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一個細雨濛濛的秋天傍晚,位處南方的南鳴市依舊殘留着夏天帶不走的熱氣,再加上從天而降的雨水,一時之間竟讓整個環境變得悶熱了起來,街邊的小吃攤并沒有因為下雨而收了攤子,各攤老板使喚着手下員工撐起了防雨罩。
“後邊五號那裏記得去搞一下,免得雨勢變大噴了進來。”
“嗯。”
向零踩在凳子上,把防雨罩用夾子夾好,應了一聲,跳下凳子,用手随意地擦了擦凳子上被自己踩出來的鞋印,将椅子放回桌子底下。
她瞥了一眼同伴,對方正在弄火炭,看來只能自己去弄了,拿了防雨罩,從五號桌下面拿了椅子,踩上去就開始弄。
“小向,弄好過來幫我串肉串。”
聽見後邊傳來指示,向零應了一聲,整個身體突然下降,還來不及做好保護姿勢,人就摔到了地上。
整個過程除了摔倒的聲音,她全程一聲不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肘,皮膚擦在粗糙的柏油路面上,擦出了一片血痕。
會痛,但是并不難忍。
拍拍身上的污漬,她起身,原來是椅子壞了,攤子的椅子用了很久了,不僅生鏽,螺絲也松脫了,所以才整個散架了。
“你還好嗎?”老板聽見聲響轉頭問了一句。
“沒事,只是這椅子壞了。”邊回答着,向零将椅子殘骸收拾好放在一旁。
“壞了就壞了,你沒事就過來串肉吧!”
向零打開了水龍頭,将右手衣袖拉高,用清水沖了沖傷口,用餐巾紙随意地擦了擦,就去幫老板串肉。
因為下雨,燒烤攤只有一桌客人,點了幾盤肉和啤酒,差不多快吃完了,聽見背後防雨罩掀起的聲音,她機械般地說着:“歡迎光臨!”
“你好,我們是……”
向零并沒有去招待,她埋頭串着肉,手上沾滿了腌料,竹簽一根接一根,速度極快,并沒有特別去聽新來客人在說什麽,過了一會兒,她聽見了自己的名字,轉過身,見到一男一女就站在自己面前。
女的拿出證件給向零看了一眼,說:“我是警察,姓喻,有點事情想要問你。”
向零意會到可能發生了什麽,說:“我洗個手。”說完就去打開水龍頭,将手上的腌料清洗幹淨,見自己手肘上的血還在流,便順便沖洗了一下。
三人往邊緣靠了一些,開始問答。
喻時拿出手機,給向零看了照片,問:“你認識他嗎?”
向零瞥了一眼,是時常跟在土豆身後一個叫張豪的手下,随即說道:“認識,叫張豪,時常來吃燒烤。”
喻時收了手機,再問:“那你記不記得九月九號,也就是上個星期六晚上八點到十點這段時間,張豪有沒有在這裏吃燒烤?”
向零心想可能張豪惹上了什麽麻煩,她記得那一天來吃燒烤的人裏面除了土豆和其他幾個人,并沒有張豪,張豪是在他們吃了一半時才到的,看起來也有點狼狽。
“有,和其他人一起來的。”
喻時不着痕跡地皺了一下眉頭,再問:“全程都在嗎?八點到十點,整整兩個小時?”說完她捕捉到了對方一時疑惑的表情,然而對方很快就恢複了正常,仿佛只是她的錯覺。
向零直視喻時的眼睛,認真地再次回答:“對,七點多接近八點過來,吃到十點才一起離開的,雖然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情,如果到時需要我上警局錄口供或者上庭作證,我都可以。”
喻時心裏嘆了一口氣,這一次有點難辦,剛道了謝要離開,眼角瞥見對方手肘上的血跡,随即她從口袋裏拿出創可貼,這是她常備在身的,撕開包裝就在對方詫異的眼神下幫對方貼在傷口上,因為面積有點大,她幫着貼了好幾片。
“對了,如果想起了什麽別的東西,記得通知我,這是我的號碼。”說完,喻時遞了一張小紙條,然後帶着搭檔離開。
喻時看着天空一點也沒有要停雨的跡象,這才心灰意冷地嘆出一口長氣,搭檔李遇問:“難道兇手真的不是張豪嗎?那個叫土豆的,還有這個燒烤攤員工都證實了張豪的不在場證明。”
