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恢複了嗎
簡辭只好把搓衣板踢得遠一點, 免得祁修景再一言不合表演個“男兒膝下有黃金”,說跪就跪簡直吓人。
簡辭無語道:“你怎麽回事啊?真是傻乎乎的,讓你跪你就真跪?”
祁修景平淡的神情中甚至有些無辜:“買回來不就是為了跪的?”
簡辭聞言瞪大眼睛, 不可思議看着祁修景。
如果是傻裏傻氣的大狗勾、簡辭的獨家專屬“失憶限定款”, 說出這話可能還不至于讓人太驚訝, 畢竟看久了早就已經習慣了。
但自從他發現某人現在有着巨大“恢複記憶了”的嫌疑,此刻的所作所為就相當令人吃驚了。
上輩子的祁修景整個人就像一座不食人間煙火的冰山似的, 話非常少, 情緒起伏也少。
這不是因為他總是苦大仇深不高興,而是因為他對什麽事情都漠不關心, 萬事萬物都激不起他太大的情緒漣漪, 更不必說像現在這樣有人情味。
簡辭歪頭盯着祁修景繼續打量,甚至小霸王似的伸手捏住他的臉強迫他轉過來相互對視,似乎想通過仔細端詳來尋找到一絲冷漠的影子。
明明就在幾分鐘之前, 簡辭還對這狗男人已經恢複記憶的推斷有着至少七成把握, 現在又有點猶豫了。
上輩子的種種在眼前不斷浮現, 簡辭記憶中所有與“祁修景”三個字有關的回憶, 仿佛都只有寂靜無聲與淡漠背影。
沒失憶的祁修景……也會對我這麽好麽?
正想着,簡辭忽然意識到另一個問題。
這混蛋上輩子似乎異于常人、情感波動相當微弱, 尤其是兩人剛認識時。雖然症狀不明顯, 但是不是和醫生描述的有點像?
他正出神思考, 祁修景忽然主動問:“不跪麽?”
簡辭聞言頓時嘴角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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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回事?狗男人, 從實招來你是不是犯了什麽錯了!不然為什麽這麽積極主動非要領罰?”
本以為祁修景買了這玩意回來只是讨他開心, 誰想到竟然真要物盡其用往上跪啊?
之前都已經吃了腿上舊傷的苦頭,就那膝蓋, 恐怕跪個十分鐘就能直接疼死他。
簡辭清清嗓子, 繼續假裝趾高氣昂, 心裏醞釀着措辭。身為小作精,怎麽可能說出心疼這混蛋狗男人的話呢?
他想了想,最終道:“算了算了,看在你認錯态度良好的份上,今天先赦免你一次,罰你去給我洗點草莓,我餓了。”
不多時,祁修景就把親手洗好、細心摘去蒂的草莓端上樓來放在簡辭面前。
見他正歪在沙發上發呆,于是拿起一個投喂進他嘴裏。
“甜不甜?”
簡辭點頭,又張開嘴拖長音“啊”了一聲,示意再喂一個。
連續被投喂了半盤,簡辭終于想起來自己今天是要嚴刑逼供:
“狗男人,所以你主動跪搓衣板是在認什麽錯?趕緊從實招來,不然我拿它掄你臉上!”
祁修景不說話,迅速又塞了個草莓進簡辭嘴裏,仿佛要迅速堵住他的嘴似的。
“唔……”簡辭險些要被他噎死,憤怒含混道,“我去你大爺的,你當我傻嗎?一個草莓就能轉移我注意力?”
