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喻隊,有案子!”刑偵二隊剛抓到了一個搶劫犯,剛把報告交上去,小警察又把一份卷宗遞給了還沒來得及休息的喻時。

李遇倚在牆邊喝着罐裝咖啡,看見小警察拿着卷宗進去,出來時兩手空空,在其他人的眼神催促下,他敲響了辦公室的門:“什麽案子?”

喻時抽出卷宗裏幾張單薄的紙,迅速快讀了一遍上面的資料,說:“有個孩子失蹤了。”

李遇轉身朝外頭揮揮手,示意大家準備出動,憑他們多年搭檔的經驗,喻時接下來要說什麽他都猜得出來。

“給你們五分鐘解決手上的事情,然後出發。”

将卷宗上的資料拍了照片,她撥了個內線給技術科,申請了一套裝備和一個外援。

小孩失蹤還不到二十四個小時,按正常規矩他們是不能受理的,就算受理也不該是由刑偵隊負責,但是這一次是局長親自受理并且将案子交付給了他們,理由是失蹤孩子的家長在上周中了彩票,贏了一千萬獎金。

這就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是一起綁架案,目的就是為了勒索獎金。

咩咩看着手裏的飯團說:“五分鐘夠我解決掉它了。”

“五分鐘我得抓緊去上個廁所。”小浪一溜煙的就往廁所奔去。

“大個子,你沒事的話和君子一起去技術科領個裝備,直接出發,地址我發給你。”

喻時朝外頭喊了一聲,得到回應後查看了一下手機裏的訊息,順便把資料發進了刑偵二隊的群組裏,這樣能讓他們迅速的掌握情況。

抵達住址後,他們一行人很掩人耳目地從後門進入屋內,技術科的外援負責安裝好各種裝備,其他人則開始向小孩父母詢問詳細情況。

“棠棠是在百楊路的那個公園不見的,她鬧着我說要吃雪糕,其實已經鬧了好多天了,就是今天早上沒忍住,離開了一下去買了雪糕,等我買完她就不見了。”

幾人看着雙眼紅腫的棠棠父母,可見他們在尋找的過程中已經哭了很久,他們也意識到只有把情況正确闡述,才能對尋獲女兒有幫助。

“當時為什麽沒領着棠棠一起買雪糕?”

喻時直問,她并不是要責怪對方一時疏忽的行為,只是想知道确切原因。

棠棠媽媽剛擦掉的眼淚頓時又灌滿了眼眶說:“是我不好,當時她和其他小孩玩得高興,我也不想讓她多走動”

“警察小姐,你們得趕緊找到我女兒,我女兒她有糖尿病,必須每天打針。”棠棠爸爸壓抑着幾乎快要爆發的激動,雙眼有些無神。

本來他應該要在今天帶母女一起出去玩的

“棠棠有糖尿病能吃雪糕?”李遇真摯發問,雖然這對案情沒什麽幫助。

棠棠媽媽解釋道:“小孩子都喜歡甜的食物,所以偶爾可以吃一點,之後再控制好藥物劑量就沒問題。”

“李漾,你和他們講解一下,如果接到可疑電話應該怎麽做。”喻時拍拍李漾的肩膀,她就開始講解。

李漾是技術科的外援,來幫這一家子安裝了追蹤和監聽等設備。

喻時給李遇一個眼神,然後兩人安靜地走到角落。

“有目的性的蓄意綁架可能性不大”這是辦案最不想遇到的情況。

只要犯人帶着某種目的性作案的話,一切就有跡可循,如果這是一起勒索綁架,他們還有條件可談,至少還有給錢換人命的機會,但如果這是随機作案,犯人根本沒想要勒索或者是談其他條件,那麽成功救人的機會就很渺茫。

喻時點點頭說:“李平安原本計劃今天一家三口出游,但是因為公司臨時有重要會議所以取消,棠棠應該也是原本就很期待今天的行程,但是因為李平安的失約才鬧着要張雯帶去公園玩,才會不見。”