“李遇啊!人是會說謊的生物,我看這個叫向零的,可能和土豆關系不一般,兩邊串口供幫張豪脫罪也是有可能的。”看了一眼防雨罩後面那個朦胧的身影,她繼續說道:“看在我給她貼創可貼的份上,希望她會告訴我實話吧!總之,這個人我們還是得繼續盯着。”
向零看着防雨罩外那兩個模糊的身影,眼中藏着深意,看來遲點得找土豆問問詳情了,外頭兩人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手裏還拿着那位喻姓警察給的紙條,聽見老板喚她去結算,她随手将紙條揣進兜裏。
随着夜色越漸深沉,行人越來越少,吃燒烤的顧客也因為雨停了而離開,待攤口收拾結束,已經将近淩晨兩點,向零告別了老板,背着背包騎着自行車回家。
她家在一棟非常老舊的公寓裏,公寓地點在一條人煙稀少的街道,自行車拐過轉角,她很遠地就見到了自己公寓門口停了一輛黃色豪車,車燈亮着,一個人坐在車前蓋上,對方見到自己便站了起來。向零放緩自行車的速度,在豪車旁邊停了下來。
“今天這麽晚麽?”土豆雙手插兜,瞥了一眼向零手肘上貼滿了創可貼。
“下雨,客人走得比較遲。”向零見對方視線固定在自己受傷的手肘上,便說:“不小心摔了,沒事。”
土豆點了點頭,也不隐藏自己來找向零的目的,開門見山道:“這兩天有沒有警察去攤子?”
“今天來過了,問張豪的事情。”向零見土豆一點都不驚訝的臉,想必對方已經知道了,繼續說道:“我說了那天那段時間他和你們在一起。”
土豆咬了咬下唇,說:“我該早一點通知你的,如果警察找你,就要說什麽都不清楚。”
“你得先告訴我張豪捅了什麽簍子吧!”
土豆揉着太陽穴,背靠着車子,說:“他這一次闖了大禍了,你記不記得阿豪的女朋友?”
向零仔細回想,張豪确實有一次帶過一個女的去了燒烤攤,她記得是附近大學的學生,人長的挺乖的,看起來就和張豪不是很匹配。
土豆懊惱地繼續說道:“他女朋友的父親,有家暴傾向,被阿豪撞見了,然後阿豪就趁他一個人的時候把他搞了,事後沒處理好。”
“他是不是沒腦子?弄不好要死刑的!”雖然向零早已做好了心裏準備,但她沒想到是這麽嚴重的事情。
“所以我幫他做了不在場證明,本想着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不想麻煩你的,但是這幾天忙着阿豪的事情,沒時間找你。”
向零假裝一臉委屈,“那怎麽辦呢?要是警察找到了證據證明兇手是張豪,那我和你因為口供造假恐怕都要蹲牢子了。”
“還來得及挽救,等警察正式請你去局子錄口供的時候,就說那天客人太多,你沒有印象張豪在不在,咬死了說不清楚就好,這件事情本來就和你沒有關系,我這邊會自己看着辦。”土豆認識向零好幾年了,自然也不願意把對方牽扯進去。
因為向零本質上和自己不是一類人。
“你放心,沖張豪的動機,我也會幫你的……”說着說着,向零眼神黯淡了下來,很明顯心裏有事。
土豆當然看出來了,他假裝随意地說:“反正我們的事你不要插手,你先管好你自己……”說着指了指對方手肘處。
向零看了一眼,認真地說:“這個真的和他無關,是今天踩攤口的椅子時摔的,那張椅子用很久了,螺絲松脫散架了,你看,這是警察小姐姐幫我貼的創可貼。”
“反正你不要牽扯進來,警察再找你就說不記得了。”
土豆說完背過身子,将半個身子伸進拉下的車窗,從車裏拎了一個袋子出來說:“給你的。”
向零一看袋子上印着的品牌名字,說:“我的還能用,不着急換,再說了,我自己有錢買新的。”說完并沒有去接對方遞過來的袋子。
“買都買了,你要是不想要就丢了吧!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有什麽事情記得找我。”
土豆把袋子挂在自行車把手上,然後坐進車裏,車子馬達聲大得能把人吵醒,最後僅剩下紅色的尾燈在黑夜中越變越小。
