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路上問了好幾個島民,終于讓她們找到了目的地,此時喻時跟着向零身邊并肩走着,向零卻突然停下了腳步,杵在原地,遠遠地看着一位婦女在門口院子嗮着魚幹。
沒有催促着前進,向零在過了良久冒出了第一句話:“我突然不知道應不應該走過去了。”
走過去就等于重新揭開對方的傷疤,并且在上面撒鹽,也許對方并不希望別人突如其來的安慰,也不希望別人挖掘過去,将難以接受的事實重新擺在面前。
“我記得你說過,人最害怕的是被遺忘,你看他們現在過得挺好的,可是心裏的刺還在,就在那裏二十多年,持續地腐爛着傷口,我見過很多很多的受害者家屬,沒有等到該來的真相,那根刺就一直留在心裏,直到被帶入棺材,沒有人知道她們內心的刺,也沒有人嘗試去拔出,痛苦也只有自己知道,但是就像你一樣,是人都需要真相,就算要死,也要明明白白的死,我們不一定能成功知道為什麽,但是至少我們曾經嘗試過去尋找答案。”喻時的語氣很淡。
她很年輕,卻已經見過太多這個世界別人不願意看見的黑暗面。
思考良久,向零這才重新邁開腳步。
正在嗮魚幹的婦女是李覺的母親,她鋪好魚幹,一擡起頭就見到兩位陌生女子站在自己家門口,一聽對方來意,就把人帶進屋內,并且端上了兩杯水。
“我沒想到還有人會為了這件事來找我。”
李覺母親說話,語氣很平淡,也聽不出哀傷,讓人産生了一種時間已經把傷口治愈的錯覺。
其實并沒有。
“我想收集一些資料,再調查一下,順利的話之後可能也會寫成報道,希望能得到你的允許,并且是在不會讓你感到為難或者造成任何困擾的前提之下。”
向零把話說得很小心,她不希望自己的意外之舉去觸動別人的傷口。
“沒事,雖然經過那麽多年,連追訴期也已經過去了,但是我對小覺的事情還是覺得心有不甘,如果能得到真相,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接受。”
有時候人需要的,僅僅是一個真相。
于是李母在向零的提問下,說出了當年事情的經過……
當年李覺趁着暑假回鄉,某天傍晚,李母讓李覺給正在工作的李父送飯,但是直到晚上十點多李父回家了,李覺也沒回來,并且李父也沒成功見到李覺本人,驚覺不妙的兩夫妻,開始向附近的鄰裏去打聽,最後更是召集了幾十號島民進行搜索,最後也沒找到李覺本人,在不放棄地尋找了将近一個星期後,李覺的屍體就在海灘上被發現了。
李父李母一聽見消息就馬上趕到海灘上,他們還記得當時的情景,人們圍着那具腫脹了好幾倍的屍體議論紛紛,所有人在他們趕到的時候讓開了一條路,那個畫面至今依舊讓他們夫妻倆午夜夢回驚醒。
當時在現場,她們倆一看見屍體手腕上戴着的平安繩就幾乎确定了那是自己失蹤的女兒,李母當場哭暈過去,李父則跪倒在地放聲嚎哭。
之後屍體被警方接手,送去檢驗,但是卻什麽都沒查出來,只有後腦勺上面的傷口已知是被人用鈍器打傷的,也是致命傷,而任何關于兇手的線索一概查不出來,他們當時甚至連兇手是島上的人還是外來者都無法确定,案件就一直這麽懸着,查着查着就沒了聲息。
一個月……兩個月…一年……兩年……此時兩夫妻終于意識到,他們一輩子都沒法知道女兒死亡的真相了。
事情發生以後,李父的狀态就不太好,每次看見女兒的照片都要哭着說是自己害死了她,半夜驚醒也會說夢見女兒了,說女兒責怪他,說他害死了她,這樣的狀态持續了一年多。
後來知道情況的島民再也沒人敢在李父面前提起李覺,一晃就那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時間淡化了一切,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
“你丈夫當年是做什麽的?他的工作地點在哪?”