公司開會是臨時決定,出游計劃臨時取消,雖然說之前張雯偶爾會帶棠棠去公園,但是時間和日子都不固定,今天棠棠鬧着要去公園也是臨時起意,李平安沒有向周圍任何人透露過自己中了一千萬彩票,甚至那一千萬他沒動過一分一毫,在銀行賬戶裏安安靜靜地待着,除了銀行和彩票公司,犯人不可能知道一千萬的信息。

“以防萬一,去問一下彩票公司和銀行,再擴大監控和人力搜索範圍,棠棠有糖尿病,每晚準時九點打針。”

喻時拟出了初步調查計劃,如果是個健康小孩那還好,偏偏有糖尿病,留給她們調查的時間非常受限。

君子和小浪來到公園,找了幾個常常在這裏玩耍的小孩家長詢問附近的可疑人物。

君子找了長期在公園營業的冰淇淋車,問了上面無所事事的工作人員一些問題,但是得到的回答卻和意料之中的一樣沒有任何幫助。

就在這時疑似老板的年輕男人從遠處走來,了解了一下君子的身份之後就說:“今天早上是我在賣,阿其是中午才來的。”

“那今天早上,或者是這幾天,有沒有看見一些比較奇怪的人在附近走動?”

老板偏頭像了一下,說:“沒有,來公園玩的不是打發時間的老人,就是帶孩子來玩耍的家長,要說最奇怪的倒是有一個,有個學生很常來,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也不怎麽玩手機,就是在發呆,今天早上也來了。”

君子順着老板的手指方向看去,公園角落有一張長椅,長椅邊上有顆大樹,大樹下有一張棋桌,幾個老人圍站在棋桌邊觀戰。

“那個學生的名字長相或者是學校你知道嗎?”

對君子來說,這個年代的年輕人獨處時不玩手機,只坐着發呆,已經夠奇怪的了。

“長相的話,我連他額頭都沒見過,因為他每次都戴着口罩,然後把那個外套的帽子拉得很低,我認得他是因為他每次都穿同一件外套,至于名字和學校的話你去問那邊下棋的大爺,或許他們知道,他們和他說過話。”老板看見遠處有家長領着小孩過來,便示意員工接待。

小浪剛好走到下棋的大爺身邊,見君子朝自己走來,兩人分享了一下情報後,小浪問那群大爺:“大爺,你們知道常常坐在這張椅子上的那個學生嗎?”

一位穿着花襯衫的大爺說:“你們說的是軒仔吧?他今天沒來,找他有事?”

“沒有,就是有些事情想向他了解一下,請問你們知道他的學校和年級嗎?”

如果那個叫軒仔的學生一直戴着帽兜口罩,那長相問了也是白搭。

“好像和我孫子是一個學校的,我孫子上的什麽學校來着”其中一個大爺愣是想不起自己孫子上的什麽學校。

“打個電話給你媳婦問問不就知道了。”另一個大爺谏言。

正在下棋的兩位大爺被這突如其來的詢問打斷了棋盤厮殺,帶着方眼鏡氣質給人感覺像個學者的大爺說:“就這附近的錦年高中,念二年七班,叫陳光軒。”

“嘿!你怎麽知道的?”對戰的大爺一臉不可置信。

“你們忘了,有一次他過來的時候,他包上畫了好大一只烏龜”

喻時接到大個子的電話,他和咩咩兩人負責調查監控,此時打電話來說:“公園的監控在前兩天夜裏遭人破壞,還沒修好,但是透過其他監控,鎖定了破壞監控的犯人穿着黑外套,身高大約一米七二左右,帽兜和口罩遮蓋了頭部,性別和長相無法識別。“

喻時讓大個子和咩咩繼續查看其他監控,找到棠棠最後出現的位置,馬上下一個電話就打進來了,小浪告知了陳光軒的信息,她便決定和李遇一起去一趟錦年高中。

現在正好寒假時間,全國大部分的高二生都在上寒假加補課,來到學校後,果不其然停車場停了好些車子,向警衛報名了身份之後,對方打了內線通報有警察找,很快地一名自稱訓導主任的女性出來迎接他們。

