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向零完全愣在當場,但她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她指着自己的嘴角說:“你這裏流血了。”
這下子換梁望山呆住了,沒頭沒腦地愣了幾秒才用衣服擦了擦嘴角說:“不好意思,剛剛劃傷的。”嘴角傷口處的一點血跡馬上就被擦掉了,他又問:“請問你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哦,我是想請問,你和包十黑認識嗎?”
向零邊問邊觀察對方的表情,意圖從細微的變化裏找到一點線索。
梁望山已經很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想了一下才想起這是老家的村民,這次點點頭說:“認識,但是不熟,你找他嗎?他已經死了。”
“不是,我就是想問問他當初是不是找過你幫他傳口信給他父母。”
梁望山恍然大悟,随即臉上又露出不屑的表情說:“當初他給了我一筆錢找我幫忙,還騙他爸媽說做什麽貿易公司,要是知道他的錢是害人性命的錢,我才不會幫。”
向零想從對方表情裏抓住什麽,最後發現對方确實是看在雙方認識一場和錢的份上幫的忙,并不知道任何內幕,這才道別離去。
她這兩天的跑動并非一無所獲,至少她确定了包十黑背後确實有人,而那個人很可能和當年的案件有關,但是她暫時還無法确定那個人到底是買家本人,還是中介一樣的存在。
并沒有馬上啓動車子,她點亮手機屏幕,剛好有人來電,她立馬接起:“喂,土豆。”
土豆當初因為包庇張豪被判拘役六個月,出來以後稍微調查一下也大概知道了在他拘役期間發生的事情,在重新聯絡上向零之後,就一直在暗中幫忙調查包十黑,然而人脈太少,查出來的東西還不如胡侃多。
并沒有多餘的寒暄,土豆直接切入重點:“那個賣情報的,身份是真的,但是名字就沒人知道了,反正知道的人都只叫他情報商,他确實是有點門道,手裏的情報大概也都是真的。”
向零早在和胡侃見過面的當天就讓土豆幫忙辨真僞了,以她現在的情況,需要提防身邊突然出現的所有人,“好的,我知道了,另外能不能幫我注意一個人,男的,高高瘦瘦戴眼鏡,嘴角有一道疤痕,可能是哪個富人或者是你們那邊的人。”
“可以,但是你這範圍太廣了,我不一定能找到。”
土豆知道,找人不是自己的強項,但是該幫的忙還是得幫,尤其是他和向零的關系,都不把幫忙稱呼為幫忙,而是義務。
“我明白,找不到也不勉強。”螞蟻再小也是肉,就算機率渺小,她也要想辦法。
剛挂掉土豆的電話,又有一通電話打了進來,對方告訴她一個地址,和她約好了時間見面,向零一看時間還很多,便決定去一趟報社。
喻時提早來到約定的地方,找了個偏僻的角落坐下,向服務員點了一半麻辣一半清湯的鴛鴦鍋,又點了幾盤肉和菜,便靠在椅子上滑手機,朋友圈裏又見到有人分享了唐正義的那篇報道,于是她随手點了個贊,然後又去看些別的東西。
在六點整點的時候,桌子對面的椅子被人拉開了,來人很自然地坐了下來,服務員随即給新顧客倒上冰茶。
“約得真好,我正巧也想吃火鍋了。”向零一得知約定地點在火鍋店,她特地空了肚子過來了,不然早就被主編喂食喂飽了。
喻時原本有些癱在了椅子上,見向零來了便擺正了身子說:“看來是我有先見之明。”
這個時候服務員上菜,兩人幫着把盤子擺好,等服務員走遠後,喻時看了一眼面前的可樂罐子,就示意向零看她,然後她就現場表演了單手開可樂罐子。
“看着挺帥,手不疼嗎?”向零自然是做不到這種事,她沒特意去練過。
喻時把可樂倒進滿是冰塊的空杯子裏說:“剛開始會,開久了就習慣了。”
“建議你少喝點可樂,全是糖。”向零嘬了一口冰綠茶,她一向來不是很喜歡重口味的食物,可樂雖然會喝,但是會盡量少喝。
喻時勾起嘴角,用筷子夾了幾片肉放進鍋裏涮,她當然是吃麻辣湯的,見向零也在涮肉,她突然開口道:“包十黑被捕後沒有見過人。”
向零并沒有因為對方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而感到驚訝,她們約在這裏見面除了吃飯,也是因為自己拜托了喻時一點事情,她再次确認:“律師也沒有嗎?”
