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兩天後,郁濘川情況穩定,被轉到了普通病房。

在郁濘川待在加護病房的這兩天,唐湛基本是住在醫院走廊裏的。走廊病人不少,有時候病人家屬見他西裝革履,一副精英白領的模樣,便會好奇地上前攀談,打聽他家裏是誰生了病。

唐湛統一和他們說是自己“對象”。對方聞言無不感嘆他是個重情重義的,說現在社會他這樣的少了,多少是重病見人心的,醫院的走廊見證了不少薄情寡義之徒。

分明是冬去春來,年歲增長那樣自然的事情,旁人卻覺得稀罕,賦予他“重情重義”的稱號,唐湛也不知道是社會太寡情,還是壞人太高調。

郁濘川轉到普通病房的時候,人還發着一點高燒,38℃左右,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沒有什麽大問題。

唐湛兩日沒有好好休息,眼下生出青黑,整個人憔悴不已。既然郁濘川沒事了,郁吉吉也勸唐湛回家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

“我是大人了,我可以照顧我哥的,唐哥你回去睡覺吧。”

在生死存亡面前,倫理不值一提。郁濘川被推進手術室時,郁吉吉就在心裏暗暗發誓,只要他哥沒事,喜歡誰都行,就是對方跟他說明天要變性做女人,他都不帶啃聲的。

好在老天保佑,郁家先祖有靈,郁濘川最終平安無事。郁吉吉心中大石落下,對唐湛這個“大嫂”也再沒有抗拒。

唐湛打了個呵欠,見郁吉吉手裏拿着送給郁濘川的那個微縮景觀球,愣了一下:“這是……”

郁吉吉大拇指摩挲着懷裏的玻璃球道:“我想着我哥要是醒了,能看到點熟悉的東西應該也會高興的。”

醫院慘白冰冷,空氣中到處是消毒水的味道,郁吉吉對這裏沒有好感,他最深的恐懼幾乎都與這裏有關。

以己度人,郁吉吉想着要是自己躺了幾天睜開眼睛,能在這樣的環境看到點熟悉的擺設,心裏多少也會有些安慰。

唐湛眼神溫柔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嗯,你哥一定會高興的。”

走前唐湛讓他郁濘川一醒就給自己打電話,又囑咐了些照看病人要注意的事情,随後在醫院門口打了輛車,趕回了家。

他一進門就沖進浴室洗澡,等刮去臉上的胡渣,用發蠟抓好頭發,弄得稍微能見人一些了,便打開了關機兩天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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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打開,成堆的未讀短信和未接語音就跳了出來。

他消失的這兩天,貴禾天怡簡直快要一團亂了。

已經由助理升任董事長秘書的吳洋半夜突然收到唐湛一條“這兩天不要找我”的信息,莫名其妙之餘更怕這短信是有人假冒唐湛之名發的,迅速便給對方打去電話,卻發現手機已經關機。他不放心,又通過多方人馬去尋找唐湛,終于在第二天聯系上了夏瀚,得知前一晚的确是他和唐湛等人用的晚餐,一直到十點多才分手。

夏瀚答應幫他打聽唐湛的消息,等待的這段時間,吳洋差點急得去報警。可沒等他撥打110,警察竟然找上了門。

他心裏一陣心慌,怕從對方嘴裏聽到不好的消息,卻被告知他們是來找嚴峰的。

“嚴峰?”吳洋擰眉道,“他已經很久不來公司了。”

兩位刑警對視一眼,給了秘書一個電話號碼,讓他看到人的話立馬聯系他們。

“那個……他是出什麽事了嗎?”吳洋惴惴不安地詢問。

唐湛不知所蹤,嚴峰被警察找上門,再過一天就是寧北堂簽收購協議的日子,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打得他措手不及,已經不是他一個秘書能處理的事了。

“他涉嫌一起故意傷人案。”其中一位警察道,“如果見到他,最好勸他盡快投案自首。”

吳洋一懵:“傷人?!”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嚴峰能幹出這事,而在此時,另一位警察的手機響了起來。

“嗯,好,已經找到人了是吧?知道了,這就回來。”

