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喻時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她整個人只覺得動彈不得,全身哪哪都痛,壓着她的除了水泥,還有向零,向零現在就趴在她身上,一動也不動,她沙啞着嗓子叫了幾聲,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她背上還頂着大塊水泥。

掙紮着挪動右手去檢查對方傷勢,手碰到的地方都是濕濕粘粘的,滿是血腥氣味,光摸到的額頭就流了不少血。

喻時連髒話都罵不出來,她摸了摸自己身上,自己的手機不知道落在哪裏了,于是她轉而去摸向零身上,沒記錯的話向零把自己手機放在了外套口袋裏,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還好沒壞,她艱難地利用向零的指紋解鎖了手機,本來已經按下了警局熱線,但是想了想又删掉了,然後撥通了還記得的胡侃的手機號。

意外的發現胡侃的手機號居然被存在了向零的通訊錄裏,備注是情報商,鈴聲響了沒多久,就被人接通了,胡侃的聲音從裏面傳來:“晚上好恩人,我記得我們之間已經兩清了。”

喻時穿着粗氣說:“我不管你和手機主人什麽關系,現在馬上來我說的地方,不然我們兩個就要死了。”

還沒等胡侃多問,喻時說了地點後就把電話挂了,她看着手機上殘存的電量,馬上又打了李遇的手機號,迅速地交代完,手機也自行關機了。

在漫長的等待過程中,她好幾次去檢查向零的傷勢,自己胸前的衣服都被染紅了,她分不清是誰的血,反正要是再這麽耗下去,她們一個都活不了。

過了很久,她能聽見汽車的引擎聲傳來,随之而來的是幾個人的說話聲和李遇的呼喚,喻時啞着聲音報告了自己的位置,李遇一聽就着手和胡侃、大個子兩人清水泥塊,聽着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最終喻時終于嗅到了新鮮空氣。

李遇滿身大汗地搬開一大塊水泥後,終于見到了自己搭檔的臉,灰頭土臉地躺在那裏,身上還壓着一個人,那人滿臉是血也不知道活沒活着。

“她背上這塊你們小心點……”指示着三個人搬開壓着兩人的巨大水泥塊,喻時護住向零後腦勺免得二次傷害。

艱難地挪開最大塊的水泥,喻時小心地把向零放到地上,自己在李遇的幫助下坐起來,從感覺上來看自己沒什麽大礙,就是不知道向零被砸了哪裏一直昏迷,三個男人把兩個傷者送進車後座,然後匆匆忙忙送到醫院。

“你們為什麽大晚上的會被埋在那裏?”李遇坐在副駕駛座上問,大個子負責開車。

喻時把衣服按在向零腦袋出血的地方,一聽到李遇的疑問,想也不想就說:“我倆來這裏看星星,沒想到那樓直接塌了。”

“喻隊,你腦子不太好使,這爛尾樓是能随便進去的嗎?”

大個子一收到李遇的電話,連夜宵就不吃了趕過來,結果因為看星星被埋,這個理由他難以接受。

因為看星星差點送命,這是最蠢的死法了。

“今天晚上的事情別告訴任何人。”就是因為不能說出去,所以才叫來這三個人。

“這事要是傳出去,你在警局都顏面掃地,還影響我們組的聲譽。”大個子非常冷靜地分析了利害。

喻時翻了個白眼:“知道就好。”

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一是為了緩解車內的氣氛,畢竟還有一個昏迷不醒,二是因為昏迷的人目前呼吸穩定心跳穩定,大概率沒什麽危險。

抵達醫院後,向零被擡上擔架車直送手術室,喻時囑咐大個子和李遇先回去休息,胡侃早在工地那裏就被她叫去處理自己的車子了。

大個子離開了醫院,離開前還讓喻時及時通知他手術結果。

李遇則一同陪着坐着長椅上問:“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麽事情?”

沒有人會真的相信一個警察一個記者大晚上相約跑到爛尾樓去看星星,他和大個子只是不想戳破而已。

喻時自然不想除了她們兩個以外的任何人知道,她只是說:“并沒有。”

李遇點點頭,他的搭檔隐瞞了一些事情不讓他知道,他也不強迫,說:“你要不要也去做個檢查,看看有沒有腦震蕩什麽的?”