表明了來意之後,訓導主任把人帶到辦公室,讓二年七班的班主任去把陳光軒帶來辦公室,因為保密需要,他們只說了監控被破壞的事情,并沒有提到失蹤案,打算見到了本人再問清楚。

辦公室裏很冷清,除了剛剛出去的班主任,還有另外兩個老師在辦公,喻時接過訓導主任遞過來的水杯,外頭的陽光早已不如中午那般猛烈,現在有了越漸微弱的苗頭,君子和小浪結束公園調查前往李平安家裏待命,以防綁匪突然打電話來,此時距離棠棠失蹤已經過去了五個多小時,他們還沒收到任何可疑電話,唯一擁有的線索是一位學生。

雖然訓導主任讓他們坐下,但是喻時本人有點坐立難安,便靠在窗邊,看着外頭的風景,反複回想着目前為止所獲得的線索。

過了不久,二年七班的班主任回來了,她說:“我去了一趟班上,他人不在,同學們都說午休過後沒見過陳光軒。”

“午休幾點結束?”喻時問。

“兩點半。”班主任回答。

李遇問:“他是不是離開學校了?”

班主任答:“沒有,他書包還在教室裏,而且警衛不會在上課時間随意讓學生離校。”

正當大家準備去找人的時候,喻時只見到眼角有什麽東西閃過,随之而來的是一聲很響的重物落地聲,迅速打開窗戶,只見在他們的正下方,一個人躺在地上,鮮血正迅速地往外蔓延。

“李遇!”

李遇反應過來馬上叫了救護車,等喻時飛奔到樓下時,所有正在補課的學生早已趴在窗口邊上将現場盡收眼底,尖叫聲此起彼落,墜樓的人已經失去意識,呼吸還在但很微弱,喻時不敢動他,因為她沒辦法确定對方的傷勢,輕輕拉開對方穿着的黑色外套,胸前的名牌顯示墜樓者正是陳光軒本人。

“我去”

陳光軒身邊有散了一地的手機碎片,看起來跟被十幾輛卡車碾過一樣。

李遇示意在場的大人們阻止下樓來圍觀的學生,教室裏的老師拉不住,不少學生已經跑下樓來靠近現場了,而且還舉着手機,拍照錄影的都有,估計要不了多久,這些照片就會在網絡上瘋狂流傳,而現場很快就會湧來一大批記者。

其他同僚和醫護人員很快抵達了現場,陳光軒被緊急送往醫院急救,警察在現場拉起了警戒線,李遇帶人去收了陳光軒留在教室的的個人物品,喻時前往天臺查看,并在天臺的圍欄邊上發現了一張用碎磚壓着的紙張。

人在哪,你們自己慢慢找

喻時忍住沒把紙張撕碎,而是打了個電話給技術科的老大,讓他就算加班也要盡快修複陳光軒手機裏的數據,裏面很有可能存放着關于棠棠的線索。

“光軒他,不怎麽喜歡和別人交流。”

“他很孤僻,也不說話,常常一個人。”

“聽說他家庭狀況不好。”

“聽說他有暴力傾向,所以大家都不敢接近他。”

“你怎麽知道?”

“就聽別人說的,他會虐待小動物。”

“那別人是看到了嗎,不然別人怎麽知道他虐待小動物?”

“嗯反正就是有人看到啦!說看見他前一天和一只貓玩,第二天那只貓就被吊死在樹上了。”

“我和他是一所初中的,他以前是很開朗的一個人。”

“那他是從什麽時候改變的?”

