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餘安死于七月四號,七月五號是陳芒接到訂單的日子,而七月九號,是醫院的人去找餘大偉簽協議書的日子。

從陳芒的描述和日期來判斷,買卡的人确定是王博林無誤。

“如無意外,你攤上大事了。”胡侃非常喜歡說風涼話,尤其當對象是陳芒的時候。

陳芒突然滿臉不安,她隐隐覺得事情好像要往不好的方向發展了,“什麽意思?我需要搬家了嗎?”

胡侃滿臉不懷好意,他一直都沒搞定的人,向零要幫他搞定了,“不用多久,你就會擁有一個不用繳房租的家。”

“你說話能不能說明白點,我高中都沒畢業你指望我聽明白什麽?”

陳芒開始覺得有些惶恐了,她想馬上就搜尋回到一個小時之前的方法,或者直接回到七月五號的方法。

“你會被警察抓,會坐牢。”向零解釋,語氣不帶任何感情,只是單純的在預告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我不是變聲了嗎?”陳芒仍舊不忘夾着嗓子,她沒看見向零按下暫停錄音鍵她不放心。

向零搖搖頭,面前這位似乎有點遲鈍,她也懶得解釋。

胡侃看着智商堪憂的陳芒,說:“這位姐在查案,查完了就會曝光,你看到時候警察抓不抓你,你看到時候你的買家告不告發你。”

“你沒提前告訴我啊!你提前告訴我我不就不說了嘛!而且通常不是協助調查就會格外開恩嗎?”

“你要是逃得掉那也算是你的本事了。”向零終于收起了錄音筆。

陳芒夾得嗓子疼,一臉不可置信仿佛遭到了背叛,她腦子裏馬上想了幾個應對方案,想了幾個國家,但是那些國家沒有南鳴市最著名的燒鵝

兩人起身不再多做逗留,向零還得回去整理一下,再看看路寧那邊考慮得怎麽樣了,等向零走到門外後,胡侃悄悄對陳芒說了一句:“該想退路就想退路,不要想着搞她,雷叔在,而且她有一個朋友是刑警隊長,你要是弄了,你連免租房都不用進去了。”

胡侃給了一個“我只能幫你到這了”的表情,慎重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仿佛兩人這一次見面就是此生最後一次相見,并在對方錯愕的表情下潇灑地轉身離開。

途中胡侃說和人有約,中途讓他下了車,卻收到江雪的電話,挂斷電話,她打開搜索引擎輸入關鍵詞,熒幕彈出來一堆新聞,标題大同小異,內容寫的都是雙深市郊外發現一具男屍,死者名叫湯奎,三十五歲,南鳴市人,腹部被刀刺入失血過多身亡,屍體被發現時身上財物遺失,懷疑是搶劫殺人

“呵!終于做點事情了”她語氣充滿了不屑。

從她曝出南山生物開始,南山生物就一直在裝死,任由外頭留言滿天他們都不為所動,股價一直在跌,媒體撻伐他們也一點都沒回應,登談入事節目組都為南山生物和米文仁做了幾期節目了,向零也一直在等他們的回應,再見招拆招,沒想到他們是這麽回應她的。

首先除掉那個洩密的人。

她并不為湯奎的死而感到憤怒或悲哀,畢竟他是提出計劃的人,雖然并沒有參與,但确實是點燃導火索的人,

還好她保留了與湯奎談話的錄音記錄,本來有意在關鍵時刻拿出錄音讓湯奎向警方說出實情,但是現在人都死了,也就沒必要了。

她打開加密文件,手指一點就把錄音文件發給了江雪,江雪那裏沒過多久就回複她了,說會好好利用的。

後來出乎意料的是,錄音并不是由五洋報社曝光,而是從另一家競争對手七海日報那裏首發。

“你做慈善啊?”這是向零首先問的。

“才不是慈善,我們有錢收的,而且老是我們在發,很容易被盯上,你不安全。”

這才是江雪主要考慮的,就算不談私情,在公事上一線給他們報社提供的流量那不是一星半點,流量産生利潤,算是一大收入渠道。

失去一線,雖然不會給五洋報社造成致命打擊,但是既定的影響還是會有的。

“七海那邊信得過嗎?”她相信江雪,但是江雪相信的人不一定值得信任。

江雪輕笑了一聲說:“七海的總編是我的竹馬,你說呢?”

