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在那之後,喻時和花以城兩組人花了好久去整理資料以及處理調查伊甸園用戶及受害者等事項,由于在最初喻時破門而入時,葉飛揚已經開始執行毀滅程序了,所以電腦裏有部分數據是無法修複的,也就是說就算調查到最後,也無法完全找到所有用戶。

這件案子在國內引起軒然大波,連續很長一段時間報章上網絡上都是鋪天蓋地的新聞報道,标題大部分是:優秀大學生建聊天室實施犯罪。沒錯,內文報道的主角永遠都是葉飛揚,從小時候到現在的人生完全被人扒得一幹二淨了,還有不少編造的假新聞,純粹是為了噱頭,把各種稀奇古怪的年少經歷套在葉飛揚身上,将他包裝成邪惡的傳奇人物。

自從五洋報社一線曝光了葉飛揚的個人身份信息以後,就再沒出過其他報道,有些忠實讀者會打電話問報社,但是報社都盡量忽悠過去,因為連江雪她本人都不知道向零會不會出報道。

向零當然會寫,畢竟查了這麽久,她所知道的內幕比別人更多更詳細,得寫出來揭露葉飛揚的邪惡行為。

葉飛揚最後也知道自己無路可逃,就承認了所有的罪名。

他最初是通過自學編程,制造出伊甸園軟件,那個時候的他才高二,從小他就學習好,學什麽都比別人快,小學時候還被同學老師稱為天才。

高二那年,他建造出了伊甸園軟件,那時候的設計和功能都比現在簡化很多,一開始他在網上廣泛撒網,吸引了一些人進入聊天室,那時候的他常常夜裏從孤兒院溜出來,四處尋找流浪的小動物進行虐待,殘殺,然後拍成視頻,上傳到聊天室與別人分享,大家也都看得津津樂道。

但是很快的,聊天室裏面的人開始覺得無趣,因為對象都是小動物,也漸漸地有些人退出了伊甸園,于是為了留住剩下的那些人,他開始把目标鎖定在人身上,他先盯上了隔壁班的寧雪,他找其他同學問了寧雪的號碼,然後建立了一個廣告鏈接,發給了寧雪。

寧雪一開始收到後,看廣告文案寫的是工作招募,因為她家很窮,所以便想點進鏈接看看,從她點進鏈接的那一刻開始,葉飛揚就能竊取她手機裏的所有數據,照片、聯絡人、各種賬號密碼,他開始以老板的身份和寧雪進行聯絡。

他說:“我需要請一個人幫我送文件,只要把文件送到指定地區,就會給報酬。”

報酬方面他當然适當且合理地開價,因為開價太高會惹人懷疑。

寧雪答應了,接了這份工作。

為了讓寧雪相信,他事先付了一點酬金,等文件确定送達後再付清,他造了份假文件,外面普通能買到的資料袋裏塞了報紙,外表看起來就像裏面有一大疊資料一樣,然後在封口處糊了強力膠,如果寧雪想打開,袋子就會破掉。

在正正經經地讓寧雪送過幾次文件之後,寧雪對這份工作也放下了疑心,只要跑腿一趟,就能賺幾十塊錢,何樂而不為?

有天晚上,葉飛揚假裝有急件要送,聯絡了寧雪,當時是下午七點多,将文件放在了特定地方,寧雪一如往常地去取,然後按照地址來到了紅燈區附近。

她知道這一帶不太正經,因為家中父母有提醒過不要進去,但是又想着自己手裏的急件,還事先領了一部分酬勞,如果這一次打退堂鼓,那麽下一次老板還要不要用她就是個未知數,于是她硬着頭皮踏入了紅燈區,找到了地址上的位置。

那是瘦瘦高高的房子,就夾在餐館和其他店鋪中間,她沿着樓梯爬上去,樓梯很窄,最多只夠兩個人并排走,來到特定單位,她敲了敲門。

很快的,一個年輕男人開了門,她說:“你好,我是送文件的。”

“哦……送文件的……”年輕男人說完就用力把他拉了進去。

她記不清後來發生的事情,因為只要一個畫面就能讓她痛不欲生,所以她嘗試讓自己去忘記整個過程,但是每每對着鏡子中的自己,她都能看見身上糜爛的傷口裏藏着黑不溜秋的污垢,滲入皮膚,滲進骨髓。

過程被拍了影片,在那之後,她還是會送文件,只不過不是普通的文件。

就這樣日複一日,她在踏入學校以後,總是要假裝自己還是原來的她,依舊和班上同學談笑風生,只要看着那些熟悉的臉龐,她就會暫時忘卻自己和別人不一樣的事實,也許是她演技太好了,身邊沒有一個人發現。

一個都沒有……

“寧雪,放學後來我辦公室一趟好嗎?”楊老師在門口朝她眨了眨眼。

她露出調皮的笑容回答:“好的,沒問題~”

放學後她依約去了辦公室,楊老師和她确認了接下來要進行的班級活動的注意事項,她認真地和老師核對着,裙子裏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問老師:“老師,我父母今晚都不在家,不知道你能不能讓我在你家待一下?”

