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兩人把那名僞裝成林中生的男子铐在原地後,速度趕回吳古來的公寓住處,卻見到大門敞開,屋內的東西散落一地,似乎有人在這裏打了一架,地上還有滴落的血

吳古來被林中生帶走了!

在刑偵二隊其他人趕到現場之前,兩人又在附近搜索了一番,并沒有任何發現,滴落的血在地上拖出細長的痕跡,沿着血跡一直走去,血跡消失在了公寓樓下的一片泥地。

仔細檢查泥地上殘留的胎痕,因為下雨,胎痕尤其明顯,大個子比劃着輪胎尺寸,然後說:“像SUV類型的車。”

李遇瞧見車子離開的方向對面街道有道路監控,馬上就聯絡了技術科,讓他們查一下過去十分鐘內從這個方向離開的大型車,挂斷電話,李遇說:“車牌號4357A,黑色的沃爾沃。”

兩人馬上坐進了車子,技術科那裏正實時給他們引導路線,在群組內開了實時共享定位,大個子油門一踩,輪胎原地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技術科內李漾正盯着熒幕,頭上戴着的耳機內傳來宋真的聲音,她現在是整個技術科內為數不多還沒下班的人,聽小涼說刑偵二隊那裏有些狀況,她便留了下來,打算等等看有沒有需要用到技術科的地方,這不正巧,就用上了。

不得不說她的預感還是有點準的,當初去李平安家裏裝設備,她就大概能想到沒什麽用,果然綁匪的目的不是單純的綁架,而是一個神經病。

刑偵二隊就像是被死神标了印記一樣,總是能遇上難搞的案子。

熒幕中的黑色沃爾沃還在行駛當中,車速也不是一般的快,連續闖了不少紅燈,差點引起交通事故,現在這個時間交警都已經下班了,只能靠測速儀和道路監控給這輛車開罰單,但是眼下有比開罰單更重要的事情。

“車子駛向了西區的同灣大道。”

同灣大道是高速,一直往前開就能離開南鳴市。

“你車子加油沒?別追一半沒油了”李遇往一旁湊去看儀表盤,油量是滿的。

李漾看着車子迅速越過監控範圍,粗略估計時速應該有一百五,她手指利落地切換着監控畫面,看見車子在同灣大道中途駛進了岔道,手指飛速在隔壁電腦搜尋了一下地圖,發現岔道通往工業區,而工業區那裏沒有監控。

“等下看見岔道就進去,犯人往工業區去了。”再往下走,自己就幫不上忙了。

很快地,路途中就出現了岔道,方向盤猛轉,車子在路上滑出流暢的弧度,李遇抓着把手免得自己被甩飛了,雖然之前就聽說過大個子在當兵時常常是負責開車的,但是他很少坐對方開的車,可能咩咩比較能感受到這種漂移感。

“咩咩第一次跟着我追犯人時,她沒吐,所以你也別吐,我會笑你。”大個子勾起略帶嘲諷的微笑。

“雖然很刺激,但也不至于”他心髒可是很強的,而且他搭檔的車技也不輸大個子,早習慣了。

車子開進工業區,遠遠能看見煙囪還在冒着餘煙,到了這裏,就要靠他們自己去找了,四周圍靜悄悄的,雖然路燈照明充足,但是沒有人的地方總是怪瘆人的,更何況他們還是來抓殺人犯的,兩人都掏出了配槍,開了保險,準備一有情況就先來上一槍。

分開尋找,兩人都很專注地去聽四周圍的動靜,一堆鋼管落地的聲音在安靜的環境裏尤其響亮,兩人不約而同朝着聲音的方向過去,聲音傳來的地方是一個小倉庫,從外頭能看見倉庫裏頭搖搖晃晃的照明,裏頭還傳來毆打的聲音。

兩人一聽就知道是林中生和吳古來,也不管會不會驚動裏面的人,直接擡腳就是踹,又踹又撞,門都沒能被打開。

“上面!”