“竹馬你也坑,你可真行。”向零語帶嘲諷,不得不說在生意場上,江雪還是很有計謀的。

“他知道會有什麽風險,即使這樣還是願意那就不關我的事了。”

江雪這邊通着電話,電腦屏幕收到了新郵件,打開來看,是竹馬發來的感謝信,“不說了,我竹馬要請我吃飯。”

向零看着手機無奈地搖搖頭,南山生物那邊這一次應該坐不住了,是時候該出來面對了。

路寧趴在桌上,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手機接連響起提示音,滑開手機,是向零給他發的消息,點開來看,是截屏的聊天記錄,內容一看就知道是洪易連醫生和急診科周文彙醫生的談話,從記錄來看,周文彙醫生是知道內幕的。

他簡單收拾了點要用上的東西,他必須去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便急步去了急診科,問了在場的護士,說是周醫生剛做完急救手術,應該是去哪裏休息了,沿路問了幾個人,終于問到了周醫生的所在地,他來到天臺,見到周醫生就坐在長椅上,看着遠方喝着咖啡,好不惬意。

“周醫生。”路寧盡量調整自己的表情,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僵硬。

周文彙轉過頭來,見到來人時,她不禁愣了一下,她記得今天的值班表上沒有路寧兩個字,“路醫生,你今天不是休假麽?”

“我回來查點論文的資料。”路寧裝作随意地做到周文彙身邊,與她保持着适當的距離。

周文彙不介意身邊多一個人,她又将視線看向遠方,喝了一口冒着熱氣的咖啡,頓時覺得身體特別暖和,“你是想來天臺放松,還是特意來找我的?”

“想請你看看這個。”路寧将文件袋遞過去,周文彙随即放下手裏的咖啡,接過文件袋。

剛抽出來,一見到兩張CT片,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波瀾,也似乎沒有打算說話的樣子,見對方沉默,路寧幹脆先開口:“我寫論文剛好用到的,患者有過兩任主治醫生,第一任是洪易連醫生,第二任是神外的王主任。”

“我知道你說的。”周文彙将文件袋遞還給他,然後捧起咖啡繼續喝着。

路寧幹脆不再拐彎抹角,“你和洪醫生關系好,我不覺得你不知道王主任用其他患者的CT騙了家屬。”他已經把話說得那麽直接了,周文彙不可能繼續保持沉默。

“我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我能改變什麽嗎?”周文彙反過來就是制裁三問。

“我們是醫生”

“除了是醫生,我們也是打工人。”

可能大部分人一開始是真的想當個拯救人命的醫生,但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他們也會有迷茫的時候,因為患者家屬的無理取鬧,他們要面臨處分,因為上司錯誤的判斷,他們要背鍋,漸漸地在做着醫生本分的同時,他們也在努力地避開一切麻煩,只要自己能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盡自己能力範圍內履行工作職責就行了,他們光是自保就已經傾盡了全力。

或許有人會說,醫生就是這麽一個職業,燃燒自己照亮他人,但是生而為人,沒有誰是應該燃燒自己的,職場的不公與壓迫早就把他們內心的熱誠澆滅了。

“你可能無法理解,雖然我們是同一屆的,但是你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很優秀,也有一個很好的上司,你被保護得很好,可以一直對自己的工作保持熱愛,以至于看不見那些隐藏在醫院裏黑暗的東西。”

周文彙喝掉了最後一口咖啡,咖啡的沉澱物讓她嘴裏有些苦澀。

路寧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他內心有些不甘,但也不得不認同對方所說的話,他從小到大沒有經歷過什麽,除了小時候唯一一次直面死亡,他從沒受到任何委屈,他心裏就覺得只有死亡才是最可怕的。

可是正如向零所說,他也只是單純的看見過死亡而已。

但是他還是想掙紮、想反駁,所以他站了起來,朝着周文彙的背影喊:“那洪醫生呢?你有想過他以後會怎麽樣嗎?他會一輩子背負着疏忽治療的罪名,他身上一輩子都會有污點。”

周文彙不自覺将眼睛瞥向天臺邊緣的某個位置,幾天前有個人在這裏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只為了換取所謂的真相,“為了他,我已經做得夠多了。”

路寧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是自己穿得不夠暖還是風太涼,他感覺自己體內的血管都凝結了,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他應該怎麽辦?

