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張豪一案過後,喻時再沒接觸過向零,要問為什麽向零沒有和土豆一樣被提控口供造假的話,那是因為喻時并沒有将向零的證詞記錄在案,算是喻時職業生涯中第一個徇私的行為,只有搭檔李遇知道,在貢獻了一頓烤牛肉的血汗錢之後,就連李遇都不知道了。

對于向零的生活,喻時采取不随意幹涉的做法,偶爾路過在遠處看一眼燒烤攤,見到對方平安無事就會放心。

很快季節轉入冬天,南方不輕易下雪,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下着綿綿細雨,即潮濕又寒冷。

即使是冬天,犯罪率并沒有絲毫的下降,罪犯們該幹嘛就幹嘛,勤勞得不像是個冬天,理想一點來說冬天那麽冷,人四肢僵硬,而且天冷就想待在暖暖的被窩裏睡覺,人會變得懶散,是最沒有動力去犯案的時候。

可是局裏的拘留室都快滿了,像是相約來過年一樣,三三兩兩待在裏面還互相詢問被抓的原因,大部分是因為想搶點東西過年,盜竊案發生的頻率高得吓人。

這會兒,喻時面前就坐了個現抓的盜竊犯,在寒冷的冬天,她跑了五條街才成功把人按在地上摩擦。

“坦誠一點,我還有可能給你争取減刑。”

喻時沒好氣地看着面前年輕的罪犯,這家夥把偷來的贓物藏起來了,她得問出藏贓地點,好物歸原主。

“警察姐姐你先告訴我,我這罪名怎麽判?”

盜竊犯人稱小李飛刀,雖然是第一次犯案,但是因為偷了就跑,跑得還跟風一樣快,整個過程剛好被人拍了下來傳到網上,剛好有人認識這家夥來舉報說他姓李,網友賜名“小李飛刀”。

“你這個嘛,本來輕點就蹲三年,但是因為你現在不肯說出藏贓物的地點,在被我逮捕時還意圖攻擊和反抗,而且偷盜金額數目龐大,蹲個十年沒問題,還要多加罰款,罰款金額能把你現在偷的那些全都賠掉,那就等于你白偷了那麽多錢還賠了自己十年人生。”頓了頓,喻時繼續說道:“你看看,人生有多少個十年,雖然你現在才二十三歲,但是等你出來就三十三歲了,要找份體面的工作人家嫌棄你沒學歷還年紀大,找個富婆包養人家又嫌你醜,重點是你除了跑得快一無是處,身子骨虛得連被包養唯一的工作還幹不好,按照現在科技發展的速度來看,十年後汽車都能飛了,說不定火星都有人住了,和社會嚴重脫節的人,是沒有辦法獨自活下去的。”

“聽你吹,說你媽上天我還相信呢!不帶這麽唬人的,還人身攻擊,我要投訴你語言攻擊我長得醜。”小李飛刀一臉不屑,他是被唬大的。

“好好說話別帶媽,沒有文化沒有顏值還不讓人說了,人要有雙看清事實的眼睛。”

“喻時!”高隊從辦公室裏一聲長喝,他已經不止一次聽見自家下屬和罪犯唇槍舌劍了,現在拘留間裏那些大部分都和喻時打過舌仗。

“這樣吧警察小姐姐,我給你提供一個情報,條件是你不要問我贓物的下落,還要幫我争取減刑。”小李飛刀不知好歹還談起了條件。

“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和我談條件,不說就算了,我會盡量在法官面前把你說得有多壞就有多壞,看能不能幫你争取多一點服刑時間。”

一個睥睨的眼神甩給小李飛刀,喻時在鍵盤上飛速地敲着字。

小李飛刀見真的沒有什麽可談的,對方敲擊鍵盤的聲音讓他有點心虛了,指不定她在裏面寫了很多子虛烏有污蔑他的事情,“我說我說,贓物就藏在我家廁所的天花板。”

喻時停下敲擊鍵盤的手,瞥了一眼對面慫下來的小李飛刀,這才把熒幕上的《靜夜思》給删了,要是這點時間還沒法唬住罪犯的話,她可能要繼續寫《将進酒》了,“我現在不高興,你剛剛說要給我提供情報……”

