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喻時把圖片發給向零的同時,小涼也把圖片發給了技術組。

大個子來電通知,說道路監控拍到了蘇成,他最後出沒的地點就是天成大學附近,米溫告別了友人後自己開車離開,車子尾随米溫的車子進入了海洋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後,再沒出來。

“米溫去海洋商場幹嘛?”

“我問過那些同學了,海洋商場隔壁有一家他朋友開的小酒吧,他每個星期五都會過去,聽說是在追酒吧老板的妹妹。”大個子坐在副駕駛座,小浪正在開車,他又補了一句:“我們現在正前往那個地下停車場。”

“有線索随時通知。”

挂斷電話,小浪跟随前方的車子進入海洋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和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小楊和李俊,直播平臺那裏已經沒有什麽可提供的了,花以城也說了有什麽事情自己會聯絡平臺,讓他們和大個子會合。

喻時如實陳述:“這小子不是在闖禍的路上就是在撩妹的路上。”這一次可算是栽在了去撩妹的途中。

海洋商場的地下停車場總共有五層,現在還是寒假期間,來商場的人很多,停車位都是滿的,幾人直奔商場監控室,調閱了停車場的監控,看見蘇成在地下四層的時候撞上了米溫的車子,米溫氣沖沖下車理論,直接被蘇成一拳揍昏過去,然後拖上了車子。

蘇成在車裏呆了一陣子以後,下車去把米溫的車子開進了停車位,自己則将車子開回到停車場一層,進入了監控死角。

“那裏是什麽地方?”李俊指着車子消失的方向問。

“洗車間,早在幾年前就劃租出去了。”那個洗車間已經租出去很久了,一直都沒出過什麽事情。

“洗車間那裏沒有監控嗎?”小浪很疑惑,該不會又剛好壞了吧?

“以前還沒劃出這一塊時,那裏就是個雜物間,後來雜物間沒用了,就被人租了去改建成洗車間了,因為原本是雜物間所以也沒有裝監控的必要,後來那洗車間老板說不用特地裝,就沒裝了。”

這警衛在商場做了好多年了,所以關于洗車間的事情他都知道,老板他也認識。

“洗車間那裏是不是還有一條路通向商場外?”

大個子思來想去,他們之前才看過的道路監控裏,并沒有看見蘇成或者是米溫的車子離開海洋商場,而現在他們找到了米溫的車子,可是蘇成的車子卻消失了。

“停車場只有一個出入口,就是你們進來那裏。”

“去洗車間看看。”大個子帶着其他人離開了監控室。

找到洗車間,只見兩個人在洗一輛黑色的車子,看着很像蘇成的車子,可是車牌不一樣,大個子亮出警員證,洗車二人這才停下手裏的活,拿出蘇成的照片,其中一個連連點頭說蘇成剛剛來洗車。

年紀看起來比較大的男人說:“他車裏遮了黑簾,看不清裏頭,但是他剛剛下車就刷刷地撕了車子貼膜,然後我們什麽都沒洗他就給錢走了。”

“是銀灰色的貼膜嗎?”李俊他們一直都在找銀灰色的車,原來是貼膜隐藏了真實的車身顏色。

“沒錯叻!只讓我們幫忙撕了貼膜,諾,在那裏。”男人指着角落的垃圾袋,打開來看真的是銀灰色的貼膜。

“那車身原本是什麽顏色?”

“銀白色。”

小嚴格李俊一聽,馬上就跑走了,大個子知道他們是要回去監控室,如果真的有同款銀白色車子離開的話,那就一定是蘇成的車,打了個電話通知進展,喻時那邊表示接手監控方面,他們這邊随時待命去抓人。

看着監控畫面,花以城收到了電話,對喻時說:“中午十二點十七分,離開商場的銀白色豐田車,車牌號4637A。”

小涼迅速操作着畫面,兩位隊長覺得在這裏看監控比較方便,所以就要來了賬號密碼,登陸了道路監控系統,找到車子的去向後,他們通知了大個子幾人,讓他們立刻去追。

小浪開着車子,按照喻時的指示路線前進,但大個子始終皺着眉頭,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想着想着,便問小浪:“蘇成做這麽多,他應該很清楚逃不過警方的調查才對。”

“為了拖延時間吧!”小浪随口答道:“他好像在堅持什麽,還要特意開直播,他其實可以私底下偷偷就把米溫殺掉,不用搞那麽多大費周章,還要等觀看人數一百萬。”

提到觀看人數,大個子想到他們一路花了不少時間,不知道觀看人數怎麽樣了,便打開手機一看,六十九萬!