“沒有,被捕後沒有律師和家人之類的人物來探視過,一直到死都是自己一個人。”夾出熟透的肉片,喻時蘸着醬料送進嘴裏。
“嗯,謝謝你的幫忙,我以後會找機會報答你的,連同救命之恩一起。”
向零現在說起這些話,心裏并無異樣的感覺,至少她不會不願提起還是怎麽的,都是知情人,也沒有刻意去隐藏的必要。
喻時看着從熱湯升起的煙霧中,向零表情如常,仿佛當初差點死掉是別人的事情一樣,看來是真的沒有因為案件而留下任何精神方面的後遺症,“要是你能共享一直以來的調查成果,我就不要你報恩了。”
向零撈起肉片,合着生菜一起吃下,她嚴肅地盯着對面的喻時看,對方也在回看她,在幾秒的沉默之後,她才說:“放不下的是我,這案子對你來說已經結案了,你沒有摻和的必要,我也不想讓你牽扯進來。”
“我不勉強,但是兩個人比一個人強是真的,我們當警察的也都是兩兩一組行動,就是因為一個人指不定會出什麽事情,況且你武力值看起來還沒我高,組隊我還能給你當個保镖。”
喻時拍拍自己手臂,表示自己藏在衣物底下的手臂有點肌肉。
向零一聽,頓住的手繼續往鍋裏撈了蔬菜,也不說話,确實對她來說未知的敵人可能會很危險,自己一個人的話指不定會發生什麽事情,但是既然決定了調查,那麽不管有什麽樣的結果,她都做好了接受的準備。
“我會擔心。”喻時喝了一口可樂,氣泡在她嘴裏炸開,更加刺激了舌頭上的辛辣感。
“我也擔心。”向零喝了一口冰茶,放下手裏的筷子。
喻時靠在椅子上,無聊地轉着杯子說:“我尊重你的決定,但是我也想說,我不是因為是警察所以才查案,而是因為查案才當的警察,主次不一樣。”
她知道對方的顧慮,因為不知道敵人是誰,調查會往什麽樣的方向發展,所有的不确定因素都有可能會連累她,也許會丢掉工作,也許會丢掉性命,但是她絕不會為了保住警察的工作就對向零的一切視而不見。
“吃飯吧!”向零并沒有給出絕對性的答案,而是埋頭吃菜。
兩人之間的氣氛在幾句談話後變得有點尴尬,其他桌的客人都是有說有笑的,就她們這一桌埋頭狂吃,話說出口就是“吃菜嗎”、“吃個丸子吧”、“你吃吧”、“謝謝”,離不開互相喂食。
一頓飯結束,兩人道別後各回各家。
向零回到家裏,她打開電燈開關,屋內靜得只有她發出來的聲音,她裝了一杯水,走到辦公桌前放下,辦公桌對面是牆壁,牆壁上挂了黑色簾子,她拉開簾子,後面露出來一面透明板子,就是那種可以在上面寫字擦掉重複使用的教學用板子,向零拿起筆就把上面梁望山的名字劃了兩筆,代表他已經和案子沒關系了。
現在板上的字還很少,因為她這才有點頭緒,從情報商那裏獲得的資料才讓她前進了一小步,現在板子上寫的包十黑的名字劃了個箭頭指向刀疤男,而包十黑下面則寫着向遠至,兩個名字中間同樣有個箭頭,目前已知主要涉案人士有這三個人,然而現在三個裏面有兩個已經死亡,剩下的那位更是大海撈針一樣,只知道大概的外貌特征,連姓都不知道。
捂着額頭,向零瞬間有些頭疼,她調查的時間說短也不短,到現在仍舊一籌莫展,土豆那裏什麽都沒查到,情報商那邊也知道的不多,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
她接了電話,是報社的主編江雪打過來的,對方一開口就問她:“向零,你授權過你的報道給其他人嗎?”