向零看了一眼挂着的袋子,無奈笑了笑。
過了幾天,張豪的案子還是沒有進展,沒有足夠的證據申請搜查令,僅從動機方面來考慮的話,張豪完全符合條件,但是礙于擁有不在場證明,警察什麽也做不了。
喻時心裏想着,張豪的哥們土豆是咬死了說張豪就和他在一起,那麽唯一的突破口就只有那位叫向零的燒烤攤員工了。
她連續兩天去了燒烤攤兩次,老板都說向零請了病假,于是喻時問了對方的住址,打算親自上門找人。
喻時按照地址來到目的地,看了一眼附近的環境,很髒很雜,這一片區域的建築物都有年頭了,看起來随時會坍塌的樣子,由于地點不好,所以也不在發展商的考慮範圍內。
喻時和李遇剛把車子開到向零居住的公寓外頭,就看見身穿灰色外套的向零從裏頭走出來。
“李遇你在這裏等我,我自己過去找她就行了。”喻時說完就打開車門。
李遇剛想說些什麽,話頭被車門聲埋在喉頭裏,對方已經越過馬路去了,他嘆了口氣,只能看着對方的背影,喻時是他的前輩,資歷也就比他長兩年,行事風格卻像當了十年的老警察一樣,甚至有些我行我素,明明和那個燒烤攤員工站一起,看起來也沒長多少。
“嗨!”喻時露出禮儀微笑,打着招呼。
向零原本面無表情,一看見前幾天那個女警察,并沒有回以笑容,只是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我記得自己沒有打過電話給你。”
“雖然你沒打給我,但是我還是有些事情想再問問你,更詳細地……”
喻時眼神裏露出一點精光,她相信對方會明白,自己的來意。
“如果還是同樣的問題,那我的回答是一樣的。”向零沒在原地多做停留,自顧自的邁開步伐走去。
并沒有将人攔住,喻時朝車子的方向揮揮手讓李遇繼續待着,然後幾大步趕上向零,兩人并肩走着,出乎對方意料地問:“你這兩天為什麽沒上班?”
向零沒想到對方會把重點岔開,愣了一下,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回答:“病了,就請假。”
“我看你現在精神好多了,今天會去上班嗎?”
喻時特意地去看對方先前受傷的右手肘,傷口已經結痂了,創可貼早在那一天晚上洗澡時就被撕下扔了。
“會。”一問一答,其實向零并沒有多想和對方聊天。
“你為什麽護着張豪?”喻時突如其來地切入重點,讓向零不自覺地停下了步伐。
向零心裏沒來由地湧上怒氣,冷着一張臉反問:“你為什麽一定要抓張豪?”
喻時攤開手,正色道:“很簡單,因為他殺了人,而我的任務就是逮捕罪犯。”
“那既然你認定張豪就是兇手,那你一定知道動機吧?”頓了頓,向零逼近喻時,用毫無溫度的語氣繼續問:“既然知道了動機,那他到底有什麽資格,讓別人因為他去坐牢,因為他四處奔波就為了查清真相?”
這是一個很嚴肅的話題,這個世界上很多人做了壞事,卻過得比其他人還自在,他們可以在陽光底下開懷大笑,可以在人群中肆意綻放,只要沒有證據,他們就不算罪犯,不是壞人。
然而世間有許多被埋葬的冤屈和真相被等待挖掘,任何一個人們生活的地方,陰影處,總有人明明沒錯,卻過得比壞人還不堪。
“生而為人,這就是他的資格。”
不管他做了什麽,都不應該随意地被人剝奪生命,被埋在暗無天日的泥土之下,任由蟲蟻去噬咬,任由植物去汲取他僅剩的一點養分。
向零聽完,只是發出一聲冷笑,轉身離開。
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喻時看見剛轉過身還沒來得及反應的向零被一輛快速騎過的自行車撞倒,向零一屁股跌在地上,騎自行車的人也摔了個狗吃屎,但是對方馬上就站了起來扶着自行車說了抱歉就跑了。
喻時解除呆滞狀态之後,肇事者已經騎遠了,但她能認出來對方身上穿着附近高中的衣服,“臭小子!撞了人也不看一眼,等我去你學校找你算賬!”
