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流言流言
周暄幾乎脫口而出。她強壓下心頭的怒氣,盡量心平氣和地問:“不知道三妹妹是聽誰說的?”
她雖然面無表情,但是眼中迸發的怒火,周一柱瞧得一清二楚。周一柱作為雙胞胎中的妹妹,前面有姐姐護着,膽大而無腦。她上前一步,哼了一聲,十分不屑地道:“什麽聽誰說的?全京城都知道!”
“你胡說什麽?”周暄身子微微一晃,心下慌亂不已,全京城都知道?怎麽會這樣?距離宋家前來提親也不過才數日光景。婚事不成,兩家也就沒有提起的必要,怎會全城皆知?
周暄略顯蒼白的臉色教周一柱愣了愣。她下意識後退回去,卻仍是很倔強地說道:“我沒有胡說,本來就是大家都知道啊!”
只不過“大家”不是全京城罷了。京城那麽大,外面的事情她們也不盡知曉。
周一弦和周一柱是從她們舅媽口中得知的。她們的舅母姜夫人花重金請了王媒婆給兒子說親。王媒婆對京城中個個閨秀似乎都了如指掌。從她們的家世容貌到性情愛好,無一不知,無一不曉,仿佛她們一個個都是她看着長大的。
姜夫人看着她,心中一動,莫名的就想起去年在忠勇侯府見到的周暄。她當時有意為兒子聘了周暄,為此還請自己的小姑子幫忙去探探口風,誰知小姑子卻胡亂應付她,讓她好生着惱。如今面對無所不知的王媒婆,姜夫人就又順口問起周暄了。
——她還是覺得周暄跟自家兒子比較相配。那周暄柔柔弱弱,一看就是個好拿捏的,将來娶進門,還不是任她驅使?且周暄父兄都在朝中為官,将來還會不扶持一下她兒子?可惜了,小姑子做事不靠譜,這麽簡單的事情都做不來。
王媒婆一聽說是周家的姑娘,撇嘴挑眉,一臉的鄙夷。她四下瞧了瞧,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姜夫人竟然不知道麽?”
“知道什麽?”王媒婆神秘,姜夫人的好奇心自然被勾了起來。
王媒婆道:“那周家姑娘,正跟泾陽侯宋家的兒子議親呢。”她神情頗為暧昧,又補充道:“據說是那小宋探花對她傾慕已久。您想想,傾慕已久……”她啧啧兩聲,停住了話頭。
姜夫人皺了皺眉,忽的說道:“你是說……他們……”莫非這倆人有私情?
王媒婆不直接回答,只是說道:“夫人不妨想想,那泾陽侯是個什麽人物?偌大的年紀,還能跟那位扯上關系,如今又要娶年輕的美嬌娘。他的公子,自然也是個俊秀人才。至于那周家小姐,單看她娘就知道了。夫人年輕,興許不記得這京城裏的舊事。那個周夫人做姑娘時,可也是這京城裏名動一時的人呢……”
——前些日王媒婆在周家沒讨得了好,親事也沒談成。她雖然無權無勢,卻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人。別的事情太難她辦不到,不過動動嘴皮子稍微出口氣,她還是能做到的。果真有些話說出來就暢快多了。
姜夫人聽得直點頭,又自己默默思忖了一番,覺着這周暄一定是個不安于室、生性放蕩的。在成親前就跟人關系暧昧,成了親後還不知怎麽樣呢?她做母親的,怎麽能搶着往自己兒子頭上戴綠帽?
她就這麽想了一想,就怒火中燒,仿佛兒子頭上已經綠雲罩頂。她此刻也不怪小姑子辦事不利了。算起來還真多虧了小姑子辦事不牢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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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夫人暗自氣了一會兒,好似真的曾娶了個淫/婦一般。她又灌下一杯茶,才消了火氣。她拜托王媒婆在給她兒子物色姑娘時,一定要選個貞靜賢淑、安安分分的。那種看着柔弱,實則放蕩的,千萬不能要。
王媒婆自然應下,又收了姜夫人不小的紅包,眉開眼笑離開了。
而姜夫人則在翌日教人備了馬車,她去看小姑子。她拉着姜氏的手,說了好一通的貼心話,又說起要小姑子好好教導女兒,可千萬別做出讓家族蒙羞的事情。
姜氏心內茫然,不知嫂子這是鬧哪一出。直到嫂子說到周暄正與宋家定親,她才恍然。聽着嫂子用堪稱惡意的話來揣測周暄,連姜氏都皺起了眉。
——誠然她不大喜歡周暄,但周暄畢竟是一弦和一柱的堂姐。若周暄名聲不好,一柱和一弦豈不受牽連?