“沒有。”向零一聽,更摸不着頭腦了。
江雪咬牙切齒地說:“你現在打開電視……”
向零按照江雪說的話打開電視調好頻道,電視上正在播放某個議論性質的節目,這檔節目還是挺有人氣的,是現在比較多人追看的節目,因為主持人會邀請各個行業的嘉賓一起讨論時下發生的各種社會性問題與案件,反正社會關注什麽,他們就談什麽。
江雪繼續說道:“這節目似乎用了你的報道,但是沒說來源,節目組也沒找我們報社要過授權。”
向零看見節目主持人列出的不少值得談論的要點,其中就有她私下調查出來的結果,包括了唐正義本人的童年陰影以及描繪的犯罪中的心理狀态,這些都是她一個人調查出來的,最後寫成了報道。
“搞他們,該要錢要錢,能多要就多要,等節目結束再聯絡。”
向零沒想給節目組留情,畢竟現在主持人和嘉賓們正在讨論的都是她的心血,他們利用她的心血來賺錢卻沒有支付任何酬勞。
江雪不解:“為什麽要等節目結束,他們現在談的都是從你手裏出來的東西,現在打個電話過去投訴能直接把節目掐掉。”
“等節目結束,看着收視率要求賠償,也不準他們把這期節目發布到網上,裝死的話我們就發文指責,利用網絡輿論去影響他們節目組的名聲,還要提告節目組侵權。”
節目在電視播放結束後通常會重新發布到網上,讓來不及觀看的人觀看,通過點擊率和營銷手段賺取金錢和熱度。
了然地點點頭,原本要挂電話的江雪突然想起了什麽,問:“你最近和楊叁有沒有聯絡?”
向零一聽,沒好氣地說:“我們也不是會私下聯絡的關系啊……”
江雪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語氣聽起來也是挺無奈的,“我忘了,就是突然想問問你,沒事,挂了。”
向零挂了電話,剩下的事情交由主編那邊負責處理了,她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裏正在做各種分析的人們,這主持人她眼熟,是常駐主持人,另外兩個一個是心理學家,一個是法官,她不知道為什麽要請法官當嘉賓,等她一仔細看法官的臉,莫名覺得熟悉。
看了一眼法官前面的名牌,上面寫着李展堂三個字,她雖然不認識法官的名字,但是她依稀記得這張臉,似乎就是當年案子的負責法官。
三步作兩步到書桌前拿了筆電,她即時搜索了當年的案子,負責法官就是李展堂,看着電視中的李展堂法官,突然覺得也許可以從他這裏尋找突破點,反正現在什麽頭緒也沒有,不如查查這個法官,說不定有意外之喜,要是有任何古怪,就算和當年的案子沒有幹系,她也能寫個報道。
當下這麽一決定,她就在板子上寫上了李展堂的名字,然後翻遍全網挖出已知李展堂負責過的案子,每件案子她都找了不同人寫的不同報道,收集這些資料花了她不少時間,再加上自己熟讀案情和找了法律相關的知識,費了不少腦子去分析。
江雪那裏聯絡上了節目組,對方一開始還準備耍賴,但是發現對方利用人脈關系找了不少人在他們節目底下評論侵權,因為最初的一批水軍引起了各方網友的注意,越來越多人讓節目組發表聲明,再加上報社開始施壓說準備要提告,于是就商量着要私下解決。