小李飛刀心裏罵了一句“魔鬼”,還是乖乖把情報吐了出來:“最近道上有個大佬準備買個人。”

“買的誰?買家是?”喻時默默把情報記下,現時國內人口販賣的案例不多,至少被發現的不多,臺面上被捉到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私底下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慘遭毒手,受害者大多是女性和兒童,會被一些不良集團買去,強迫女性賣淫或者是把兒童的手腳砍掉,讓他們去街上乞讨。

“不知道,反正貨物是個女的,應該和我差不多年紀。”

小李飛刀說完之後就再也不說了,任由喻時多問也打死不說。

後來喻時打了《将進酒》都沒唬住他,看來小李飛刀應該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叫人去取了贓物,她把結案報告寫一寫就打算呈交上去。

趁空閑時間,她在沒人的地方打了個電話,對方是她的線人,詢問了關于小李飛刀說的事情後,對方并不清楚此事。

“要嘛是他胡說,要嘛就是我接觸不到的真大佬。”

“你幫我多注意點,不管是真是假,能救下一個人總是好的。”

說完喻時挂斷了電話,她這兩天眼皮老是跳,也不知道是因為睡眠不足還是因為不詳的預兆。

“喻姐,幹嘛呢?被高隊抓到偷懶是要被杖斃的。”李遇從拐角處探出身子,着實吓到了喻時。

“不讓他知道就行了。”說着喻時把李遇抓來,強迫他一起偷懶,“這樣你就是我的共犯了。”

暫時把手頭上該結的案子都結了,喻時提議帶隊去吃燒烤,其實是她好些天沒去燒烤攤了,而且最近老是下雨,燒烤攤的防雨罩就從來沒摘下來過,她看不見裏面的人。

一行人走出警局的時候才六點多,天已經黑了,冬天總是黑得特別早,浩浩蕩蕩來到燒烤攤,防雨罩還是沒拆,從裏面模糊的人影看得出來生意很不錯,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座。

喻時一馬當先掀開防雨罩,燒烤攤全是人,僅剩下一張大桌,被他們一隊人給承包了。

喻時看了一眼忙碌的人影,并沒有看見向零,便借着去看烤串的機會問了一下老板,老板說向零請了兩天假,今天第一天。

喻時神色頓時變得凝重了起來,上次從樓梯滾下來都沒事的人,因為什麽事情要請假兩天,這時她又想起了上次向零腹部的傷,一大片的瘀青,醫生說那是“毆打傷”,要形成這種傷痕,一是用拳頭持續地毆打腹部,二是用腳尖去踢,通常大部分人會使用腳尖,比較方便。

喻時想着等下吃完去看看情況,因為自己沒有她的手機號,很不方便,想起手機,她一摸自己的口袋,懊惱地扶着額頭,她把手機落在辦公室了。

“喻時,你幹嘛呢?臉色跟川劇變臉一樣。”高隊悄無聲息地站在喻時身邊,吓得喻時差點就抓起面前火爐上的烤串打過去。

“如果變得還不錯的話,我就要考慮辭職去賣藝了,至少賣藝比當刑警安全多了。”喻時一臉不懷好意地譏諷。

“加薪?去找大頭,我連個頭都算不上,最多就是個大頭的鼻屎。”

高隊早就習慣了喻時的胡言亂語,雖然是這樣,但關鍵時刻還是挺靠譜的,該認真時就認真。

因為被高隊的話惡心到了,喻時豪氣地點了一堆烤串,反正等到要付錢的當兒,她就找借口先溜。

向零此刻正躲在房間內,房間唯一的門窗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從外頭用鐵鏈鎖了起來,就算她此刻對着窗外呼救也沒人能聽見,附近好幾棟公寓都已經廢棄了無人居住,這裏樓上樓下的鄰居都不是什麽善茬,不會想要惹禍上身的。

自己的手機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熒幕全都碎了,無法開機,她沒辦法打電話求救,就在這個時候,她隐隐約約地聽見了車聲,引擎聲停在了公寓旁邊。

完蛋了!這下子真的完了!