花以城看着爆發式增長的觀看人數,網絡傳播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快,蘇成自己在直播間已經沉默很久了,他身後的米溫也已經放棄了掙紮,只剩下像虛榮小貓一樣的微弱聲響,而蘇成則時不時用棒球棍敲敲這裏擊打那裏,每次一有聲響米溫都怕那是砸在自己腦袋上的聲音,再加上蘇成會給他提示觀看人數,人數越多,死期越近,幾次下來,他已經尿濕了褲子。

“小浪轉頭,回去商場!”大個子終于想明白了哪裏不對勁。

洗車老板說蘇成的車內挂了黑簾,什麽都看不見,但是蘇成和老板溝通總會打開車窗或者是打開車門,在這個間隙,老板不可能看不見車內的米溫。

假設老板對米溫的存在是知情的,那他是不是也和蘇成有着不同尋常的關系,也許車膜是故意讓他們看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們相信,蘇成真的換了車子顏色,如果能成功誤導警方去追另一輛車,那就能為蘇成争取到不少時間。

小楊和李俊收到大個子的通知,繼續去追查那輛銀白色豐田,避免如果一切都是真的,他們也不至于浪費時間。

重新回到商場,他們正看見洗車間老板匆匆忙忙鎖了洗車間的門,上了徒弟的車,大個子趁車子剛剛起步時将車子截停下來,車內的人明顯一臉驚慌失措,大聲呵斥車內的人下來,洗車老板讓徒弟呆在車內,自己下了車。

“你會害死蘇成你知不知道?”大個子怒斥。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洗車老板撇過頭,一臉無辜。

“不知道為什麽趁我們離開後就關門離開?”小浪指着身後的洗車間。

“我孩子有事,要提早回家。”洗車老板仍舊堅持着。

“你孩子有事,你要回家,那米溫也是別人家的孩子,你這樣是害了兩個人,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

大個子指尖按在洗車老板的心口上,也不知道他這番話對方聽進了沒有。

“蘇成他弟弟已經這樣了,家裏還有父母,如果連蘇成都沒了,你以為他們家會好過到哪裏去?”小浪扒拉着頭發,這些人到底在堅持着什麽?

“你知道蘇成有多疼他弟弟嗎?他弟弟從小要什麽他都是随他的,自己高中沒念完就辍學去打工,就為了攢錢給弟弟上體校,幫他完成足球夢,可是你們都不知道,蘇成以前也是很喜歡打棒球的,也想過要進國家隊的。”

洗車老板不明白,為什麽壞人永遠站在利益的最高點,而好人卻只能受盡欺辱,而他面前這些所謂的警察,卻要去救一個無惡不作的有錢壞人。

“這也不是他去傷害別人的理由,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用任意一種理由去傷害另一個人,我們也不是看錢做事,如果有一天,你、甚至是蘇成有事,只要是警方能做的,我們都會做到,而不是動以私刑。”大個子看得多了,這些都只不過是因為一己私欲而已。

洗車老板躊躇了許久,這才開口說:“灰色三菱,車牌號9854A。”

他把自己的車借給了蘇成,而蘇成的車一直停在他的洗車間裏。

拿到了真正的線索,大個子将此事通知了喻時,小浪馬上聯絡了李俊和小楊,他們先行趕去蘇成那裏。

持續地告知行進路線,最後那輛灰色三菱駛進了舊城區,舊城區的監控覆蓋并沒有很廣泛,主要都先裝在了主要幹道,其他死角的位置很多,蘇成的車子進入舊城區後,他們再找不到蹤影。

此時,喻時收到了向零發來的消息,小涼那裏也同樣傳來了技術組的消息,雙方均破譯出了那張圖片上的文字,雖然各自破譯出來的有細微的區別,但是有幾個字是完全一樣的。

林文靜贈XX牙醫會所。

小涼早已趕在喻時吩咐之前迅速搜索了一遍舊城區裏所有的牙醫會所,最終搜索出來的有四間,其中兩間都還在營業當中,另外兩間早已結業多年。

向零揉着雙眼,她剛剛眼睛都快看凸了,才看出來那幾個字,就是牙醫前面那倆字她怎麽都看不出來,筆畫過多圖片又不怎麽清楚,只能先把破譯出來的發過去,準備再繼續看那倆字,卻收到喻時發來的感謝二字,還說接下來的她自己處理。

“怎麽?不用看了?”胡侃剛剛刷留言刷累了,也幫着一起看,可以說那幾個字有胡侃一份功勞。

向零仍舊看着那張圖片,她不知道現在喻時在處理着什麽案子才需要他幫忙,但應該是緊急情況,才會讓她一個不相關的人幫忙。

緊急?