對方很快結束通話,收起手機對吳洋道:“人已經找到了,感謝你的配合,我們就先走了。”

吳洋愣愣将人送出公司大門,忐忑着又等了一天,終于等來了夏瀚的回音——唐湛在和他分開後遇到了不明人士的襲擊,唐湛沒事,可他的戀人卻因為救他遇刺了,正在醫院搶救,所以才會找不到他人。

吳洋已經完全不知道該震驚那件事好了。

“你說唐總受到不明人士襲擊?”他想到上午警察找上門時說嚴峰涉嫌一起故意傷害案。他忽然覺得這兩者可能有某種聯系。

“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他的戀人現在還躺在加護病房,你最好不要這個時候打擾他。”夏瀚告誡他。

吳洋謝過他後挂了電話,雖然還是有些擔憂,但好在已有了頭緒,可以不用再像無頭蒼蠅那樣亂轉了。

唐湛驅車前往貴禾天怡的途中,用車載電話給幾個來電一一回去了電話。有一個是海城刑警隊的電話,約他盡早去做筆錄的,又說已經找到了嫌疑犯,對方還供出了雇主。

唐湛正好遇到紅燈,停下了車:“雇主?他是受雇于人的?”

“是,一個叫嚴峰的雇傭了他。”對方道,“嚴峰我們也已經控制起來了,具體等你明天過來再細說吧。”

聽到嚴峰的名字,唐湛有些詫異,又有些意料之中。他與嚴峰,的确稱得上積怨已久。但他沒想到對方竟然恨他恨到要買兇殺他的地步。

唐湛緊了緊握住方向盤的手:“好,我明天會準時到的,麻煩你們了。”

今日是貴禾天怡與凱豪簽收購合同的日子,一早訂好的時間,地點就在貴禾天怡總部大樓。

吳洋盯着腕表,眼看預定的時間一點點要到了,唐湛卻毫無蹤影,打電話過去倒是沒再關機,只是很快會被按掉。

他急得直冒汗,一會議室的人,各個都是大佬得罪不起,他簡直不敢想要是今天唐湛沒來會怎麽樣。

貴禾天怡怕是再也複不了牌,要考慮退市了。

就在分針還差兩格就要到達指定時間時,會議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一身光鮮亮麗的唐湛從容步入室內,臉上挂着招牌式的英俊笑容。

“抱歉,我來晚了。”

吳洋着實松了口氣。

凱豪總經理笑着起身與唐湛握手:“沒有晚,唐總來得正好。”

合同順利簽署,貴禾天怡宣傳部門的員工還舉着相機留下了兩位老總相視握手的倩影,打算事後發給媒體,當做複牌前的預熱。

凱豪老總與唐湛相談甚歡,對這個年輕人很是欣賞,便想邀請他一起共進晚餐。

本來就算對方不說,唐湛也是有這個行程計劃的,可如今郁濘川還在醫院躺着,他雖然表面一派自然,內心卻早已焦灼不已,只想快點飛回醫院陪人。

“呃,是這樣的……”唐湛正要向對方解釋,忽然吳洋接了個電話一臉難色地湊過來。

“唐總,那個……唐夫人來了,正在樓下,說要見你,瞧着來者不善。”他小聲在唐湛耳邊道。

唐湛眉心立馬蹙了起來,他沒去找人,人家倒先找上門了。

“不好意思陳總,我這裏有些突發情況要處理。”唐湛歉意道,“下次,下次我一定補回來,和您不醉不歸。”

對方倒也善解人意,沒為難唐湛:“唉,我們不喝酒,養生一點,喝果汁。那我這就先走了,下次咱們說好了,就是你請我了。”

陳總五十多歲的年紀,倒也是個爽快人。

唐湛笑意更濃:“行,我請您,說好了。”

送走了對方,唐湛斂起笑容,這才讓吳洋放嚴婧上來。他坐在辦公室裏,一改方才的和曦,從眼角眉梢都透出冷然。

嚴婧本還氣勢洶洶沖進來,一見他這個樣子,倒有些膽怯了。她認識的唐湛總是帶着笑的,甭管是冷笑還是諷笑,從來沒有這樣板過臉。

她一下子竟覺得很陌生。

“唐湛,你什麽意思?”