向零在房間內翻箱倒櫃,期望能找到救助自己的任何物品,翻着翻着就在抽屜深處翻到了之前棄用的舊手機,她當即就拿出新手機裏的SIM卡,安到了舊手機裏面,按了開機鍵熒幕還是暗的,想來是太久沒充電關機了,她慌慌忙忙找了很久不用的充電線接入,幸好沒有扔掉,順帶祈禱下邊的人不要太快上來。

好不容易電源足以支撐開機,開機畫面跑得賊慢,跑完她打開通訊錄,通訊錄裏的名單很少,現在能救她的只有老板了,于是撥通了老板的電話,意料之內的老板沒有接聽,現在應該在忙着烤串,土豆還在服刑,剩下的,只有那位姓喻的了。

她并沒有特別去背喻時的手機號,就是那一次看了一眼後就記得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一直記到現在,也許是她有着過目不忘的能力而不自知。

不管三七二十一,向零毫不猶豫地撥通了喻時的號碼,鈴聲響了很久都沒人接聽,她感覺到一絲絲的絕望充斥在腦海中,電話還沒接通,身後的門響起了重擊聲。

喻時和同伴們吃飽喝足,看了一眼時間,将近九點半了,那群人真能侃,吃頓飯能吃成聯誼聚會的模樣,逼着給她看了好多照片,說是哪個哪個部門的,哪個哪個隊的,現在單身,要上趁現在,甚至能馬上就約好相親時間。

喻時找了個借口在結賬前溜了,她先回了一趟警局拿回手機,手機的呼吸燈在黑暗中非常顯眼,有規律地閃着白光,喻時點亮熒幕,熒幕顯示未接電話一通,還是個陌生號碼,信箱還有一條未讀信息,是電信服務商發來的,點開來看顯示有一條語音信息,是陌生號碼留的,喻時不以為然地點開來聽,邊聽眼睛因為震驚而逐漸放大。

“救我,我要被殺了……”

短短幾個字,後面似乎被挂斷了,可她聽得真切,也認出了那把聲音。

立刻就回撥了那個陌生號碼,撥不通。

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向自己的車,然後在盡量遵守交通規則的情況下飙到了向零居住的公寓前,整棟公寓除了居住的那幾家從窗口看進去是亮着燈光以外,其餘都是暗的,唯一的樓道也沒有燈光,要嘛壞了要嘛拆了,喻時在黑暗中百米沖刺兩級當一級趕到四樓,中途還摔了一跤,她狂按向零家的門鈴,屋裏除了門鈴聲一點聲響都沒有。

持續的無人應門,喻時轉過身按響了對面鄰居家的門鈴,過了很久一個醉醺醺的老頭才開門出來,一開門就破口大罵問哪個龜孫子打擾他睡覺,喻時亮出警察證件對方也沒反應過來,忙問對面的鄰居去哪了,那老頭只搖頭說不知道,然後摔門而去。

一聲髒話脫口而出,喻時繼續敲擊着門喊着向零的名字,然而回應她的是無限的寂靜。

無可奈何之下她打了電話給李遇,李遇剛回到家就接到了喻時的電話,然後就帶着破門工具急匆匆趕到,兩人合力把門鎖毀了,發出不小的響聲,可詭異的是,完全沒有一個人出來看情況或者是制止他們,明明這棟公寓裏還住着其他人,他們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連偷看一眼都沒有。

進入屋內,喻時摸到了牆壁上的開關,屋內瞬間都亮了起來,可是卻不是那種很明亮的白燈,而是昏黃的燈光,屋內亂糟糟的,東西全都散落一地,李遇在茶幾旁邊有發現,招呼喻時去看,只見桌子邊緣處有一處血跡,已經幹枯了,似乎是有人撞到了茶幾上,喻時和李遇分別打開了兩扇房間的門,喻時面前這間地上也是亂糟糟的,似乎是把所有東西都擋在了門前,在散落一地的雜物中,喻時找到了兩部手機,都摔壞了,房間內似乎有第二次打鬥,好幾處牆上和地上都有血跡。