“上了高中之後吧,因為不同班,而且其實我們也不太熟,大概就是互相知道對方姓名而已,所以等我突然想起他這個人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現在這樣了。”

“身高和身材都符合,外套确定了和監控裏的是同一件,而且遺書內容看起來就是對我們說的話。”

李遇坐在課桌上,這間教室已經被他們征用,用來詢問陳光軒的同學們。

陳光軒初入高中時,念的是前面優等生班級,後來差不多是在高一下半年開始,他的成績開始下降,最後主動要求轉班,才去了後面的七班,在那之後就一直穩穩地待在了七班,再沒上去過。

從剛進七班開始,陳光軒就不怎麽接觸同學,性格孤僻,別人找他他也不予理睬,時間久了,大家原本想和他交朋友的熱情就消散了,之後就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找他。

君子和小浪還在李平安家裏等待可疑電話,就在這個時候,喻時傳了一張照片在他們共同的群組裏,小浪點開,将手機遞給張雯看。

張雯盯着照片裏的陳光軒看了許久,最後只能搖搖頭說:“我不認識他。”

“這個人常常坐在公園裏,或許你可以想一下,有沒有可能是棠棠自己接觸過但是你不知道?”君子抱着一絲希望。

雖然他們全體基本上都默認了陳光軒就是帶走棠棠的人,但是仍舊缺乏作案動機。

張雯又盯着照片看了很久,這才說:“這個人是不是常常穿一個黑外套戴着口罩,我記得棠棠之前從別的小朋友那裏拿到了棒棒糖,但是她不能吃,所以把糖送給了一個穿着黑色外套的人,但是我不确定那個人是不是他。”

喻時此時正站在訓導主任的背後,訓導主任正在操作着電腦打開校園監控,監控顯示陳光軒在早上七點進入學校,從監控可以看到陳光軒出現在走廊上,進入了教室,上課途中離開過兩次教室,時間都控制在五分鐘左右,應該是去了廁所,最後一次離開教室是早上九點左右,之後再沒有出現在監控範圍裏,直到下午三點多墜樓。

“早上九點到下午三點,學生消失了你們沒注意?”

喻時反問,這很荒唐,上課途中學生不見了,沒有人去找,也沒有人問。

訓導主任急忙解釋:“因為我們學校采取的是自由參與制度,所以我們也不會特別點名,陳光軒離開教室的時間正好是換課時間,下一節課老師進班時并不知道陳光軒有到校。”

“而且你們這個位置,還有這幾個地方也沒有監控,陳光軒完全有可能通過監控死角路線離開學校。”碰巧的是陳光軒離校時間就在棠棠失蹤之前半小時。

而從錦年高中步行前往公園,只需要二十分鐘。

就在這個時候,大個子打來電話,說他們在其中一個監控裏找到了疑似陳光軒的身影,身邊還跟着疑似棠棠的小女孩。

君子馬上把收到的監控畫面放大小女孩的部分,讓張雯辨認,只見張雯激動地握着手機,原本已經平息下來的情緒又湧了上來,猛點頭眼淚也嘩啦啦流出來說:“這是棠棠,她就是穿這件衣服去的公園。”

接着群組裏又陸陸續續地傳來一些照片,是搜證人員在陳光軒外套口袋裏找到的一些物品,其中一個是粉紅色的米奇老鼠發夾,張雯也證實了這個發夾是她今天早晨親手幫棠棠別上去的。

大個子和咩咩繼續調查監控,那臺唯一捕捉到陳光軒和棠棠的監控畫面顯示,陳光軒帶着棠棠進入了一片沒有監控的區域,繼續翻看周圍的監控畫面,一無所獲,沒有辦法找到兩人的前進方向和目的地。

将咩咩留在了李平安家,大個子負責前往醫院看着陳光軒,其他人和大批警員前往棠棠最後出現的地點進行搜索。

來到現場,喻時終于知道這裏為什麽沒有監控了,雖說這裏是繁華鬧市,但是繁華之中總會有那麽幾個地方是和繁華這兩個字搭不上關系的,比如貧窮戶聚集區域,還有廢棄待改建區域。

一眼望去那是一棟棟老舊的廢棄建築,有高有矮,看起來就像什麽野獸的巢穴一樣,頗有以前向零家那一片的感覺,甚至比那裏更荒涼,這種地方時常會聚集一些流浪漢,也會産生一些犯罪活動。

所有人散開開始一棟棟建築展開搜索,大大小小十幾棟他們都得仔細排查結束,在角落或躺着或聚集的流浪漢抛給他們冷漠的眼神,他們一點都不好奇那麽多人到底在找着什麽,也不關心他們找的是人還是東西,只看冷漠地看着面前來來往往,穿着整齊的陌生人。

