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蘇格拉底(1)

收拾好後,兩人一塊出門。

“你要帶我去哪兒約會呀隊長?”方非爾拉開車門坐進去,拿手機出來翻适合情侶玩耍的地方。

駱斯衍發動車子,往外邊開去。

方非爾心情很不錯,看見一個度假村,眼睛就亮了,“要不我們去這裏吧,有單人泳池,情侶溫泉,還有主題套房,你覺得怎麽樣?”

“我只是想帶你去陵園。”駱斯衍說。

“……”

方非爾一手倚着窗臺,撐住頭低嘆一聲,郁郁地盯着駱斯衍看。

駱斯衍眼角輕翹,一側入鬓的長眉高高挑起,他用舌尖頂了頂後槽牙一笑,神色微痞,“今天是一位戰友的祭日,你認識的,之前在墨菲特和你打牌老輸的那位。”

“虎子叔叔?”方非爾想了起來。

“嗯,”駱斯衍點點頭,眼眸裏緩緩蒙上了一層嚴肅,“一次秘密任務,他犧牲了。”

去陵園的路上,方非爾順道買了一束白菊花,到烈士陵園的時候,門口停着一輛敞篷軍車,方非爾跟駱斯衍走進去,繞了三道臺階,來到那位叫虎子的戰友的墓碑前,前頭站着一排着軍裝頭戴黑色貝雷帽的男人,身形筆直。

駱斯衍從方非爾手裏拿過那束白菊花,走過去放在墓碑前,那一排男人看着他,個個頓時濕了眼眶,有人喊他:“隊長!”

駱斯衍的手微微一頓,便走到隊伍中間,沈澤也來了,駱斯衍見他歸隊,擡聲喊道:“獵獅突擊隊,報數!”

“黑獅,到!”

“卷耳獅,到!”

“短尾巴獅,到!”

“閃電獅,到!”

“阿爾法獅,到!”

“雪獅,到!敬禮!”

六個人右手一齊堅定有力地擡起,朝着墓碑上的人行軍禮,齊聲高喊:“忠于祖國,忠于人民,時刻準備着,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方非爾站在他們身後,颔首哀悼。

一幫大男人在風中站立,淚水迷了眼睛,仿佛又回到從前那段穿梭在槍林彈雨之中生死相依的無悔歲月,他們七個人在國旗下宣誓,身上背着國家、榮譽、忠誠、使命的諾言,他們是共和國的第一道防線也是最後一道防線,為了共和國,他們滿世界派兵出任務,去的地方不是閻羅殿就是地獄,一次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在絕境中求生存,也一次次這樣以這樣的方式來證明大家都還活着,只要活着,未來要面對的苦難便不算苦難,因為他們是共和國裏的一群能闖地獄抓惡鬼的勇士。

但當年那事兒大家都沒想到,發生的時候大家都是懵的,直到他們親手把駱斯衍押送回國,接受司令部下發的命令,都沒敢回宿舍去看駱斯衍收拾行李,怕幾個大男人跟娘們似的抱在一起哭,怕駱斯衍更加舍不得離開,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他們知道駱斯衍心裏比任何人都覺得苦。

等駱斯衍出來,六個人在車輛的不遠處站成一排,咬住牙給他敬禮,他回禮,隊裏最年輕的隊員王子哭得脖子紅彤彤的,沈澤大風他們也哭,那時候虎子還在,他坐車離開的時候,六個人的禮還沒畢,一塊兒沖他吼:“獵獅突擊隊!同生共死!”

至此一別,就是兩年。

方非爾被他們流露的兄弟真情所震撼,三年前在墨菲特跟他們相識,一個個都還是插科打诨的混小子,但做起事來絕不含糊,對她就跟自家親妹妹一樣,還經常幫着她一起糊弄駱斯衍,現如今這些人經過歲月的沉澱,人沒變,性情倒是穩重了許多。

後來駱斯衍告訴她這是特種兵的禮儀,無論他和沈澤是否離開了隊伍,那段難以忘懷的艱難歲月始終在心裏最深處存在着,時時刻刻提醒着他一日是獵獅,終生是獵獅。

禮畢後,幾個人輪流跟駱斯衍擁抱,還依然喊他:“隊長!”

特別是王子,哭得滿臉是水,“隊長,你回來吧,我們都很想你,想我們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歲月,一起滾泥水扛圓木,負重……”

“哭什麽哭,”駱斯衍拍拍他的頭,“都中尉了還哭,不怕被菜鳥們笑話。”

大風:“行了王子,你再哭就要先被後邊那小丫頭笑話了,嘿,小丫頭,好久不見。”

“嗨!”方非爾微微一笑,看了看駱斯衍,覺得自己似乎不太适合留下,“你們聊吧,我下去等。”

等方非爾走遠,大風搭着駱斯衍的肩說:“當初不對人家丫頭愛理不理的嗎?怎麽又勾搭上了?”