“我去,百萬了!”胡侃盯着手機熒幕驚呼。

向零抓過手機一看,百萬賀文在熒幕中樣跳了出來,還有禮花特效,意識到什麽的向零打了個電話給喻時,不等對方說話就劈頭一句:“去筆畫多的那裏。”

喻時瞥了一眼熒幕上的地圖,他們找到的兩間牙醫會所一間叫青松,另一間叫藤勤,立即呼叫了大個子前往藤勤,與此同時直播間內的蘇成也有了動作。

蘇成手握棒球棍,一點點地移到米溫的身上,從腳移到脖子,米溫仿佛意會到什麽一樣,開始止不住地尖叫求饒,只見蘇成一棍子落在米溫的小腿上,米溫發出驚人的慘叫聲,就連觀衆都開始慌了,刷屏的從起哄變成了驚訝,小涼調低了音量,其他人只能希望大個子快些趕到。

只見蘇成又是一棍子,落在了米溫的右腿,又是一聲驚人的慘叫,大夥兒只能希望大個子快些趕到,不然米溫注定要殘廢。

蘇成将棒球棍抵着米溫的腰脊處,他下一個的落點在那裏,只要毀掉,米溫就會變得和他弟弟一樣

向零和胡侃看着直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他們都知道再晚一點米溫就沒救了,可熒幕內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大個子和小浪手舉着槍對着蘇成大喊:“蘇成,放下武器,舉起你的雙手!”

可蘇成卻像什麽都沒聽見一眼,只回頭看了一眼,仍舊将手中的棒球棍高高舉起,在落下之前所有人都聽見了一聲槍響,蘇成手裏的棒球棍脫手而出,大個子和小浪合力制服了蘇成,然後迅速關了直播。

在警局裏緊張着的幾個人等直播關了後才松了一口氣,個個癱倒在椅子上。

“體力一點沒花,精神倒是損耗了不少。”喻時看着天花板閉起了雙眼。

“你們組接連忙了這麽多天,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接下來的我去處理。”

雖然花以城這麽說,但是喻時還是等着把蘇成抓回來,順便看完了審問。

就在組員們全都回家休息以後,喻時獨自坐在辦公室裏,窗外的夕陽很刺眼,目之所及全都被染成了橘色,她背對着夕陽,面前拉出長長的影子,她把玩着手機,躊躇了許久,最後還是撥打了心裏想了很久的那個號碼。

向零來到目的地時,喻時早已坐在了角落的那個位置,笑着對她招了招手,向零似乎察覺到什麽一樣,沉默不語地坐在了對面的位置。

“我都幫你點了,你不介意吧?”喻時問。

向零微笑,“我無所謂。”

“那開始吃吧!”喻時仍舊笑着,但也沒在笑着。

向零看着對方把一堆肉掃進湯裏,再把一堆菜掃進湯裏,等對方一系列的動作都做完以後,她問:“遇上什麽事了?”

喻時抿了抿唇,反問:“你看了今天的直播吧!”

向零點頭。

“米溫毀掉的,不是一個人的夢想和人生,而是兩個人,甚至是一整個家庭。”喻時用敘事般的口氣說着。

弟弟蘇華從小喜歡踢足球,也很有天賦,他小學的時候就告訴蘇成,長大後要進體校,那年蘇成高二,他學習不好,但是喜歡打棒球,夢想是進入國家隊打比賽,可是他們家裏窮,沒有辦法把兩個孩子的未來都賭在不确定的道路上,蘇成知道弟弟比起自己更與天賦,成功的機率也更大,所以他放棄了自己的夢想,辍學打工,為弟弟攢下龐大且昂貴的學費,他是在為弟弟的前途鋪路,也把自己的夢想寄托在了弟弟身上,希望他能夠帶着自己的夢想獲得成功。

但是這份寄托被毀掉了,他看着躺在床上的蘇華,醫生說他傷到腰椎,就算複建,能康複的機率也不大,一輩子都要在輪椅上渡過,他當時雖然悲憤,可也沒有想要報複的想法,直到案子開庭,當法官落下判決的錘子時,他們一家人都難以置信,米溫被判無罪釋放。

蘇華當時唯一說的一句話就是:“為什麽受傷害的永遠是好人?”