排查加上詢問,等他們把整片區域搜索幹淨,已經是幾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

沒有一點棠棠的蹤跡,沒有任何人看見過棠棠,時間将近九點,陳光軒手術結束,醫生說還沒有脫離危險期,而且因為腦袋受傷,陳光軒很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醒來。

調查陷入了瓶頸……

喻時嘆着氣,此時技術科的老大打來了電話,一接通,對方就邀功似的說:“多虧了我你知不知道,拼死拼活加班把數據都修複了,你得過來一趟。”

喻時趕到技術科,技術科科長楊勝利此時正聚精會神的盯着電腦看,拍拍對方的肩膀,楊勝利一看來人,馬上就調出了幾條重要視頻播給衆人看。

第一條視頻主要拍攝的核心人物就是棠棠,棠棠在公園和其他小孩一起滑滑梯,時長只有二十秒。

第二條視頻是棠棠吵着媽媽要吃冰淇淋,時長十五秒左右。

第三條是從拍攝人的方向伸出一只手朝棠棠招招手,視頻還拍到了遠處的張雯正往冰淇淋車走去,棠棠見到後開心地跑過來,此時那只手縮了回去,再出現在畫面中時,手裏握着棒棒糖,然後畫面轉向地上,過了兩三秒後,鏡頭重新拍攝棠棠,只見棠棠特別開心地點點頭,然後視頻結束。

第三條視頻從招手讓棠棠過來到視頻結束,時長不過三十秒,陳光軒僅用了三十秒就把棠棠成功帶走了。

在那之後,他們用盡了各種辦法,還是沒能找到棠棠的蹤影。

隔天早晨,在警方和棠棠父母都疲憊不堪的時候,棠棠失蹤的消息在網路上炸開了鍋,大批記者不知道用什麽方法查到的住址,全都擠在了李平安住家外頭争相采訪。

而陳光軒疑似綁架犯的消息也洩漏了出去,醫院、學校開始有人聚集,還有記者潛入陳光軒的病房,都被大個子扔了出去,就連陳光軒的家也被人圍着叫嚷,陳光軒的母親害怕得不敢出門。

事情朝着預料之內的方向順利進展,網民開始在網上長篇大論,批評甚至是探讨一個十七歲少年的動機,個個說得頭頭是道,分析得讓人誤以為他們就是陳光軒本人,或者是目睹陳光軒作案的人。

只有陳光軒的母親不相信自己的孩子會去綁架小孩,只有他還堅信着自己的兒子本性善良,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但是這樣的信任也在媒體通過非法手段竊取并曝光調查資料後,被踐踏得一文不值。

這個社會似乎找到了共同的敵人一樣,将陳光軒和他母親的生活曝光得徹徹底底,就連不應該為人诟病的隐私也蕩然無存,人們拼命地去攻擊,仿佛他們母子邪惡得本就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去死!垃圾!人渣!畜生!惡魔!雜種!

還有更多更加難堪污穢的詞彙

喻時從不相信人性本惡,但是她相信是人都有陰暗面,并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在成長的過程中産生的,小孩無法分辨善惡所以做出惡行,但是大人的訓誡,學校課堂上所學習的道德以及社會國家的法律會形成無形的枷鎖,有時枷鎖會失效,那時就會産生罪犯。

警察就是為了給罪犯戴上有形的枷鎖而存在的職業。

喻時被逼着開了幾場記者會,千遍一律地說着官方通稿,團隊頂着社會壓力和惡言在盡力調查棠棠的去向,然而那些線索都随着陳光軒昏迷的日子越來越長而随之沉寂,不過一個星期,人們已經不再關心棠棠,他們仍舊口誅筆伐,但只将注意力集中在陳光軒身上。

