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使

陸遠又一次做夢了,他猶墜深霧,冰冷的寒意叫他睜不開眼睛,等他能睜開時,看到的人是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原主。

原主安靜的坐在桌前,手裏拿着一枝白色雛菊,他看起來很無聊,又很寧靜,半趴在桌子前發呆。

他趴了多久,陸遠就站在原地看了多久。

原主這一次沒有跟他說話,也沒有看向他,終于,他們兩個人互成為不同的個體,誰也不會再幹擾誰了。

一切如此祥和,陸遠卻感覺到了可悲。

如若是一只飛鳥,則被捆綁羽翼,亦不能再翺翔空中,若是海裏鯨魚,孑然一身,日日夜夜悲鳴哀呼,也找不到同類。

你我亦是如此。

命運像來弄人,捉迷藏的游戲就此結束。

陸遠像反方向走去,他聽見有人問他:“你不害怕嗎?前方全是未知的路,也許你相信的,全都會被打破。”

陸遠沒有回答,只是往前走,逆風而行。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精疲力竭後,醒了過來。

他周邊空無一人,只剩下白牆,似乎在不停旋轉,旋轉,卻什麽都沒有改變。

“……”穆法硰沉默着走進來,穿着黑色西服,沒有說話,只是坐在陸遠旁邊。

陸遠朝他笑了笑,溫聲道:“寶貝,幾點了。”

穆法硰似是不想開口,只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

陸遠不在意,接過以後看了一眼,九點十分,他笑了笑伸了個懶腰,看向窗外:“今天,還是陰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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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法硰額首,目色幽深。

陸遠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輕聲哄他:“你餓不餓?”又想了一下道:“穆铮呢?”

穆法硰微眯眼,淡淡道:“餓,在陸潤知那裏。”

陸遠輕輕敲他的頭:“沒大沒小。”但并不糾正他的稱呼。

“我給你做飯。”陸遠笑了一下,起身,換衣服。

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長出了胡茬,他有時候會覺得自己懦弱,多邁出一步都做不到,可有時候,他又覺得一切都沒什麽大不了的。

“陸遠……”穆法硰忽然開口。

陸遠嗯了一聲,下意識的回頭,看他坐在了窗邊的椅子上,冷聲道:“下雨了。”

陸遠笑出聲:“是嗎?你喜歡雨嗎?”

“喜歡的。”他輕聲道。

陸遠看他,總覺得他能看到別人都看不到的東西,因此既覺得憐惜又覺得可憐。

“那我借一把雨傘,吃完早飯以後我們去走一走。”

“雨會停。”他道。

“那就拿兩個面包,我們邊走邊吃。”

穆法硰點點頭,站起來跟着他出門。

陸遠借了傘,又把手裏的面包掰開分給他一半:“吃吧,很好吃哦。”

穆法硰打着傘,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小口,便冷冷道:“不要吃。”

陸遠微頭痛:“真的不要吃?”

穆法硰冷着臉,想了想:“你給我做。”

“真是……”陸遠嗓子有點癢,咳嗽了兩聲。

穆法硰看他,便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他肩上。

“可以嗎?”陸遠微有些歉意,卻笑了:“你不冷嗎?”

穆法硰伸出一只手,摟住他的腰,卻不再看他。

“你啊……”陸遠好笑,卻拿着面包一口一口吃起來。

“空氣真好啊。”陸遠笑着,一副惬意的模樣:“很舒爽。”

穆法硰輕輕額首,和他慢慢走着,雨打在傘上的聲音,變得悅耳起來,嘀嗒嘀嗒……

“真棒啊,雨天。”陸遠吃完了最後一口面包,笑了:“我也喜歡雨天,與爽朗的晴天不同,雨天雖然給人壓抑的感覺,但是雨落下來的時候,不覺得很溫柔嗎?”

穆法硰沒有回應。

陸遠和他在海邊走了一會,忽然道:“下午帶着穆铮去東邊走走,有一片樹林,不知道有沒有蘑菇。”

“蘑菇?”

“對,灰色的,像傘一樣的植物。”陸遠頓了頓,又笑了:“是植物嗎?還是菌類……搞不清楚啊。”

他似在嘆息,似在輕笑:“世上搞不清楚的事還真多啊。”

穆法硰淡淡道:“不是植物。”

“什麽?”陸遠反應了一下才笑了:“真的嗎?那是什麽?只是菌類?”

“是真菌。”

“啊,真菌吶。”陸遠點點頭,笑着用胳膊怼他一下:“名牌大學出來的,就是不一樣啊,知道的可真多。”

他們走出一段路,穆法硰忽然停住了,他開口:“你怎麽知道我是名牌大學畢業的?”

陸遠笑着對他道:“我就是知道哦,知道你各種各樣的事。”

他這樣一說,倒讓穆法硰緘口不言。

“喂。”陸遠道。

穆法硰看他,沒有回話。

“你還會拉小提琴吧,什麽時候拉給我聽。”

穆法硰頓了頓:“你想聽什麽?”

陸遠想了想,笑了:“柴可夫斯基知道嗎?”

穆法硰點頭。

“就天鵝湖吧。”陸遠拉了拉肩頭的衣服,笑了:“我很喜歡這首曲子,哪天心情好了,可以跳給你看,跳整首哦。”

穆法硰看他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側臉,眼神變得晦澀:“很漂亮。”

“什麽?”陸遠看他。

“臉,很漂亮。”

陸遠笑出聲:“那還真是謝謝你的誇獎。”

“很漂亮,因為漂亮,反而成了罪惡。”他說。

“什麽罪惡?”陸遠沒脾氣地笑笑。

“簡直是來自地獄的野馬。”他慢慢說。

陸遠微微停頓,卻不能理解,他疑惑:“野馬?”

穆法硰笑着看他,問他:“你什麽時候可以殺掉我?”

陸遠說不出話來,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說:“我希望你活着,好好活着。”

穆法硰的眼神迷茫一瞬,暈厥過去,半倒在陸遠身上。

陸遠費力的半抱着他,忽而有點難過,他吻了吻他,雨水滑過穆法硰的睫毛,他的鼻翼,他的嘴唇。

“我有點恨把你寫出來的作者了。”陸遠笑了笑:“他把你搞得支離破碎,而我卻愛上了你,也不知道我們兩個誰更可悲。”

陸遠打了電話給冷清,冷清叫人把穆法硰擡回去,又開始輸液。

同時穆法硰的精神醫生也來了,穿着白大褂。

陸遠看着,忽而笑了,因為他穿着白大褂的樣子,即像天使,又像白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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