後來蘇華鬧了幾次自殺,完完全全把家裏早就繃得不能再緊的弦扯斷了,她父母和弟弟患上了憂郁症,他一個人要照顧三個人,他感覺人生也就這樣了,拼死拼活為的是什麽,所以打算和米溫同歸于盡。

“他在審訊最後,問了一句”喻時喝了一口冰飲,說:“為什麽被保護的總是壞人?”

向零看着窗外下起了小雨的,黑夜掩蓋了城市的大部分面貌,從窗戶中倒映出喻時的臉還有她微紅的雙眼,喻時不是真的在問她什麽,她只是在傾訴而已。

“我先去個洗手間。”向零适時地起身,離開了座位。

喻時當警察的時間并不算短,因為職業特殊,她見過的惡比普通人更多,也更殘忍,但是法律往往只保護有錢人,他們就算再怎麽努力搜索證據,最後裁決的也不會是他們,可能一個交情、一個小小的手提箱,就能推翻所有的一切,讓惡無效化。

時間過得有些久了,喻時抽了一張桌上的紙巾,擦去一時的失态,然後喝上幾口冰飲,向零正好在這個時候回來。

“我覺得肉該熟了。”向零拿起漏勺去撈了一下鍋裏,大把大把的肉和青菜與湯水分離,最終落在了喻時面前的碗裏,“有時候我們是不該想太多,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我能控制的,我們在我們的職責範圍內盡力了,其他的我們只能看着。”

沒錯,這個世界最終變好或變壞,她們也只能看着,她們盡力了,盡管結果不如人意,但她們盡力了。

喻時終于露出了今晚上第一個舒心的笑容。

蘇成認罪後,很快就被落案起訴,米溫在醫院躺了兩天就能出院了,他被蘇成打過的雙腿傷得并不嚴重,明眼人都看得出蘇成沒下死手,但是他還是假裝自己傷得很嚴重的樣子,坐在輪椅上和米文仁接受記者的采訪時,揚言要把蘇成往死裏起訴。

雖然網路上對這兩父子頗有微詞,但是米文仁似乎買了記者的通稿,将米溫塑造成妥妥的受害者,吃瓜群衆的記憶是善忘、且容易被人扭曲的,在這之後的不久,不會再有人記得米溫肇事逃逸,不會有人記得一個夢想和人生都被摧毀的人,人們只會記得一個無辜的大學生被綁架了而已。

最終蘇成要的那一百萬人,并沒有成功讓他的冤屈為世人所知,或許人們知道過,可很快卻又将之遺忘。

這天夜裏,向零收到了胡侃的電話,“姐,你把郵箱地址發我,我傳點東西給你。”

“我比你還小,你別老叫我姐。”向零翻了個白眼,這胡侃是叫姐叫上瘾了。

“我就是潛意識,你看着像姐我能怎麽辦,你趕緊發我,是李展堂的資料。”

一聽是李展堂的資料,她馬上就挂斷了電話,發了郵箱過去,在等着胡侃發過來的時候,她自己在屋內來回走了幾個圈了,水也喝了幾杯了,直到電腦發出提示音,她馬上去打開郵件。

不得不說,胡侃這一次查到的東西對她來說還是挺有用的,雖然不知道胡侃是用什麽方法查到的,但是他發來的資料裏有一些照片,有幾張拍的是李展堂進入一家酒樓的照片,左下還标着日期時間,顯然是這兩天的事情而已,而下一位相中人也是向零很熟悉的人,就在李展堂進去以後不到五分鐘的時間,進入了同一家酒樓。

“南山生物總裁葉自東,真是意外卻又不意外。”向零笑着呢喃。

在相近的時間裏同時出現這兩位,要是讓向零以為他們倆只是碰巧出入同一家酒樓,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接着往下看,是持倉記錄,看到這裏向零都覺得胡侃有些神了,這種東西他是去哪裏搞到的,改天要找他問問。

持倉記錄總共有兩份,一份是李展堂的,另一份則是米文仁的。

沒想到胡侃連米文仁也查了,文檔上還備注了“禮物”二字,怕她不知道是白送的,大致看了一遍兩人的持倉記錄,在某個時期,這兩人的交易記錄是重疊的,買入的日期和賣出的日期大致上查不了多遠,而且買的都是同一只股,向零不玩股票,但是了解過一點,稍微查了一下那只股,發現是南山生物的股票。

