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路征的心

方才雙胞胎姐妹還在這兒時,她只顧着應對她們,還沒深想。此刻她們一走,擔憂立刻籠罩了她。她不免想到,若是京中真的布滿流言,縱是家人與路征相信她,她終究也意難平。

周暄略歇了歇,理理心情,打算去尋找母親打探一下。然而還未走到母親院中,她便猶豫了。她現下不過是聽了周一柱和周一弦的一句閑言碎語,就去煩擾母親,好像是不大應該。

正想着,丫鬟忽然來報,說是元敏郡主來訪。周暄一怔,當即笑道:“快請她進來。”

——陳芸來的正好。毫無疑問,陳芸消息靈通,外間是否有傳言,她肯定知曉。

陳芸穿着京城最流行的衣裳,身上有淡淡的玉蘭香,手持纨扇,緩緩走過來時,仙氣飄飄,只是一開口,這仙氣就半分都沒了。

“暄暄,你這些日子都在家裏做什麽?你想我沒有?我娘親拘着我,這兩天才讓我出門。堂姐她還在家裏備嫁,也不能陪我……”陳芸一面說着,一面輕搖纨扇扇風,“我大表哥下個月就要大婚了,哎,到時候我也得去……”

周暄邀她坐了,并讓丫鬟給她準備茶水糕點,這才問道:“你說大皇子?”

“是啊。”陳芸大力點頭,“可不是他?娶的是侯家的姑娘。我這個大表哥,自幼就立志,想要娶個人間絕色。這回可算是如願了。”

周暄點點頭,她見過侯大姑娘,的确容貌端麗,且可能是自幼飽讀詩書,侯大姑娘氣質頗佳,是不可多見的美人。

陳芸又笑道:“也不知二表哥将來會娶哪家的姑娘。”

她自小就知道,皇帝舅舅的兩個兒子跟尋常人家的表哥不同。她和他們兩個處得都很好。大表哥娶了人間絕色,跟她年紀相仿的二表哥也不知會娶誰。

她有點苦惱,田貴妃似乎流露出過要她嫁給二表哥的意思,但是她自己不大樂意,而且太後也不同意。

陳芸想着自己的小小煩惱,并沒說起周暄正關心的。

周暄幹脆問道:“阿芸,你最近在外面聽到什麽新鮮事兒沒有?”

話一出口,她就看到陳芸的神色變了一變。

陳芸搖了搖纨扇,說道:“你也聽說了?唉,我也不知道太後是怎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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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周暄愣了愣,有些不解,“跟太後有什麽關系?”

陳芸奇道:“難道你說的不是太後封林樾蓉為靈犀縣主的事情嗎?”

“靈犀縣主?”

陳芸道:“是啊。前些日子,太後去禮佛,本來是提前清場的,不知怎麽,林樾蓉竟然在那兒,還得了太後的眼緣。太後又念着她的祖父萬安伯曾捐出一半家財助先帝一統,就封了她做縣主……”

她心裏有氣,林樾蓉和泾陽侯的事情,太後也是知曉的,怎麽還會賞林樾蓉?也不知那林樾蓉是用了什麽方法來讨好太後的。陳芸不敢怪太後,只能在心裏對林樾蓉更加瞧不上。

“竟有這樣的事?”周暄詫異,“我竟然不知道。”她嘆了口氣,說道,“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本來就很奇妙。”

說到這裏,她想到路征,兩人自幼相識,中間分開很多年,她怎麽會想到,後來他們兩人會互相心動呢?

周暄頓了一頓,終是問道:“那阿芸,外面有沒有關于我的傳言?不大好的?”

“你?”陳芸呆了呆,噗嗤一聲笑了,“想什麽呢?你能有什麽傳言?莫不是你跟你那倆堂妹吵架了?怕傳出去個潑婦名聲?”說着又眨眨眼,戲弄意味十足。

周暄心頭略微一松,陳芸既然這麽說,那流言一說就是假的了,也不知那兩姐妹又怎麽了,跑到她這裏亂說話。

她提了許久的心終于放下了,笑道:“胡說什麽?我怎麽會跟她們吵架?”