“這倒是不用,我是被保護的那個,目前也沒覺得哪裏不舒服,就是腳有點疼。”喻時看着自己手上幹掉的血跡,她該去洗洗了。

那塊壓着向零的水泥如果是當着她的面砸到她身上,她可能真的會當場去世。

“明天休息一天,我幫你看着組裏。”李遇站起身準備離開,臨走前說:“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送走了李遇,喻時準備去衛生間清理一下自己身上的血污和塵土,這個時候手術室裏走出來一名護士,問:“請問你能提供患者家人的聯絡方式嗎?”

喻時搖搖頭道:“她沒有家人,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護士耐心地解釋:“因為手術過程需要輸血,但是患者是屬于RH陰性的稀有血型,我們醫院裏目前沒有這類血型的庫存。”

喻時恍然大悟,忙說:“我也是RH陰性血,我能輸嗎?”

護士松了口氣說:“那請你随我去做個鑒定,确認無誤就可以輸。”

等向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的事情了,陽光從窗外灑進來,她覺得有些溫暖,一睜開眼睛就見到床邊趴着一個人,就像四年前一樣,她拍拍睡得正香的喻時,對方這才睜開眼睛。

喻時通知了護士,在做了一系列檢測後,醫生說:“在醫院多觀察幾天,多做幾次檢查,沒問題再批出院。”

送走了醫生護士,喻時給向零和自己喂了水,向零問:“我相機呢?”

喻時拿出相機展示:“壞了。”

“內存卡呢?”

“碎了。”

向零忍着情緒,只是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又問:“現在幾點了?”

喻時看了一眼自己的表,說:“十一點半。”

向零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已經趕不上了,“第二次開庭大概已經結束了,我手機呢?”

喻時拿出擦得幹幹淨淨的手機遞給向零,她早上還用公共電話打給李遇,讓他上班前送個充電器過來。

向零剛開機,就收到一條李展堂發來的信息,是維修車子的賬單明細,向零一看數目,心髒更痛了。

犯罪證據沒了,還要賠修車費,雙重打擊。

喻時見對方在看了手機後表情很不好,忙問:“不舒服要不要讓醫生過來檢查?”

“不用,我是精神上的不舒服,自己會好的……”

向零搜索着新聞,果不其然,那孩子因為證據不足,無罪釋放。

壞人當道啊!

仔細看其他記者寫的庭審內容,被告律師以夜色太黑,其餘目擊者視野模糊,只能清楚看見車子外形,但無法看清車內駕駛者的容貌來攻擊警方的證詞,再加上被告一直以來成績優秀,在學校也品行端正态度良好,因此從各個方面來看,被告是一個負責任的三好學生,将肇事逃逸的罪名放在他身上使人無法信服,若因為模糊不清的證詞就判他罪名成立,很有可能會毀掉這個優秀孩子的一生。

“就是因為孩子看起來越好,越可能做壞事啊……”

喻時聽着向零的自言自語,知道這一句話裏包含了不少她自己的感觸,她剛剛也看過新聞了,只能說負責的警察準備的證據不夠充分,沒有辦法釘死犯人,讓律師抓到了漏洞反擊。

喻時看了一眼時間,是時候回家把自己洗幹淨了,這一身血污太吓人了,她要了向零家的電子鎖密碼,打算晚點過來時給她帶點住院的必需品。

回家把自己整理幹淨後,喻時拿出了備用電話,原本的電話在水泥砸了,估計修也修不好,還好電話卡沒壞。

啓程前往向零的家,意外的發現離自己家其實也不算太遠,也就十五分鐘車程,把車停在向零的專屬車位後,她搭乘電梯來到十二樓,剛出電梯就碰上了熟人。

“花隊?”

花以城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喻時,也是一臉驚訝地問:“喻隊,你住這?”

“不是,我朋友住這,我過來幫她拿點東西。”喻時走出電梯,和花以城同行的還有小涼。

“你怎麽搞成這幅模樣?”花以城伸出手指按了一下喻時臉上的傷,不止臉部,還有露出的手掌也是各種擦傷。

“車禍。”喻時轉移話題問:“你怎麽在這?”

花以城聳聳肩,說:“來找人,昨天接的案子,死者最後聯絡的主人住在這裏,但是現在不在。”

“那你忙吧!我還有事。”喻時道了別,朝向零家門口走去。

花以城就在電梯邊上,看喻時的背影往裏面走去,就停在了自己剛剛才敲過的門,按了密碼打開,他快步走去,問:“喻隊,我找的就是這家的主人,她現在在哪?”