她見向零還坐在地上,便打算去扶她,向零惱火地甩開了對方的手,自己吃力地扶着牆邊站了起來。
本以為被自行車這麽一撞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事,最多挫傷擦傷,但當她見到對方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珠,臉色一下子就比剛才白了好幾度,忙上前去察看,“難道那輛自行車把你撞出內傷了嗎?”
“沒事,你可以走了,再問我也一樣。”向零靠在牆邊調整呼吸,腹部傳來痛感。
喻時一眼就看出來對方不對勁,也不管向零的意願,駕着對方手臂就把人拖向自己車裏。
李遇視線一直沒離開過喻時,這會兒看見喻時把人拖來,也有些慌張了,莫不是他的好搭檔喻時要嚴刑逼供。
向零因為腹部疼痛有些使不上力氣,對方身為一個女人力氣卻不是一般的大,拖着拽着就把她塞進了車後座,然後自己擠着她坐進了車裏。
“李遇不準看。”李遇收到命令雖然不知道搭檔要幹嘛,聽對方語氣不太好就趕緊閉上眼睛。
向零見對方要來扯自己的衣服,有些錯愣地死死抓着問:“你幹嘛?我和你不是很熟不要扯我衣服……”
李遇一聽,整個人都僵住了,他很想睜開眼睛但是怕事後會被喻時爆揍一頓,只好壓着好奇心仔細聽。
喻時在對方死命掙紮下掀開了衣服,看見向零腹部有一片紫紅色的瘀血時,也沒多問原因,放下衣服強迫向零綁了安全帶,拍拍李遇座椅說:“李遇,去醫院。”
“啊?哦……”李遇踩下油門,往最近的醫院開去。
“原來你比想象中的更加細皮嫩肉,被自行車随便一撞就能撞出這種傷口,還是去醫院看看比較好。”
喻時看着車前方,不去看向零青一陣白一陣的臉色,不知道對方是因為疼痛才這樣還是因為被自己氣的。
“那你回頭去把肇事者抓來,我也不想冤屈就這樣被埋沒。”
向零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就跳車,警察沒有逮捕令就這樣抓人,等事情結束自己就去參她一本。
“一陽高中葉飛揚,我等下就去抓。”喻時視力極好,雖然她剛剛因為事發突然呆住了,但還是在一瞬間看清楚了對方衣服上的名牌。
向零翻了個白眼,木已成舟,她已經在被抓去醫院的路上了,雖然很想跳車但是沒有勇氣,而且隔壁這位畢竟是練過的,肯定能在自己做出第一個動作時就把她控制住。
無路可逃的向零被兩個警察左右挾着,被強迫去看了醫生,醫生檢查之後,手裏握着筆龍飛鳳舞地給開了藥單。
“麻煩結賬,畢竟不是我自己要來的。”向零領了藥單就走。
“李遇,去結賬,稍後還你。”喻時讓李遇跟着去,自己則留在會診室內,問眼前戴着金邊眼鏡的女醫生,“醫生,她這傷口怎麽來的?”
“剛剛檢查的時候,她身上好幾處都有類似的瘀傷,大部分都在可以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有些快痊愈了,有一些是最近的,腹部這裏的傷,看顏色是前兩天造成的,正常來說,如果只是被自行車撞了一下,不會這麽嚴重……”
李遇幫着結了賬,對方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喻時并沒有讓他一定要扣住對方,自己也沒有正當的理由留住她,只好讓她離開,人剛走不久,喻時就從會診室走了出來。
“跟醫生聊什麽呢,這麽久?”李遇把賬單遞給喻時,兩人一起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沒什麽,回去吧!看看鑒證那裏有沒有新發現。”喻時若有所思地把賬單收了起來。
喻時和李遇剛回到組內,喻時就被隊長單獨叫進了辦公室,“今天我們組收到了投訴電話,你猜猜看是誰的?”高隊悠哉悠哉地喝着咖啡,語氣上聽不出來情緒。
“我的吧!”喻時是沒想到對方會做出這種事情。
“投訴你騷擾,還拐帶她。”高隊左手撐着臉頰,看着喻時仍舊是一臉與我無關的表情。
“隊長,我沒有拐帶,我那是看她受傷了,好心帶她去醫院。”喻時有口難言,原來帶去看醫生能被稱之為拐帶麽?
