的基礎課還是小班各上各的。沫施和她們轉戰到另一個教室,搶了位置。一堂課,沫施神不守舍的,等老師點她起來翻譯文章都是一愣一愣的,好在有張爽幫忙才躲過一劫。

剛一坐下來,蘇沅就扯過她的衣服:“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沫施心虛的瞟了瞟她:“你幹嘛這麽八卦,我們不都說好了嗎,要是不想說就不說的。”

蘇沅按了按太陽穴:“那是基于各行其道的時候,你不覺得你現在的狀态已經嚴重影響到我們了嗎?行,你當我八卦也好,怎麽樣也好,我就想你跟我說個清楚。自從你……自從你回到學校,整個人都怏怏的,我知道你心裏有別的事,不只是為了亡者已矣。看着你倒像是斯文了,可你知道這多不正常嗎?你知道你最不适合這樣溫溫吞吞的嗎!?”

沫施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什麽都沒聽進去。就在蘇沅快要放棄和她和平溝通的時候,沫施忽然開了口:“我只是更怕了。”

怕?蘇沅有些疑惑。沫施索性趴在桌上:“我覺得,我總是能在很短的時間裏經歷很多很多事。蘇沅,我又沒有告訴過你我的生活就像一部永不落幕的連續劇?跌宕起伏,精彩萬分。”

沒有等蘇沅發話,她又兀自道:“我确實是喜歡他的,之前糾纏了那麽久,我居然等到有一天他說,他也喜歡我。可是我怕了。蘇沅,愛情固然新鮮刺激,可總歸逃不過婚姻這座墳墓,哪怕現在我多喜歡他,我也不能再确定我們會一直很幸福。看着你們,我忽然很想過平平淡淡的生活,一個愛我的人和一個我愛的人,我寧願選前者。也許就這麽畢業,開始工作,到了适當的年齡,找個對我不錯的人嫁了,這才是平淡。因為我不愛他,也許我能少很多的糾結和苦惱,我何樂而不為?”

蘇沅聽這一臉糾結的苦笑,道:“這就是你的感悟?”

沫施偏了偏頭,臉貼着桌面:“算是吧。就算喜歡,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就憑着我很喜歡他,我便不能确定我能幸福。”

蘇沅一言定論:“倘若讓你找一個愛你而你不愛的,那你一定不幸福。”

沫施沒有回嘴,她忽然響起那天沈勤科離開的時候說的那句:“你就是個膽小鬼!”沫施想,也許他懂,可是那又怎麽樣,因為她卻是變成了一個膽小鬼,所以無論怎麽樣,結局度不會變化。

☆、選擇權一直在你

當沫施她們升到大二,意味着又有一批新的學弟學妹進了學校。“防火防盜防師兄,禦寒禦冷禦師姐”一時間蔚然成風。張爽一覺醒來,對着寝室嚎了一聲:“哎……我還是變成了師姐。”

石筠婕被吵醒了,煩躁的翻身而起:“你再這樣明年就變成師奶你信不信?”

“我變你師祖你信不信!”張爽一個咆哮,繡花枕頭就朝對角方飛了過去。一陣鬧騰,蘇沅和沫施都亂着一頭秀發坐起來了。張爽扔完自己床上所有能扔的,身手矯捷的下了床:“不鬧了不鬧了,起床都起床!上課了上課了!”

四個人就是在這樣的早晨踏上了食堂教室寝室三點一線的生活。一路上張爽的眼睛就滴溜溜的在每一個路過的女生身上流竄,啧了兩聲,感嘆道:“國家越來越富裕,人們越來越滋潤,現在的姑娘都生養的這麽好,你瞅瞅那皮膚,瞅瞅那大眼睛,你說李旭東會不會出軌啊……”

石筠婕打着呵欠道:“我覺得他要是敢你會讓他卧軌。”

一行人說說笑笑到了食堂,沫施拿着卡的手忽然一僵,目光定格在不遠出一張餐桌上,沈勤科正和一個女生相對而坐,不是他的妹妹沈勤思,還穿着大一新生軍訓的校服,張爽定論,是學妹。沫施只是看了片刻便拉着蘇沅去買早點。因為四個人習慣坐固定的位置,沫施又不想太矯情的去讓她們換個位子坐,于是四個人就坐在了沈勤科他們後面那一桌。

沫施剛咬了一口包子,身後就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安學姐?”沫施差點哽在喉嚨裏,不知道怎麽回事,她忽然響起她食物中毒沈勤科幫她催吐那回。沫施拍了拍胸口,回過頭沖女生微微一笑:“學姐你好,我叫劉穎,是勤科的高中同學……嗯,我是複讀生,我知道你。”