等路寧把壓縮包發給她時,向零正在剪輯陳芒的錄音,早在陳芒開始說話之前,她就已經把錄音機打開了,裏面完全錄下了陳芒的原聲,她把自己和胡侃的聲音去掉,只留下了陳芒的聲音。

路寧行動如此迅速她是萬萬沒想到的,她還以為對方陷入掙紮,一時半會給不了她答複,結果早上才見過面,傍晚就給她發了資料。

內容不外乎是另一張CT主人的病歷,還有餘安本人的病歷副本,蘇琴花當時因為情緒不穩定,也沒記得向醫院讨副件。

這下子證據确鑿,是時候讨回真相了。

王博林一早上班就收到了陌生電話,剛一接聽,就聽見另一端傳來斷斷續續含糊不清的聲音,正想當做惡作劇挂斷時,電話另一頭卻說:“餘安根本沒有腦傷,是師父造假,害我被所有人誤會,方院長也站在他那邊。”

還沒等他問話,對方就挂斷了,他着急回撥,卻沒撥通,對方關機了。

這人是誰?為什麽會和洪易連聊這些?洪易連還說了什麽?

急匆匆三步做一步,凡是路過的都能看見王博林臉上隐藏不住的慌亂,徑直地朝院長辦公室走去。

方連生還在喝着早晨的咖啡,坐在辦公椅上悠閑地看着報紙,卻聽見有人敲了他的門,沒等他回應那人就自己開門進來了。

“王主任為什麽那麽着急?”雖然對對方的舉動略有不悅,但他還是擺着微笑的姿态。

王博林雙手撐在桌上,距離院長微笑的臉只有那麽點距離,“院長,洪醫生那小子把事情說出去了!”

方連生不明白對方一大早說的是什麽話,只能問:“王主任指的是什麽事情?”

“就餘安那件事,他在外頭給別人說了,剛剛我接到電話,對方有洪醫生說這段話的錄音。”王博林滑開手機,指着通話記錄證明自己說的都是真的。

“電話給我。”放連生拿過電話,又回撥了一次,號碼還是關機狀态,“對方沒有想談的意思。”

若能交易換回錄音,那還沒什麽,麻煩的是對方拒絕交易,意圖不明。

“我們該怎麽辦?”王博林有些慌了,先前蘇琴花天天抱着牌子堵在醫院門口時他就沒安心過,過後還跳樓自殺産生輿論,直接讓他壓力爆棚,他感覺自己快承受不住了。

有沒有什麽能讓他回到七月四號的方法?瞧!他連餘安的死亡日期都記得清清楚楚,他是真的累了

方連生盯着黑暗的手機屏幕,他看見自己皺起了眉頭,眼球一轉看向面前這位開始扒拉着自己為數不多頭發的王博林,問:“你應該沒有做什麽多餘的事吧?”

“我”王博林突然語塞,他清晰地記得院長讓他一定什麽都不要做,但是他還是做了的一件事情。

“說!不說就一起等死!”方連生徹底無語了,為什麽這個人這麽不受控?

王博林一個五十歲的人,仿佛人生第一次遭遇駭人的風浪,怯生生小聲嘟嚷:“我找人做了假的器官捐贈卡,給了家屬”

方連生此時想歇斯底裏地破口大罵,但是礙于外面的走廊可能會有其他人經過,只能克制着怒斥:“我讓你什麽都不要做你為什麽自作主張,你這麽一做,到時候事情曝光,這卡一檢查就知道是假的,你這叫畫蛇添足多此一舉知不知道!”

“那現在怎麽辦?”王博林也知道自己犯了很嚴重的錯誤,為了保命他也只能隐忍着求救。

“你就知道問怎麽辦!你怎麽不用自己的破腦子想想解決方法,當時我說了不做這筆交易你不聽,背着我偷偷做,我都想辦法幫你解決了,你現在還來這麽一出!”

