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尴尬
人生最尴尬的事莫過于當着她哥的面吻她哥的緋聞對象;
沈清溪的生物鐘相當準時。
翌日,6點一到就起床了,前車之鑒她還特瞅了眼今天的通告單。
很好,沒有什麽奇奇怪怪的戲份。
今日要去市邊的山區拍外景,沈清溪随着陳導的指示跟他上了同一輛車。
可到了選座位的時候卻出了一點小小的插曲。
沈清溪本想拉着段淩兒坐一塊兒,可屁股剛要挨到座位,就被人拉住了衣角。
沈清溪回頭看了一眼,姚執着急忙松開手,他眼睛濕濕的,像一只大大的狗狗,語氣也有點不太自然;
“我們坐一塊兒吧,我想,想和你對一下今天的戲。可以麽?”
“可以啊!當然可以!”
沈清溪沒多想,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姚執着嘴角不自覺地輕輕勾起,倆人直接拿着劇組工作人員給準備的早餐往最後面走。
“姚老師剛才是結巴了一下麽?”趙清清跟沈問酒嘀咕着:“姚老師在緊張什麽?”
“別想轉移話題。”沈問酒跟提溜兔子耳朵似的,非常輕巧地就把趙清清拖上了車,“我可還沒跟你算完帳呢。”
昨天被折磨了一晚上的趙清清頂着一對碩大的黑眼圈子,紅着眼,哭喪着一張小臉,泫然欲泣地給坐在最後一排的沈清溪散發求救信號。
誰知沈清溪全當沒看見,見死不救這事她做得真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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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一件不做好像也不打緊。
沈清溪對着趙清清攤了攤手表示愛莫能助,自求多福吧。
她随便拿了一罐熱牛奶,剛準備動手擰開,就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搶了去。
車窗透着清晨的陽光把這只手照耀得異常透徹白皙,手背上的青筋盡顯,随着動作不斷在皮脂下方鮮活地蠕動。
這讓沈清溪想到了在意大利看到的大理石手雕。
姚執着輕輕巧巧地擰開了蓋子,又默默地遞回給她。
沈清溪欣賞夠了眼前這雙手,才雙手接過奶瓶,笑容燦爛,“謝謝姚老師。”
姚執着被她的笑容晃了眼,耳廓也被陽光燙得發熱。
而旁邊的沈問酒默默地把已經伸出去的手收了回去。
他輕嘆了口氣。得,有人把他的活兒給搶了。
然而,聽者有意的沈清溪可不是這麽想的。
這一聲酸啦吧唧的嘆息,她覺得她哥這是嫌她喝了他緋聞對象給開的牛奶,她趕緊識趣地把手裏的牛奶瓶子遞到沈問酒的面前,一臉揶揄:“要不……沈老師您喝我這瓶?”
沈問酒:“……”
他就不該對沈清溪的腦回路抱有任何期待!
趙清清剛經歷過沈問酒的摧殘,他喝了口咖啡壓了壓驚偷偷往後瞄了一眼,只看見姚執着皺着眉,好像有點兒不開心,貌似還有一點點委屈?
望着窗外一片綠意盎然的山景,不知為何趙清清心裏忽然有一盞燈泡它瞬間就亮了。
沈問酒不耐煩地對沈清溪翻了個白眼,她到底哪只眼睛看見自己喜歡姚執着了!
都說了自己和姚執着只是普通朋友的關系!僅此而已!
他忽然有點頭疼,他轉頭朝窗外看去,不想再說一句話。
看這樣子,沈清溪以為她哥是真的醋了,還想再說點什麽,礙于旁邊還坐着人,只好作罷。
山裏面樹林繁茂,涼風習習,特別舒爽。
沈清溪卻有些納悶兒,她想抄個無人的時候問問沈問酒什麽時候回家,他班也探了怎麽還不回家?大熱天的跟着劇組也不嫌累?
結果,沈清溪剛準備起身湊過去,她那英俊潇灑高大威猛的哥哥就被劇組的一位化妝師給拖走了,而姚執着跟屁蟲似的也跟着去了。
沈清溪沒整明白,她沒搞清楚狀況。
而一邊的趙清清,滾了個蛇皮走位七拐八拐地拐到了沈清溪的面前,一張臉就差怼在沈清溪的眼睛上了。
他故意咳了兩聲,裝作無比委屈的樣子;
“我為了你可是被清河哥摧殘了一晚上都沒睡,你看看,你快看看我的黑眼圈!是不是比你的心還要黑?”