李母說:“他是木工隊的隊長,工作的地方是不固定的,就看要伐哪裏的木,他們就把工作室建在那,當年那個地方就在離這裏腳程半個小時的地方,位置有些野,但也不算太野。”
“那個地方能給我說一下嗎?我想過去看看。”
在李母告知了地點後,向零和喻時兩人給李覺的牌位上了一炷香,告別了李母才離開,前往當年的木工隊工作室,當年從李母家前往工作室只有一條路可行,工人們也都用那一條路去回,警察和島民當時嚴格搜索了這整條路徑,都沒發現李覺的蹤影,經過了二十年,這個區域也發展了起來,附近的房屋多了,路也拓寬了,還鋪了幾條新的道,整體來說和當年已經迥然不同了,現在若有人單獨走在這條路上,肯定也不像當年那樣容易遭到毒手了。
兩人來到所謂的木工隊工作室,工作室是鐵皮屋模樣的,因為作用是讓木工隊暫時休息和會議的地方,所以特別簡陋,當年也因為其他原因,這片林子沒有成功被砍伐,這個鐵皮屋工作室就被棄置了。
“這個地方現在看起來可真符合犯罪者的喜好。”
偏僻、不起眼、毫無生氣……
沒有接喻時的話,向零跨過枯枝敗葉靠近鐵皮屋,經過長年累月的雨水沖刷,上頭已經長滿了綠色的苔藓還有不知名的髒污,屋檐處還有一整排的鳥窩,一些鳥正飛進飛出地在給鳥寶寶覓食,再看一眼門栓,被上了鎖,應該是當年木工隊的人幹的。
正煩惱着要怎麽打開鎖頭,喻時從腳邊撿起了一根滿是鐵鏽的小棍子,插在鎖上,兩人合力一撬,鎖就壞了。
向零舉起相機,把屋內各處都拍了一遍,才開始仔細審視起來。
鐵皮屋要比普通房子小一些,整個內部看起來就是方形的,角落堆了幾張草席,應該是當年木工隊用來休息的,後來沒拿走。
頭頂上吊着兩個燈泡,就這樣用電線連接吊着,也沒有燈罩,燈泡有些發黑,裹上了厚厚的灰塵,因為是臨時建起的,也不通電的,只能木工隊自己帶來發電機點亮燈泡。
屋內有一張長桌,幾張簡陋的椅子,全是灰塵,放在一旁的黑板上貼了林木圖,上頭被人用紅筆畫了個圈,表示砍伐範圍。
向零看着那張林木圖問:“喻時,你了解伐木嗎?”
“一是開發土地,二是砍伐了之後賣掉,這張林木圖上畫的範圍看起來不大,應該不是開發土地。”
而且二十年前的南島也沒有著名到需要開發土地,只有一些在地的南島人過過小日子,是後來發展規劃到這裏來了,才開始建橋修路,成為主要的旅游發展區。
“如果是賣掉的話,木工隊會評估哪些樹木合适,哪些不合适,不合适的就不會砍掉,因為賣不了好價錢。”
不合适的樹木指的是質量不太好的,或者是樹幹內部已經被蟲和白蟻蛀空的,這一類的木材注定無法加工成為任何東西。
“這讓我想起了昨天看見的蝶樹,木工隊放棄了那棵樹,結果它現在卻成為了島上的秘密景點。”
蝶樹四周圍都是被砍伐掉的樹木,僅剩下木樁和根留在原地。
“或許是因為周圍的樹木都被砍了,所以它又死而複生了。”
當然也有這樣的可能性,因為其他樹木搶奪養分,造成某些樹木矮小無法長大,當搶奪養分的其他樹木被砍掉後,那些矮小的樹就能健康成長了。
“這裏看起來沒有任何線索。”就算有,過了這麽多年都已經沒了。
“我也沒有期待過。”她主要是過來拍幾張照片,取個材。
除了這個鐵皮屋,李母還告訴她們距離這裏附近有個小型木工廠,是當年李父團隊的,後來倒閉了,李父的木工團隊就轉移到其他雇主那裏繼續工作,警察當年也着重搜索了木工廠,然而卻一無所獲。
兩人轉移到木工廠,說是小型,其實也不小,至少該有的機器都有,木工廠倒閉之後,機器也全都清空了,當初似乎有留下了一些用剩的樹幹,但是後來有些島民覺得浪費,就把樹幹搬回家,自己加工成家具,現在的木工廠已經只剩下灰塵和腐爛的木屑了。
圍繞着木工廠仔細地看了一圈,并沒有什麽發現,簡單地拍過照片以後,兩人同時頓住腳步。
“你也聽到了嗎?”