李遇指着上方的通風窗戶,大個子意會,讓李遇踩着自己的背上去,李遇手裏握着磚塊上去就是用力一砸,窗戶碎成無數個碎片,落在兩人身上,大個子稍微把人往上擡了一點,李遇迅速爬進窗戶,落地就給大個子開門。

倉庫內部放了很多鋼管材料,疊在高高的架子上,一排接一排總共有十幾個架子,兩人趕到其中一個架子背後時,看見林中生手戴指虎,正在毆打吳古來的臉部,吳古來雖然還殘留着些許意識,但是卻無力地任由對方擊打。

“林中生,放下武器,雙手舉起!”

兩人都不敢随意靠近,怕林中生有其他一擊必殺的武器。

大個子朝頭頂開了一槍作為警告,林中生卻只是頓了頓,右手舉起又是一拳,大個子迅速将槍頭下移,開槍擊中了林中生的右手,李遇槍響之後馬上撲上去制服林中生,林中生卻像失去控制的野獸一樣眼中只有吳古來,對壓制着自己的人視而不見。

好不容易給林中生戴上手铐,摘了他的指虎,李遇檢查了一下吳古來的情況,已經昏過去了,左臉被打得很嚴重,情況看起來很危急,其他人正好在這時帶着救護車趕來,将吳古來緊急送院,幾人把林中生押上了車子一并送醫,他右手的槍傷需要處理。

等醫院那裏把事情都處理完後,時間已經接近淩晨兩點了,在和醫院溝通後,将林中生帶回了警局拘押,而吳古來那裏則比較麻煩,頭部嚴重受創還在緊急手術中。

後來警方多次詢問任曉樂的去向,林中生僅僅是一言不發,不反駁也不承認,這讓所有人心裏都有了底,決定落案起訴,林中生也只是保持着一貫的沉默,他的情緒仿佛在那天夜裏攻擊吳古來時已經被掏空了。

最終吳古來也沒能熬過來,死在了醫院裏。

時間來到了十二月,其他地方都已經下雪了,只有南方還處于濕冷的冬季,南鳴市更是如此,天天下雨,空氣也是冷到了骨子裏,卻遲遲不下雪。

喻時攤在自家沙發上,她從昨天晚餐後就開始腹瀉,一直到今天都沒好,感覺身體被掏空的她,此時正虛脫無力地,頂着一對厚重的黑眼圈,生無可戀地等着感覺來,感覺來了她還得使勁把自己帶去廁所,她有一瞬間想着就坐在馬桶上就好了,一整天都在廁所裏呆着不出來了。

粗略算了算,從昨晚到現在她跑了廁所十多次,感覺再這麽下去,自己就會死在廁所裏,腦子裏想到新聞标題可能會是“休假女警拉肚子死亡”。

“太難堪了”這麽想着,她用僅剩的力氣拿起了手機。

手機是拿起來了,求救的打算也做好了,就是還得做一下心理建設,畢竟拉肚子到需要求救的地步,确實有些丢臉,終于等到心理建設結束,她鼓起勇氣打了電話。

大概半小時的時間,喻時坐在馬桶上,聽見自家門鈴響了,她沒法去開,手機也在外頭,想着讓對方等一下,就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沒過多久,她就聽見外頭有人敲了敲廁所的門問:“你還活着嗎?”

“差不多快死了。”喻時應了一句,感覺差不多了,她可以離開萬惡的馬桶了。

向零聽從指示遠離了廁所,坐在沙發上乖巧地等待,等到裏頭的人慢悠悠扶着牆壁走出來,她不禁問了一句:“你拉瘦了?”

