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是解救麽
天亮了,劉宛筠卻在城樓上,站了一夜。
她想了一夜叛俘除了死之外,還有沒有別的處置方式。
對面的城門,開啓了半扇。
被草編繩捆綁着手串起來的女眷,一條條走出來。
“你說崔绮玉會不會在裏頭?”
正看前方情況間,李祺笑着湊過來。
“應該不會吧,畢竟是朱晁實際長子的妻室。”劉宛筠猜測。
“是嗎。”李祺露出失望神色:“看他們湊的那麽快,估計我要少了,早知道要一萬了。”
“噗嗤……”劉宛筠忍不住笑了:“你倒是提醒我了,這法子也不錯。”
“嗯?”李祺沒懂。
“至少這些人,能活下去。”
說話間,劉宛筠牽起她的手,朝城樓下走去:“走吧,下去瞧瞧,看看裏頭有沒有崔绮玉。”
“你不是說沒有嗎。”
“萬一,五千沒要少呢?”
“也是哦。”
……
Advertisement
崔绮玉身穿粗灰色麻衣,頭戴蓑笠。
雙手雙腳皆被束縛着,與前後串聯,緩緩前行。
城門外是一片高高的廢墟,碎散的木塊、土塊到處都是。
硌的腳下連連踉跄。
“啊!”
此時,周圍傳來連片的尖叫,一串子人瞬間混亂。
崔绮玉朝叫喊的聲音望去,卻驚吓看到,遠處那一堆堆的……
好像都是屍骨?
“小姐快走,太吓人了!”阿麽被吓的滿臉恐懼。
她不放心阿麽,因此對朱友球提的唯一一個要求,就是連阿麽也混編進來。
「幫」她行兇順遂。
出了城門,再讓阿麽找機會逃跑。
“站成一排!”
押送她們出來的将士,粗魯一吼,崔绮玉登時被拖拽地連連踉跄。
“小姐,沒事吧!”
阿麽看着她踉跄,卻因自己也被束縛着而無能為力。
遠處,她看到對面的城樓,在揮黃旗。
不久,押送她們的将士就回了城門裏,然後将城門緊緊關上。
一年多來的非人遭遇,再加上剛才、看到成堆腐爛屍首的驚吓,此刻她更加心如死灰。
恍神中,她的餘光瞧見有人走過來。
擡眼,那個僞君子,跟公主手牽着手,朝她旁邊的遠處走去。
他們手牽着手,有說有笑的,看起來很恩愛呢。
李祺淺蹙着眉,逐個察看女眷的臉。
“這狗東西可真會玩花樣,都是些老弱病殘。”李祺察覺被耍,心裏怒火蹭蹭。
“沒關系,等下撥款分糧,遣散她們,或者安頓到安東鎮,張适不是把安東鎮打理得挺好的。”
“嘁,他就知道問我要糧要錢要紙,要要要的,我都把李愚給叫來了。”
“李愚堂堂樞密院東院事,跑來地方伺候他張适,真是罪過。”
逐個辨認過去,隊伍的盡頭,已然不剩多少人。
“難道真的要少了。”李祺嘆氣。
劉宛筠走到下一人面前,那人卻頭戴蓑笠,垂着頭。
有點奇怪……
“姑娘?”
她輕喚一聲,卻沒有收到反應。
擡手,緩緩擡起她的蓑笠,崔绮玉的臉,一點一點展現。
“哇!崔绮玉!終于找到你了!”
劉宛筠興奮的叫出聲來。
她趕忙拔出佩劍,斬斷草編繩,手忙腳亂的拆掉她手腳上的繩子。
“天哪!我還以為我要少了呢!”未功虧一篑,李祺大喜。
“崔绮玉?我是劉筠,還記得我嗎?”
“我還在想怎麽帶你出來呢。”
“能再見到你,好開心啊。”
神情木讷的崔绮玉,終于緩緩昂起頭:“開心?”