“她說她不想去,你用武力拉着她去,所以這是拐帶。”
“武力?我最多就是用內功不是,是丹田之氣,我到底在說什麽……總之,那不能稱之為拐帶。”喻時無言了。
“對方不願意,你有強迫,所以是拐帶,确切一點是綁架,記錄在案了。”
高隊雙手抱胸,一臉正經,他是很嚴謹的一個隊長,絕不會包庇下屬。
“啧!”喻時一臉不爽,離開了辦公室。
她從外套口袋裏掏出那張賬單,頓時覺得有些紮眼,便拉開抽屜扔進去關上,但是腦海裏又想起來醫生說的話。
見喻時正在發呆,李遇将剛收到的訊息轉發給喻時,喻時掏出手機,看見訊息內容寫着一行地址還有時間,李遇說:“是周成信的葬禮。”
“嗯,到時一起去……”周成信是周佳倩的父親,也就是這一次的死者。
案發現場是在一處不是很偏僻的郊外,屍體被埋在離步道不遠的地方,如果不是第一發現人那天的遛狗路線改了道,屍體未必可以那麽早發現,剛好那一片區域的攝像頭在維護中,所以沒有拍到任何有用的畫面。
根據傷口去檢測,兇器是一把刀背有鋸齒形的軍用匕首,致命傷從後背刺入心髒位置,一刀斃命,現場沒找到兇器,埋屍現場因為這幾天連續下雨,殘留的早已被雨水沖刷得一樣不留,由于證據不足,所以也沒有辦法申請張豪的住宅搜查令,導致案情停滞不前。
那要繼續去找向零嗎?可是對方看起來就是會繼續投訴她的樣子,被投訴是會記錄在案的,會影響以後升職,而且以對方堅決的态度來看,她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不一樣的結果。
她內心有個猜測,或許那就是向零不說實情的原因,她暫時還沒想出能讓對方說出實情的辦法。
很快,周成信葬禮舉行的日子到了,喻時和幾個組員着一身黑白,準備過去現場吊唁,剛走出警局大門,她腦海中突然有了個想法,雖然不是特別靠譜,但是如果運氣好的話,搞不好可以對案情有所突破,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讓組員自行先過去,自己随後就到。
喻時來到向零家樓下,停了車,她知道向零家在幾樓,這舊公寓沒有電梯,總共有八層高,看清了向零具體住在四樓。
喻時剛走到三樓,四樓傳來男人的叫罵聲,沒聽清楚男人罵了什麽,便是有人滾下樓梯的聲響,她兩級一步地趕上去,就見到向零縮卷在樓梯的拐彎處。
“我去,誰幹的?”喻時看了一眼向零滾下來的位置,一個男人用極其厭惡的眼神看了自己一眼,然後大力把門甩上。
向零顧着身體疼痛的部位坐了起來,還好階梯不高,不然得摔成殘廢,在喻時的幫助下站了起來。
“發生了什麽?他是你爸?她推的你?”喻時三連問,還不忘檢查對方身上的傷,順便掃掉地上的灰塵。
“你怎麽又來?投訴不夠吃是吧?不夠我再打一次電話?”向零反向三連問,也不理睬對方,徑自往下走去,她只想馬上離開這鬼地方。
“你真的沒事嗎?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好了,我送你,從樓梯上摔下來不是開玩笑的。”喻時不放心想攙扶向零,卻被對方不着痕跡地避開了。
向零不想和這個人牽扯太多,目前來說她們不是一路人,關系也沒好到需要噓寒問暖的地步,“我能走能跳,不是有事的樣子,別挂心了。”
“你那麽聰明,一定知道我為什麽又來了。”
并沒有執意去攙扶,喻時打量着對方的步伐,看起來是真的沒什麽事,磕磕碰碰的瘀傷肯定會有,但是沒什麽大礙。
向零雙唇抿成了一條線,不說話。
“能不能跟我去個地方?”喻時試探性地問,見對方一語不發,沒答應也沒拒絕,再補充說:“去了之後如果沒發生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我們就再無見面的可能性了。”
向零停住了腳步,後面那句話聽起來挺心動的,喻時伸手在她衣角扯了扯,指着不遠處自己的車子,然後她就像跟着主人的狗子一般,被牽了過去。
這什麽比喻?!向零往額頭上拍了一下,打散莫名其妙的想法,這一幕正好被喻時看見,只見對方按了遙控器,車子發出解鎖的聲音,對方沒有任何強迫的話語和舉動,自顧自地坐進了車裏,向零當然沒放過對方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翻了個白眼,也坐進副駕駛座。
在前往葬禮的路上,喻時見對方身上的白色外套髒了,是剛剛滾樓梯時弄的,便趁紅燈時在車後座扒拉出一件黑色外套,讓向零換下。
向零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手裏的黑色外套,轉手就把它扔回車後座,在喻時告知去的是葬禮現場時,她才把那件黑色外套撿回來。
并沒有詢問是誰的葬禮,她還沒有蠢到什麽都需要問的地步,這種時候用腦子想想都知道,喻時不會帶自己去無關人士的葬禮。
喻時咽了口唾沫,又提起了剛剛的事情:“剛剛的事情,需不需要我幫你處理?”