她遲了一步。

喻時抹了把臉,她盡量使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地想想有什麽是此刻的她能做的。

“李遇,通知高隊。”雖然很抱歉,但是她要把自己隊的人都找來。

喻時手裏握着手機,懊惱着怎麽就剛好是今天把手機落在局裏了。

向零在手機裏留下的話明确地表示了自己有生命危險,就算沒當場死亡,留給自己去救援的時間應該也不會太長,而且雙方已經見血了,見血就不是什麽好事。

喻時把向零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連她的穿衣風格都摸清了,就是沒找到其餘有用的線索,她轉去隔壁房間搜索,應該是向零她爸的房間,也是幹淨的很,什麽都沒留下,喻時正要離開,卻眼尖的瞄到了地板有什麽不一樣。

向零家的地板是用灰白色的瓷磚鋪的,而瓷磚與瓷磚之間的縫隙礙于美觀,一般會用修補劑給填上。

而她視線中的那塊,沒有修補劑,而且看起來有被人為破壞的痕跡,和其他的瓷磚比起來就很突兀,她嘗試去移動了一下瓷磚,發現并不是固定的,眼角瞄到桌上有把小小的瑞士刀,她立馬借用了過來,撬開了瓷磚。

瓷磚底下有一個人為挖空水泥造出來的空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黑色袋子,打開來看,全是錢,百元大鈔一疊疊好好的放着,有十幾疊,她馬上就想到這些錢的來源一定是不正當的,誰家不把那麽大筆錢存銀行,特意挖個洞把錢藏得這麽深。

突然想起她剛剛看見的那幾封信件,就在櫃子裏,都已經拆過了,她全都拿出來看,有水電費的單子,其中一封是某保險公司發來的,提醒保險人保期将在未來半年內結束,如要續保則需要網上提交申請。

“受保人向零,受益人向遠至,意外保險……”接着看了一眼信件日期,就在前幾天。

喻時打了個電話給隔壁組的小涼,沒記錯的話小涼的組今天值夜班,拜托對方查了一下向遠至的前科,有一項當衆鬥毆,後來被女兒付錢保走了,那是兩年前的事情了,再拜托對方查了一下向遠至提供的手機號,看人現在在哪。

小涼和她是同一期警校畢業的,關系不錯,他們兩個之前要是有需要對方幫忙的事情,只要不危及到自己的性命,都會義不容辭。

沒過多久,高隊和其他人趕到,喻時簡單地說了一下案情,就帶着李遇去往小涼剛發來的坐标。

跟着導航走,目的地是一片建築工地,不知道什麽原因,這裏的工程停了很久也沒見重啓,工地角落有一個大倉庫,興許是當初建起來存放建築材料的。

夜色很黑,唯有那間倉庫有燈光,并且持續能聽見人們的喧嘩聲,人數不少。

“這裏八九不離十,是地下賭場。”地下賭場并不是指真的藏在地下的賭場,而是指那些沒經過正規程序申報的非法賭場。

喻時遠遠就看見了,倉庫前面有幾個人就聚在一張桌子前聊天,名義上是聊天,實則放風,她馬上就發了個消息給小涼,然後慎重地告訴李遇,把身上的氣藏起來,他們倆要僞裝成客人。

“氣?我怎麽藏?你怎麽學的?”李遇一臉懵逼。

喻時翻了個白眼,說:“就是把屬于警察的氣場收起來一點,別讓人看起來就覺得你很正氣淩然,盡量在不捅簍子的情況下把人帶出來,這個場子我已經叫人來清了。”

在跟喻時學了幾招後,兩人僞裝成男女朋友走向倉庫,果不其然,那幾個放風的人一見到他們就提高了戒備。

雙方在幾番眼神交流過後,放風的人看了一眼李遇故意從外套口袋裏露出來的一疊鈔票後,把門開了一條夠人側身通過的縫隙,兩人鑽了進去。

倉庫裏頭的燈光很黃,連角落都照不亮,空氣中充斥着各種品牌香煙混合的味道,還有一股汗水臭酸味,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強忍着不适,兩人在每一張賭桌之間徘徊着找人,小涼又把向遠至的照片發了過來,未免引起場內其他看風人的注意,他們假意在尋找合心意的游戲,輾轉來到一個角落邊,喻時很快就看見了沉迷賭博的向遠至,他随着其他賭徒一起大聲喧嘩,臉上的表情因為興奮而變得猙獰。