江雪縱橫職場多年,也不是吃素的,讓對方賠了不少錢權當是買了授權,節目組終于在萬衆期待下發表了聲明,聲稱某負責人員沒有處理好相關事務,給相關人員造成不便還望見諒,五洋報社轉發了這篇甩鍋聲明,算是給節目組留了個臺階。
當然這件事對報社和向零來說并不是壞事,賺了一筆可觀的賠償金不說,還利用了節目的熱度給自家報社推廣,關注這篇報道的人只多不少,原報道的閱讀量日趨上漲,不知道的人知道了五洋報社,知道的人知道了一線。
當然這些事情向零本身不太關注,都是後來江雪把她拉進辦公室聊天才把事情的始末給她娓娓道來。
就在江雪維權的那段時間,向零只把精神集中在李展堂身上,在經過漫長的日夜分析之後,她篤定了李展堂這個人絕對有問題,但是這個有問題和她自己有沒有關系她是不确定的,她只能大概的确定李展堂可能在背後會有受賄問題,賄賂人的金錢多少能影響案件的判決結果,大多是提告方或者是被告方的某一方。
向零為什麽會發現,是因為如果提告方或被告方某方是比較有權有錢之人,或者是雙方同為一類人的話,最終判決和案情不符的機率會大一些,而且都盡可能在合理範圍內去加重或減輕刑罰,在下判決前,李展堂會說一些自己的論點,合理化自己的判決,比如:“因為加害者有心悔改,這個社會應該要學會去給予每個犯錯之人重新改過的機會,法外有情,所以輕判”,“這個社會,這套法律沒有辦法治愈受害者、受害者家屬受過的創傷,唯有懲罰才能讓剩下的人心裏多少有點寬慰,所以重罰”。
這些明面的漂亮話,李展堂會結合案情去講述及發散,利用這些話去影響在場聽審人和陪審團的思考,那麽不管他說了什麽,下了什麽樣的判決,都會有支持的人,而且由于法官職業的特殊性,會讓民衆不由自主地去相信,法官代表着法律,判決即是真理,業內也有人認為李展堂的言論是自相矛盾的,所以也有人稱他為矛盾法官,在向零這裏,她自己給起了個好聽點的名字,叫鏡面法官。
向零是一個求快的人,能快速解決的,她都盡量不拖延,因為她相信時間會帶走一些東西。
沒過兩天她就決定行動起來,她化了一個平時根本不會畫的妝容,盡量畫得不像原本的自己,然後發型也給自己綁了個低雙馬尾,穿了雙平底鞋,盡量減少自己的身高,然後開車來到李展堂辦公的大樓前,她早就查清了李展堂的車子型號、顏色和車牌號,等她看見李展堂的車子出現在大樓前面時,便跟着他駛進了地下停車場。
尾随在後面不遠處,李展堂很快就找了個停車位把車停好,向零一看車子商标,心裏一陣抽搐,然後狠下心來撞了上去。
李展堂坐在車內正準備下車,結果後頭一輛車可能是要停在他車子旁邊的,直接撞上了他的車門。
李展堂拉下車窗想要罵人,他擺着手勢讓對方後退,結果對方反而踩上了油門,車身又是一道新鮮出爐的刮痕,他着急地喊着讓對方退後,發現對方不知道怎麽回事的,好像不會開車一樣,于是就在車內示意對方打開車窗。
車窗一開,裏頭是個綁着雙馬尾的年輕女人,他罵道:“小姐你會不會開車?你看你把我車子都劃出亞馬遜河了!”
向零一臉委屈說:“對不起,我新手,不太會停車。”
李展堂眉頭一皺,這女生開車就是這樣,他說:“不會開車就別出來禍害別人了,讓你退後你還踩上油門了,你的執照是付錢買的嗎?”