方連生氣得快要喘不過氣了,感覺心髒病都要被氣出來了,他深呼吸,仿佛這樣就能把怒氣随着二氧化碳一起呼出去,然後說:“洪醫生那邊暫時先不要有任何行動,至于你那張卡,我會想辦法拿回來,聽清楚,不要有任何動作。”

“我們可以借疏忽治療的名義把洪醫生開除,這樣威脅會小很多”

“這件事我自有辦法,你不要做任何事情,看你的病,管好你自己。”

方連生說着就穿上醫生袍,他還有個會議要開,一切等會議結束再打算,臨走前他對王博林說:“你等下找人來修一下我的電腦,剛剛看郵件時莫名其妙關機了打不開。”

王博林看着消失在門外的背影,他忍不住想亂踢洩憤,但他還是忍住了,整理好自己的儀表,告訴自己事情會解決的,從現在開始全都不關他的事,直到表情恢複正常,他才離開了院長辦公室。

當天下午,一段流言在醫院裏肆無忌憚地傳着,從基層工作人員那裏開始一點一點往上傳,洪易連剛診治完一個病患,就見到所有人似乎在有意無意地躲着他,偶爾會看見別人閃躲的眼神和他們竊竊私語的小動作,他實在是受不了了,便找了一個小護士。

“為什麽今天大家看我都那麽奇怪?他們在背後說我什麽?”洪易連想了想,自己最近應該也沒闖禍,不要是什麽視頻傳出去了。

小護士見遠處有幾雙盯着他們看的視線,不禁壓低了聲音,“洪醫生你還沒收到通知嗎?”

“什麽通知?”洪易連一頭霧水。

小護士躊躇了許久,而洪易連一再逼問,她也想知道答案,便說:“聽說院長要以疏忽治療的名義開除你。”

“他媽的”洪易連忍不住爆了粗,小護士見對方一幅要發飙的模樣,馬上遠離即将核爆現場回崗位去。

方連生今天的行程排滿了和各部門的會議,在洪易連怒氣沖沖走來時,他正在和骨科的醫生們開會,只見偌大的會議室裏因為外人的突然闖入而瞬時寂靜。

“方連生你給我出來!”洪易連不管不顧,直呼對方的名字。

方連生見來人,似乎意識到了即将發生的事情,他走上前去擺出一副威儀說:“洪醫生,我們正在開會,有什麽事情等下去我辦公室談。”

“談什麽談!你都想把我開除了,我們還有什麽好談的?”洪易連不買賬,他今天打算豁出去了。

方連生百口莫辯:“我沒有想把你開除”

“全醫院都知道的事情你不要說你不知道!

我現在就在這裏說,我沒有疏忽治療,餘安進院時腦袋沒有受傷,是神外的王博林主任用其他患者的CT欺騙了家屬。”

此時會議室外也是聚集了不少人,都是被洪易連的聲音吸引過來的。

“不要胡說八道!身為一名醫生不僅不承認自己的錯誤,還要造謠污蔑上司,我對你太失望了!”

方連生擺出一副失望的表情,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失望到心痛。

骨科的某位醫生站出來說:“洪醫生,這種事情真的不能亂說,有損王主任清譽。”

“清譽?那我明明沒做錯什麽,為什麽他們要這樣污蔑我?”

洪易連說着說着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他是真的很委屈,委屈得要死。

可偏偏所有人都覺得是他錯了。

方連生覺得自己的态度應該要軟一點才能控制現在這個場面,“洪醫生,有什麽事情我們稍後再談,好嗎?”

“不好!媽的病人第一次死在我的手術臺上我都沒哭,現在居然想哭,你要是不找王博林給我當面對質,我今天就要把你醫院拆了。”

洪易連是真的氣到全身都在發抖,他身邊圍了不少人在給他勸說,但都是勸他消停點的。

沒有一個人幫他說話。

“我答應你,你的訴求我會想辦法再調查,如果真的不是你的錯,那我當着全醫院人的面給你道歉。”這是方連生此刻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

他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模糊了他的視野,可他還是強忍着瞪大了眼睛,不讓眼淚滑落,本還想再說些什麽,卻感覺到有人牽起了自己的右手,他轉頭一看,是周文彙,只見對方輕聲說了一句:“走吧!回去了。”

洪易連一看見周文彙,也不知怎麽地居然就任由對方牽着自己走了,雙雙穿過包圍的人群,直到消失在拐角處,現場終于安靜了下來,方連生示意所有人回各自的崗位,會議繼續。

向零在醫院底層坐着,看着牆上的電視機,電視機正在直播南山生物召開的記者會,南山生物不是葉自東出面,而是由另一位領導層的人發言,此時他正在講臺上說着話,他表示對向陽藥廠火災案的受害者們表達十二萬分的遺憾,并接着說已向警方提出重新調查的申請,而涉事人前南山生物總裁葉自東也遭到開除,并表示他本人會配合警方的調查,直到真相水落石出,而向陽藥物方面已經約了陳向陽,将對今後的發展進行更深入的商讨。