一下就好,真的……

“不行呢……今天晚上老師和別人有約,不在家。”楊老師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她馬上就一臉遺憾地攤開手說:“那真是遺憾,不能去老師家蹭飯吃了。”

“下次吧!我給你煮滿漢全席,你帶上同學們一起過來開派對也行。”楊老師開玩笑般地說道。

當天晚上她又去送了文件。

對于送文件這份工作,她已經麻木了,按照約定上門,收取酬勞,完事。

送完了文件,她行屍走肉一般的離開,卻在轉角處被人撞倒,手裏的手機掉在了地上,她擡頭看了一眼,是同班的錢子信,那一瞬間,她的世界完全崩塌了。

趕忙低下頭,把自己的臉埋藏在帽兜的陰影中,搶過了對方幫自己撿起來的手機,低沉着聲音道了謝就走了。

在這之前她可以催眠自己,這是兩個人,一個是學校裏的她,一個是送文件的別人,但是和錢子信的偶遇讓她意識到,自己就處在這個真實的世界裏,沒有所謂的兩個人,不管是學校裏的那個,還是送文件的那個,都是她自己。

隔天錢子信來找她,問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她一如既往的使出影後級演技,把自己藏了起來。

終于有一天,她看着臺上說着理論公式的老師,看着身邊,看着前面認真聽講的同學們,她就坐在教室的最角落,仿佛自己和這個班級格格不入,覺得自己是個異類。

她摸出手機,在抽屜裏打開了伊甸園,然後和老板說:“我不想再送文件了。”

她累了,想逃離了。

沒過多久,老板回複了一句:“那你就去死吧!”

寧雪一愣,她握着手機的手逐漸收緊,指關節都泛白了,老板又說了一句:“安靜地去死,手機放在抽屜裏。”

她看懂了老板的意思,安靜地去死,她照辦了。

只知道在生命最後,她看見的是楊老師的臉。

葉飛揚冷眼看着手機,他就坐在窗邊的位置上,落地的聲音很響,他甚至能清楚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老師和同學,所有人都亂成了一團,許多同學擠到他身邊圍觀,他站起了身,走向隔壁班,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窗外的現場時,他拿走了寧雪放在抽屜裏的手機。

此時的他瞧見了作業本上寫着的一句話:這個世界太肮髒,沒有人能夠救我。

他無法理解對方為什麽要寫這句話,至今都沒想明白,在他的理解裏,這個世界從未幹淨過。

後來伊甸園在他一步步的改造之下越來越壯大,會員數也越來越多,他開始會挑選對象,才成為了今天的這番模樣,四個房間代表了伊甸園的生命之河,而他就是伊甸園裏的神。

他最喜歡的會員是陳長明教授,他可以就坐在座位上,看着臺上教授正在侃侃而談,這讓他覺得有趣,衣冠楚楚的大學教授,私底下是伊甸園的會員,只要看着陳教授,他就能開心一整天。

偶爾他也會注意到陳教授詭異的眼神,仿佛他自己是掌握一切的人上人一樣,但是真正的人上人此刻卻在臺下看着他。

陳教授就是個笑話。

他可以通過軟件進行監視、竊聽和定位,他常常在耳機裏聽人們各種各樣的表面生活,丈夫對妻子的溫柔備至、上司對下屬的嚴厲批評……這些都讓他覺得有趣。

後來他的聊天室裏來了一個人,他一開始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是許久未見的楊老師,從竊聽和監視取得的內容得知,對方在調查寧雪的事情,所以他誘導她,放任她在自己的地盤為所欲為,甚至會主動給對方提供一點線索。

三年了,他看着曾經的老師在花費了大量金錢和時間後,一步一步,很慢很艱難才爬了上來,所以他把她放進了“4號房”,他想知道老師能查到什麽地步,他們一起玩過好幾輪的游戲,當然,他特別把老師放進了觀衆席,讓對方觀看一切。