她記得南山生物距離現在最近的好消息,那也是不久前的收購向陽藥物,合着這三個人是互相認識的,所以李展堂和米文仁才會獲悉內幕,在同一個時間段買入南山生物的股票,并在股票暴漲後賣出,大賺一筆。

李展堂絕不可能是這兩人的搭橋者,他通常是等人來的類型,別人需要他,就會自動塞錢給他,不需要他,他也沒什麽損失,最大的可能性是葉自東和米文仁原本認識,因為米溫肇事逃逸的事情,葉自東親自給他和李展堂牽線,這才有了合作。

“蛇鼠一窩。”

對這三個人嗤之以鼻,向零打開最後一個文件,裏面是幾條音頻,向零按照順序一個個點開。

“米老板,這兩天可以開始買進了,不出一個月肯定賺翻你。”

“怎麽?你們要宣布什麽好事了嗎?”

“現在不能透露太多,但是你放心,等你賺翻了肯定要請我吃飯。”

以上是葉自東和米文仁的通話記錄。

“喂,老李,南山最近會有好消息。”

“我知道了。”

這一段是李展堂和葉自東的對話,過于簡短,以至于這段對話在有心人耳裏能聽出內涵,但在外人眼裏只能說是不知所雲。

米文仁和李展堂比起來還是太菜了。

出于好奇,向零搜索了一下米文仁的建築公司,雖然說是建築承包商,但是這規模未免太大了一些,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建築物,幾乎都出自他的公司,除了那些大工程,米文仁早期是專門負責公寓、樓房、平民住宅等建築項目的,後來公司規模大了之後才開始參與一些商業大樓、大型商場、甚至是地方景觀等項目。

不知怎麽的,向零突然想起了上次那棟爛尾樓,她一直不知道那裏的項目為什麽停了,從地理位置來說,那裏真的不錯,建起的房子也有增值的空間,但是卻突然放棄,直到現在不管不顧也沒人去處理。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查了一下爛尾樓的資料,搜索出來的只有相關的幾篇報道,提到的都是那裏要建豪華公寓,連當時挂在工地外的廣告海報都拍到了,而令她不意外的是,承包商也是米文仁。

向零雖然查不了米文仁所有的承包項目,但是她大約也能理出來一個時間線,爛尾樓的項目展開大約是在米文仁的創業中期,大約是在七八年前,有趣的是那段時間傳出不少新公寓産生裂縫、居民發現鋼筋內部混有泡沫塑料和塑料瓶等等新聞,而追根結底建築的承包商都來自于同一間公司,因為新聞不斷傳出,所以爛尾樓的項目也就暫停了。

然而更有趣的事,自爛尾樓項目停止之後,米文仁在短期內又接手了一個大項目,那就是本市內最著名最豪華的水上樂園,落成以後吸引了不少外地和外國游客,政府更在樂園周邊開始規劃,着重發展,本市的經濟在全國排名裏直線上升,而米文仁的建築公司自此以後開始起飛,直到今天。

不難想象,當時應該是有個人給了他一個機會,造就了今天的米文仁。

那個人是誰?

不知不覺已到深夜三點,躺在床上,向零以為自己會累得睡死過去,但是她卻輾轉難眠,她腦海裏總是會想起那天和喻時一起吃火鍋的場景,明明只是吃火鍋的畫面,卻讓她難以入眠。

閉上眼睛,向零其實一直都有個想法,但是她總是告訴自己要理智一些,現在還不是時候,但是惱人的記憶卻一直纏着他不讓她入眠。

終于,她從床上蹦起:“我弄不了李展堂,難道還動不了米文仁嗎?”

既然都決定要動米文仁了,那也不差一個葉自東,正好向陽火災那案子一并清算。

江雪收到稿子時是在早上九點多,她已經很久都沒收到向零的稿子了,粗略地看過一遍之後,她有些哆嗦,認認真真地打電話問了稿子的主人一遍:“确定要發?”