“嗯……”
那是第三個人的腳步聲,就在她們後頭。
果斷地轉身,身後空無一人,喻時示意向零跟在自己身後,兩人小心翼翼地前去查看,并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但是地上厚厚的灰塵上,有了第三個人的鞋印,跟着鞋印來到廠外,她們無法再繼續追蹤下去了,因為全是野草,不會留下鞋印。
“我居然沒發現被跟蹤了。”喻時支着額頭。
剛剛的人是誰?為什麽跟蹤她們?會不會是當年殺害李覺的兇手?
無數個問號在她腦子裏浮現。
向零一聲不吭地拍下了清晰的鞋印,然後說:“是男的。”
“那看來這裏有點東西。”必須要更仔細地找找了。
兩人展開了地毯式搜索,就看廠外周圍也沒放過,結果還真的讓她們瞎貓碰上死耗子,在一處雜草叢生的地裏發現了鐵蓋子。
鐵蓋子就類似于馬路上随處可見的下水道蓋子,上面原本有細小的孔洞,如今已經被人用水泥封死了,用力掰開蓋子,這鐵蓋子的重量一點都不開玩笑,一個人是絕對打不開的。
掰開了一條縫隙,喻時打開手機照明往下看,雖然什麽都看不清,但是能确定的是,底下有空間。
鐵蓋子被兩人挪到了一旁,喻時讓向零自己在上面呆着,自己先下去看一眼,免得兩個人都下去然後被剛剛跟蹤的人暗算。
喻時剛下去不到一分鐘,向零就聽見了附近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看了一眼,剛剛有人在那裏待過,草叢還在晃動。
“喻時上來!”向零朝洞裏喊了一句,就馬上起身去追,追之前還不忘把剛剛用來壓鐵蓋子的磚撿起來。
跟随對方追進林子裏,她只能很模糊地看見對方的身影穿梭在林木中,穿着墨綠色的衣服,四周圍的一切全都是綠色的,看得她有些眼花,她能感覺到對方比自己更熟悉林子裏的地形,跑得更快,于是她将磚塊對準那人的方向就使勁扔過去,磚塊打在對方身邊的樹幹上,發出沉悶的聲音,碎開成兩半。
追不上了。
喘着氣,喻時在這個時候趕到,那人已經完全失去了蹤影。
“身高一米七,男的。”
“你下次可不能自己一個人去追,危險!”喻時叉着腰,她連那人的背影都沒來得及看到。
“所以我才喊你上來。”向零去看了一眼自己剛剛打中的樹幹,上頭掉了些木屑,碎開的磚塊就安靜地躺在那裏。
“嗯,危險……”喻時看着磚塊,感嘆一句。
到底誰危險,她也說不清了。
“所以你在底下發現了什麽?”往回走的路上,向零問。
“發現了應該報警的東西。”
等向零知道什麽是應該報警的東西時,她已經站在了底下,腳底下是粗糙的水泥,空間不大,比廁所大不了多少,看璧上能看得出來這不是人為挖掘的空間,而是自然塌方,只是後來被人利用加工了,倒入水泥,建造了簡易的地板。
而現在她看見的地板上,有着黑色的大片污漬,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鐵鏽味。
“的确是應該報警的東西……”
警察來到後,封鎖了現場,大個子等人收到消息後也馬上趕到,一時之間,廢棄多年的木工廠重新迎接了生人的氣息。
“你們是真的會搞事,不要忘記我們是來度假的好嗎?”