向零慌慌張張地轉了個方向盤,然後換了倒車檔,然後一踩油門,李展堂車身上又是一陣尖銳的刮聲,她驚慌失措地一邊道歉一邊說:“大哥,我這個角度沒辦法退出去,會撞到隔壁的。”
李展堂心裏都快嘔血了,但他還是忍着怒氣說:“你別開了,再開我這車門都廢了,你下車,我來。”
向零心中一喜,迅速打開車門下了車,見李展堂因為駕駛座車門被自己撞了,沒法開門下車,只好爬到副駕駛座,在經過她的車子時,看了一眼她車子後面貼着的“新手上路,多多關照”的貼紙,然後坐進向零的車子就幫忙倒車。
李展堂沒想到這角度确實有些刁鑽,一次肯定是沒法完成的,這車主能把車撞成這樣也是個人才,于是便專心倒車。
向零見副駕駛座車門沒關,便趁李展堂不注意時貓下身子,在副駕駛座椅底下粘上了小小的竊聽器,然後在一旁乖乖等李展堂把車倒好,見李展堂用盡畢生所學在倒車,她心裏暗笑,這個角度她可是研究過的。
李展堂在試了好幾次後,把車駛離了自己的,還順便幫向零把車給規規矩矩地停在停車位上,然後下車看看自己的車身,這一頓修理肯定要花不少錢,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私了,向零留下了電話,讓李展堂把車身修好後把賬單寄給她,她會賠錢。
李展堂存好了向零的電話,忍不住開始說教:“李小姐,你下次停車,要看好和其他車子的距離,別看見空位就往裏開。”
“好的好的,真的很對不起,我下次會看好的。”向零一頓鞠躬,把李展堂都弄得不好意思再說她了。
李展堂整了整領帶,指着向零車內的導航說:“還有,你如果要去成已大廈的話,你走錯地方了。”
“欸?這裏不是嗎?”向零一臉疑惑,還指着車內的導航堅持說是導航帶她過來的。
李展堂搖搖頭:“這裏是成巳大廈,已和巳長得差不多,你可能導航輸錯了。”
在向零道謝後,她坐進車子準備把車退出去,眼見車頭又要刮上自己的車子了,李展堂急忙喊停,把人叫下來,自己幫着把車安全地退出停車位,在一頓道謝和不客氣後,向零在李展堂眼皮底下重新設好導航,然後把車開走了。
向零把車開出停車場,找了個地方把車停好,然後拿出手機打開軟件,這個軟件和放在李展堂車內的竊聽器頻道是相連的,只要是在有信號的地方,只要李展堂在車內有任何言語,她都能收聽到,并且這個頻道是加密頻道,只有她能聽,她只能做到這樣了,如果李展堂不在車內說秘密的話,她也沒轍了。
她原本想了好幾條接近李展堂車子的策略,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成功,要是剛剛李展堂把副駕駛座的車門給關了,她就沒辦法進去,又或者是如果撞上的角度不夠精準,她再怎麽裝新手也能自己把車倒出去。
認真地檢查了自己的車子,車燈都不亮了,這樣子晚上上路很危險的,于是便把車子送進廠修理,自己的車子再加上李展堂的車子,這一頓花費大概能把從節目組那裏拿到的大半賠償金都花了。
心疼……
向零通過各方面的渠道,知道了李展堂正在負責的案件是一宗肇事逃逸案,肇事者是一名十八歲的青年,剛拿到駕照不過一個月,父母給買了一輛豪車,孩子天天開車到學校去炫耀,一天夜裏孩子名下的那輛豪車撞死了路邊撿紙皮箱的流浪漢,肇事車子後來被發現遺棄在郊區,其他流浪漢證實了開車的人就是那孩子,然而父母堅稱孩子當天晚上和他們在一起,車子在前一天晚上就被偷走了,但是因為車子是在孩子名下,而且在汽車被偷後并沒有馬上報失,再加上有證人說孩子就是肇事者,所以案子很快就被警方解決,進入提控流程了。
這宗案子向零說不準那個孩子是不是兇手,但是如果孩子的父母想要的話,就勢必會想盡辦法去保。
在竊聽的那幾天,向零幾乎機不離身,連洗澡都要帶進浴室,就怕李展堂一個趁她不注意就錯過了重要消息,晚上熬到兩三點才睡下,睡覺時也把手機開着,深怕李展堂在半夜有什麽動作,一點聲響她就能醒來察看。
向零數着日子,肇事逃逸的案件再過兩天就是第二次開庭了,如無意外,第二次開庭就會下判決,但是到目前為止李展堂還沒任何動作,又或者是他已經受過賄金了,只是向零沒有發現。
就在向零覺得這一次很可能要拉長戰線時,這天晚上向零在家裏煮着意大利面,手機就放在旁邊的餐桌上,她已經聽了好幾次李展堂在車內和老婆孩子的談話了,這一次手機響起,她仍舊是豎起耳朵靜聽,平底鍋裏的培根被煎得滋滋冒油。
“喂,是我……明天晚上……地點再通知你……”