喻時用手肘碰了一下李遇,兩人便抓着不明所以的向遠至走向倉庫外面。

看風的人見這倆人在裏頭待了不到十分鐘又出來,手裏還抓着一個人,忙把人截下,李遇使出演技惡狠狠地說:“這家夥摸了我女人的屁股。”

看風的人一聽,也不再攔着,道上最忌諱的是碰有主的女人,他們也不顧向遠至的抗議,讓三人趕緊離開,在這裏鬧事對他們來說沒有好處,李遇和喻時把人拖進巷子處,亮出了警察證件。

“向零在哪裏?”喻時把人按壓在牆上,手臂用力抵着向遠至的脖子,幾乎把對方給弄斷氣了。

向遠至原本還很慌張,但是轉眼就想起了自己原本準備好的說辭:“警察小姐,我不知道我女兒去了哪裏,她已經一天沒回家了,我要報案,我女兒失蹤了。”

向零一愣,她沒想到對方會有這一招,便說:“我們在你房間的地下找到了一大筆錢,錢從哪裏來?”

向遠至一聽,那些錢都還沒捂熱乎,就被發現了,“那是我存了幾十年的存款啊!你們到底有什麽理由闖進我的家裏,我要投訴你們!”

“是不是存了幾十年的存款,向銀行查一下編號就知道了,從鈔票的新舊程度來看,更像是新的。”李遇補充。

“快說,你把向零帶去哪了?”喻時把人反手壓在牆壁上,準備把人臉按在粗糙的牆壁上摩擦了。

“我真不知道,我都說了她已經一天沒回家了,我要申報我女兒失蹤了。”

雖然身上哪哪都痛,但他還是要堅持說法,不然就拿不到那筆錢,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裏,按照規定,警察不能對他做出太過分的行為。

“那就回警局說,地下的那筆錢在我們查清來源之前,你拿不回,而你的女兒,如果過兩天被發現橫屍荒野,不管是什麽死因,我們都會立案調查,而在調查的過程中,你拿不到保險公司賠償的一分錢。”

喻時幫向遠至戴上手铐,李遇則在一旁按照流程陳述權利,然後把人扔進了車後座,把人抓去警局。

在她們離開之前,小涼帶着大隊人馬包圍了地下賭場,向小涼的隊長告知了一聲向遠至的情況,便把人帶走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向遠至坐在審訊室裏,仍舊堅持自己的說法。

喻時背靠牆角,眼神淩厲地看着向遠至,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他還不肯說出實情。

就在這個時候,喻時接到了線人的電話,她離開了審訊室,去偏僻的角落接聽。

線人給出了如下情報:“我打聽到了消息,買人是真的有這回事,只是因為那個賣家身份過于普通,所以道上有點身份的人都不知道,我是找的那些街頭乞丐問的,都說有個男人在打聽哪裏可以賣人,後來賣給了誰,他們一概不知。”

“那個賣家的身份是?”

“全名不知道,就知道姓向,是個賭徒。”

喻時腦袋一炸,匆匆挂了電話,跑回了審訊室。

李遇坐在向遠至面前,他都問煩了,對方還是什麽都不說,剛伸了個懶腰,審訊室的門被人從外頭大力打開,吓了他一跳。

“向遠至,你把你女兒賣了?”喻時一句話說得李遇摸不着邊,卻見向遠至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仿佛被人戳破了心事一樣,一看對方的臉色,就知道沒錯了,她拉開了椅子坐下,繼續說道:“按照刑法,人口販賣的罪犯,不管是出于何種目的将活人視為貨物出售,案情嚴重者,沒收財産并且判處死刑。”

“人渣!連自己女兒都賣!”李遇差點沒一拳揮在對方臉上,都說虎毒不食子,連女兒都能賣的人,是何等的喪盡天良。

向遠至沒想到情況會變得這麽糟糕,他只是想要錢而已,喻時見向遠至被自己這番話吓得臉部抽搐,知道對方的心理防線已經被擊潰了,現實的人,永遠都怕死,“如果你回頭是岸,協助警方救出你的女兒,我考慮向法官求情以減輕量刑。”