書夏無奈扶額,天知道她們都已經和船家砍了個好價錢準備去游島了,結果收到發現可能是案發現場的消息。
“只知道是血,不知道是動物的還是人的,但以我個人經驗來看,大概率是人血。”喻時靠在牆上,非常公事化地說着,就像平時辦案一樣。
“等等,這裏不是你的轄區,所以不管是不是人血,你都沒有插手的權力,而且你現在在休假中,不要亂來。”
酒畫擺擺手,一臉正經地說着事實,警察有自己的管轄範圍,越區調查除非得到當地負責警官的批準,否則在工作準則上這是不被允許的事情。
而且也并不是所有警察都歡迎外來警察插手自己轄區的案件。
“我可沒說過要插手調查。”至少在正規調查上她沒有要插手的意思。
現場負責的刑警隊長是大個子的熟人,以前小時候特別照顧他,名叫王則,兩人閑談了幾句後,一行人這才告辭,不打擾別人辦案。
走回剛剛來時的道路,時間已過中午,大家都特別餓,于是就找了家面攤子坐下來解決午餐,向零在這個時候接到了土豆的電話,便離座去接聽。
土豆在幫她的忙,她一開始是堅持自己調查的,但是土豆堅持自己有自己的人脈,能幫上忙,便硬插了一腳,這只腳一插進來就再沒離開過,現在打給她除了說一下調查近況,還有的就是問候。
他們不常見面,因為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要忙,這麽算起來,他們已經好幾個月沒見面了。
結束短暫的談話挂了電話,她剛一側身,就感覺有什麽東西擦過自己的手臂掉在地上,随即耳邊響起的是玻璃爆裂的聲響,她本能地退後了幾步,等她看清眼前的情況時,心髒開始不受控制,後知後覺地猛跳。
一個盆栽剛剛差點砸到了她。
附近的人也都被花盆落地的聲音驚動了,紛紛看過去,花盆碎了滿地,泥土四濺,那紫羅蘭花就那樣躺在地上,從碎散的土裏露出根部,一瞬間所有人都懵了。
喻時看了一眼向零的頭頂上,她身邊是一棟四層高的建築物,四樓的圍牆上挂了幾盆盆栽,原本固定盆栽的鐵絲斷了,盆栽這才會掉下去。
喻時起身去把向零拉離盆栽的掉落範圍,并且仔細檢查向零有沒有被砸到哪裏,同行的幾個人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剛剛他們的同伴差點就被砸死了。
“有看見人嗎?”這是向零回過神來的第一句話。
“沒有。”喻時搖頭說着,雖然沒看見,但是她還是要上去看看。
怎麽能這麽剛好,剛剛才發現了案發現場,發現人就差點被花盆砸到。
驚魂未定地跟着其他人上樓查看,來到盆栽的所在處,能看見盆栽被人用好幾圈鐵絲加固,絕不會輕易地就掉下去,而掉下去的那個盆栽,加固的鐵絲斷口一看就是被人用鉗子剪斷的。
“這是要謀殺啊!”酒畫皺起眉頭,她剛剛是沒看見完整過程,但就算不是她站在那裏,她也冒了一身雞皮疙瘩。
“提醒盆栽的主人把它們放在安全的地方比較好。”
大個子敲了敲身後住戶的門,問清楚了盆栽是他們的之後,才告知剛剛發生的事情,盆栽主人當場就移走了盆栽。
“盆栽原本就不應該挂在這種地方。”但是為了美觀,還是有很多人會這麽做。
“你還能吃得下嗎?”書夏突如其來的問了一句。
她想緩和一下現在的氣氛。
向零意會到了,接着答:“我得吃碗面壓壓驚。”
然後衆人回到了面攤子,繼續午餐,目睹一切的面攤子老板給了向零特別大一碗面,順帶安慰她以及吐槽盆栽主人。
喻時的臉色依舊不是很好看,任誰看了都是嚴肅的表情,向零拍拍她的肩膀,對方這才稍微收斂了一些,但是除了兩個沒心沒肺的法醫還有見過許多大場面的大個子,身為下屬的咩咩和小浪還是感覺到了壓力。
他們喻隊心情糟透了,不好惹。
回去以後,向零揉着手臂,剛剛被盆栽擦過的地方現在多了一片淤青,她突然覺得是不是自己朝對方扔了磚塊,所以對方報複回她一個盆栽。
喻時向前臺借來藥酒,幫向零揉着淤青的地方,邊揉邊說:“你這次是走了狗屎運了。”
“那我運氣比想象中的要好。”剛剛的驚吓已經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很多需要思考的事情,“跟蹤和攻擊的應該是同一個人,那他是偶然出現在木工廠那裏,還是有意跟蹤我們過去的?”
