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非常不開心

對于九郡主提出的“住一間房”的想法, 少年沒有任何異議。

九郡主嚴肅解釋:“我不是想占你便宜,只是你被人盯上了,我得離你近點才能保護你, 如果像今晚這樣我遲來一會兒萬一就出事了呢?”

少年彎着嘴角“嗯”了聲, 指尖點了點下颌, 若有所思:“如果一定要說占便宜的話, 反倒是我占便宜了吧。”

“是、是嗎?”

“是呀。”少年摸摸她腦袋, 烏黑的眼底亮着細碎的光,拖腔拖調說,“孤男寡女共住一間房, 不管怎麽看都是男方更占便宜,阿九, 你就不怕我對你做什麽嗎?”

九郡主非常自信:“你現在這個身體,确定能做什麽嗎?”

多少還是可以的。

少年笑了聲,收回手,眼也不眨地看着她起身将東西放到桌子上,準備出門前不太放心地回來拉他一起走。

“我去隔壁把被子和枕頭帶過來,你一個人留着我不放心, 萬一有人趁着這個時間過來就危險了。等下我和船上的人說一聲晚上注意些。”

她開門就看見周不醒捂着脖子唉聲嘆氣地站在外面。

周不醒幽幽說:“我怎麽就沒有人幫忙處理傷口?”

少年沖他揚了下牽着九郡主的手, 懶懶地嘲道:“老光棍想什麽呢?”

周不醒:“?”

老光棍怎麽了?老光棍最光榮!

周不醒嘀咕:“至少我不會像某人那樣心思歹毒地嚯嚯女孩子。”

九郡主回屋将桌子上止血的東西端了出來:“周七兩,你怎麽也受傷了?”

“當然是因為來暗殺的不止一個人。”周不醒摸了摸手上的血,覺得自己這回真是無妄之災,“我遇到的是個姑娘,阿月你呢?”

“灰袍,青年。”少年想了想,補充道,“用劍。”

“對, 我遇到的那個藍衣姑娘也用的劍,不過她走之前朝我甩了個暗器,我倒是沒想到她還有這招,反而叫她人跑了。”周不醒說得十分輕松,意有所指地瞅着少年,“阿月你怎麽也能讓人跑了?”

少年眼尾餘光瞥向好似并沒有多想的九郡主,淡定地露出纏着繃帶的手,以及同樣纏着繃帶的頸項。

“畢竟我這段時間用不了蠱,也用不了內力,還受了點小傷。”他神色自若道,“來者武功高強,我當然打不過他。”

周不醒用眼神譴責他:你裝,你就裝。

少年懶洋洋說:“我可是差點死在那個人的劍下,我這渾身的傷還證明不了嗎?”

周不醒:我信你個鬼。

九郡主已經從屋裏抱了被子和枕頭出來,周不醒不太懂:“小郡主這是幹什麽?搬家?”

“貼身保護。”少年慢悠悠說。

周不醒:“……”

九郡主朝周不醒擡了下下巴:“你的傷口也在脖子上,周七兩你可以自己上藥嗎?”

“當然不能。”周不醒臉不紅心不跳。

九郡主哦了聲:“那正好,宋長空那邊不知道有沒有事,到時候你倆可以互相幫助一下。”

周不醒:“我感覺你是在詛咒我們出事。”

九郡主發誓:“我只是沒有第一時間想起來你們,絕對不是詛咒,而且我沒聽見宋長空房間裏有其他動靜。”

她将被子枕頭塞給少年,轉身走到宋長空門前敲門,沒人應,最後還是周不醒一腳踹開的門。

宋長空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被子掉了大半,懷裏抱着個枕頭,果真是孩子的睡姿。

少年嫌棄地撇開眼,周不醒習以為常地拎起被子整個蓋在宋長空頭上,生怕悶不死他似的還在四角分別掖了掖。

九郡主感同身受般呼吸不過來了。

少年手中閑閑抱着一坨粉色的被子,這個顏色和他完全不搭,他不以為意,低頭用下颌頂了下快要滑下去的枕頭,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宋長空。