差點當場昏倒在地,喻時指着桌上自己的手機錢包說:“帶我去醫院。”

向零幫着收拾了對方的随身物,還順手拿了件厚外套,這才攙扶着身體很虛的人坐進車裏。

兩人前往了就近的育陽醫院,挂了腸胃科的號,在長椅上安靜等着,今天門診人不多,她們沒等多久就輪上了,正好是交接換崗的時間,負責喻時的是位女醫生,斯斯文文地給喻時做了檢查,就說:“吃了不衛生的食物,還有點脫水,吊點輸液就行,吊完可以回家。”

女醫生讓護士給喻時吊了輸液,讓她就在外頭坐着,吊完了再進來,兩人就坐在外頭走廊等輸液吊完。

喻時滑開了手機,找到了昨晚點的那家外賣,給了一星差評,還順便把店家的名字發進群組裏讓大家避雷。

向零坐在一旁發呆,聽見有人在叫自己,轉頭一看,是相熟的精神科醫生,對方看起來像剛要下班的模樣,手裏拎着公事包,也沒穿着醫生袍,“你近幾個月都沒來,很忙嗎?”

向零看了一眼身邊的喻時,起身和醫生走到角落談話,喻時了然地滑着手機,但她還是會忍不住看向那兩人,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只看見向零搖了搖頭,而醫生也是一臉輕松的表情。

看來已經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以前向遠至還在的時候,向零需要靠吃藥控制病情,雖然沒有具體說過是什麽疾病,但是喻時猜測是創傷後遺症,現在很少見她吃藥,可以說是幾乎沒見過她吃藥,就連先前互相留宿時也沒見過,她早就知道,向零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但也只是差不多而已。

不知道什麽時候,向零坐回了自己身邊,若無其事地看着手機。

輸液剛吊了一半,外頭傳來隐約的重物落地聲,不過幾秒時間,出現了人群的尖叫聲,兩人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喻時剛起身就被按回去,“坐着別亂動。”

向零順着人群所在的地方走去,醫院門口有一群人擋着,扒開人群,她見到中間地上躺着一個頭發花白的女人,沐浴在血泊中,脖子上還挂了一個牌子,上面寫着“把真相還給我”。

身後傳來騷亂聲,醫生護士一聽說有人跳樓,馬上趕來檢查傷勢,一個男醫生對女人做了簡單地檢查後,一臉嚴肅地對身邊的護士說:“報警。”

好多圍觀的人都拿出了手機,肆無忌憚地拍着現場照片,還議論紛紛,就算醫護人員極力阻止也用,向零感覺到自己肩膀上搭了一只手,她側頭去看,是不聽話的喻時跑了出來。

“你又不是警察,沖那麽快幹嘛?”喻時遞給對方一個無奈的眼神。

向零一語塞,她可能是因為職業,也可能是常人都有的看熱鬧心态,只能苦笑着說:“習慣了。”

警察來到後封鎖了現場,接手案子的是刑偵四隊,隊長是喻時認識的老前輩,名叫張另坤。

“張隊!”喻時朝對方叫了一聲。

張另坤聽見有人喊自己,轉頭一看是誰之後,就給旁人交代了幾句,自己朝喻時走去,見到吊瓶,問:“我讓你別熬夜不聽,現在來挂點滴了吧!”

“我不是我是吃錯東西了才來的。”喻時解釋,這人好意思說自己,他也是整個刑偵組少數幾個晚走的,那一整層都是刑偵組的辦公室,兩人每次回家在電梯口總會碰上。

“你朋友?”張另坤看了一眼喻時,面露微笑,又問了一句:“女朋友?”

“你好,我叫向零。”向零露出禮貌性的微笑。

喻時有些慌張解釋:“不是,你別看誰都像我女朋友男朋友,我媽都沒你着急。”

看着他們說話,向零心想這兩人的關系比她想象中的更和諧。

“能不着急?我從你進來就看着你了,這麽多年緋聞都沒一個,我都要懷疑你性冷淡了,不管男的女的你趕緊找一個,我很開放的!”