直到某天,他感覺到老師似乎想要離開了,于是便打算動手結束這場間諜游戲,葉飛揚參與了游戲,指定了任務執行人,目标對象他只告訴了王阚一個人。

楊叁在家裏,看着群裏開了直播,她就和往常一樣,開始做記錄,直到鏡頭中的建築物有些熟悉,她才知道任務對象是她自己,看着鏡頭裏出現了自己家,她下意識拿了手機撥打了向零的號碼。

完全是潛意識的行為,去找那個和自己很像卻也很陌生的同事。

但是電話剛撥出去她就馬上挂斷了,從調查剛開始她就做了承諾,絕不牽連別人,但她還是抱持着希望,把線索留在了《創世記》這本書裏,把線索藏在了卧室的床褥下面。

王阚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鑰匙,打開了楊叁的家門,原本楊叁抱着一線希望,準備在開門的那一刻把人撞倒然後逃走,但是她不知道,葉飛揚在透過手機監控着她的一舉一動,毫無意外的,楊叁在門口就被捅了,拖着傷口和血跡爬到客廳,王阚就在她面前毫無顧忌地接受着葉飛揚的指示,把目之所及所有的調查資料全都毀了。

她三年的心血,寧雪死亡的真相,在她放大的瞳孔中被永遠定格。

報道出來了,作者署名三羊,網友們的眼睛是雪亮的,任誰都看得出來這是一線的風格,而他們也能理解,這是屬于三羊的最後一篇報道。

報道被大量轉載,網評說:“你可以去看外面的報道下飯,但是最後請一定要看這一篇,這裏有真相。”

報道很長,長達幾萬字,寫明了葉飛揚的年少過往,寫明了伊甸園所有的內幕,寫明了誰為伊甸園付出過性命,也寫明了人性在那裏面的醜陋模樣,随着報道附上了大量證據資料,葉飛揚沒有其他人口中寫的那麽魔幻,那麽撲朔迷離,有的只是一個從小被人扔在了孤兒院門口,并且患有反社會人格障礙的小孩。

這就是一篇公開的調查報告。

想當然的,如此嚴重且引發社會關注的案件,沒有人願意成為葉飛揚的辯護律師,就連之前的那個也辭退了。

“向零,登談入事要買這篇報道的版權,雖然說署名是楊叁,但是還是問一下你。”這是報道發出沒兩天江雪打來的電話。

向零此時整切着西瓜,手機就放在一旁,“誰?”

“登談入事,就上次偷你報道的那個談話節目。”

江雪一字一句地說着,節目組現在學乖了,他們的人現在就在辦公室外面等着,合約都準備好了。

“賣他,價格能多高就要多高。”向零大刀一砍,西瓜汁濺了出來。

“好的,我給你盡量開價。”主編說完就挂了。

等所有的西瓜的切好後,主編給她發來了一張照片,是版權合約的內容,她只關注賣了多少錢,一看數目,不由得贊嘆主編的擡價功力,她還記得陳長明那棟好房子,都夠得上她首付了,還綽綽有餘。

事後她寫了一封信,開了一張支票,在喻時的陪同下找到了寧雪家,喻時看着向零把附有巨額支票的信封投進了信箱裏,等對方上車,她問:“你的心血就這麽舍得?”自己倒是無所謂,她從一開始就沒要自己的那份。

“不舍得當然會有一點,但是楊叁查了那麽多年也是想要還寧雪死亡一個真相,她沒有辦到的我幫她辦了而已,而且他們比我更需要這筆錢。”

向零指着寧雪家,自己孤家寡人倒是無所謂,而且也還年輕。

喻時點點頭,踩着油門說:“你回頭給我下屬簽個名嗎?”咩咩因為上次自己說向零是一線的跑腿誤導了她,這段日子一起煩着她幫要簽名。

“可愛的那個?”向零仍舊記得喻時在養生館說喜歡可愛的小姐姐,随即撇過頭說:“不簽,忙着工作賺錢給首付。”

“那我要被煩死了,是不是應該翹班,還是直接把她丢去花以城的組算了。”喻時開着玩笑。

“請不要當廢物上司。”

當然事情并不會那麽簡單就結束,調查工作還在繼續,那些還沒被查到的用戶将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惶恐度日,而受害者心裏的傷也不會那麽容易就好,可能需要的時間很長,也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愈合。