此間忽然對視,劉宛筠看着她麻木的雙眸,側頰腫脹發紅。
再加上她了解朱晁,這一年多來,她過的如何,心知肚明。
避開她的視線,看她一身竟是麻衣,心疼不免襲來。
“走,我帶你換衣裳去,好生休息幾天。”
“要是想散心,我……我陪你。”
聽着他的話,崔绮玉如一塊冰的心,忽如浸入熱流中,緩緩融化。
突兀間,崔绮玉竟沖抱住劉宛筠,登時嚎啕大哭。
劉宛筠被吓一跳,但思緒飛速運轉,明白,明白。
猶豫着,看了李祺一眼,最後終是擡手,回抱住她:“沒事了,我帶你走。”
李祺看着眼前,心裏滿是不忍和心疼。
還有生氣——
崔胤,你為了權勢,竟如此犧牲、出賣自己的女兒!
氣呼呼間,李祺忽然察覺到異常。
她左顧右盼一通,發現別人穿的都是草鞋。
而崔绮玉卻穿着長靴?
不好的預感讓李祺快速蹲下,雙手一把攥住她的腳踝!
果然,裏面藏着匕首!
她快速将匕首拎出,随後一把将劉宛筠推開。
陌刀出鞘,直抵崔绮玉側頸:“說,你混在女眷隊伍裏,想幹什麽!”
劉宛筠愣了一下。
看到那把匕首時,更愣了,什麽情況?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是小的叫小姐幫藏的!”
“小的藏匕首是為了找機會逃跑!”
旁邊的阿麽哭着跪了下來,不停的磕頭求饒。
“好家夥,崔绮玉?大人得知你嫁給了朱友球後,急的連夜跑來應州!”
“看到雲州城如此……”
“大人甚至病了半個月!”
“不到一個月時間!花費萬金!大肆造築戰車用以攻城!可以說就是為了你!”
“你竟想行刺大人?”
李祺對平叛雲州城滿腔熱血,崔绮玉的舉動猶如一盆冷水,狠狠潑熄她的熱情。
此刻只有怒不可遏。
崔绮玉表面仍舊木讷,可內心早已震撼不已——
為了我?真的?
“大人?真的嗎?”崔绮玉昂起頭來,呆呆地看着劉宛筠。
劉宛筠沒給出回應,而是在回顧舊事。
若當初她沒有拒絕崔胤的婚約,崔绮玉也不會落得如今凄涼。
可這無法怪她,只能說,命嗎。
“你恨我拒絕你的婚約,是麽?”劉宛筠問道。
崔绮玉溢出兩行眼淚,随後咬牙切齒:“恨,當然恨,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阿父就不會被流放。”
“我也不會嫁給朱友球。”
“我憑什麽不恨你?”
“你憑什麽讓我不恨你?”
“你夠了……”李祺冷聲狠狠道:“狼心狗肺。”
“來人!此人圖謀行刺都察使大人!關押候審!”
劉宛筠擡手叫停走過來的将士,将李祺拉到一邊。
李祺的怒火,豈是幾句話能澆熄的。
但一席話,确實起了澆熄的作用,甚至震驚到了李祺。
劉宛筠低聲講了一通,朱晁的癖好,以及性格之喜怒無常、剛烈殘暴。
又簡短講了講朱友球為人荒淫無度,為了上位,做過的那些不擇手段的事。
“別刺激她了,也別跟她提過往。”
“她恨我很正常,如果不是我,她不會遭遇這些。”
“是我疏忽了,我沒料想到,崔胤竟能将她,嫁給朱友球。”
“想想當初,我剛上位時,崔胤就審時度勢,非要将她嫁給我,那時我就該意識到,崔胤只是在不擇手段、毫不講人情的紮穩根基,而非在為她考慮什麽。”
“是我把崔胤想的太好了,彼時我還以為,崔胤是為了她好,原來終歸,還是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