周一弦自幼對表哥有某種不可說的小心思,見舅媽來訪,就拉了妹妹,悄悄躲在一旁,想聽她們說些什麽。興許會提到表哥呢。周一柱幼年時也跟表哥很親近,後來見過宋探花,才移了心腸。但是,表哥依然是特殊的。
這姐妹倆自然就将舅媽的話聽了個一幹二淨。周一柱知道姐姐對表哥的心意,而她自己又對在家中見過幾面的宋愈頗為傾心。聽舅媽的意思,周暄果然是跟這倆人都牽扯不清。
她們不由地怒氣上升。祖父祖母偏疼也就罷了,連宋公子和表哥也要搶,而且搶一個還不夠!周一柱怒沖沖的,拉着姐姐就往尚書府去,要教訓周暄。
忠勇侯府離這裏也不遠,是以很快就到了。或許是路途太短,以至于見到周暄後,兩人的怒氣還未平息。
她們直接就說了出來,看周暄神色遽變,似憤懑似慌亂,她們心頭才暢快一些。
周暄輕輕搖頭:全京城都知道?她竟不想她何時這般有名?誰要這麽害她?是宋愈麽?他求親不成,所以散布謠言,想逼迫她嫁給他?
這也太惡毒了些。她自問不曾得罪于他,他為何要步步緊逼,置她于死地?
還有,讓路征提親一事再無進展,是不是他也聽到了傳言?
周暄努力讓自己冷靜一些,她告訴自己,不會的。路征會一直相信她的。她心頭默念了兩遍,回想着路征的臉,心緒漸漸寧靜下來。
是的,她相信路征。所以,她不用懼怕,即便外面盡是流言,只要家人相信她,路征也相信她,那她何懼之有?
周一弦和周一柱見周暄面上恢複了血色,也絲毫不覺得奇怪。——反正能勾三搭四做出不要臉事情的人,臉皮定然也是極厚的。
周暄只說:“我再說一遍,我跟宋家毫無關系,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将來也沒有。議親一說純屬無稽之談。別忘了,咱們都是周家的女兒,我名聲壞了,難道你們就能落得好去嗎?”
她神色凜然,不像撒謊,周一弦有點害怕,遲疑着道:“你真的沒跟宋家訂親?”不等周暄回答,她又說道:“你是騙我們的吧?宋家都遣人去提親了?還說沒議親?”
宋探花風華絕代,才氣傲人,也只有她這種心有所屬的人不會心動。難道周暄還能拒絕了宋探花不成?——再說,大伯重才,也會同意的吧?
周一柱也這麽想。
周暄哂笑:“提親就是議親了?我明明白白告訴你,我爹娘沒同意。”迎着兩姐妹愕然的神色,她勾起唇角,緩緩說道:“你們視若珍寶的宋探花,在我眼裏,什麽都不是。”
“你——”兩姐妹氣急,但同時也松了口氣。恐怕沒有一個女子會這樣說自己的未婚夫,那麽周暄說的可能是真的,她跟宋探花的确沒有關系。
周一柱搶道:“那我表哥嗎?你看不上宋探花,是不是因為你要搶我表哥?”
周一弦連忙拉拉妹妹,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
周暄羞惱、錯愕、無奈……種種情緒交織,最終化作一聲冷笑:“你表哥是哪個?你們看好了他。最好把他裝進荷包裏,我雖然瞧不上,可萬一給別人搶走了,你們倆豈不要傷心難過?”
“你,不要臉!”周一柱紅着臉罵。
周暄哂笑:“跟你們比,差遠了。至少我可沒跑到別人家裏,說哪個男人是自己的,別人不能搶。”
她近兩日心情本就不佳,這兩姐妹竟然還來招惹她。在自己家中,她還會讓自己受委屈不成?
誠然這種張口男人閉口男人的話傳出去不雅,但是周一柱和周一弦也沒蠢到傳出去是不是?
周一弦是姐姐,稍微成熟懂事些。她拽了拽妹妹,施了一禮,柔聲說道:“大姐姐別生氣,是我們不對,因為太關心兄長,又憂心大姐姐的親事,才會失态至此。”
她好言好語,周暄也跟她客氣:“我原諒你,誰讓我是姐姐呢?”
——言下之意,她之所以不跟她們姐妹計較,不過是因為她是長姐,并非真的原諒她們。
雙胞胎姐妹自然也明白,不多說話,勉強告辭離去。
她們一走,周暄便頹然坐了下來。外面真的布滿謠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