駱斯衍笑而不語。

大風又問沈澤:“哎沼澤,他是不是見人家丫頭比之前還要漂亮,現在後悔了就上趕着追?”

沈澤笑笑:“這你得自己撬他的嘴,問我沒用。”

大風:“你永遠這木頭德行,真不知道嚴意看上你啥了,整天叨叨你,我不接話,她還扛槍追着我打。”

“那是你活該。”沈澤說。

那天駱斯衍跟他們聊了很久,也不知道聊了什麽,等他們出來的時候,每個人的臉上已經不是方才那種凝重的表情,一排人勾肩搭背站在一塊兒說笑,方非爾看着嘴角噙着笑的駱斯衍,突然想到要是駱斯衍穿回軍裝戴上黑色貝雷帽,為心中的榮譽使命跟兄弟們一起戰鬥,她知道他愛軍隊,愛這幫人,雖然不知道他怎麽會舍得丢下這一切到霧城當特警,但她很堅定,自己一定會深愛他至死。

有個叫小凡跑過來熱情地跟方非爾打招呼:“小丫頭,有空就來部隊裏找我們玩啊,真沒想到你都已經長那麽大了,比之前更漂亮了,怪不得我們隊長還栽你手裏。”

“瞎掰扯什麽呢!”駱斯衍冷冷地給小凡遞了個眼神。

方非爾靠着車門樂了起來:“女大十八變嘛,倒是你們幾個好像長胖了。”

“都怪隊裏夥食太好了,都把我吃胖了。”

“你少來,咱幾個裏就你丫的最能吃,我提議啊,回去讓他搞個五十公裏負重穿越無人區,不瘦我啃彈頭!”

“行啊,到時候我就在你鼻孔裏插滿彈頭,牽出去讓訓練場的那些菜鳥們看看你這只老鳥是怎麽輸給我的。”

大家都笑起來,樂了好半天。

道別後,他們走了,沈澤也先開車回支隊,駱斯衍有假倒是可以随便晃,但他不行,隊裏還有訓練任務,就等着駱斯衍回歸,他好休息一陣兒。

離開烈士陵園,駱斯衍邊開車邊問方非爾:“想去哪兒吃飯?”

“嗯?”方非爾有些驚訝地轉頭看他。

“之前你不是問我什麽時候才有空一起吃個飯,這段時間隊裏要訓練新學員,我已經好幾天沒好好合過眼了,”駱斯衍說,“趁今天有空,你選地兒,我請你。”

“啊,”方非爾淡淡地應了聲,好像很開心又好像沒那麽開心,“還以為你是因為我帶李景言飙車的事才不理我的,原來你那麽忙,怎麽不告訴我,你告訴我的話,我就不鬧你了。”

駱斯衍挑挑唇角,“你不鬧還有點不習慣。”

方非爾笑了笑,“其實那晚上我就想着把警察送到地兒就行了,可是我聽見他們說那個人身上背了七八條人命,當時就想到了我媽,你不知道吧,我媽是名警察,我讀初中那會兒她就是因為在追捕殺人罪犯的過程中,由于車速過快與罪犯的車輛相撞而殉職,追人那時候我還是挺怕的,但只要想到你會來,我就覺得自己一定不會死。”

“為什麽就覺得一定不會,要是我來晚了呢?”駱斯衍問。

方非爾兀自一笑,湊過來,眼神帶勾地瞧着駱斯衍,聲音溫柔而俏皮,“因為我說過要死也會死在你身下的。”

“毛病。”駱斯衍回她一句。

“都怪你慣的。”方非爾努努嘴故意說。

駱斯衍隐隐勾了勾唇。

方非爾也沒客氣,帶駱斯衍去她經常會光臨的那家中餐廳,現在不是飯點,餐廳裏的客人不是很多,方非爾選了二樓挨着落地窗的位置。

點完單,駱斯衍去洗手間,方非爾望着窗外,臨近五月,天氣不好不壞,陽光很舒服,有無聲的毛茸茸的溫暖飄在空氣裏。

三年了,此刻的天氣跟她第一次遇到駱斯衍那時候的一樣,多讓人甘心陶醉。

看了會兒,她淡淡擡頭就瞧見駱斯衍往這邊走來,她揮了兩下手,嘴角彎得很好看,“隊長!”

駱斯衍聞聲一挑眉頭,唇邊噙着絲笑,過來坐下後問她:“怎麽突然那樣叫我?怕我找不到桌?”