向遠至捂着腦袋很是懊惱,良久,才神色陰霾地盯着喻時說:“來不及了……”

“你把她賣給了誰?”喻時仍舊冷靜地盯着對方看,意圖在那布滿陰霾的眼神中看到一點希望。

她當刑警的這些年,早已見過形形色色的罪犯,她早已不是菜鳥刑警,不會因為看見罪犯的眼睛就覺得慌張,此刻的她,只想從對方的眼神中找到一點救出向零的希望,也想彌補自己沒及時接到求救電話的愧疚感。

“我不知道付我錢的人叫什麽名字,只知道叫老黑。”

向遠至雙眼無神,看着自己被铐在桌下緊張得不斷發抖的雙手。

喻時回想了一下近來人口販賣的市價,再對比地底下那些錢的數量,她說:“價格不對。”

“價格是對的。”他要賣掉之前當然有自己調查過,對方開出來的數目确實是市場價格無誤,雙方沉默了片刻,他才補充說道:“因為我賣的是心髒。”

“草!雜碎!”李遇馬上就站起來将喻時牢牢按壓着,避免審訊室當場發生兇殺案。

賣人不像賣器官,有固定價格,因為買家賣家雙方都無法保證貨物的身心狀态,如果錢給了出去,結果貨物自殺了,或者是出了什麽意外死亡,那麽買家很有可能會虧錢,所以價格很飄忽,不好衡量。

但如果是器官的話,價格咬死了,只要貨物本身沒有嚴重到會影響器官質量的疾病,就肯定不會虧錢。

被那麽一罵,向遠至當場也發飙了,壓抑已久的情緒終于有了個發洩口,他也不管自己的行為會不會被視為襲警,大吼着:“你他媽算個什麽東西,別以為警察了不起,我的女兒我說了算!”

“那你有把她當過自己的女兒嗎?誰家父親會家暴自己的孩子?!”

向遠至咬牙切齒,他眼裏露出一股狠勁,“我生她養她那麽多年,這全是她欠我的!”

“那當初就不要把孩子生下來。”喻時已經過了最怒火中燒的階段,她語氣反而變得冷漠了許多。

她不是在跟一個人說話,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只畜生而已。

向遠至也不甘示弱,說:“如果我知道她會殺死我老婆,我就不會選擇把她生下來。”

喻時和李遇同時愣在原地,這向家的事情似乎比他們知道的要複雜許多,李遇趁此時把喻時送出了審訊室,免得她情緒又上來,會做出必須見上司的事情。

他接着問:“器官摘取地點在哪裏?”

“我不知道。”向遠至撇過頭,沒有再說話的打算。

反正他就這樣了,他女兒是死是活也和自己無關了。

喻時讓李遇去通知高隊,自己則需要去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李遇不能跟。

快車駛到目的地,喻時拐進了一條窄巷子,持續往裏邊走去,在T字路口轉向左邊,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敲響了一扇玻璃門,沒過多久,一個男人頂着自己亂糟糟的頭發,睡眼惺忪地從玻璃門後面陰森森地看着她,似乎是嘆了一口氣,男人打開了玻璃門。

“這麽晚來找我肯定沒好事,哪有警察半夜一兩點還在街上奔波的哦……”男人打了個哈欠,眼神示意對方有屁快放。

“我要你的情報。”

“一條情報按照市價算的話……”還沒等男人說完,話就被喻時截斷了。

“我救過你的命。”喻時冷眼相看。

“怎麽又提起這件事哦!都多久了,老是拿出來提……”男人又嘆了口氣,說:“那不按照市價,我給打個七折?”

“我救過你的命。”喻時重複說了同一句話,斬釘截鐵,對方如果不說她就賴着不走了。

“那五折,不能再低了。”

“我救過……”

“行了行了,我先聽你說說看你要探聽誰。”

男人慌忙的擺擺手,他自從被對方救過以後就真的被她吃得死死的。

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另一個毫不相關的人。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叫老黑的,他買了個人。”開門見山,毫不含糊,救人要緊。

“哦吼!這是一條人命的情報……”

“胡侃!”