喻時瞪大了眼睛,沒想到事情那麽巧,說:“她住院了,因為車禍。”

“你車禍,她也車禍?”花以城帶着狐疑的眼光,跟着喻時進入屋內,只看一眼就覺得這屋不錯。

“我們倆一起車禍,她比我嚴重多了。”喻時也是第一次來向零家,至少是多年不見後的第一次。

開門進去左邊是個簡易廚房,廚房旁邊是餐桌,小小一張坐滿也就六個人,餐桌之後就是小小的客廳,擺着一張長沙發,沙發前面放着透明茶幾,茶幾前面就是挂壁式電視機,這個客廳的地板是凹下去的,比其他地方的地板要在低上一個階梯的高度,走過客廳就是一片空,窗前擺着一張書桌,桌上放着好幾本書和筆電,人坐在書桌前就是側對着落地窗,窗外是小小的陽臺,書桌前後都是牆壁,前面的牆壁上挂着黑色窗簾,黑色窗簾後面的空間是浴室,這是底層的整體格局。

卧室是建在上層的位置,從浴室門口有樓梯可以去往上層,上面是開放式卧室,一眼就能看見床和衣櫥,還有一些簡單的擺設,整個空間就坐落在廚房和一半的客廳上面。

“你們客廳先坐着,等會和我一起去醫院。”喻時把兩個男的丢在客廳,自己去上層幫向零揀點衣物。

揀好衣物後她拎了個小行李袋就下來,看見桌上放着的筆電,想到也許向零需要就拿了,然後還拉開抽屜,抽屜裏放着一瓶藥,也一并拿了。

向零滑着手機,病房門被人敲響後打開,是回去兩個小時又回來的喻時,身後還跟着兩個人,她一眼就認出來了其中一個是上次警局見過的。

“花隊在調查一件案子,說死者最後聯絡的是你,想問你點事情。”喻時把行李袋放到一旁接着說:“我本來告訴他你車禍了身體不太好的。”

向零一聽,領會了喻時的意思,便說:“沒關系,現在可以問。”

花以城也不客氣地坐在窗邊的椅子上,開門見山問:“你應該認識楊叁吧?”

向零一聽到楊叁的名字,就知道出大事了,“我和她是同事,但不是很熟。”

花以城接着說:“她昨天被人發現死在家裏了,我們看過通話記錄,她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你的。”

向零一聽,拿了放在桌上的手機查看記錄,并沒有楊叁打給她的,她将電話遞給花以城,說:“沒收到,什麽時候打的?”

花以城看了一眼筆記本說:“星期一下午五點多。”

向零皺起眉頭不語,思考了一下又問:“她怎麽死的?”

喻時自顧自地說:“腹部被刀器刺入,失血過多死亡,屋內被翻了個底朝天,值錢的全都沒了,初步判定是入室搶劫被屋主發現遭到殺害。”這些都是她來之前問的。

花以城張嘴想罵,卻聽見向零說:“不會寫報道的,我現在休假中。”

“話說死者的死亡時間是什麽時候?”喻時擰開礦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幾口。

“四天前的星期一晚上七點多。”花以城将筆記本收起,他原本就是來例行問話。

“五點多打給我,七點多死亡,這間隔也太久了點,不是求救電話。”

向零和楊叁甚至都沒說過幾句話,只是初入報社時就覺得楊叁這個人似乎有點孤僻,兩人比起同事關系,更像競争對手,在她加入五洋報社之前,三羊是報社裏的人氣最高的記者,後來她加入之後,她們倆人氣持平,才會誰也不主動搭理誰,而且各做各的也沒有交集。

她們倆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記者,需要準時打卡上下班,她們是自己調查,有什麽新聞的話,會把報道寫好交由報社去發表,報社只是一個讓她們發表的平臺,按照閱讀量、熱度、工作量去計算薪資,她們不一定要把報道交由五洋報社去發表,只是習慣了用五洋報社而已,而且集中在同一個平臺更有利于積攢人氣。

花以城也沒什麽好問的了,如同向零說的,如果楊叁最後的那通電話是想求救的話,報警總比打給不太熟悉的同事要管用,而且通話時間和死亡時間間隔了兩個小時,這個間隔太長了。

向零看着花以城帶着小涼離開,這才打了個電話給江雪問關于楊叁的事情,江雪那裏也是剛見過幾個刑警,這才知道楊叁死了,她記得之前對方就問過她有沒有和楊叁聯絡便問了此事,她說是因為楊叁已經好幾天沒見人影了,也沒給任何人說過自己的動向,多問了幾句後,向零才挂了電話。