張另坤拍拍胸脯,俨然自己是個愁着閨女沒對象的老父親一樣。

“我叫你不是讓你給我催對象的,我就想知道怎麽回事。”喻時指着被圍起來的墜樓現場。

“自殺,她有個女兒一年前在這家醫院過世了,她沒法接受就天天來醫院門口說要死亡真相。”

張另坤那麽清楚,是因為之前他媳婦在這間醫院生産時,他天天過來,每次都能看見這女的拿着一個板子站在醫院門口。

“怎麽死的?”這一次換向零好奇了。

張另坤摸摸腦袋說:“說是車禍,原本都要好了,但是又出了并發症,人就沒了。”

“我前陣子天天來怎麽沒看見她”向零前些日子确實常來,在調查王筠案子時。

“前一陣子我聽她說過要回鄉,可能那段日子正好回去了吧!

她家還有一個兒子,在念高一,她老公很反對她來醫院鬧,她就自己從鄉下跑過來了。”

後頭吆喝了一聲,張另坤擺擺手,屍體已經被放入裹屍袋擡進了車裏。

“她老公很坦然接受女兒的死啊!”喻時不明白,身為丈夫不安慰妻子,還能任由妻子大老遠跑來醫院鬧,自己也沒來過一次。

“不是親生的就不怎麽在意咯!她和她丈夫都是離過婚的,她帶着女兒,她老公帶着兒子,一起組了第二個家庭,當時她女兒去世時,醫院好像給了賠償,錢還挺多的,她老公二話不說就簽了協議書。”

張另坤輕輕一躍,坐在了欄杆上,幾人就這麽靠着欄杆談話。

“正常情況來說醫院是不會給賠償的吧?”

病患救不活其實并不能算是醫院的責任,畢竟醫生不是神,不能保證救活每一個人,除非是醫療過失,不然是不會給家屬賠償金的。

“賠償金這方面确實不太正常,但是他們家已經收了錢,确實也不該再鬧下去。”

張另坤并不覺得接受賠償金是多麽不堪的事情,對于窮苦人家來說,金錢确實比真相更重要,更何況家裏還有一個在念書的兒子,有些人連活着都已經很難了,如果金錢能改善一家人的生活,那麽接受也無可厚非。

只不過這對夫妻沒有這樣的共識,才會鬧到這種境地。

“我該走了,沒有問題的話,把報告寫一寫就該結案了。”張另坤跳下欄杆,伸了個懶腰。

雙方又寒喧了幾句,張另坤告別了二人,朝向自己招手的下屬走去,喻時很清楚對方做事不會這麽潦草,不然也不會天天那麽晚下班。

“輸液吊完了。”向零提醒了一句,喻時這才看見。

其實剛剛聊天聊一半的時候,輸液就已經空了。

女醫生讓護士拆了針,“感覺好點沒?沒好再吊一瓶?”

喻時搖搖頭,忍不住揉着自己手背,有點刺痛。

在那之後,向零把人送回家,還順便買了點食材,免得對方又點外賣,一邊煮着白粥,向零一邊說:“你要是真的不知道吃點什麽,就上我家去。”她家随便從冰箱裏拿出點什麽都能煮。

“你現在還能這麽說,等我遲些天天上你家吃飯時你看你煩不煩。”喻時坐在餐桌邊上,她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向零的側面。

“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話,我可以把銀行號給你,你意思意思往裏面打點夥食費就行。”向零朝白粥裏倒了點醬油,用勺子攪動着。

“我說真的,我打算租你隔壁。”

自從上次那水箱出事之後,喻時找過中介,知道好些住戶打算搬走,業主那邊應該挺苦惱的,所以給房租打了折扣想要招攬新住戶,正好她這屋的合同月底就結束了,想着搬去向零隔壁就很方便。

“我都不知道業主給房租打了折扣,不然我找業主鬧退租?”向零打起了房租的歪主意。

自己當初租那裏是因為喜歡戶型,租金方面是真的沒考慮多少,頭腦一熱就簽了,後來越住越喜歡,就續租了。

兩人一合計,就相約在某一天和業主見面,勢必要拗到業主降租。

就在這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向零一看來電顯示,接通後非常簡短地說:“有空八點可以老地方見。”