趙清清一邊控訴一邊摳着自己的眼皮子給沈清溪看,沈清溪真擔心他把自己眼珠子也摳出來,那麽漂亮的一雙眼整廢了确實挺可惜的。
沈清溪直接回他:“我根本沒有心。”
趙清清瞬間蔫兒了。
沈清溪看他這可憐巴巴的樣子,裝模作樣地摸着他的頭發給他順毛,“好了,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回去給你買一箱眼霜和眼膜,乖啊。”
趙清清:“我要的是這個麽??”
還有!幹嘛摸他頭發!不知道摸頭長不高麽?
他長不到兩米誰來負責?!
沈清溪很不走心都敷衍:“我覺得你需要這個。”
之後便不說話了。
趙清清見沈清溪不理他,但他并不氣餒,他一向有锲而不舍的精神。
于是他便越發的粘人,狗皮膏藥一樣貼在沈清溪的身邊,用肩膀蹭了蹭她,小聲說着:“诶,說正經的,我發現我之前可能誤會姚老師了。”
沈清溪一手捏着劇本,頭也不擡,漫不經心地回道:“什麽?”
“就是姚老師,咳……和清河哥的事。”趙清清說完還往左右看了看,生怕別人聽見似的,簡直跟做賊沒什麽兩樣。
沈清溪突然來了興致,她擡眼看他:“嗯?什麽意思?”
“我覺得姚老師和清河哥可能根本就沒有奸情。”
還以為趙清清憋了什麽驚天大秘密呢,原來是這個。
沈清溪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過了半晌,像是反應過來,才把劇本窩成一圈在趙清清的頭上敲了一把,“那說明你眼瞎!他們昨晚都睡一個屋了!”
她四哥在家睡覺時都不願意和他三哥一個屋睡呢。
趙清清捂着腦袋,揉了揉被沈清溪打的地方,他不自覺地撅了撅嘴,“愛信不信,我和我室友還天天睡一個床呢,我們還蓋一床被子呢!怎麽我倆也得相愛不成?”
他努力提醒她,“別最後你自己掉坑裏了都不知道。”
沈清溪沒聽明白,她也不想明白。
“說完了麽?說完了可以滾了。”
“好嘞,小的這就滾。”不信就算了,趙清清丢下這句話,躬身起了個形,站起身來就開始平轉,轉了一圈又一圈,花蝴蝶似的,翩翩飛走了。
看着趙清清那漂亮蝴蝶精的模樣,全場的工作人員同時感嘆着年輕人果然有活力,大熱天的還這麽好動。
段淩兒也頻頻發笑,她的大學室友是趙清清的粉絲,知道趙清清私底下這麽沙雕估計會直接裂開,濾鏡碎一地。
陳導在不遠處招呼沈清溪過去。然而,此時的沈清溪眼裏什麽都看不見,只看得見陳導旁邊的她四哥。
沈問酒換了身衣服還做了發型,白襯衫,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領帶系得一絲不茍,梳了個大背頭,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銀框眼鏡。
他平時都是一副陽光大男孩的模樣,從來都是大褲衩白T恤,除了出席活動時會稍微捯饬一下,其他時間反正是看起來要多懶散就多懶散。
此時這麽一身打扮,乍看起來還挺……人模狗樣的。
沈清溪沒琢磨透他這位哥到底要幹嘛,她現在只想上去問一問他哥,“您這大夏天的,沒事兒裝什麽社會精英,不熱麽?”
當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她沒敢這麽大逆不道地問出口。
“清溪啊,待會你先跟問酒對一下這段戲,我們一會兒就開始。”陳導拿着劇本指給沈清溪看。
沈清溪覺得陳導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能聽懂,但連在一起她就不懂了。
她一臉莫名其妙,用盡她畢生的語文功底還是沒搞明白導演這句話裏的意思。
于是,沈清溪不恥下問:“問酒哥?這怎麽回事?”
沈問酒言簡意赅:“我演你哥。”
沈清溪:“??”