“花以城雖然外表看起來不是特別靠譜,但是能力還是有的,那個強盜會被抓的。”喻時坐在椅子上,随便安慰了幾句。

向零則說:“我一點都不擔心這個問題,我只是疑惑她為什麽要打給我,我們倆雖然都存着對方的號碼,但可是一次都沒聯絡過。”

“就像我們倆一樣……”喻時脫口而出的話一說連自己都愣住了。

“我們倆關系還好一點。”向零并沒有放在心上,她現在腦袋又跟漿糊一樣,施展不開,大概是昨晚被砸懵了。

喻時岔開話題說:“我才知道你是稀有血型,昨天你缺血,還是我給你輸的。”

“這稀有血型怎麽到我們這就一點都不稀有了……”

向零不由自主地就吐槽,加上她,已經是第三個知道的同樣血型的人了。

“你缺血,還想一個人單幹,有什麽事情救都救不回來。”要不是昨天她們倆在一起,被埋了還能有個照應。

向零不甘示弱地說着:“我也沒見過稀有血型的人去當刑警的。”

喻時如鲠在喉,她說:“既然做的都不是什麽安全的事情,就多照顧一下自己,下次就別做這種危險的行為了。”喻時說的是昨晚擋水泥的事情。

向零一想,覺得自己如果再拒絕下去,場面就不好看了,便說:“我說過了,會還你救命之恩的。”昨天正好還上了。

“你是還上了,我反倒又欠你一回了。”喻時沒好氣地說着。

昨天要是認真算起來,她是被救過兩次的。

“可以不用還,反正就算我不拉你一把你摔了也不會死。”

“我會找機會還的。”

兩人的談話到此為止了,後來喻時多待了一會兒就說要回家去休息了,她一個晚上都沒好好睡過,正好回去補個眠。

等喻時離開以後,向零查看了手機,有一條新的錄音,是剛剛才接收到的,在她沒有時刻監聽的時候,手機會自動把沒收聽到的部分存檔,她打開來,一聽內容也不免有些慌亂。

真的是什麽糟心事都趕上今天了。

她迅速地打了個電話給喻時,這種麻煩事要是在平時她能自己想辦法解決掉,然而現在自己一只腳打着石膏,全身上下也就臉還好點以外,其他地方都是傷,連下床走幾步都有點困難,求助喻時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電話剛撥很快就被接通了,她說:“有件急事想拜托你。”

另一頭的喻時剛到停車場,車子都還沒解鎖,:“說。”

“能不能去幫我把李展堂車子座椅底下的竊聽器收回來,他好像有定期檢查車子的習慣。”

向零扶着額頭,這竊聽器要是被找到,下次還想查他就不容易了。

“什麽時候?”喻時坐進車裏,啓動了引擎。

“半個小時後。”

在那之後向零一直聽着手機裏的動靜,她不是很清楚喻時用了什麽方法,只知道讓她松了一口氣的是一句對方說的:“我拿回來了。”然後竊聽器就再無任何動靜。

過了幾天,在向零的堅持下,她已經能下床走路了,就是需要拄拐杖,一開始走的時候還會全身酸痛,多走幾次那些酸痛也不算什麽了。

這天早上,醫生幫向零做完例行檢查後,囑咐了幾句注意事項,就批準出院了,喻時就說正好目前沒什麽案子,要請假來接她回家。

辦理了出院手續,喻時坐在車上告訴向零:“殺害楊叁的兇手找到了。”

向零在醫院的這些天,別的沒幹,就只關注了這件案子,她知道早在幾天前花以城的隊伍就通過監控畫面大致鎖定了嫌疑人,并且發布了嫌疑人畫像和身份,落網只是遲早的事情。

“畏罪自殺了。”喻時補充道,向零驟然睜大了眼睛,用及其不解的眼神盯着她看,她才說:“今天早晨發現了屍體,在舊倉庫裏被發現上吊自殺,留了遺書。”

“寫了遺書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自殺吧?”這是向零的第一想法,首先對任何事情保持着懷疑的态度。

“所以在對比字跡了,現場沒有其他線索,他應該是被通緝後就一直躲在那裏,楊叁遺失的財物和他一起找到了。”喻時打了方向燈,轉過了拐角說:“花以城那裏如無意外,很快就可以把這兩件案子結了。”

向零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風景,突兀地問了一句:“能送我去楊叁家嗎?”