向零當然注意到了這件案子,靠着網絡吃飯的她不可能不知道,這個案子的難處就在于人們的目光,只要人們把注意力多放在身邊的事物上,路過的人也好,這一瞬間的風景也好,只要有那麽一個人注意到棠棠,她就不會這麽了無蹤跡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這是一場循環往複的戰争,當事情發生時人們戰鬥,戰鬥平息之後繼續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等下一次事情發生之後再次舉起武器參與戰鬥,他們抨擊他人的罪行,卻從不抨擊自身的冷漠。

在向零眼裏,冷漠的社會大衆和罪犯沒有什麽不同,都是自私的人。

結束了出差回到家裏,向零洗過杯子裝了一杯水,走到電視機前打開了電視,剛喝了一口她就覺得水的味道有些不一樣,想着應該是将近一個星期沒用過家裏的水,水管髒了有些變質,于是她起身去打開了自來水,等自來水流了一段時間後才重新接水喝,結果發現水的味道還是一樣怪。

味道很淡很淡,估計平常人都不會發現,但是她卻覺得這味道有點熟悉,一覺得有點熟悉她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公寓的警衛大叔正看着手機,手機裏播放着某個主播正在唱歌,直到有人敲了他的窗戶,他才擡起頭來,一看是公寓住戶,便問:“什麽事?”

“正叔,我剛從外地回來,接了家裏的水喝了一口覺得有奇怪的味道,你喝喝看。”向零裝了一瓶家裏的水遞給了警衛正叔。

正叔不疑有他打開瓶蓋喝了一口,還又多嘗了幾口說:“沒味啊!”

向零早就知道除了他以外,沒人嘗出來味道有異,于是要求正叔帶人去檢查樓頂的水箱。

正叔面對住戶要求,只能照辦,他叫來了另一個小夥幫他看門,自己拿了一串鑰匙就和向零一起前往樓頂,樓頂安置了好幾個水箱,哪個水箱給哪一層供水那都是固定的,避免一個水箱有問題,整棟公寓住戶受影響。

正叔按照水箱上的編號找到了向零那一層的水箱,爬上梯子,打開了水箱蓋,雖然說現在陽光很足,但是水箱裏還是黑暗的,正叔打開手電筒往裏面照,看了許久才發現角落飄着一個黑色垃圾袋。

向零在下面等,見正叔從上面下來,還一臉氣憤,她問了一句,對方回答說:“不知道是哪個沒良心的住戶,把垃圾丢在裏面,你說水有味,應該是垃圾水漏了出來。”正叔邊抱怨着,邊在周圍搜尋着工具。

等把垃圾撈上來之後,還要找人來清理一下水箱內部。

向零在下面等着,正叔撿了一柄尾部彎曲的長鐵鈎重新爬上水箱頂部,費勁地撈着黑色垃圾袋,垃圾袋死沉死沉的,也不知道裝了多少垃圾在裏面,好不容易勾到了袋子,正準備往上提,黑色垃圾袋在正叔提到一半時因無法承重裂了開來,向零在下面等着,聽到水花響聲,那個聲音聽起來就像有人跳進了水裏一樣。

正叔一屁股跌坐着,他整理了一下帽子,拿了手電筒往水箱裏照,見到一個膨脹得跟氣球一樣的小孩漂浮在水面上。

向零聽見正叔的尖叫聲,頓時意會到發生了什麽,迅速關掉了供水閥門,然後爬上水箱去看,拿過正叔掉落的手電筒,她往水箱裏一照,差點沒當場吐出來。

自己剛剛喝了什麽東西

正叔很明顯也想到了自己剛剛多嘗了幾口,連滾帶爬下了水箱就去找個角落吐了起來。

向零壓抑着嘔吐的感覺又去看那具小浮屍,衣着很完整,也很熟悉,她關了手電筒爬下水箱,稍微緩解一下自己內心的不适之後,撥了個電話給喻時。

喻時頂着倆黑眼圈,還在看自己早已看過上千遍的調查資料,想着到底遺漏了哪裏,一個人是不可能憑空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只能是有一些自己還沒發現的線索。

熬夜熬到她都有些耳鳴了,連電話響了都沒聽見,直到李遇在外頭聽見自家搭檔一直沒接電話,以為過勞死在了辦公室裏,才走進來提醒。

瞄了一眼熒幕上的來電顯示,李遇說:“向記者打電話給你呢!”