另外,對于員工湯奎的遭遇,他們表示心痛,希望警方徹查,早日還死者一個真相,對于大衆的點評,南山生物虛心接受并銘記心裏,希望大家能給南山生物一個機會,南山生物以後會做到以人為本,在制藥領域繼續為人民服務。

潛臺詞就是:在查了,不關我們的事,你們快點放過我們,股票可以買了。

向零能猜到,下一步很可能就是葉自東本人擔下所有的罪名,并表示個人行為與公司無關,湯奎案件很可能出現兇手自首的情況。

正當她在腦內無限諷刺時,身邊的空位置坐下來一個人,是路寧。

路寧遞給她兩個随身碟,他指着其中一個說:“這是今早院長辦公室的談話。”

“真是意外的禮物,你可真有先見之明。”向零握着随身碟把玩着。

雖然說自己早就有所準備,在今天早晨通過一封郵件黑了院長電腦,談話內容全都錄上了,但是終究是以非法的途徑獲得的,作為證據公信力不夠。

“別人給我的。”路寧想起自己今早也在圍觀現場,對方把人牽走時暗中把随身碟塞進了他手裏,“我這邊最多幫你拖到後天,病歷原件得還回去。”

向零明白對方想說什麽,她必須在病歷原件還回去之前曝光,不然就會有被篡改調包的可能,到時候要找回原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而且路寧是暗中幫忙,他也不能死抓着原件不還,只會惹人懷疑。

“你有信心能解決嗎?”路寧略有不安。

“沒有信心。”向零如實回答:“如果事情沒有按照我預料中的方向走,那你以後就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只有這樣才是安全的。

“那等事情解決了,你能不能來複診?”路寧對對方不來複診這件事情還是很有執念的。

畢竟是第一個患者。

“再說吧!”向零拿着随身碟離開了。

又熬了一夜之後,向零總算是把證據、新聞稿全都整理好了,在她仔細檢查過沒有漏洞之後,還沒自己親手發布到網上,就接到了餘樂天的電話。

“姐姐,我們家昨天被強盜搶了。”餘樂天臉上帶着被毆打的淤青,他已經治療完畢了,正在等他爸縫針。

“人沒事吧?”向零想起了昨天早晨方連生和王博林的對話,頓時覺得不是巧合。

“都沒事,但是那些人很奇怪,像是在找什麽東西一樣。”餘樂天揉着自己的臉頰,他牙齒被打掉了一顆。

“他們在找你姐的器官捐贈卡。”向零順手把這件事記錄了下來。

“幸好我都寄給你了。”餘樂天頓時感嘆自己的先見之明。

向零将手從鍵盤上移開,然後握着手機說:“等下把電話挂斷之後,把我的號碼删了,最好是把手機恢複出廠設置,以後如果有人問你,你也不要再提你來找過我們,就當作什麽都不知道。”

又叮囑了幾個注意事項,向零手指頭一點,把新聞稿發布到了網上。

網上那些虎視眈眈盯着一線會不會再發任何南山生物相關報道的網民,這一次算是迎來了意料之外的驚喜。

醫院對患者捏造病情,欺騙家屬簽下器官捐贈知情書,販售患者器官,嫁禍無辜醫生這一系列操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販賣人體器官的黑色集團,而不是一家醫院。

圖文并茂證據确鑿,還有錄音輔助,事情以意料之中的速度迅速發酵,很快就引起了當地政府和警方的注意,育陽醫院在一夜之間被人翻了個底朝天。

喻時看着四隊辦公室裏傳來鬧哄哄的聲音,然後一堆人丢下手頭上不緊要的工作,被拉去和局長開會,她手機裏還開着那篇報道,長達幾萬字的報道也不是一時半會能看完的,她只能先點了個轉發,然後收藏起來晚點再看完整的,咩咩也不知道哪來的時間,早就給大家做了重點摘要,就算不看報道也能知道個大概。

當天晚上,方連生、洪易連、王博林等人被押進了警察局,餘安和高得生的病歷原件也成功從路寧手裏交到了警方手裏,喻時知道四隊今天得加班了,便買了一整隊的咖啡送過去,畢竟是向零導致他們得加班,犒勞一下也是情有可原。

将咖啡遞給了正在休息的張另坤,她毫不客氣地待在給觀察室裏,另一邊正在審問方連生,“難搞嗎?”