“小聲點,傳出去我生意還要不要做了……”男人翻了個白眼。

男人是情報商人,叫胡侃,雖然不知道生意是怎麽做起來的,但是發展到現在,道上的人都知道這一號人物,視情報的特殊性去定價,要嘛花重金買,要嘛用同等價值的情報去換。

但是因為他本名叫胡侃,胡侃這個人又比較忌諱這個名字,怕傳出去會導致別人懷疑自己情報的真實性,所以一直都不讓喻時這麽叫他。

“你可以叫我老胡、小胡、胡哥哥,就是不準叫我本名。”

“趕緊的,再遲一些人就沒了!”喻時也不和胡侃打趣,威脅對方如果不說出來就把名字傳出去,還要散播各種謠言毀他聲譽。

胡侃摸摸鼻子,她也不打算和喻時對着幹,況且對方于他有救命的恩情,“你說的那個叫老黑的,本名叫包十黑,他今天确實是買了個人,打算在城郊某個廢棄醫院摘器官,器官的買家都找好了。”

“哪個醫院?”

“南區郊外六七十公裏的地方,有間廢棄醫院,以前是叫晨夕醫院,不知道地圖上還能不能找到……”

胡侃話還沒說完,喻時就已經扔下他跑遠了,喻時打了個電話讓通報隊長,自己先一步趕去那座廢棄醫院。

淩晨的路況車子還是不少,但是至少不堵車,喻時也不管限速,直接油門踩到底奔去,開車時除了注意路況,她一門心思都在祈禱人還活着。

趕到醫院時,已經淩晨三點多了,從遠遠就看見醫院門口停着一輛黑色保姆車,也不知道裏面有沒有人,喻時下了車,避開黑色保姆車繞道醫院後門,從一扇壞掉的門進入醫院。

整棟醫院陷入黑暗之中,月光也被厚厚的雲層給覆蓋了,而且很安靜,靜得連她的呼吸聲都變得粗重起來,心髒跳動的聲音更是和打擂鼓一樣,她甚至有些擔心會被別人聽見。

拔出了自己的佩槍,她将保險打開,以備不時之需,醫院裏面很暗,等她适應了之後,逐漸地也可以看清輪廓了,她一層層地找去,在黑暗中找有亮光的地方很容易,就算是門縫底下漏出來的光源也會變得很顯眼。

在靜得令人害怕的環境下,她聽見了輕微的腳步聲,是有人的鞋底在地板上摩擦的聲音,然後聲音消失了,仿佛雙方都靜止不動,就等着看誰先按耐不住移動。

有一瞬間喻時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但是按照刑警的直覺,她可以确定這間醫院裏,有別人和他一樣藏在黑暗中。

黑暗中的人遲早要露面,但是在這之前,她有比對方更加緊急的事情要做,于是在盡量不發出聲響的前提下,繼續移動到第三層,在第三層深處,她能看見門縫下露出來的微弱光芒,謹慎地看了一下四周圍,目所能及之處沒有沒有人,她輕手輕腳地走到那扇門前面,她握着槍的手心裏滲出了汗。

透出光亮的門并沒有關緊,僅是随意地掩着,裏面還有人輕聲說話的聲音,還有器械碰撞的聲音,喻時頭皮有點發麻,她朝裏頭看了一眼,見到兩個人身穿雨衣,手上都戴着手套面對着手術床,手術床邊上放了好幾個小箱子,就是醫療劇裏裝器官的那種。

躺在手術床上的人上身赤裸,在執刀人拿着手術刀切進皮膚的時候也毫無反應,喻時就在那把刀刺進身體劃開的一瞬間趕到,踹開了門,舉起了已經打開保險的槍,”警察,把刀放下!”

在那兩位執刀人一臉錯愣的表情之下,事情又有了反轉。

喻時感覺到自己身後有個人正在靠近,正要轉身攻擊已經太遲了,身後那人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站在自己身後,而她感覺到自己後腦勺上抵着冷冰冰的槍口。

一把粗曠的男聲在她耳邊,用極其陰森地語氣命令:“放下你的槍,警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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