“我更傾向于後者,首先洞裏的血跡都變成黑色了,可以斷定案發的時間距離現在已經有些年頭了,這就證明犯人在那以後,就沒再回去過,他沒有理由在沉寂了那麽久以後,突然想回去看看那個洞。”喻時用力搓着淤青,房間裏充斥着藥酒的味道。
“那知道我們要去木工廠的人,只有李覺的母親。”向零一邊思索着,一邊感受着來自手臂上的痛感,“但不排除是路上發現我們要去那裏,所以才跟着去的。”
“我總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好像都和某樣事物有關聯,但是具體又想不出來……”
“這種時候就不要絞盡腦汁去想,靈光一現不是這麽出來的。”向零拍拍對方的手,表示夠了,對方才松開揉搓的手。
時間還很早,她還想四處走走,看看有沒有什麽新的思路。
離開了民宿,向零還記得這條路上通往蝶樹的小小的岔道,她突然萌生出再看一眼的想法,于是便又來到了那個蝶樹的所在地,昨天飛離的蝴蝶已經回到了樹幹上,但是現在除了她們兩人之外,還有另一個人也在這裏。
“噢!你們是游客嗎?”對方一見到她們,便停下了手裏的工作。
“面攤老板?”比起對方,兩人更加詫異,因為對方完全就是一副不認得她們的表情。
此時站在他們不遠處的男人,毫無疑問的就是剛剛她們吃面的那個面攤老板,但是服裝不一樣,發型也不一樣。
“你們是在我哥的攤子吃過面吧?我是他的弟弟。”并沒有放下手裏的工具,他在說完後繼續忙起手裏的活。
向零逐步靠近,看着地上的家夥問:“這是要築圍欄嗎?”
“沒錯!”男人手靈活地在竹子上繞着細繩,将一堆竹片制成網狀,“因為近期游客多了,多多少少也會聽到蝶樹的消息,人一雜,大部分又不太聽話擅自去驚動蝴蝶,所以要圍起來。
兩人一聽,這說的不就是她們嘛!她們昨天才伸手摸了。
喻時有些尴尬地說:“那其實只是這樣簡單地圍起來起不了什麽實際作用,因為不聽話的還是會不聽話。”
“那至少能讓他們知道不能随便靠近。”
男人說得堅定,似乎只要圍欄一圍上,就真的沒有人敢靠近一樣。
又短暫地聊了幾句,兩人便離開了,剛走了幾步,向零不自覺地回頭去看男人,卻見對方正用一臉陰郁的表情盯着她看,只不過十分之一秒的時間,等她一個眨眼再反應過來,對方臉上卻是笑着的,還朝她揮了揮手。
“有問題。”喻時頭也不回地小聲說着,“南島也不是最近才發展的,按理來說游客在幾年前早就增多了,蝶樹的事情也早就傳開了,但是卻等到現在才來築圍欄。”
“你是覺得和我們發現的木工廠外那個洞有關系吧!”這一句不是疑問句,幾乎就是肯定句。
“那棵樹絕對有問題。”
“晚上再來一次。”
夜幕降臨,喻時和向零連同其他幾個人吃過晚飯後,又悄悄地來看蝶樹。
因為沒有光的關系,此時的蝶樹看起來就和其他樹木沒有區別,只有等到她們用手電去照,整顆樹才發出幽幽藍光,特別詭異。
“我去,現在這個畫面,連風聲聽起來都很可怕。”喻時不由得一陣頭皮發麻。
“總之,先看看樹周圍吧!”向零舉起手電,繞過剛圍了三分之一的圍欄,靠近了蝶樹。
她甚至不知道具體要找的應該是什麽,只能盲目地去觀察四周,頭上的枝桠、茂密的樹葉、地上的泥土,她全都給看了一遍。
沒有感覺。
喻時搖搖頭,她沒出現該有的感覺,平常工作時,要是碰上特殊情況,她怎麽也會有一點特殊的感覺,哪怕細微,都能成為她破案的關鍵,但是那種感覺現在卻沒出現。
她擡起頭,百思不得其解地雙手抱胸,卻見到向零直勾勾地盯着樹幹看,上頭全是沉睡的蝴蝶,她突然問了一句:“蝴蝶吃什麽?”