祁修景繼續不說話。
這事顯然是搪塞不過去了,依照簡辭尋根究底的性格,八成是拿他的藥去化驗了成分,知道了他的病情。
但看簡辭的表情,怎麽像是知道了更多事情……比如恢複記憶甚至更多。
祁修景擡頭就迎上簡辭狠狠瞪視的目光。他思索片刻,最終決定棄車保帥,先主動說出些能說的。
兩人對視良久。
祁修景忽然淡然一笑,“阿辭,你去化驗那瓶藥了對麽?……治精神分裂的。”
沒想到他會坦白的這麽痛快,簡辭心情有點複雜的咬住嘴唇,想說點什麽,但半天也沒擠出任何一句話,只繼續等着祁修景開口。
他想問祁修景是什麽時候生病的,也想問為什麽從來沒聽他提起過。
但這事顯然不會是一個愉快的過程,他不想逼着祁修景再去回憶。
祁修景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主動道:
“是小時候生的病,當時過得不是很開心,不知不覺就這樣了……也可能有點遺傳的因素。”
大概是從出生起就看着,久而久之習慣了,在祁修景小的時候,他并沒有覺得父親或者母親的一些舉動是不正常的。
畢竟夫妻兩人從未覺得對方有什麽問題,又或許是深愛讓他們可以包容彼此。
祁修景童年的生活非常乏味。
并不是孩子沒有玩伴的正常無聊。父母極端的深愛讓他們幾乎不與外界任何人接觸,眼中只有彼此,于是孤島形成了,而祁修景則活在孤島的角落中。
現在衆人以為當年祁家和沈家的聯姻是天作之合。
但其實正因王不見王的實力相當、經營領域又相似,生意場上反複不斷的摩擦愈發激烈。
與其說門當戶對,不如說是積怨已久的對家,在殘酷的商界恨不得将對方搞垮然後吞并。
更重要的是,沈家原本并不是只有祁修景的母親一個女兒——沈家的長子意外死在了祁家主辦的一次晚宴上。
也許喝醉後意外失足落水、淹死在庭院內的人工湖內真的只是個意外,但兩家關系緊張競争激烈的基礎上,難免有不少“謀殺”的傳言。
兩家的矛盾愈發深重的同時,爛俗電視劇般的浪漫愛情故事由此産生。
他的父母不僅通過“懷一個孩子”為工具籌碼作為逼迫自家,見兩家長輩依舊激烈反對,他們居然私奔了。
将近八個月了,已經不能打胎。于是祁修景作為“最終沒能起到作用的逼婚工具”,就這樣不被期待的出生了。
出生在這裏并非是他本人的意願與,年幼的孩子在父母眼中只不過是個打擾兩人浪漫二人世界的插足者。
——夫妻兩人無論誰去哄孩子,都會占用原本應該陪伴彼此的時間。
——那幹脆誰也別哄了。
萬幸兩人還不至于太瘋,尚存的一絲絲良知讓他們沒有餓死襁褓中的嬰兒。
母乳喂養的次數屈指可數,因為作為父親竟然會嫉妒自己兒子,不想讓他這樣密切接觸自己的妻子。
至于母親做過的各種瘋狂事情也是只多不少。
想給丈夫準備精彩生日,錢不夠就從兒子的藥費飯費裏扣,而且和伴侶一起慶祝生日怎麽能被第三個人打擾呢?
把孩子扔到門外的話,小鎮上淳樸的鄰居已經敲門勸她幾次了,但家裏這麽小的地方又不夠——
對,卧室的窗外有個防盜欄,可以先把孩子塞在這裏,然後關上窗。
非常精彩的生日,窗外是寒風凜冽,而卧室內是精心裝扮的溫暖陳設,兩人歡快慶祝生日,然後濃情蜜意甚至幹柴烈火。
祁修景被遺忘在高空中的窗外,光腳踩着搖搖欲墜的護欄,險些被凍死在寒冬中,直到天亮了有人經過樓下的長街,擡頭才發現了他。
不知道之後發生了什麽,因為他當時早已經失溫昏迷了,蘇醒時恰好聽到父母在抱怨醫藥費真浪費錢,他可真是個拖累。
……
現在兩人都已經不在了,已經無法考證兩人中的誰是不是患有精神疾病。
又也許并非遺傳,祁修景的病可能只是被虐待和慘烈車禍刺激的。
車禍後祁修景被帶回祁家,調養身體的同時也的确服藥治療過精神問題。
他當時年紀不大,并不懂自己到底生了什麽病,對于幻聽幻視以及一系列的症狀也懵懵懂懂,後來才逐漸發現自己的問題。
簡辭一動不動認真聽着,表情認真嚴肅,許久沒有說話。他伸出手攥住祁修景冰涼的手指,心裏酸澀難受,此刻無比想抱住他。
祁修景的态度很淡然,就好像童年的慘烈經歷只不過是一段無關痛癢的往事,又或者只是旁人的事似的。
簡辭忽然意識到其實失去記憶倒也未嘗不是好事。
那些萦繞心頭揮之不去、不斷折磨人的回憶消失,而失憶後的他才是不遭遇重創之前的本來樣子。
怪不得祁修景永遠排斥情愛、以前就像過敏一樣總是退避三舍。
即使後來沒有慘烈的車禍刺激、以及車禍之中令人心寒的生死抉擇,單單是那些事情就已經夠讓人産生陰影了。
從出生開始就見證了這麽畸形扭曲又自私至極的愛情,難怪會失去愛人的能力。
簡辭雙手握住祁修景的指尖暖着,突然懂得自己上輩子或許并不是被厭惡,只是生理本能讓祁修景學不會愛而已。
祁修景察覺到他的想法,搖頭道:“阿辭,別這樣想,就是我的錯。”
平時生活中,他的确時常有用苦肉計引得簡辭心軟的行為。
但在這件事上他自知大錯特錯,不配得到簡辭的同情,他也不想用這件事賣慘獲得原諒。
無論曾經經歷過什麽,這都不是他轉嫁傷害給無辜的人、辜負簡辭對他的愛意的理由。
祁修景沉默許久,抿唇在心中無聲嘆息,第無數次悔恨于自己上輩子的所作所為。
他自知根本就不配得到原諒,但簡辭向來這樣善良又共情力強。
上輩子整整十年的錯誤,現在區區跪個搓衣板又怎麽夠?