喻時馬上來了精神,接通了電話,但是剛聽沒幾秒,表情就立馬嚴肅了起來,李遇總有不好的預感,第一是來電人的職業,第二是喻時的表情。

挂斷電話,喻時說:“發現了疑似棠棠的屍體。”

李遇扶着額頭有些氣餒,雖然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他還是不願見到年紀那麽小的孩子就這樣死去。

向零在樓頂和正叔一起吹着冬天的冷風,等着警察過來,正叔已經吐到幾近虛脫,胃裏都沒東西了還在幹嘔,這就要歸功于他一直在想水箱內的情景。

等警察來到,兩人都快凍成了傻子,喻時非常大方地脫了外套遞給向零,她自己現在心裏有股火氣,保暖的外套顯得很多餘。

向零毫不客氣穿上,然後窩進了背風處,她剛剛一度想逃回室內,但是正叔非常不識趣地待在室外嘔吐,她抱着憂慮的心情只能在外頭陪着他。

幾人爬上去看了一眼水箱,每一個下來的人表情都不太好,專業人員在樓頂搭起了帳篷,屍體被從水箱裏打撈了上來,暫時移進了帳篷內,随後趕到的書夏朝向零點頭打了招呼,便進入帳篷開始工作,向零和正叔則向其他人交代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

書夏驗了個大概,便走出了帳篷,幾人圍了上去,向零沒有特意去聽,但是書夏明顯抱着現場沒有外人的心态在講解她的初步驗屍結果:“按照屍體的腐爛程度,并且考慮到這個季節和水箱內的溫度,死亡時間和棠棠失蹤的時間相去不遠。”

“死因呢?”

“由于屍體腐敗嚴重,目前還無法判斷。”

喻時看着屍體被擡走,她見向零在一旁發呆,便走向正叔,問他:“你們這的水箱是供給固定樓層的嗎?”

正叔點點頭:“沒錯,這個水箱供給的只有向小姐這一層的住戶。”

“這個水箱接下來暫停使用,也不要叫人來清理,等我們的搜證人員确定搜證完畢後,會另行通知,麻煩你通知一下住戶。”喻時背對過正叔,從口袋裏掏出家裏的鑰匙。

向零見到喻時朝自己走來,原本有些懶散倚在牆上的她站直了起來,只見對方遞給自己一串鑰匙說:“在這個水箱恢複供水之前,你先暫住在我家吧!”

向零接過鑰匙調侃道:“我記得你家也常常停水。”

“現在不停了,你可以放心住。”

因為樓頂沒有任何需要她的地方了,向零便打算回家去收拾一些衣物,她還有一些需要處理的事情,在沒水的家裏總是有些不方便,剛出電梯,同層的住戶多多少少都聽見了一些消息,幾乎不怎麽交流的每一家都敞開了大門,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談論。

向零看見一個年輕女孩依靠在門邊上聽其他人談論,手裏還拿着一根冰棍吃着,她記得那是不久前才搬進來的新住戶,在她剛要經過時,女孩伸出手裏的冰棍問她:“姐姐要吃嗎?我自己做的,純天然冰棍。”

面對突如其來的詢問,向零禮貌性地搖搖頭說:“不用了,你自己吃吧!”說完正要離開,又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樣轉過頭問:“你這冰棍是什麽時候做的?”

女孩想都沒想就回答:“昨天晚上。”

向零不動聲色地說了一句:“這冰棍如果你是直接用自來水做的話,還是別吃了。”

“怎麽了?味道挺好的啊!”女孩繼續咬着冰棍問:“上面有人是真的嗎?在我們這一層的水箱裏?”

“嗯。”向零點點頭。

“那你放心,我用外面買的礦泉水做的。”女孩仍舊吃着冰棍,一臉笑盈盈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多關注身邊的事物,你可能會發現自己未曾察覺過的風景,也可能會拯救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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