喻時在辦公室裏整理着資料,看着看着缺少了咩咩的部分,瞥了一眼外頭,大家都在各做各的事情,于是她走出去,咩咩的座位背對着她,此時對方正在聚精會神地看着電腦。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咩咩背後,看着電腦螢幕上的字念了出來:“許你一世浮華,三千寵愛……”

“啊!!!喻姐你在幹嘛?!”咩咩受到了驚吓手忙腳亂把電腦螢幕關了。

“你在看什麽呢?”喻時說着還要去把熒幕打開,下屬好像在上班時間偷懶,她要看清楚咩咩到底在看什麽。

“不準看!”咩咩擋着電腦螢幕。

“你在看小黃文嗎?上班時間不可以看小黃文,你還欠我報告呢!”

喻時也沒有強制把人拽開,但是下屬的偷懶行為必須嚴厲指正,以正綱領。

咩咩馬上摸着開關鍵又把熒幕給關了,說:“我沒有看小黃文,現在休息時間……”義正嚴辭地指着牆上的時鐘,現在确實是到了該吃午飯的時間。

組內年紀最小的君子從電腦後面擡起頭說:“她大概是在看什麽CP……”

咩咩用極快的速度打斷了君子的話:“喻姐你要的報告我馬上發給你!”

就在這個時候,她辦公室的電話響起,走進去接聽之後,等衆人見到她走出來只聽見一句:“你們有面包帶面包,有幹糧帶幹糧,在車上解決,現在出發去現場。”午餐時間還沒開始就已結束。

話音剛落,一群人齊刷刷拉開抽屜,把各種吃的都趕緊帶上,去現場可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回來的事情,一行人路過花以城組時還聽見他問是不是去野餐。

現場地處荒野,路途颠簸,全車人一邊吃着午餐一邊避免自己把剛吃下去的食物吐出來,最終車子停在山路半山處,警方的所有交通工具都盡量靠邊停,不妨礙通行,下了車子,喻時領着組員們找到了第一發現人,一看見對方的模樣就覺得非常熟悉。

“大爺,你是不是專業找屍體的?”君子不自覺地問出這句話。

喻時當然也想說,上次在橋底下發現屍體的就是這位大爺,是他家的黃金獵犬挖到的屍體,這一次黃金獵犬也乖乖地趴在大爺身邊。

“你這只狗有沒有興趣當警犬?”小浪也不禁問,還摸了摸黃金獵犬的腦袋。

“我怎麽知道它這麽會挖屍體哦?”大爺也很無奈。

喻時讓兩人留着錄口供,帶着其餘人等深入樹林,在同事的帶領之下,走了大概一百來米才看見現場,保護現場的警員用警戒線繞着樹幹綁了一大圈。衆人彎腰進入,鑒證團隊比他們早到一步,正準備挖屍體。喻時能看見一截白骨露出泥土,明顯是手的部分。

掘屍人員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泥土,随着泥土被清掉,一副白骨在衆人面前展露無遺。

“兇手為什麽都喜歡挑這種地方棄屍……”遠處傳來書夏的抱怨聲,她飯吃了一半就被叫來看屍體。

“你的同事看起來挺忙的,每次都是你。”喻時揶揄道。

“要不是聽說出警的是你們組,我才不來,早知道地方這麽野就叫酒畫來了。”書夏讓助理把工具箱放在骨頭旁邊,準備驗骨。

“酒畫表示懶得理你。”喻時跟着蹲在書夏身邊去看骨頭。

書夏用刷子清掉了白骨上剩餘的泥土,大概檢查了一下,“頭骨都破洞了,我敢保證,這就是死因!”

接着又檢查了全身上下,骨頭都好好的,但是唯有一點比較奇怪的是,這具屍骨的手指比較奇特,右手中指和無名指一樣長度,如此明顯的特征,有助于她們查驗身份,然後頭骨附近也找到了一對耳墜,另外也在手骨附近找到了一顆紐扣,屍體身上的衣服已經爛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有布料托着,估計都不知道埋到那片土裏了。

“都化成骨了,我現在也沒辦法驗出什麽東西,你這一次難了,從骨頭顏色來看,這位死者應該死了有些年頭了。”書夏扒拉着手套。

屍體永遠都是死得越久越難查,而且棄屍現場又那麽野,這裏的土壤會加速屍體的腐化,在她們查驗死亡時間這一塊上面提升了不少難度,現場就算當時有留下什麽線索痕跡,現在應該都沒了。