簡短的幾句談話,李展堂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情感,反而是嚴肅正經的,依照向零的直覺,他肯定不是和家人在通電話,要嘛是公事,要嘛就是她終于等到了,談話并沒有說明地點和時間,就大概的知道是明天晚上,她可能要去蹲點了。
隔天一早,向零打了個電話問汽車修理廠自己的車子修好沒,廠子的老板說零件用完了,預定的明天才能送到,而且最近要修理的車子比較多,就把向零的順序往後排了。
向零有點後悔找了這家工廠,但是現在換別的廠也來不及了,她挑了一架比較輕便而且還可以設置靜音的小型相機放進外套口袋裏,然後叫了計程車就去李展堂辦公大廈對面的咖啡館蹲點,差不多快到下班時間時,向零離開咖啡館,就在邊上盯着停車場的出口。
喻時下班後,開車準備回家,在路過成巳大廈外的街道時,看見有一個長得很像向零的人就靠在牆邊上喝咖啡,她繞了一圈回來,确定了那個在屋檐陰影中的人就是向零,對方穿了一身黑衣黑褲,頭上戴了鴨舌帽,帽兜也拉了上去,就站在陰影中死死地盯着成巳大廈的停車場出入口。
憑借着她的視力,她能看見向零現在是戴着耳機的,耳機線從耳邊一直延伸到外套口袋裏,不說這樣的形象本身就很可疑,再加上這天氣雖然不熱,但是也一點都不涼爽,穿成這樣站在街上肯定不是正常人會做的事情,她把車停在了不遠處,這個地方不會讓向零發現,又可以很好的觀察她。
就這樣兩人一動也不動的等了兩個多小時,天都完全黑了。
就在喻時想放棄觀察直接過去問對方在幹嘛的時候,向零終于動了,她把早就喝完的飲料杯子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然後走到路邊看樣子是打算招計程車,喻時馬上踩了油門就開到向零面前。
向零看見眼前停了一輛車子,車窗一開,看見駕駛座上的喻時跟她打了招呼問她:“我下班路過,你需要我送嗎?”
向零一愣,說:“不用,我招計程車回去就好了。”
喻時不依不饒地問:“你今天沒上班嗎?”
向零見到李展堂的車子已經出現在停車場的出口了,正在緩慢地駛上大路,她看了一眼後方,遠處雖然有計程車,但是都停了下來等交通燈,等到轉綠可能是兩分鐘之後的事情了,兩分鐘李展堂怕是已經跑得沒影了。
于是向零急匆匆地說:“現在我需要你送我了。”然後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座。
喻時慢悠悠地問:“回家嗎?你家在哪?”
“不回家,跟着前面那輛黑色的車子,盡量不要被發現。”向零摘下了一邊耳機,另一邊繼續聽着耳機裏的動靜。
喻時看好了前面那輛車子,跟蹤想不被發現并不是什麽難事,她問:“我能知道你在跟蹤誰嗎?”
向零咽了口唾沫,有點籠統地說:“一個目标。”
“是要寫報道麽?”喻時跟着前面的車子拐了個彎,換了另一條車道繼續跟着。
追蹤的秘訣之一是不能跟目标車子離得太近,而且絕不能目标換車道就跟着馬上換,那很有可能是對方發現了在測試。
“嗯。”向零點了個頭,耳機裏一片寂靜。
“警察在查的?”喻時腦袋裏思考着最近有沒有什麽案件,自己組的包括隔壁組的。
“不是,是我自己私底下查的。”向零沒敢說得太明白,她還是保持己見,盡量不把喻時拖下水。
車子跟到一處工地,從遠處可以看見被圍起的工地裏有好幾棟爛尾樓,只蓋了鋼筋水泥架子,就被廢棄了,李展堂把車子開進工地裏,向零把車子從工地外開過去,然後停在了偏僻處。
向零下車前道了聲謝,就無聲無息地走進工地,她看見李展堂的車子就停在其中一棟爛尾樓旁邊,車燈剛關上,他一個人走進了樓裏。
她貓手貓腳地準備從另一處樓梯進去,卻聽見身後細微的聲響,只見喻時也跟着她進來了。
“你忙你的,我就看看。”喻時拍拍向零的肩膀,見李展堂已經不見蹤影了,便示意向零跟上。
向零快步走到喻時身邊,她摘下了自己的鴨舌帽遞給喻時說:“戴上,有什麽事情別讓人看見臉。”
喻時戴好帽子,壓低帽檐輕聲說:“那你應該給我口罩才對。”
李展堂從樓右邊的階梯往上走,向零和喻時确定這裏除了他們三個人以外,再沒別人了,兩人便從左邊的樓道上去,李展堂就站在二樓處,向零看了一眼建築格局,一眼就相中了三樓某處,從那個視角應該能完整的拍到人臉,于是一點聲響都沒有地和喻時一起走了上去。
兩人早在這之前就已經把手機給關了靜音,免得突如其來的電話讓她們被發現,隐藏在三樓的柱子後面,她們安靜地等待着,向零準備好了相機随時拍照。
很快的,汽車的引擎聲從遠處傳來,一輛車從外頭駛進了工地,然後熄了引擎,一個中年男子很快地就出現在幾人的視線中。
李展堂狐疑地問:“沒被人發現吧?”