她現在很想把自己學到的每一個字都還給語文老師。
如果現在有一面鏡子給沈清溪照照,她肯定能看見自己的臉色跟龜裂的大地一樣崩壞。
抹多少潤膚膏都不管用的那種。
沈問酒樂得看她這一臉精彩的表情,不再多解釋什麽,專心跟導演商量着這一場戲。
“不、不是,我們之前不是定了演我哥的演員了麽?”沈清溪還是難以置信,想再重新确認一遍。
副導也有點無奈,“那個演員鴿了我們,他接了另一部男主戲,和我們剛好對上了。”他攤了攤手接着說:“所以,就這樣了。”
“這次還要多謝問酒能救場了。”姚執着也拿着劇本,微微笑着對着沈清溪說了這麽一句。
“對,晚上我請大家吃飯。”陳導趕緊附和着,生怕沈問酒當場反悔,這會子再找其他人也來不及了。
況且沈問酒演技又好,還自帶人氣,這簡直是白撿來的大便宜。
沈清溪不知該如何答話,只能幹巴巴地假笑。
其實沈問酒從出道開始就一直演的電影,從來沒接觸過電視劇。
行業裏總有那麽一條讓人無法理解的鄙視鏈,比如:話劇比電影高端,電影比電視劇高端,電視劇比網劇高端。
沈問酒肯放下身段來客串這部電視劇,那真的是相當仗義了。
沈清溪其實很想問一下她哥是不是因為她來客串這部劇的,這麽想着便擡頭用只有兄妹倆人才能懂的眼神無聲地看了沈問酒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是不是為了我?大可不必這樣。”
沈問酒自然成功地接收到了信號,但是他并不着急,反而不緊不慢地故意對導演說了一句:“別客氣別客氣,你們想多了,我可不是什麽好人,我這都是為了執着。”
沈清溪啞口無言,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沈問酒回答得相當「真心實意」。
估計連導演都被他和姚執着的感情感動了,一直用慈愛的眼神在他倆中間來回的巡視,心想真是倆好孩子。
搞得沈清溪很想拎起導演的衣領讓他清醒一點。
然而,聽見這句話的姚執着卻笑得更深了,他純粹是被沈問酒逗笑的。
沈清溪覺得尴尬,她哥演她哥。
她還得裝作和她哥不熟。
她總覺得她現在回家找媽媽或許還來得及。
然而接下來,更尴尬的場面來了,沈清溪活了小半輩子都沒這麽尴尬過。
他們今天拍的這場戲是她和姚執着的吻戲,然後被飾演她哥的「她哥」當場抓包。
沈清溪光想想都覺得腳趾扣地,簡直快要到了沒臉見人的地步。
自己當着她哥的面和別的男人接吻,而且接吻的對象還是她哥的緋聞男朋友!
試問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讓人尴尬的事兒麽?
沒有!
沈清溪納悶兒,她早上看通告單時并沒有這場戲啊!
待她去問陳導時對方只淡淡地回了一句,“最近代拍太多了,沒辦法,執着和清清的人氣高粉絲也多,為了避免粉絲路透才臨時改的通告,昨天給大家發的通告單都是假的。”
沈清溪聽了嘴角直抽搐。
好吧,就這樣吧。
還能怎麽辦呢?涼拌呗……
沈問酒的心底也不好過,雖然他覺得這是演員的職責,就算是拍裸戲上刀山下火海也都是應該的。
但親眼看着自己的寶貝堂妹和別的男人接吻,他心底就莫名地蓄着一把怒火,連帶着看姚執着的眼神都像是在看拱了自己家白菜的豬,哪哪兒都不順眼。
此時的沈清溪和姚執着正站在燈光底下,燈光師在一旁調節着亮度和角度,倆人乖乖地站着任由燈光師調配,站了大半個小時一句怨言也沒有。
沈清溪腦子裏想着接下來的戲,不禁有點緊張。
和第一次拍吻戲的時候感覺不一樣,她那時候不确定她哥和姚執着的關系。
現在,她好像有點确定了……
陳導上來講戲,拉着姚執着的胳膊強行讓她抱着沈清溪的腰,倆人乖乖配合,然後不知怎麽的姚執着的手便摸上了沈清溪的臉,而且倆人的臉還在不斷靠近,感覺下一秒就要肉貼肉地吻上了。
雖然在燈光的照射下不怎麽顯眼,但倆人的耳尖都悄悄泛了紅。
沈清溪是因為尴尬,姚執着是因為害羞。
此時,在一旁觀戲的沈問酒眉頭皺得像是斑駁醜陋的老樹皮。
媽的,越看姚執着越不順眼了!