方非爾兩手撐着下巴,看着駱斯衍說:“沒有,我就是開心壞了。”

說完她又忍不住捂臉笑了起來,聲音很爽朗,讓人聽了也不由得彎了唇角。

“腦子是不是進水犯傻了?”駱斯衍也樂。

方非爾笑了半天才收住,擺擺手,這時,服務生把菜都端上桌,方非爾給駱斯衍舀了半碗鮑魚湯遞過去,“先喝一口湯,這家我經常來,味道非常贊。”

“喘口氣都比別的地兒貴的地方,味道應該不會差到哪兒去。”駱斯衍說。

方非爾看看駱斯衍,忽而抿抿唇,“下次你選地兒,我就只來過這幾家。”

駱斯衍輕輕一笑,“小丫頭,你不會是以為我心疼錢吧。”

方非爾擡眸,表情承認但卻搖頭。

駱斯衍又是一笑,“這幾年領的工資都找不到地方花,花你身上也算是個不錯的歸處。”

“存錢準備養我呀。”方非爾咧嘴笑起來。

“養得起就養。”駱斯衍說。

“我很好養的,你當初不也養了我一個多月,又當爹又當媽的。”

駱斯衍漫不經心地一笑。

這頓飯方非爾吃得格外香,還多吃了一些,吃完休息了會兒下樓,方非爾瞧見葉葉和萱萱正坐在左邊挨牆的位置喝咖啡,她趕緊抓住駱斯衍的手臂藏在他身側。

駱斯衍偏頭,垂眸疑惑地問:“怎麽了?”

“你別動,”方非爾說,繃直了身子,“那邊好像有記者,我們快走。”

駱斯衍頓時警覺,把四周都掃視一遍,手就攬住方非爾的肩膀,将她護在懷裏走出去。

方非爾就樂了,手順勢伸進駱斯衍外套裏,隔着棉白T恤抱住駱斯衍精瘦的腰,感覺到肌膚的緊實,她忍不住下手捏了捏,駱斯衍垂下眼,警告性地擰起眉頭,她不理,抱得更緊了。

兩人就這樣抱一塊兒走,來到室內停車場,方非爾摟着駱斯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問:“你剛才是不是緊張我呀?”

“松開,我就告訴你。”駱斯衍的聲音低低的,臉部線條有些硬,眉峰微蹙。

方非爾笑着沒搭話,手掌心已經貼着駱斯衍的腹部,沿着腹前的肌肉一塊塊往下。

駱斯衍看着小姑娘驚喜的模樣,他微微仰起頭,嘴邊不知是笑還是什麽,腳往前一步走,小姑娘順着後退,他再問:“松不松?”

小姑娘搖了下頭,跟他杠,“不松。”

接着摸。

他再往前,“松不松?”

“不要。”小姑娘搖頭哼了聲,手繼續往下摸去,根本沒察覺自己已經差不多靠向越野車了。

駱斯衍最後往前跨一小步,小姑娘整個人便貼住車身,渾身不由自主地顫了下,臉上表情似乎有些受到驚吓,他俯身湊下來,兩手抵在小姑娘肩膀兩邊的車頂,瞧見小姑娘微妙變換的神色,放在他腰間稍往下一些的手也往回縮了縮。

怕了。

他忽而淺淺低頭一笑,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望着方非爾。

在這個無人的室內停車場,幾乎沒有任何其他的雜音,面前又是個氣勢凜凜随時可能一口吃掉獵物的完美男人,周身帶着誘人的雄性荷爾蒙,随時可能爆發,平常鬧着玩沒什麽,但突然要來真的,不慫有鬼。

“怎麽不繼續了?”駱斯衍低眼瞧了瞧腰上小而柔軟的那雙手,眼尾微微上翹。

方非爾稍稍仰起下巴,眼神與駱斯衍大膽相撞,手卻悄悄地收回來。

駱斯衍就輕輕握住她放在左邊的手,往後拉過去,直接摸到後背脊椎骨那裏,聲音誘哄着問她:“怕了?”

方非爾張着大眼睛望他,這次是真的有點慌了,但她繼續虛張聲勢:“我,我才不怕。”

卻未曾想她所有的小表情都被駱斯衍看在眼底,駱斯衍猶自勾了勾唇,笑中帶着點壞,面色還痞氣,他慢慢低下頭來,貼着方非爾的耳朵,聲音啞沉,“別輕易惹火上身,怕你滅不掉,下不為例,嗯?”

方非爾整個人繃着,側眼看了看駱斯衍,有些懊惱的噘嘴。

駱斯衍起身之時,她輕輕地呼了一口氣,手也緩緩松了,駱斯衍抓了抓她的頭頂,笑說:“上車了。”

說罷,他便拉開前車門坐了進去。

方非爾不服氣地小聲說了句:“能不能滅掉,有本事你跟我試試啊,老吓唬人算個屁。”

按下車窗,駱斯衍看着後視鏡裏的方非爾,舌頭頂頂後槽牙,哼笑了下。

等方非爾上車,駱斯衍一邊開車一邊問她:“接下來想去哪裏?”

方非爾想了下,“去看電影吧,我演的一部野戰情愛片剛上映。”

駱斯衍一笑,說了聲“好”後,車載顯示屏上提示有人打電話進來,他看了一眼來電人,爸,沒接,等那邊自己挂掉,他從衣兜裏掏出手機,直接關機。

“幹嘛不接,怕我亂說話?”方非爾問駱斯衍。

“不是。”駱斯衍說,神情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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