挂斷電話後,向零并沒有多說什麽,而是專心致志的給粥下其他配料,七點多,向零說和人有約,拿了東西就要走,臨走前她突然回頭又補了一句:“有事打給我。”

喻時坐在沙發上揮揮手,在門板關上之後,室內的空氣在頃刻間似乎又降了幾度,無奈将暖空調溫度往上調,她就窩在沙發上開始看電視。

向零在七點五十分來到目的地,土豆已經在了,正在看菜單,他随手勾了幾個向零愛吃的菜,察覺到有人在他對面坐下,他擡頭,看到許久不見的臉露出了微笑。

兩人已近很久沒見面了,距離上一次見面大約在一年前,通常沒什麽重要事情的話,他們都很有默契的不見面,因為土豆的身份,麻煩比較多也不想牽扯到向零。

菜單全憑土豆做主,在等上菜的時候,土豆說:“我以後不能幫你調查了。”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有歉意。

“沒事,我本來也不想找你幫忙的。”當初土豆出獄後,堅持要幫向零,向零拗不過才答應的,“什麽原因?”她隐隐覺得是有什麽事情才讓土豆改變了想法。

“我有女朋友了。”土豆禁不住露出微笑,雖然他在極力克制,但是幸福的樣子藏不住。

向零也笑了,她從來沒想象過土豆談戀愛的樣子,但是現在看對方這表情,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生而已,“有空讓我們倆見個面吧!”

“好!”土豆一開始還有些顧慮,擔心向零會對自己失望,畢竟一開始是自己死纏着要幫忙,現在又說不要了,未免有點不厚道。

但是他遇見了喜歡的女生,兩個人在一起也很幸福,他知道向零在調查的人很危險,他有了顧慮,不想讓自己時時刻刻處于危險中,他想和喜歡的人過一輩子。

“我慢慢也會脫離現在的身份,好好找一份正職。”土豆頓了頓,似乎有些糾結,又說了一句:“你也可以,好好過日子。”

向零喝着飲料的動作遲疑了一下,随即又叼着吸管喝了幾口說:“我現在很好,你不用擔心。”

“向”

“姜遠。”向零擡起頭,她眼裏有着一些土豆看不懂的東西,然而她一個眨眼,那奇妙的感覺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她說:“我今晚破例陪你喝一杯,祝你幸福。”

土豆盯着向零,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說服對方去放棄什麽,認識這麽多年,他自認為還是了解她的,他叫來了服務生:“兩瓶啤酒。”

向零低頭看着杯子裏的金黃色液體,裏頭浮動的氣泡一顆顆都掙紮着浮出水面,也有安于待在杯子底部的,她不過是習慣了而已。

習慣之餘,同樣還沒有找到能放棄的理由。

吃着飯喝着酒,他們又聊了許多,大多都沒能繞開土豆的女朋友,短短兩個小時的會面,向零已經可以看出來土豆是真的喜歡那女生,三句不離女朋友,她基本上已經完全了解了那女生的一切,職業名字家庭都被土豆聊完了。

“你再說下去,女朋友的隐私都沒了。”向零及時打住了話題。

此時土豆有些醉了,一開始說了喝一杯,但是土豆接連又叫了幾輪,而她見對方興致那麽高,也不忍心掃他的興,直到覺得精神有些迷糊了,這才叫來服務生結賬。

土豆已經趴在桌上了,料他也不能自己走路回去,于是她摸出對方的手機,找到了一個號碼,撥通了過去,不過十幾分鐘,那人就來了。

來人是跟了土豆很久的兄弟叫李江,從以前土豆還沒有因為虛假作證被關之前就跟着了,和向零算是相熟的。

“向姐,你要不要人送?”李江習慣叫她姐,因為她年齡比較大。

“你把你遠哥送回去就好,我自己能行。”向零擺擺手,李江這才扶着土豆招了計程車坐上去。

她半坐在欄杆邊上,拿出了手機,看着通訊錄從頭滑到尾,又從尾滑到頭,聯絡人少得可憐,十根手指能數得出來。

喻時攤在沙發上昏昏欲睡,她剛吃過向零下午順道做的兩道菜,不得不說,那廚藝好了她不知道多少倍,就算是涼的也好吃,對方特意叮囑她熱過再吃,但她沒有,嫌麻煩。

百無聊賴地滑着手機,突然頁面切換成來電,她迅速接通,話都還沒說就聽見對方劈頭一句:“你有好好吃飯嗎?”