“宋長空睡覺喜歡踢被子,只有塞緊了才能老老實實睡到天亮。”

周不醒給他豎了根大拇指以示贊同。

九郡主看看宋長空,又看看似乎對此毫不意外的少年,招呼着周不醒去隔壁坐下上藥,周不醒哪敢真讓她上藥,抱着東西就想跑。

九郡主關上門說:“那就讓阿月給你上藥吧,反正你倆都是男子,不用講究男女授受不親。”

兩個男子同時沉默了。

少年看了眼周不醒:你敢讓我給你上藥麽?

周不醒把頭搖成撥浪鼓:我寧願血流盡而死也不敢讓你上藥啊!

于是倆人默契地同時扭頭看向九郡主。

九郡主拉開門,回頭,彎起嘴角道:“我去和船上其他人說一聲今晚發生的事,讓他們多注意些,順便去看看船上有沒有異常的地方,你倆就先看着辦,有事喊我。”

九郡主發現少年對宋長空這個弟弟似乎并不如表現得那樣淡漠無情,他甚至曉得宋長空睡覺的習慣。

九郡主想,還有周不醒,平時看起來好像很怕阿月,但每次又總是膽大包天故意在惹阿月生氣的邊緣來回試探。

所有人都說苗疆月主殘忍無情,沒有在乎的人,也沒有人在乎他,可是周不醒和宋長空偏偏喜歡圍在他身邊。

九郡主沉思着,心中隐隐有了個猜測。

·

和船上的人打了聲招呼後,九郡主沿着整條船走了兩圈,在周不醒原先站着的地方找到一枚飛葉暗器。

她揣着這枚暗器回到少年房間,周不醒已經拿着藥跑了,只留下少年坐在桌邊托着腮打哈欠。

粉色被子和枕頭放在他床上,就在他的被子裏面,緊挨着,似是在無聲表示他的态度。

九郡主戳戳他肩膀:“阿月,我本來是想打地鋪的,可是你把我的被子放裏面了。”

少年眯着眼看向那張床,轉頭:“那你睡床,我打地鋪。”

他起身準備把被子薅下來,還有點困,這幾天大概是封蠱釘的緣故,他經常容易感到困。

九郡主跟在他身後說:“你身體不好,而且我們還在海上,又是冬日,睡在地上容易受涼。”

少年停下腳步,她腦袋撞到他後背,他回身,擡手揉揉她額頭:“那你說怎麽辦呢?”

九郡主指了指床上的被子,一本正經地說:“我睡外面,你睡裏面,我要保護你的。”

老實說,誰保護誰還有點說不準。

沒等少年說話,九郡主又開始自言自語:“要不要把宋長空和周七兩也喊過來一起睡?萬一到時候又有人殺過來,他倆能應付過來嗎?”

少年呵了聲:“你要是真把他倆喊進來一起睡,不用等別人殺過來,我會先給他們一個痛快。”

“他們可是你唯一的親弟弟和好朋友呀,你忍心嗎?”

少年嗤了聲,随後一頓,表情有些奇怪,垂着眼看她,像是沒聽懂她方才說的什麽話。

九郡主戳戳他的臉,她一直很喜歡戳他臉,盡管他的臉戳起來沒有小钰的有手感,但她就是喜歡他的。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方才說的什麽?”她眨了下眼,“我說,周不醒是你唯一的好朋友,宋長空也是你唯一的親弟弟。”

少年攥住她作亂的手,壓下,沒有反駁,卻也沒有承認:“阿九,你是第一個跟我說這種話的人。”

“周不醒也沒說過嗎?”

“沒有。”周不醒哪敢自稱月主唯一的好朋友?他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那個對你有恩的眠師也沒有說過?”