他方才并不是哄簡辭開心或者開玩笑,他是真的想跪的,但簡辭太心軟了,顯然又是在心疼他。
兩人沉默半晌,簡辭忽然有些緊張又警惕:“所以你……你是不是已經恢複記憶了?”
祁修景沉默斟酌許久後,試探性含糊道:“恢複了一部分吧,主要是小時候的事。”
“嗯——”簡辭拖長音。
本以為祁修景會猛然恢複全部記憶,緊接着原地變成一座凍人的冰山,最後表演個冰山噴火,惱羞成怒的滿天下追殺他。
現在這是加載了一半卡住了?火沒噴出來,卡在一半反而把冰山燒成了熱水。
不但沒生氣還反而啞火,怎麽感覺祁修景最近反而愈發溫和了。
多塞個草莓吃的确不足以轉移簡辭的注意力,但這樣的大事的确可以。
簡辭險些完全忘了自己真正要追究的事,不僅只是祁修景是否恢複了記憶。
祁修景不動聲色抿唇,繼續耐心投喂簡辭吃草莓,還沒等松一口氣,卻聽簡辭忽然問:
“等等,但是你的病怎麽會突然又發作了?醫生說複發的原因很可能是受了刺激。”
如果那些夢就是上一世簡辭死後真實發生的事情,那所謂的受刺激,會不會正是自己的死亡呢?
簡辭神色不明地幽幽然問:“景哥,你真的只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了?
“……沒想起什麽以後的事情麽?”
這句話一出,仿佛每個字都在捏擠祁修景的心髒,讓他仿佛心跳都驟然停下半拍,然後猛然加速。
簡辭是怎麽發現的?不對,單單從一片藥是不可能推測出“記憶恢複”結論的,這二者一點邏輯關系都沒有。
他神色鎮定勉強一笑:“阿辭,以後的事怎麽能‘想起’?這可能需要算命占蔔。”
簡辭目不轉睛盯着他的眼睛,其實心中的忐忑緊張并不比祁修景少。
複雜的心情中有對不能再擁有此刻幸福的擔憂,有對一切回到過去冷漠日子的恐慌,更有無比的期待、希望奇跡發生,希望那個原本的祁修景也愛他。
本以為恢複記憶就已經是相當大的事了,沒想到還有更可怕的——祁修景竟很可能也是三年前重生回來的。
簡辭換了個問法:“行吧,那你有沒有亂吃藥?有沒有不聽話、不按醫生開的計量吃?”
祁修景一愣,突然想到了什麽。但當時簡辭早就已經沒了,又怎麽會知道他做了什麽事?
“算了,你那藥我沒收了,”簡辭話鋒一轉,“我一片片給你、監督你吃,你不許自己拿着一瓶。懂嗎?”
祁修景只能點頭,這一切太不合邏輯。
最初簡辭格外關注這瓶藥就很不對。
明明除了這藍色的藥片之外,藥箱裏還有很多用法語德語書寫說明、他不知內容的藥,可是為什麽他會精準盯着這瓶?
而且只是一瓶藥而已,即使化驗出成分,邏輯上也是推不出“重生”這麽遠的。
直到方才這句關于劑量的問題,祁修景忽然震驚發覺,簡辭竟好像知道了他上輩子是用什麽方式死的了。
祁修景試探問:“阿辭,為什麽覺得我會不小心吃多了藥?”
夢中的景象顯然是無法開口的,而且萬一祁修景真的沒恢複任何記憶,這話說出來要麽吓到他、要麽簡辭被以為是瘋子。
簡辭片刻後,決定先發制人怒吼:
“不為什麽,畢竟你一看就傻乎乎的!吃錯藥了的話,我找誰再去賠我一只狗勾去!再說了我樂意,你再多問就去跪搓衣板!”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的簡小辭:滾去跪搓衣板!
後來的簡小辭:搓衣板play嘿嘿嘿
吃瓜群衆大驚,搓衣板上也能play?
今天是小短短更新QAQ,争取明天大粗長!
相互試探快結束了,勝利就在前方,簡小辭即将獲得完全體幸福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