“剛吃過。”

“有熱過再吃嗎?”

“有。”

“那你早點休息。”

喻時聽對方說話的語氣和平時不太一樣,多了些許的慵懶,她問:“你喝酒了?”

“喝了點。”向零看着空中,又飄起了雨絲。

“要我去接你嗎?”喻時此時已經準備好了,大衣都挑好了準備穿上。

“不用,你休息吧,我快到家了。”迎面而來一輛空車,向零招了招手,對方在他面前停下。

“好,那晚安。”喻時放下手裏的大衣。

“晚安”向零關了電話,坐進車裏。

如果說平靜的海面下藏着的是波濤洶湧,那麽平凡的日常也可能會在一瞬間崩壞。

向零再一次去報社是幾天後的事情,因為江雪一大早就打了叫起床服務電話,說有個小孩賴在報社吵着要見一線。

“孩子?”向零挑着衣服,手機開了擴音就放在床上。

“他說他高一,我看着比高一還小。”編江雪透過辦公室的窗戶看向外頭,那孩子現在就坐在待客的沙發上喝着熱茶。

“從哪來的為什麽找我?”拿起一件墨綠色的緞面襯衫,她扒了自己的衣服換上。

江雪坐在辦公椅上,轉着圈說:“他說他是從威縣來的,說她姐姐和媽媽死了,有內幕,只有你能幫他。”

她當然不會外面随便一個人說要找一線就讓她見到,但是這小孩從威縣來的,威縣距離這裏很遠,坐車也得四五個小時才到,一個孩子那麽遠跑過來說自己家人死了有內幕,她也不能把人丢在門外棄之不顧。

向零扭着扣子的動作停了下來,随即說:“告訴她一線的助理馬上到。”

餘樂天坐在松軟的沙發上有些局促不安,他用了很大的勇氣才決定自己一個人跑過來,要是被他爸抓到就要遭皮肉痛,那個帶她進來的女人現在就在他對面坐着滑着手機,對方剛剛說一線沒空,但是一線的助理會過來,他內心想了想,也行。

湊合着應該也能傳達自己需求。

過了差不多又半個小時,他聽見有人開了身後的門走了進來,對面據說是編輯的女人終于把視線從手機移開,看了一眼來人,他跟着轉移視線,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穿着看起來很規矩的墨綠色衣服。

重點是長得好看!

“這位是餘樂天,這位是一線的助理”江雪介紹到一半,抛給向零一個眼神。

名字是啥?

“陳莺。”向零抽出早就備好的名片,遞給了餘樂天。

餘樂天見對方停在空中的手,他不免有些緊張地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汗,這才接過那張名片,“你好”

“不好意思一線她本人有點事情去了外地,今天就由我來和你面談,你提供的所有情報我都會代為轉達。”向零示意進去江雪的辦公室。

這裏雖然目前沒有其他職員在,都去外面跑新聞了,但是避免有人突然回來幹擾談話,還是直接換個地方比較方便。

江雪很大方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向零,她自己則坐在旁邊備用的椅子上,她很好奇是什麽樣的內幕,讓一個孩子千裏迢迢跑過來尋求幫助,當然她也已經做好了聽對方胡說八道的準備。

在向零的眼神示意下,餘樂天将事情娓娓道來

他叫餘樂天,今年十六歲,家住威縣,他爸爸叫餘大偉,媽媽叫蘇琴花,姐姐叫餘安,他們家父母雙方都是二次組合家庭,他生母跟別的男人跑了,而姐姐的生父搞外遇,離婚了。

向零一聽,這境遇有點耳熟,好像哪裏聽過

餘安比餘樂天大四歲,正在念大學,但是幾個月前遭了車禍死了,他媽媽蘇琴花也在前幾天跳樓自殺了。

“等”向零制止了對方繼續說下去,她想起了幾天前陪着喻時去醫院時遇到的事情,“你媽媽每次都去醫院門口要你姐姐死亡的真相,胸前還挂了一個牌子。”

“你怎麽知道?”餘樂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剛好在醫院。”向零話頭一轉,問:“為什麽你媽媽篤定了你姐姐的死是醫院的問題?”