“花蜜、糞便、腐爛果實…”還有什麽來着?
“屍體。”
喻時一抖,她好像有點感覺了。
“蝴蝶為什麽依附在這棵樹,而不是其他的樹,原因應該就是這棵樹有一些它們喜歡的東西,可能是味道之類的。”
“你等我一下,我上去看看。”
喻時把手電筒交給向零,她伸手觸摸了幾只蝴蝶,就像之前一樣,蝴蝶紛紛從睡夢中驚醒,一只接一只四處飛散亂竄,向零只覺得好些蝴蝶在她臉上手上撲騰着翅膀飛過。
“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先告知一聲,好讓我站遠……點……”
喻時根本沒在聽她說話,手腳一動就三下五除二爬上樹,向零只好在下面幫忙打手電,等對方終于爬到了一個看起來承重還行的枝桠,手腳一翻就坐到了上面,她把手電在對方的招呼下往上扔。
喻時首先拍了拍手,手掌上全是褐色粉末,她可沒有去嗅一把味道的打算,握着手電,她觀察着樹幹,這裏差不多就是頂端了,再上面一些就是雜亂且大小不一的枝桠,她這裏拍拍,那裏摸摸,用極其別扭的姿勢繞着樹幹看了一圈,直覺告訴她就是這裏了。
随即她就看見了一個大鳥窩,看起來是體型比較大的鳥類的窩,她伸手去檢查,只見上頭的枝桠一陣晃動,伴随着晃動落下幾片樹葉,一只貓頭鷹飛過她的頭頂,她都能感覺到翅膀猛扇自己的腦門,然後它停在了鳥窩邊上,還朝她叫了幾聲。
她朝窩裏邊照了照,發現裏頭有幾只剛出生不久的小貓頭鷹,這只大家夥在保護自己的窩和小孩。
她手就舉在半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而且對方目露兇光,看起來就是她要敢侵犯,就會發動攻擊的趨勢,“你有沒有對付充滿母愛的貓頭鷹的方法?”
“弄它就得了,又不是要吃了它的小孩。”
向零在下面等得無聊,那只貓頭鷹她看得一清二楚,眼珠子在手電的照射下還發着光。
喻時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後伸手去摸了鳥窩,貓頭鷹馬上就叫着啄她的手,她迅速擡起鳥窩,一擡還挺重,她小心翼翼地把鳥窩安全移放到就近的枝桠上,貓頭鷹媽媽才不再攻擊她,但是依舊目露兇光。
“我感覺我今晚睡覺會夢見它這雙眼睛了。”
喻時甩着剛被啄過的手,上面有細小的傷口,還有一些冒出了血點,更多的是皮下出血的狀态。
但還不如自己努力揍過犯人的手。
重新去看原本放着鳥窩的地方,有個大窟窿,裏頭黑漆漆的看不太清楚,稍微挪動了身子,她就近去看,當手電照進窟窿時,她差點沒腳滑摔下去,穩住身子,并且皺起了眉頭。
這種情況,她可寧願什麽都沒找到。
她往下爬,等雙腳落在地上,才一臉凝重地說:“報警吧!裏面至少有兩個。”
等警察接到通報後趕到現場,原本寂靜得可怕的林子突然變得熱鬧了起來,好些島民收到消息也趕過來湊熱鬧,一時之間蝶樹附近滿滿當當全是人。
經過一番艱難的作業,當地警察從空心的樹幹裏帶出來好幾副屍骨,看得出來全是小孩。
“四個……”喻時一只手掩住嘴巴,表情不自覺地變得異常嚴肅。
至少在樹幹裏發現屍骨是她沒預想到的。
“這下子難了。”和大個子很熟的負責警察張圖在一旁喃喃自語,“我在這裏這麽久了,整整二十年來除了李覺的案子,就沒有接到孩童失蹤的通報,更何況是四個。”
“所以也不可能是外來游客的孩子。”大個子靠在樹上,他們一群人現在就在距離擺放屍骨位置幾步外的地方。