他們又對着屍骨和周遭環境視察了一番之後,君子和小浪向大爺錄完口供回來,君子說大爺最近很常走這條山路遛狗鍛煉,已經走了有段時間了,之前大金毛在經過的時候都很正常,只是今天突然就竄進樹林裏挖土,才發現了屍體。

“我看這裏的環境,這一帶之前就發生過山洪,也不止一次,屍體原本應該是埋在比較深的位置,後來經歷了幾次山洪,導致覆蓋屍體的土層被沖刷,一次比一次淺,所以屍骨才露了一部分出來,味道被大金毛嗅到了才跑來挖。”

書夏指着附近的樹,可以看出有些原本長在土裏的樹根已經露出了地面,證明這裏的土層已經比原來的更淺了。

小浪原本按着手機,這時候将熒幕面對衆人說:“書法醫的推斷沒錯,這裏前兩天又發生了一次山洪。”

“看來他是注定要重見天日的。”咩咩看着那副髒髒的屍骨。

有些事情,藏得再深也沒用。

向零剛從醫院電梯出來,她剛見過相熟的精神科醫生,準備去領藥結帳,大廳上的壁挂大電視正在播放着新聞報道,她饒有興趣地在排隊時看了一下,現在在說的是昨天下午在山區發現的一具屍骨,今天警方發出了通告,屍骨右手中指和無名指長度相同,要是廣大民衆身邊有認識相同特征的女性人物且失蹤已久的話,請盡速聯絡警方。

在主播解說的同時,熒幕上同步放出手骨的照片,果然是中指和無名指一樣長度,她自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然後櫃臺後面的護士叫了她一聲,她才把藥單遞進去。

“要死咯,以前大盈的手指也是這樣的,現在手指長這樣的人這麽多嗎?”大廳角落兩個清潔阿姨正在交頭接耳。

“新聞裏面的骨頭是不是她啊?”

“呸呸呸,不要亂說話喲!怎麽可能是她,她早移民了咯!指不定現在在那個沙灘曬着太陽,還有個外國佬在旁邊服侍……”

“是不是要長得像李奧納少那種……”

“哎喲那個鐵船號我可喜歡他叻,我老公天天就問有多帥,嫌棄得很……”

向零瞥了一眼,兩個清潔阿姨已經把話題越帶越偏了,她結過賬,剛要去找那倆阿姨,卻見原本正在交談接耳的她們此時嘴巴一收,就開始認真打掃,覺得可疑的向零一看大廳另一邊,走過一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

男人走過清潔阿姨時還微笑點頭問好,等男人走了之後,倆阿姨有開始竊竊私語了。

“我們方醫生長得老帥了,要是我兒子長他這副模樣我就天天待在家裏看兒子咯!”

“我就不要了,如果我女兒嫁給他這種又帥又多金還年少有為的男人,我就天天去親家那裏串門子……”

“阿姨們,剛剛那醫生是誰,能給我也介紹介紹嗎?”向零悄無聲息地接近倆阿姨,她已經聽着她們花癡很久了。

“介紹不成咯,我們方醫生是有老婆的人。”矮個子阿姨擺擺手,一個勁地搖頭。

“妹子我看你長得不錯,不然看看咱們劉醫生,也是帥的,你們兩個一起就是郎才女貌。”

高個子阿姨指着遠處和一個護士正在談話的醫生,向零轉頭去看。

嗯……還不錯!

但是她的目的不是要找對象,于是問:“那我下次來看能不能勾搭一下,只是我剛剛聽見你們說的那個手指,你們認識?”

“哦那個,幾年前我們醫院裏有個護士叫姚盈,她手指就長這樣的,但是後來移民出國了。”矮個字阿姨一邊說着還一邊比劃着手指。

“她什麽時候移民的?”向零又問。

“三年前吧!不看這個新聞我都忘記她咯!”高個字阿姨說着看了一眼時間,然後擠擠身邊的同伴說:“時間到了,要去病房收衣服叻!”然後兩人匆匆忙忙走了。

看來自己一個人時運氣也還不錯。

喻時正苦惱着這件案子改從何下手,通告發出去了,暫時還沒人來認領屍體,書夏那裏通過盆骨判斷出來死者是一名女性,從骨骼顏色來看大概死了好幾年,而死者身上穿的衣服因為在屍體腐化而導致被屍水浸染,再加上滲進泥土的雨水,已經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了,連款式也拼不出來了,萬幸的是鞋子大部分都還完好,通過鞋子的款式和生産年份,能判斷出來死者的死亡時間大概是在三到四年裏。

桌上的電話響了,是向零打來的,她接聽之後,對方莫名其妙問了一句:“你好,接受來自記者的投報電話嗎?”