“發,你不發的話我可以找其他人。”

“我掙紮一下。”江雪挂斷電話後,認認真真地思考了很久。

雖然說一線之前的筆風或多或少都帶有一點想象和猜測,但是像這一次存在極具引導性質的筆風她是第一次見,雖然随信附上了音頻證據,但是并不足以成為鐵證,要是對方想對付,那麽一線的身份很可能會藏不住。

“原來人老了真的會變慫,她本人都不在乎我在乎個屁!”江雪咬咬牙,上傳了稿子,并在文末填了自己的筆名。

既然她本人都不慫,那自己怎麽也得保她。

喻時的手機在中午十二點響個不停,那是來自群組的提示音,看着電視的她因為手機太吵了,便拿起來看一眼,原來是刑偵二隊的群組炸開了鍋地在聊,起因是咩咩發了一篇報道。

打開報道,左上角顯示報道已經被轉發分享了九十多萬次,等看完報道之後,她點下了轉發。

蘇成,你的一百萬我貢獻了一個轉發。

她早就看出來了這東西是誰寫的,其他人還在聊着,咩咩還在分析這筆風像誰的,分析得天花亂墜,她索性靜音了群組,撥了熟悉的號碼,罕見的對方并沒有接聽。

換上衣服,她離開了家裏,來到了向零居住的公寓,正叔已經回來上班了,此刻正坐在警衛室裏朝她打招呼。

正叔咧着嘴問:“來找向小姐嗎?”

“她今天在家嗎?”

正叔搖搖頭:“我從早上坐到現在,沒見過她出去。”

向正叔道了謝,喻時搭了電梯直達七樓,七樓還是靜悄悄的,仿佛無人居住一樣,來到門前,她敲了敲門,沒人應門,她便自動輸入密碼開門進屋,向零家的密碼換了新的,自己大概是唯一一個知道的人。

剛進屋,她就知道屋內有人,但是沒有聲響,桌上散着一堆紙和筆,電腦也還亮着沒關,手機就很随意地放在一旁,樓上傳來暖空調的聲音,想來人是在睡覺。

看來是熬夜了。

她幫着收拾了桌上的東西,把電腦關了,手機順便充上了電,然後她給自己倒了水,放在桌上,從書架上拿了一本小說,就坐在沙發上讀了起來。

整個空間很安靜,四周圍只剩下樓上暖空調的聲音和書頁翻過的輕響,喻時并不是一個特別喜歡安靜的人,她甚至于更喜歡周圍熱鬧一些,時光流逝得很慢,但她卻一點都不無聊。

這裏有着她從未感受到的寧靜與舒适。

向零大約是在三點多醒來的,睡眼朦胧地下了樓,看見喻時坐在沙發上看書,她一點都不驚訝。

“第一次見你看書。”向零倒了一杯水,坐在喻時邊上。

“在這裏我看得進去。”喻時合上了書本,放在了桌上。

向零解鎖了手機,她的報道在網上又掀起了輿論風波,轉載量已過百萬,熱搜前十幾乎都被向陽藥廠、南山生物、葉自東、米文仁、李向陽、米溫、豆腐渣工程、文仁建築、蘇成直播等關鍵詞彙包攬了。

“這一把火怕是暫時滅不了了。”喻時看着電視,新聞臺也在報道這件事。

“那就不要滅了,任其燒毀。”向零點開網民評論,非常滿意地點着頭。

看着文末的署名,她笑了笑,這筆名江雪自己都遺棄多久了,現在又重新撿起來用,真是難為她了。

“這是你的另一個筆名嗎?”喻時問,除去那些什麽李鶴張燕,她不知道向零還有除了一線以外的名字。

“是江雪的,她大概也是不想我冒這個風險,才代我發了這篇報道。”向零在和江雪的私聊裏發了一句謝謝。

因為發布了音頻證據,網民們就像找到了新玩物一樣,開始大膽地分析和解剖各種內幕,葉自東提前策劃了對向陽藥廠的蓄意縱火,并将收購計劃透露給了身邊的人,好讓他們能及時買進南山生物的股票,在蓄意縱火燒死了幾十名員工後,向陽不堪負荷,只能同意了南山生物的收購計劃,那些買股票的人也得益于內幕而大賺了一筆,這些網民以為是自己聰明的分析,但殊不知是作者刻意為之。

向零撰寫的內容也算是費勁了心思,她必須要刻意引導,但又不能太過于明顯,免得被抓到把柄,就因為這個,她熬了一個晚上,直到早上九點多才完稿。

接下來,被投進烈焰裏的柴火會越來越多,隐藏得越多就越脆弱,那些秘密會把米文仁,把南山生物全都摧毀

沒有人能走運一輩子,也沒有人會倒黴一輩子,所隐藏的最終都會被揭開,秘密是成就自己的踏腳石,也是擊敗自己的最佳武器。

“你餓嗎?我煮面給你吃?”

“你的面我還是有點信心的。”

“那晚上想吃什麽?”

“上次那家火鍋。”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界有太多的無能為力,只要我們盡力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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