就算是他的好朋友也依然不順眼!
從而他看姚執着的眼神越發炙熱,好像随時都能噴出熊熊大火把姚執着原地燒成灰。
可這眼神落在沈清溪的眼睛裏,它就又又又不一樣了。
她覺得她哥這是醋了,醋姚執着摟了其他人的腰,雖然這個其他人是她自己……
導演事無巨細地給倆人講完戲就到一邊忙活去了,沈清溪覺得氣氛莫名有些尴尬,随便跟旁邊的燈光師大哥聊天來緩和這凝滞的氣氛。
在得知燈光助理是河南人以後,沈清溪甚至還纏着人家教她河南話,然後用河南話和姚執着對臺詞,逗得姚執着笑得臉都開始發紅。
可想而知,沈問酒的臉色更黑了。
他見不得別的「陌生男人」和他妹妹走得近,然而此時這位「陌生男人」并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
沈問酒只得低聲憋了句,“靠!”
“哥,消消氣消消氣……”趙清清非常有眼色地給沈問酒遞了瓶冰水。
“她難道就不是你妹妹麽?你就這麽平心靜氣?”
沈問酒接過水直接灌了大半瓶,他胡亂擦了擦嘴質問着趙清清。
“我當然……”趙清清差舌頭打彎兒,“生氣了!”他差點把那個名為「開心」的詞彙說出口。
“你等會拉着我點兒。”沈問酒把水瓶塞回到趙清清手中并囑咐他。
趙清清眼神無辜,“為什麽?”
沈問酒把拳頭捏得咯吱作響,“我怕我等會兒忍不住上去揍他。”
趙清清瑟瑟發抖……
終于,到了正式開拍的時刻。
沈清溪想着不能讓場面繼續尴尬下去,所以必須要一條過。
姚執着也想着盡量不要占女孩子便宜,上次只是蜻蜓一吻,這次可是得……深入一點。
所以,最好也是一條過。
兩人站在鏡頭下,耐心地等到了一聲「action」。
姚執着按着劇本急切地上前摟住清溪的腰,撫上她的臉頰,緩緩低下頭,輕輕貼上了她的唇,然後慢慢地試探,不斷地深入。
要吻得深情還要有美感,這是陳導的原話。
漸漸地,姚執着淡忘了身旁的鏡頭,也忘記了旁邊圍觀的一衆工作人員。
好像這個屋子裏只有他和沈清溪倆人。
兩個青澀的少年人,彼此急切又羞怯地接着吻。
姚執着占據着主導位置,不斷地侵略,引導着清溪。
四周的空氣逐漸稀薄起來,黏膩的水聲充斥着彼此的耳膜,暧昧得讓人腦袋泛空。
沈清溪漸漸發軟,姚執着撈着懷裏人的細腰,吻得沉淪。
姚執着跌跌撞撞地長到這麽大還從沒和人如此親近過,別說是接吻,連和別人牽手擁抱都很少。
此刻,他有些忘情,心尖發顫。
可美好的感覺沒持續多久,就被一旁飾演沈清溪哥哥的沈問酒打斷了。
沈問酒按着劇本,開門進來,無意間撞見倆人接吻的這一幕,尴尬地沖兩人咳了一聲。
正在忘情接吻的小情侶被生生打斷,沈清溪害羞又責怪的叫了一聲:“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哥?”沈問酒接着往下演,氣得用手指指着姚執着,“還有你!把手給我放開,還摟着我妹妹幹什麽?耍流氓麽?啊?”
姚執着趕緊松手,然後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卡!很好,特別棒!竟然一條就過了!”
陳導的聲音從監視器後面傳過來。他依然記得這倆位第一次拍吻戲的時候可是耗了一個下午呢。
所以這次他毫不吝啬地誇贊着:“問酒也特別棒,完全就是護妹狂魔的架勢。”
而被導演誇贊沈問酒并沒有多開心,他捏緊了拳頭,舔了下後槽牙。
要不是這麽多人在,他真想上去揍姚執着幾拳,耍流氓還耍到天王老子的眼皮子底下了!
姚執着還沒完全從戲裏出來,耳尖依然是粉紅色的。
最後,這場戲在趙清清碎碎念的一聲「免費的戲果然好看」中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