喻時淡淡的應了聲,換了個方向,朝楊叁的家開去。

楊叁的家處于一棟五層高的長形公寓,一層就十個單位,停車場是戶外的,從停車場的方向就能看見楊叁家處于三樓居中的位置,門是關的,門外貼着警方的警戒線還沒拆。

喻時陪着向零一起去往楊叁家所在的樓層,門雖然關着,但是并沒有上鎖,畢竟除了調查的相關人員,不會有人願意走進這間死過人的屋子。

屋內已經被專業人員大致清理過了,沒有血跡,也被整理過,除了地板上用膠帶貼出來的屍體位置和姿勢,完全看不出這間屋裏發生過命案。

“解封後家屬就可以過來整理遺物了。”

喻時看過現場照片,還是去花以城組裏蹭飯的時候看見的,她知道哪個位置應該有血,兇器當時落在了哪個位置,細心提醒了向零,她就自己在周圍轉轉。

向零在屋內轉了轉,将目光鎖定在一個小書房,書桌上放着各種各樣的東西,電腦、書、筆、小小的擺設品,看着和自己的書桌有幾分相似,她拉開椅子坐下,書桌下面有三層抽屜,抽屜被暴力破壞過,裏面是空的。

查看完抽屜,她又去看桌上的那些東西,右上角放着一個小小的相框,照片還在,但是防塵的玻璃已經碎掉了,照片是一張班級照,粗略估計有三十幾個人,楊叁就坐在正中央,和其他人一樣笑容燦爛。

這張照片裏楊叁的年齡比現在看起來要更年輕一些,她記得和江雪聊天的時候,對方有說過楊叁以前是高中老師,具體當了多久沒問,只知道時間不長就離職轉行當了記者,照片就是楊叁和學生們的合照,向零摸出手機把照片拍了下來,然後又去看其他東西,書桌前面就是光禿禿的牆壁。

她有一瞬間誤以為這裏是她家,因為自己家裏的書桌也是正對着牆壁的,不同的是她為牆壁裝了黑色簾子,她一進來就覺得這書房裏的擺設不太正常,書桌、書架所有的東西都被擺在了右手邊,反而左手邊空蕩蕩的,就一面牆壁。

她拄着拐杖往光禿禿的牆壁走去,走近一看,就着光影間她注意到這面牆上有非常不明顯的色差,不光是色差,還有細小的孔洞。

喻時在外頭等着,見向零進了書房有段時間了還沒出來,便走去看,在向零也讓她看看牆壁後,證實了自己不是眼花,牆壁上确實有微妙的色差。

向零從牆壁上摳下來一小塊膠樣物,說:“這裏之前肯定貼了什麽東西,而且時間不短,不然也不會有色差。”

“這房沒有窗戶,也沒有陽光照射,所以色差形成得不明顯,時間也要更久。”

喻時大概丈量了一下顏色比較淺的部分,稍微一比劃,得出了這裏之前可能貼着大張紙和照片的結論。

“貼了什麽,為什麽拆了……”這是向零的自言自語。

她當然知道不能憑借着這一點就說案情可疑,讓警方繼續調查,因為這很有可能是楊叁自己拆的,而且貼上去的東西可能只是很簡單的一幅畫或者是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讓她覺得疑惑的,僅僅是那一通電話。

還是說電話也是單純地不小心按到,只是撥打的日子和死亡的日子是同一天,而且只間隔兩個小時,這過于巧合。

她一拐一拐地重新回到書桌前,打開了電腦,看了一眼網頁浏覽的歷史記錄,是空的,又檢查了各種盤,這臺電腦完全就是和剛買來一樣新,什麽東西都沒有。

“太幹淨了。”不管電腦裏的東西是不是楊叁親手删的,她都覺得很可疑。

“你要不要查一下這屋內有沒有什麽暗格密室?”