唐湛偷偷在桌下開了手機錄音。

“這是怎麽了?沒頭沒腦的,你什麽意思啊?”他一副沒明白的模樣。

嚴婧咬了咬唇:“你讓人抓走了我哥。”

唐湛嗤笑一聲:“笑話,我讓誰抓走了你哥啊?”

“你讓警察抓的!”

“警察局是我家開的啊,我讓抓就抓?”嚴婧無理取鬧在前,唐湛說話越發不客氣,“你有空在這跟我鬧,不如去打聽打聽你哥到底犯了什麽事。”

嚴婧怎麽可能沒有打聽過,她一早就得到了消息,來找唐湛的主意還是蔣青松給出的。

這件事嚴峰做得實在太蠢,沒弄死唐湛不說,還将自己搭了進去。蔣青松知道後氣得破口大罵,立馬致電嚴婧,讓她去找唐湛求情,自己則買了國外的機票,打算先出去避避風頭。

這事兒他參與得不多,頂多就是給了嚴峰一點靈感,但他怕嚴峰為了推卸罪責将他供出來。警方這麽抽絲剝繭下去,他和嚴婧的事也要瞞不住。

“小湛,我哥再怎麽錯你不也沒事嗎?你放過他這次吧,我求你了。”嚴婧軟下口氣,“咱們到底一家人,家醜不可外揚。貴禾天怡現在正在緊要關頭,出這種事對股價也沒有好處是吧。”

要是某乎上有“人可以無恥到什麽程度”這麽一道問題,唐湛絕對有資格上去回答。

“什麽叫我不也沒事?”唐湛甚覺荒唐,“他雇的人沒捅死我是我命大,我還得感謝他怎麽着?你在這求我沒有用,這是刑事案件,不是說撤銷就撤銷的。況且受害人也不是我,我頂多算個人證。我不想就這件事和你糾纏,你要沒事了的話,就請回吧。”

嚴婧不甘又懊惱,眼都急紅了:“你這人怎麽這樣,非得你爸親自求你嗎?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被捅傷的不就是你包養的那個小白臉嗎?你用唐家的錢供他讀書開公司,現在又要為了他陷唐家于不義。唐湛,你爸養你一場,你就這麽對他嗎?”

不知道的光聽她這番話還以為唐湛做了多大逆不道的事。到底誰才是那個不義之人?

“對,除非我爸親自求我,不然這事我無能為力。”唐湛胸腔中怒氣也在升騰,郁濘川這會兒人都沒醒,還躺在醫院裏,嚴婧一句道歉沒有,盡想着給嚴峰脫罪。若非對方是個女人,唐湛簡直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拳頭。

“你……”嚴婧怒瞪他,沒想到他這樣油鹽不進。

唐湛停止錄音,霍然從座位上起身,嚴婧吓了一跳,整個人往後退了一步。

“你要幹嗎?”

唐湛冷漠地看着她:“你該慶幸這是個法治社會,不然嚴峰加諸在小川身上的,我一定會十倍百倍奉還。”

都說出這樣的狠話了,嚴婧知道自己多說無益,罵罵咧咧地走了。

唐湛一刻不停地拿起外套出了公司,吳洋在後面追都來不及。

“唐總,今後幾天是不是仍然不能聯系到您……”

“有急事遠程視頻或者發信息給我。”唐湛對電梯外的吳洋道,“不是急事少煩我。”

他為這座公司做得已經夠多了,也該去做自己的事。

在郁濘川受傷後的第三天晚上,逐漸退燒的他緩慢睜開了雙眼。

他眨動兩下沉重的眼皮,好半天才去看趴卧在他床邊的人。

唐湛像是累極了,就這麽個不舒服的姿勢,竟然也能睡得發出輕微的鼾聲。

郁濘川欣賞了片刻他的睡容,正擡起手想要叫醒對方,一下又愣住了——他的無名指上竟然有一枚碩大誇張的紅色糖果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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