“我懶得聽她啰嗦。”少年一想到眠師,頭有點疼,擡手摁了摁眉心,仿佛已經聽見眠師念經似的聲音,“她太啰嗦了,一句話能講完的事非要用一百句話來解釋,我每次聽她說兩句話就受不了走了。”

所以眠師不是不想告訴他,而是她的話太多,導致少年抓不住她話中的重點,抓不住重點就更不想聽她說話。

九郡主笑得不行,蹦到床上将兩人的被子互換,坐下後拍拍被子,認真地喊他過去睡覺。

一小團毛茸茸的粉色坐在他床上招呼他過去睡覺,怎麽看怎麽奇怪。

少年腳步一頓,神色不動地走了過去,披着玄青的外衫掀開被子,她自然而然地拉開被子鑽了進去,跟着在他身側躺下,與他一同望着床幔聊天。

“阿月,我發現你很信任周不醒。”她數着一些細節,試圖證明自己的說法,“封蠱釘是周不醒的,第一次封蠱也是找的周不醒,我們離開無極島那次,你親眼看到周不醒和宋長空來了後才放心昏睡過去,最重要的是,你很放心讓你弟弟和周不醒一路同行。”

“你平時好像很嫌棄宋長空給你惹麻煩,可你連宋長空睡覺必須要塞緊被子的習慣都知道。”

“阿月,我在京城沒有別的朋友,和我六姐姐既是姐妹,也是好朋友,所以在我看來,你和周不醒就像是我和我六姐姐,宋長空……勉強和小王爺搭個對比吧。”

少年心不在焉地聽着她絮叨,心裏一派平靜,也隐約明白她究竟想說什麽,卻并不是很在意,大約是情感比平常人淡漠,這些話在他心中甚至掀不起多少波瀾。

周不醒和宋長空都知道,所以他們從未想過改變他,也從未想過強迫他去理解正常人的情感。

也許是蠱蟲吞噬了他的情感,這幾日封蠱釘将蠱蟲死死壓抑在體內,他倒是比以往多了些與外人說話的好心情,晚飯前他在船尾遇上一個船工,那船工頗好奇地問他日後如何稱呼。

放在以前他會當做沒聽見,今天他不僅回答了,并且微笑着回了個姓氏:“哦,我姓宋。”

有的船工叫他宋少俠,有的船工叫他宋公子,船艙底下的兩位廚師還給他塞了兩個紅薯,說這是剛烤好的,讓他偷偷帶上去給九郡主,因為只烤了兩個,要偷偷的,不給周不醒和宋長空的。

九郡主還在不疾不徐地絮叨,她的絮叨和啰嗦的眠師不同,聲音輕輕的,透着些許困倦的軟,一聲聲響在耳邊,像棉花團撓耳朵。

九郡主慢慢地說:“周不醒和宋長空上次還和我說你以前每次逃課都是他們幫你打掩護,雖然沒人敢追究你逃課,他們還是多此一舉給你編了好多個逃課的理由,比如說你的蠱叛逆啦,你的蠱餓啦,你的蠱困啦……”

少年忽然翻了個身,被子從肩頭滑下,黑色襟口微微敞開,露出兩截幹淨修長的鎖骨。

九郡主住了嘴,也翻了個身和他面對面,目光從他的鎖骨移到他好看的側臉上,疑惑地唔了聲,問他:“怎麽啦?”

他細細地看着她,從她的眉到她的眼,再到她不自覺彎着的嘴角。

“阿九。”

他擡了下眼睫,對上她仿佛蘊着水色的雙眸。

她含糊地“嗯”了聲,音調輕輕上揚,是疑問的意思。

少年烏羽似的眼睫緩緩落下,又擡起,聲音好似透過挨在一起的枕頭靜悄悄地傳遞到她耳邊。

“你躺在我身邊,卻老是和我聊別的男子,我心裏有點不開心。”

她懵了一瞬。

他似乎覺得這樣說沒有任何毛病,猶自點了點頭,停頓片刻,語氣更加确定道:“是的,我非常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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