那兩姐妹被嬸嬸姜氏嬌慣壞了,性子壞,說話又口無遮攔,做事很少考慮結果。她們跟周暄也不親近,見面次數不多,真正的争吵也不算多。大多數時候,周暄都是能避則避的。

陳芸撇了撇嘴,卻沒反駁。她對周一弦周一柱姐妹印象很深。本來雙胞胎就不多見,長的好看的雙胞胎更少。陳芸瞧見過她們姐妹幾次。她們似乎都在跟周暄作對。

“那你覺得你還能有什麽傳言?難道是周家姑娘相貌美麗,性情淑貞,宜家宜室……哎呦呦,暄暄是不是想嫁人了……”

周暄羞惱,作勢要擰陳芸,兩人笑鬧成一團。

好一會兒,兩人止了笑,斯斯文文說會話,左不過是京中逸事或是閨中趣事。

周暄原本要留陳芸用膳,卻被陳芸婉拒了。

陳芸搖着扇子,說道:“我倒是想跟你一起,咱們倆人吃飯,再叫廚房備幾個小菜,最好再有酒,咱們說話到深夜,可是,不行。暄暄,我得回去,我得跟我啊娘一塊兒用膳。我阿娘一個人,孤單得很,我得陪着她……”

周暄默然,長公主身份高貴,地位尊崇,外人羨慕萬分,而只有她的親生女兒才會說:“阿娘孤單得很,我得陪着她”。

周暄不再強留,任陳芸離去。

臨走之際,陳芸眼神在“八音盒”上流連許久。

周暄看她神情,知道她是喜歡。她還記得,她過生辰時,陳芸對那一箱子小物件的喜愛和羨慕。

可這些都是路征所贈,若是別的倒也罷了,這些萬萬不能贈人的。她心下歉然,覺得自己不大夠意思,但是卻只能裝着沒看出陳芸表情下的意圖了。

陳芸告辭離去。

周暄想着,不如下次跟路征提提,讓他教別人也做一些,或者教教她怎麽做。她學了,做好了送給陳芸。——那樣豈不兩全?

可是,她已經好些天沒見到路征了。

路征為什麽不到周家來了呢?既然沒有傳言,那路征肯定不會是因為這個緣故。那是為什麽呢?太忙麽?或是有別的要事?

當晚周暄見到舟山先生,她想了想,找了個機會,狀似不經意地問:“舅公,路哥哥好像多日不曾來過了?”

舟山先生聞言,面上一紅,他扶額說道:“暄兒,說起這事兒,舅公正有話跟你說呢。”

“舅公,您說。”周暄眼皮直跳,心中有點莫名的慌亂。

“阿征讓我把這個給你。”舟山先生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來,遞給周暄,說道,“我也一直沒找着機會給。”

——當然事實并非全然如此。舟山先生說親不成,自覺愧對路征,但他內心深處,又隐約覺得路征可能起剃頭挑子一頭熱。暄兒對親事不像是很在意的樣子,這幾天也沒見她詢問,更不見她悲傷難過。是以路征雖托他轉交一封信給周暄,他卻沒有立刻送到。

也許暄兒并不知情呢?或是她不大在意呢?他告訴了她,不是平白教她尴尬難堪?

此刻周暄問起,舟山先生才将信封遞了過去。

周暄接過信,見信封光禿禿的,沒有一個字,信封也沒用火漆封着。

她心內着實好奇,微微顫抖着手取出了信。

很薄的一張紙,的确是路征的字。很大。

寥寥數語,卻教她膽戰心驚,心緒起伏。

信中簡單說了求親不成及其原因,他叮囑她,不必擔心,萬事由他。他會解決一切麻煩,她只管等着嫁他就成。

信的末尾是一個有些奇怪的圖案,很簡單的幾筆,彎彎的,像是個笑臉。

周暄反反複複看着信,也忘了舅公還在眼前。她唇角緩緩勾起,心裏又是酸澀,又是甜蜜。

父母不同意在她意料之外,她以為以父母對路征的喜愛,婚事是不會有問題的;可是又确實是在情理之中,換親一說她也聽過,周路兩家都是有頭有臉的,的确會有這層顧慮。

路征說他會解決,她不知道他會采取什麽法子,但他既然說了他會解決,她就願意相信他。

他說了,要她安心等待,不是麽?他從來沒有騙過她的。

周暄将信放回信封,又小心翼翼放入袖中,她沖舟山先生施了一禮,輕聲道:“多謝舅公。”

舟山先生将她的神情變化瞧在眼裏,哪裏還不明白?但他仍是問道:“你與他,你與阿征真的……”

周暄聽懂了舅公未完的話,她面染紅霞,卻是點了點頭,聲音極低,幾不可聞:“嗯。”

舟山先生呆了片刻,又點頭微笑。他故意說道:“可是,怎麽辦?你爹娘不同意?難道你們要私奔?”

周暄歪了歪腦袋,輕笑道:“不啊。路哥哥說,他會有辦法的。”

“你就那麽相信他?”

周暄笑了,溫柔美好:“是的,我相信他。”

舟山先生沉默半晌,方道:“好,老頭子也再想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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