沫施不自覺看了看身後正轉過來的沈勤科,四目相對時,沫施又收回了目光。劉穎看了看沫施,又看了看張爽:“這位是張爽學姐吧……我也知道你!”張爽受寵若驚的搖了搖自己的爪子:“嗨……”然後在看見沫施那張黑臉的時候立刻又端正了态度,正襟危坐,說:“嗯,你好。”

劉穎是個自來熟,一個人講的都那麽風生水起:“我知道你們,你們是去年巅峰營銷大賽的第一名,你們真的好厲害啊,大一新生能打倒自己的學長學姐……我今年,一定會像你們靠近的!特別是你,安學姐!江昊哥哥說你的辯論也是一絕!”沫施覺得再這樣下去會消化不了,只是幹幹的笑了笑,算作回禮。劉穎是個活潑機靈的丫頭,吐了吐舌頭,說:“那我不耽誤你們吃早餐了,我先過去了。”目送劉穎回到自己的位子,看着小姑娘還在對沈勤科拍着胸脯豪放道:“你當然得罩着我!我可都指望你了。”

那廂,沈勤科态度淡淡的,可劉穎看着他的目光時,有一種志在必得的信心。蘇沅靠近沫施:“包子都快捏成泥了,你還裝什麽呀。”

沫施忽然目露兇光,沖她低吼着:“閉嘴!不然我就讓你去卧軌!”張爽摸着下巴搖着腦袋說:“你別說啊,我覺得她有點像你……哦……年輕時候的你……”

沫施終于怒了,摔下包子拿起包包就走了。沈勤科聽到這邊的動靜,轉過頭時只看見沫施沖出去的背影,不禁面露一個苦笑。回過頭時,撞上了劉穎疑惑的目光:“你們……”

沈勤科攪了攪面條:“吃飯吧,高中的書我已經沒用了,你不用特地跑來還給我。”

沫施一路上不停地在給自己催眠:“安沫施,你要淡定,你要冷靜……你要淡定,你要冷靜……”蘇沅她們幾個很快就追了上來。跟在沫施旁邊忍不住偷笑。

“你覺得安沫施是不是精分了?”石筠婕端着沒有喝完的豆漿咬着吸管發問道。

張爽一臉鄙視:“相信我,她根本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一般這種人都會很快醒悟的!你說是不是,沅仔。”蘇沅俏皮的搖搖頭:“我覺得有句話說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也許是受了些打擊遇了些些挫折,也許是因為現在還有些事情想不通,可她是安沫施啊,你們見過安沫施膽小怕事過嗎?她就不是那種憋屈的人,她缺的就是一個讓她能別再胡思亂想的人。我當她藏得多深呢,你看,今天早上別說踩尾巴,這種程度也就踩了她尾巴上的幾根毛,這就咋呼成這樣了,我同意張爽的,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很快就會醒悟。”

第一節又是大課,照例兩個班又要一起上課,其他三個人都坐在了沫施上次坐的那一排,全然不顧沫施的一臉陰沉,最後她只能認命的坐下來。不一會,沈勤科也慢慢進了教室,甫一見到四個人齊齊的坐在後面,他倒是愣了愣,可是很快明白過來,笑了笑,越過沫施那一排坐在了沫施的正前排。

沫施低着頭,連那個人的背影都不敢看,卻又在心底暗暗詫異,自己對他什麽時候由厭惡變成了喜歡,從喜歡又變成了敬畏。不不不,這種感覺不對,可是越是生氣,就越想靠近越是靠近,又越發恐懼。

想要而不敢要……對!就是在這種感覺!沫施有些疲憊的揉了揉太陽穴。一整節貨幣她都不知道上面講了些什麽。沈勤科忽然轉過身,沫施整個身子都僵了一僵,可是沈勤科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對一旁的蘇元說:“借我一只筆吧。”言語間掉了一張紙在沫施面前。沫施拿起紙片正要還給他,卻被上頭那老頭子給點了起來。沫施一臉的不知所措,白老頭笑眯眯的指了指黑板上的走勢圖,用一種近乎得意的語氣說:“來,你來解釋解釋這個圖的規律。”

沫施目瞪口呆的看着投影儀中的圖像,忽然想起自己手上的稿紙,細細一看,居然是答案,沈勤科毫無反應,沫施臉上一熱,雖然覺得丢人,但是衆目睽睽下被這白老頭奚落一番就更丢人,無奈她只好拿着沈勤科給的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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