男人手裏拎着一個銀色的手提箱,說:“沒有,我還特意繞了些路。”
李展堂指着男人手裏的手提箱,男人領會了他的意思,便把手提箱遞過去,李展堂打開一看,裏面确實是自己想要的東西。
男人不安地問:“錢給你了,判決沒問題的吧?”
李展堂慢悠悠地合上了箱子,說:“前提是你兒子沒做任何多餘、出格的行為。”
男人鞠了個躬說:“我兒子就拜托你了。”
兩人沒再多說別的,在交易結束後就馬上各自離開了現場,等到兩輛車子都駛離工地,暗中觀察的兩人才呼出一口氣。
向零當場查看剛剛拍下的照片,李展堂和那男人的臉都拍得清清楚楚的,手提箱裏的錢也是一覽無餘,完全就是收受賄賂的罪證啊!
喻時當然知道自己看見的是非法交易,她認得收錢那位是李展堂,另一位她就不知道了,依稀記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于是便問:“給錢的是誰?”
向零解釋說:“他兒子肇事逃逸明天第二次開庭,他是來保他兒子的。”
喻時想了一下,不是自己組裏的案子,也沒聽說花以城那裏處理過什麽肇事逃逸的案子,應該是交通組負責的,但是向零不可能只是單單調查收受賄賂,更何況對象是李展堂:“我可認得剛剛那個是李展堂法官,你的目的我好像猜出來了。”
向零拍拍自己背上的灰塵,然後四處觀察了一下這棟爛尾樓,可能是想建什麽公寓的,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就停止了項目,她記得兩年前這裏就已經這樣了,邊看她邊說道:“只是懷疑而已。”
“你覺得當年的判決是被操縱的結果嗎?”
因為案情嚴重,尤其是社會在關注,所以喻時并沒有懷疑過當年的判決。
“我不排除這個可能性,現在這個可能性更大了一點。”向零看了一眼時間,準備離開。
“看他收錢收得那麽娴熟,肯定不是……”
喻時在自己的腳步聲中聽見了細微的聲響,她收住腳步,四周圍除了她和向零發出的動靜,再無其他。
向零見喻時行為有異,走到她身邊問:“怎麽了?”
話音剛落,向零就見到面前的喻時猝不及防地往下掉,她反應極快地抓住對方的手,才避免喻時整個人掉下去,原來是喻時腳下的水泥突然陷落了,有點吃力地把人拉上了,兩人都坐在地上驚魂未定。
“我懷疑這是豆腐渣……”
話還沒說完,喻時和向零兩個人身下一空,雙雙往下掉,二樓原本就不太堅固的地板被兩個人這麽一撞,也直接塌了,緊接着就像第一塊骨牌碰到了第二塊骨牌一般,連鎖反應發生,爛尾樓的地板大部分都塌了,大塊大塊的水泥由上往下掉落,砸在兩個人身上。
喻時被塵土迷了眼睛,她只聽見巨大的聲響,然後世界歸于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