“說。”喻時把桌上的便簽紙拿來,準備寫下。

“育陽醫院之前有個護士叫姚盈,手指和你們那具屍骨一樣,雖然不知道你們那具屍骨死了多久,但是我這邊問到的消息是姚盈在三年前離職移民了。”

“育陽醫院……瑩是哪個瑩?”

“我沒問得那麽仔細。”向零坐在凳子上,她剛剛就是随便問問,倆清潔阿姨後來跑了她也沒法問仔細。

“行,謝謝你,火鍋當獎勵行嗎?”喻時撕了便簽紙走到辦公室外面按在李遇胳膊上,示意他要出去。

“行,時間再告訴我。”

喻時和李遇來到育陽醫院,本來要找院長詢問,結果院長不在,就由院長的兒子接待他們,喻時和李遇坐在沙發上,院長的兒子方書禮坐在他們對面給倆人各準備了一杯水。

喻時道了謝,把水杯往自己這挪了挪位置,問:“我們今天過來是想問一下,關于你們醫院的前護士姚瑩,據說她在三年前離職了。”

方書禮恍然大悟,說:“沒錯,你等一下,我給你們找一下她的資料。”

說完他就去電腦前面開始找資料,過了片刻,他把資料打印出來遞給喻時說:“你們看看,裏面寫明了入職日期和離職日期。”

“離職之後你們還要保存着人家的個人資料嗎?”李遇問。

方書禮耐心地給李遇解釋:“我們醫院人事部是五年整理一次資料檔案,姚盈離職時剛好是整理後的隔一年,我們下一次整理是在明年。”

“從資料上來看,姚盈是從實習開始就在這裏當護士了,你能給我們簡單地說一下她嗎?”

喻時把資料拍了照片傳給大個子,讓他去查一下姚盈的出境記錄。

方書禮露出苦惱的表情說:“雖然我們都同樣是心髒科的,但是我們只有工作上的接觸,從工作方面來說,她是專業的,若是她的日常為人,可能就要問我的妻子王笉了,她是我們醫院的護士長,姚盈和她的接觸比和我的接觸多。”

在兩人同意之後,方書禮用座機把王笉找了過來。

王笉看起來和方書禮年紀相當,她在經過丈夫的一番解釋後,終于明白了兩人的來意,驚訝問:“她不是移民了嗎?你們懷疑那具屍體是她?”

“是不是她我們暫時沒法确定,要先查過出境記錄,目前只是懷疑階段,畢竟手指長這樣的人也不多。”說這話,喻時又不自覺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那希望不是吧!姚盈她是我同校後輩,父母在她還在上大學時就車禍死了,然後就在育陽工作,我們同事之間偶爾也會聚會,她平時為人就是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也很愛和同事們開玩笑,挺容易相處的一個人。”王笉回憶着印象中的姚盈。

李遇在一旁做着記錄,喻時則認真地盯着面前的夫婦看。

“據你們所知,她曾經和任何人發生過沖突嗎?同事、病人或者上司……”

“因為人很容易相處,工作方面也沒什麽問題,所以發生沖突這種事情應該是沒有的。”

這個時候大個子來了回複,說是出入境管理處那裏沒有查到任何關于姚盈的出境記錄。

喻時問:“那請問是姚盈本人來說要離職的嗎?”

“那倒不是,是我來上班的時候發現她把辭呈放我桌面上了。”方書禮說着自己應該還留着,就去扒拉抽屜。

找了好幾個抽屜,這才把一個信封交給喻時,信封上的邊邊角角都有些發黃了。

“你為什麽留着人家辭呈留了這麽久?”王笉一臉莫名其妙地問。

方書禮有些尴尬地說:“因為是人生第一次收到,所以就給留了下來。”

喻時拿出來看了一遍,不是親筆寫的,是電腦打印出來的,說自己要實現夢想移民去外國,每天享受陽光沙灘了,最後右下角處還附上了日期以及蓋上了姚盈本人的印章。

這封辭呈的真假還有待驗證。

“只收到信你們就把人放走了?”喻時把信封交給李遇。

“收到信件時我有嘗試去聯絡她,但是電話打不通,再加上她也一直都沒來上班,所以我就通知人事部了……”方書禮說着說着也開始好像不太對勁。

“你辦公室的監控錄像多久一換?”

“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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