喝了一口熱乎咖啡,張另坤覺得自己身體終于有了放松的感覺,“也不算太難搞,網上那個記者算是幫了大忙,證據很詳細,我們按照那些證據就能讓他們認罪。”

“辛苦你們了。”喻時環着手臂,據說方連生在進來後就很配合調查,一點也不欺瞞,所以審問進度還是很快的。

“算什麽事,就是可憐了那孩子和她媽媽,這些人渣真的是死也不足以洩憤。”

張另坤從警多年,什麽樣的人渣他沒見過,唯獨這種披着神聖外皮的人渣他最鄙夷。

“現在世道不一樣了,什麽樣的人都有。”喻時感嘆了一句。

利用醫院幹淨神聖的形象背地裏做着龌蹉勾當的,也許不止育陽一家。

就在這時,隔壁審問室裏發出怒罵的聲音,方連生說着:“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其他我做過的都能認,但是這個我不認!”

沒過多久,張另坤的一個下屬走進了觀察室,對張另坤說:“方連生和王博林同樣不承認他們利用餘安的個人資料登記了器官捐贈。”

“去查一下登記時間。”

下屬得令出去以後,張另坤繼續喝着咖啡說:“他沒必要就否認這一項,畢竟其他的罪名比這嚴重多了。”

喻時默默記下了這件事,她回到辦公室,其他人都已經走了,她打開那篇報道,認認真真的看了一遍。

餘安在六月十五日車禍,被路人送進了育陽醫院治療,主治醫生是洪易連,之後開始做了各項檢查,檢查顯示餘安四根肋骨骨折,還有一些外擦傷和挫傷,腦部CT結果顯示一切正常,随文附上最初的腦部CT圖。

七月一號開始,王博林突然接手餘安,并聲稱餘安最新的腦部CT結果出現了顱內血塊,之後餘安出現了嘔吐、暈眩等症狀,王博林約見家長建議動手術清除顱內血塊,整個過程只有王博林醫生一個人和家屬蘇琴花、餘大偉和餘樂天。

家屬同意了手術,手術日期定在了四號,手術當天僅蘇琴花一個人在場,手術開始一個多小時後,方連生院長進入手術室,而後蘇琴花收到了護士要求簽字病危通知書的要求,她一臉懵懂地簽下了自己看不懂的同意書,其中就藏着器官捐贈知情書,而蘇琴花本人對器官捐贈此事并不知情。

七月九號,醫院派人前往餘安的老家,以捐贈同意書和捐贈同意卡為證,花二十萬讓餘大偉簽了協議書,徹底打發了家屬。

自餘安去世之後,蘇琴花覺得事有蹊跷,堅持在醫院門口讨要真相,多次被趕走,最終在十二月十四日從醫院天臺跳下身亡。

開頭向零将事發過程描述了一遍,接着就是甩出各種分析和證據,喻時看見其中一條分析提到了器官捐贈的部分,推測醫院利用了餘安的個人資料幫她登記了器官捐贈。

她馬上就撥了電話給寫報道的人,說:“方連生和王博林否認了利用餘安個人資料登記器官捐獻的罪名。”

“嗯?”向零原本躺在沙發上,她迅速坐起來,開始了長達幾分鐘的沉默思考。

喻時聽另一邊沒聲了,也沒出聲打擾,而是安靜地繼續看着報道。

向零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起身去扒拉出餘安的日記本,翻到中間的部分又看了一次,然後她說:“我明天去查一下,或許真的不是方連生和王博林幹的。”

“會不會真的是餘安本人親自登記的?”喻時總覺得對方似乎在堅持器官登記不是餘安本人做的。

“我不排除這個可能性,只是先把最壞的推測寫出來而已。”

在這方面向零還是很理性的,先這麽寫,如果方連生和王博林真的這麽做了,那麽他們在事情曝光的情況下只能乖乖認罪,沒必要特別否認,畢竟這項罪名并沒有其他的罪名嚴重,否認它毫無意義。

“明天我休息,你要去哪我陪你去吧!”随着天氣,犯罪率似乎有些下降了。

冬天是犯罪淡季,是可以好好休息的季節。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人是天生的海王,他只是個裝作大獅子的獅子寶寶。

祝大家新年快樂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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