“你們還得擔心基因資料庫的問題,資料庫從建立起不過十多年,就算是到了現在,裏面可能也還有部分人沒有被列入,如果像你說的整整二十年都沒有孩童失蹤,那麽這四個小孩可能在更早之前就已經遇害,更早之前就意味着用資料庫絕對查不到他們的身份。”
被匆匆叫來鑒定屍骨的酒畫這個時候也沒有抱怨,小孩的屍骨她不是沒看過,但是一次四個确實過于殘忍了。
“三個年齡介于十至十二歲,第四個起碼十五歲,都是女孩,骨頭上沒檢查到有任何外傷的痕跡。”
書夏脫下手套,她也不想大晚上來看骨頭,但是這裏只是一座島,沒有法醫,只能她們這些人上。
“沒有外傷就無法準确判斷死亡原因,窒息、心梗都有可能。”
酒畫攤開手,南島這裏的資源沒有城市裏那麽好,要查出來死亡原因原本就不容易,結果現在還只剩下骨頭,能化驗的東西更少了。
簡直難上加難。
幾人把現場交給張圖後,徒步走回民宿,圍觀的人依舊很多,還有不少游客,甚至拍了現場的照片,這會兒可能已經在網上傳播了。
“我合理懷疑你們倆不是來度假的,是來找屍體的。”書夏手枕着後腦勺,腳下踢着石子。
今天一天能找到兩個現場,再待多兩天可能連兇手也找到了。
“碰巧。”
“順便。”
“磕到了……”
小浪眉頭一皺,這倆人默契該說好還是不好。
“總之,明天能專心玩耍嗎?”酒畫挑眉,她總覺得這倆有自己的小世界,他們這一大堆人都是無謂的。
“大概。”
“可能。”
“又磕到了…”
小浪撇頭去看從剛剛就一直在喃喃自語的咩咩,對方好像說了些什麽,偏偏他又什麽都沒聽清。
各自回了房間,向零想了想,一個地方發現了屍骨,但是身份無從查起,因為這麽多年來沒人丢過小孩,島內的島外的都沒有,這幾副屍骨就像不存在的人一樣,直到今日才突然闖進這個世界。
這太不像話了!
“有沒有可能是島外的人殺了這幾個小孩,然後運進島內棄屍?”這是她的初步想法,并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喻時坐在床上,關了剛打開不久的吹風筒,回答:“那棵樹從外表看來一切正常,如果不是今天爬上去還順手揭了鳥窩,那這個洞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被人發現,如果像你說的是外來者在外面殺了人,再運進來棄屍,那這個外來者首先必須要先知道這棵樹是空心的,而且發現後他還要有犯罪動機和犯罪對象,這幾個條件結合起來才能貼近你的假設。”
畢竟犯人總不能先殺了人,然後再特地把屍體運進島內尋找藏屍地,而他也必須要有一定能找到絕佳好地點的信心。
就算是從沿海地區進入島內也絕對不是簡單的事情,放在十幾二十年前,人們都是通過渡船或小快艇進出南島的,身上帶着屍體就算能藏好,心裏也不好受,畢竟帶着屍體走在陽光下,除非犯人真的冷血無情到極點,不然怎麽說都還是有點害怕被發現的心理壓力,這些內心的情緒是會反應到外在,進而影響一個人的表情、姿态、動作、氣場,讓人一看就能感覺到這人很有問題。
“那什麽樣的人會發現那顆樹是空心的?”
向零試着轉換了一下思維,先不去思考死者的身份,而是先找出來什麽樣的人會發現那棵空心樹。
“要嘛是一個喜歡爬樹的人……”喻時突然一拍腦袋,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向零,說:“靈光一閃來了!蝶樹、李覺的父親是伐木工,木工廠外有案發地,這全都跟樹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