“不用。”向零看着窗外,外頭的景物正在快速倒退。
喻時不知道向零過着這樣的日子多久了,她還能忍受多久,她想拉對方一把,但很顯然對方不屑她這根救命稻草,她不是喜歡管閑事的人,但是如果不管,對方之後會發生什麽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沒有家暴受害者的證詞,加害者是不會得到懲罰的。
車子來到目的地,喻時帶着向零下了車,走進靈堂,不少人聚三成五地低聲交談,臉上無不悲恸,突然一聲驚天長嚎打破了所有人竊竊私語的氛圍,兩人一看聲音來源,死者家屬正在棺材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年紀比較大的是周成信的老婆,隔壁那位是他女兒,張豪的女朋友。”
喻時低聲說着,看見不遠處自己的同夥正要朝自己走來,她不着聲色地揮揮手,示意對方不要過來。
向零看着那兩個悲痛欲絕的女人,她很清楚那些情緒不是裝出來的,她們是真的因為周成信的離世而悲傷,那些曾經對她們母女做過的事情,在死亡面前突然變得不值一提,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她心裏産生了一種厭惡,且難以言喻的感覺,好像有什麽人把自己傷口裏藏着的腐肉挑了出來,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喻時由始至終都觀察着向零的所有情緒,她似乎在隐忍着什麽,臉色很難看,還沒等她提議離開,對方就先背過身自己先走了,她迎頭趕上,在車子旁邊把人截下。
“要走了嗎?”喻時假意去問。
向零敲了敲車門玻璃,說:“解鎖,我要拿我的外套。”
沒有理會對方,喻時問:“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沒有。”有,她有疑問,但是她覺得還是不要問比較好。
向零見對方還是沒有解鎖讓她拿回外套的打算,她便脫下了身上不屬于自己的黑色外套,塞在對方懷裏,自己的也不要了,快步走出停車場。
喻時原本以為對方會真的就這麽走掉,結果向零突然側過身子,問了一句:“她們為什麽要傷心?”
喻時看不清對方的眼神,她早已料想到對方會這麽問,便答:“因為心裏還留存着愛。”
向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聽見了想要的答案,但至少疑問獲得了解答。
喻時在對方轉過身後突然回過神來,忙問:“那天晚上張豪在不在?”
過了許久,對方才回答了一句:“不在。”
後來向零的證詞喻時當然沒有用上,因為張豪自己帶着兇器去警局自首了,第一次殺人心裏很慌張也很愧疚,受不了每天活在恐懼之中,所以便坦誠了自己的罪。
土豆因為口供造假,有意包庇張豪的犯罪行為,被判拘役六個月。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發生在虛構世界,部分知識條規參考現實并加以杜撰,歡迎各位看官不要較真,當然如果有專業人士歡迎科普。
本文全文存稿,節奏查案方面很快,戀愛方面很慢,但是暗搓搓藏了不少糖,歡迎大家尋找。
我文筆渣,但是就挺用心寫的,看過如果滿意的歡迎留下足跡,我才知道有人看,如果不滿意的請手下留情,求輕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