喻時雙手抱胸,身為一名刑警,她總覺得楊叁似乎在做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腿腳不便,能的話就麻煩你了。”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喻時的好意,向零轉而去檢查其他地方。

向零看着邊上的書架,滿滿當當的全是書,按照類型擺得整整齊齊的,有小說、名人自傳、地球百科、教科書、法律、宗教,還有一些外文書,在各個類型之下又将書按照高度順序排列。

這個排列法看起來并沒有什麽問題,但是藏木于林,如果這個書架上真的藏了些什麽的話,那一定是衆多書裏的其中一本,她原本打算每一本都抽出來翻翻,但是卻看見在最上層的架子上,有一本書夾在其他書中。

那是一本英文版的宗教類書籍,書名《創世記》,它就混在其他宗教類的書籍裏面,但這并不是它顯得突兀的點,它顯眼的地方在于高低順序在它這裏是亂的,在一衆矮書裏只有它高了一點。

伸手就把書抽出來,她仔細端詳,這本書很新,被翻閱的次數并不多,大致翻閱了一下,并沒有藏着什麽東西,她轉而一頁一頁地翻,并不是去閱讀書中內容,而是想知道楊叁有沒有在這本書裏做了什麽筆記。

翻看的時長并沒有很久,就在第二章 的位置,書頁一角有折痕,這代表楊叁在這裏做了個标記,于是她仔細閱讀了一下第二章的內容,寫的是關于伊甸園的故事,楊叁是閱讀到這裏單純做了個标記方便以後繼續,還是這個故事有其他意思。

“向零,我找到了一點東西。”喻時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向零拿着書走出去。

喻時這個時候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桌上放着一個密封袋。

“在哪找到的?”向零坐到喻時身邊,把那本《創世記》放在一旁。

喻時邊拆密封袋邊說:“卧室的床褥下面。”

把密封袋拆開,裏面是一個文件夾,喻時動手去翻閱文件夾,裏面放了好些資料,一開始是一篇打印下來的報道,寫的是一名女學生跳樓自殺,據詳細報道,自殺的女學生是在上課途中突然打開窗戶往下跳的,由于頭朝下,當場就去世了。

向零突然想起了什麽,打開手機找到了剛剛才拍過的那張合照,對比女學生的模樣,在合照最右邊找到了她,“自殺的是楊叁的學生。”

“往下看。”喻時繼續翻頁,後面是女學生當時寫的遺書。

“這個世界太肮髒,沒有人能夠救我。”

兩人面面相觑,無法言語,這短短兩句話,就是遺書的全部。

再往後看下去是警方的一些調查資料,從學生家人那裏查到孩子比較叛逆,常常很晚回家,在外溜達的時候也不知道是去了哪裏,孩子父母也是早出晚歸,比較少管孩子,平日裏孩子也很少和他們交流,不過學校方面也很規矩,沒有被霸淩孤立的跡象,看起來很正常的一個人沒想到會突然自殺,是父母同學都意想不到的。

文件夾的最後一頁有一個二維碼,看起來像是楊叁自己畫上去的,向零用手機掃了一下,顯示“無法找到網頁”,雖然沒掃出來,但是向零還是把網頁截圖下來,那個看起來很像亂碼的網址可能有用。

喻時問:“你要查?”

“很顯然的。”向零拿過那份文件夾,“從她當記者到現在少說也有三年了,假設從她開始當記者就一直在調查的話,查到現在這麽久了還什麽都沒查到,而且突然就被入室搶劫殺害,你不覺得有些蹊跷嗎?”

被入室搶劫殺害就算了,兇手還留了遺書畏罪自殺,這怎麽看都很可疑。

“她什麽都沒留下,你要是跟她一樣查的話,再三年也不一定能查到。”一件案子能查上三年,怎麽說也不會是一件小事。

記者和刑警各有優勢,刑警查案需要按照規矩,違規查到的都不算數,但是也因為刑警的身份能問到很多有用的線索;

而記者相較于刑警,他們可以不守規矩,就算你是翻牆入室竊取到的資料,只要沒有被當事者發現就行,但是調查也會因此而受限,民衆沒有必須提供情報給記者的義務。

“要是查到當然就皆大歡喜,沒查到的話就算了,我只是想知道她為什麽打電話給我。”向零頓了頓,放低了聲音說:“而且那孩子肯定是遇上了什麽事情才會寫這種遺言。”

喻時沉吟了片刻,才說:“負責女學生這件案子的刑警現在應該能找到,還有楊叁的屍檢報告,我認識那法醫。”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可以幫忙。

“那行,反正我也沒辦法偷跑進去警局或者是驗屍的地方偷文件,那就拜托你了。”向零一拍喻時的肩膀,就帶着文件夾和那本書準備離開。

“你還是第一次明面上接受我的幫忙。”喻時抽走對方手裏多餘的東西,把拐杖交給她。

“就楊叁這件而已,其他的還是我自己來。”

說是這麽說,但其實喻時已經插手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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