餘樂天垂下眼睛,說:“因為我們家拿到了二十萬的賠償金。”

“醫院為什麽要付賠償金?”這才是向零想問的。

“書面協議上寫的是因為我姐姐捐了器官救了別人,所以是感謝捐贈的獎金。”餘樂天從包裏掏出來一張感謝狀,遞給了向零。

向零接過感謝狀一看,上面有育陽醫院的院長蓋章,內容是一些感謝餘安無私付出的愛之類的話,她和江雪同時對視。

潛臺詞都是:有這種東西?

向零放下感謝狀:“既然有感謝狀,那就不是賠償金了。”

“就是賠償金!”餘樂天情緒一下子就激動了,“那人說簽了協議書就能拿二十萬,但是我媽不簽,是我爸背着我媽簽的!”

他雖然不知道協議書的內容具體寫了什麽,但是他爸告訴他,以後不要再提他姐姐的事情,如果只是普通的捐贈,為什麽不能提?

向零大概也明白了其中緣由,因為餘大偉背着蘇琴花簽了協議書,蘇琴花不滿這才跑去醫院門口抗議。

“我爸好幾次想去醫院把我媽帶回來,但是我媽就是死賴着不走,上一次我爸騙她說我病得很嚴重,我媽才被他騙回來。”餘樂天心裏很委屈,又繼續說:“我不想騙她,但是我爸說我媽在醫院總有一天會惹出禍來的。”

空氣中因為餘樂天這話充滿了懸疑的氣味。

“你媽在家時是不是遇上了什麽事情,才會突然自殺。”向零記錄下了餘樂天話中的要點。

餘樂天一聽,表情變得有些猶豫,他似乎在思考着應不應該說出來,好幾次話要出口卻又吞了下去,如此反複幾次後,江雪終于說話了:“這就是你來找一線的目的不是嗎?你不說出來我們怎麽幫你?”

餘樂天一聽,似乎終于想起了自己跑這一趟的目的,這才說:“因為我爸說,如果我媽不想回家那就不要回了,幹脆抱着那塊牌子從醫院樓上跳下來算了。”

所以他媽媽真的跳下來了。

“我爸也很後悔自己說了這種話。”似乎想要為自己唯一的親人開脫一樣,餘樂天有些驚慌失措地補了這一句。

向零想了想這孩子說的一切,都只是他個人的猜疑而已,因為幾句話就去調查是很不切實際的,“你有更确鑿的證據嗎?”

餘樂天思來想去,似乎覺得自己沒有什麽特別有用的證據能讓別人幫自己的忙,他說:“我告訴我同學,我同學也覺得有問題,他們說一線是很有名的記者,可以幫我調查,我才來這裏的”

江雪看着眼前這孩子,高一了,為什麽看起來像個小學生一樣,而且說得那麽委屈,顯得她們倆不幫忙就是壞人一樣。

向零汗顏,她只好問:“那你有沒有聽你姐說過捐器官的事情,或者是給你看過捐贈卡?”

“從來沒聽她說過,也沒見過那張卡,那張卡是醫院派人來簽協議書的時候才拿過來的。”餘樂天說着又從包裏拿出了器官捐贈卡,“據說我姐當時的情況很緊急,所以讓我媽簽一堆急救的文件,後來醫生通知說我姐死了,我媽簽了同意書,器官已經取走了。”

“你媽簽了?”

“她說她不知道,她也沒簽,唯一一次簽的就是醫生說的病危通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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