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勾人◎
“這是何意?”顧寂一愣,然後騰地一聲站起,“你有藥可消長姐身上的刻痕?”
宋娴慈安撫地沖他笑笑:“前三年為着我娘家走南闖北的,倒是讓我遇見了些奇人。其中有一位是沈不屈老先生的傳人,此人善消疤痕,當初我被人在背上深砍了兩刀,她便給了我一個祛疤方子。我依着方子讓阿涓制了敷在背上,連敷月餘便什麽痕跡也瞧不見了。想來這藥對長姐身上的疤痕也是有用的。”
沈不屈便是阿涓那個二師兄。
長姐身上的疤終于有救了,但顧寂聽後第一感受到的卻不是歡喜,反而是一絲絲的疼。
宋娴慈接着說:“長姐既是不願治疤,便在她面前演一場戲,讓她親眼瞧着有人留了刀疤,再以此藥消去,她必會尋個由頭要去此藥。這樣長姐顏面得存,心裏安寧,比将軍送去還要合适些。”
顧寂心下有了猜測,頓時有些慌,沉聲問:“你打算讓誰來演這場戲?”
“長姐足不出府,能讓長姐關心憂慮到親自去看傷得有多厲害,便只能是咱們府裏的主子;且要能方便讓她一個女子時不時查看,便只能也是個女子。”宋娴慈望着他愈發難看的臉色,笑道,“總不能讓母親與妹妹來。便只有我了。”
顧寂急聲道:“不行!找個下人來也可以,即便長姐不親自去看,她掌管中饋,也必會遣人去看顧的。屆時便讓大夫拿出此藥,此事口口相傳,也會傳到長姐耳中。”
“有誰會無緣無故砍個下人?即便傷着了,主人家為其好生治傷便是,為何會廢那麽多錢銀為一個下人消疤?”
“那就我自己來。她是我親姐,見我有傷必會來看。”
“你是征戰沙場的将軍,我也見過你的身子,你受過的傷不知有多少,一直都是傷愈了就算醫好了,怎會突然想着祛疤?”宋娴慈道,“若你不肯,那就等藥制好拿着直接去找長姐吧。”
顧寂一噎,想起前幾次拿藥過去時,一貫強撐着平靜的長姐沖他瘋了一般地尖聲大叫,無論怎麽勸說都無用。
他不敢再刺激長姐,但也做不到眼睜睜看着自己妻子被砍一刀。
宋娴慈神情輕松:“那便我來,別看我是個女子,我不怕這些的。”
顧寂看了她許久,輕聲問:“為何你肯做到這般地步?”
宋娴慈一笑,如粉白的海棠花開。她聲音輕柔:“因為你我是夫妻。只要将軍不負娴慈,将軍心之所願,娴慈當盡全力助将軍達成。”
顧寂猛地伸手摟住她,在她耳後輕輕閉上眼。
五日後,宋娴慈與顧寂出府去了馬場。宋娴慈身着一襲杏色衣裙,清麗脫俗,與顧寂并肩而驅。
顧寂已讓人黑衣蒙面躲在不遠處,只待兩人騎馬過去便殺過來。他是二品将軍,又為着朝廷幹了不少得罪人的事,被刺殺過多次,所以來這麽一遭也不會讓人心生疑窦。
宋娴慈見他嘴唇緊抿,輕聲安慰:“沒事,別擔心。”
顧寂曾上過近十萬人的戰場,若敗了便是城池失守,身死名裂。那樣驚險的場景,給他帶來的慌懼竟不如今日。他一雙眸子望過去,見嬌花般的妻子對他嫣然一笑。
他不懂自己為何會如此害怕。
為何宋娴慈一個女子可這般輕易地讓他心中防線大潰。
慢慢到了約定的地方,暗處有悉悉索索的動靜傳來,接着一隊黑夜人持刀向他們沖來。
宋娴慈大喊:“保護将軍!”
兩個近衛并馬場的下人都沖過來。宋娴慈與顧寂騎馬而逃。
蒙面人緊追不舍,舉刀向宋娴慈的後背砍去。
明明是事先定好的戲碼,明明知道宋娴慈不會有性命之憂,顧寂卻仍是下意識地一躍跳上她的馬,護在她身後。
這一番沖動過後,顧寂腦海中浮現出長姐的臉,心中飛速權衡,最終在蒙面人反應過來猶豫着再度舉刀砍下之際,将臉湊了上去。
宋娴慈感覺到顧寂跳到了他馬上,怕他心一軟今日便白忙活了,着急地回頭,卻見一道銀光直直劈下,下一瞬自己臉上便被濺上幾滴濕熱。
她呆呆一抹,視線所及,是一處鮮紅。
她渾身都抖起來,将他身子掰向自己,待見到他的臉,便連話都說不明白了:“你……你……臉……”
顧寂臉上,一道滲着血的刀痕自左臉延伸到右邊眉骨,幾乎橫跨了他整張臉。
宋娴慈心裏生疼,聲音發顫得厲害,一行清淚落下來:“你這混蛋……傻子!”
顧寂卻覺得慶幸,若傷的是宋娴慈,此時哭的便是他了,想想就覺得丢臉。
回了府,下人們見着将軍臉傷成這樣,趕忙打水的打水,找府醫的找府醫,通報的通報。
老夫人與吳顧氏那邊聽了後,吓得吳顧氏丢了賬本就沖過來,老夫人也讓周媽媽推着自己到主院去。
兩人見着顧寂的臉,一個當場就暈過去了,另一個則臉色發白,幾乎站不住。
暈過去的是老夫人。府上共男女兩名府醫,如今都在這兒了。見老夫人暈倒,宋娴慈忙讓張府醫過來,後者掐了掐老夫人的人中,又施了兩針。
老夫人幽幽醒轉,對宋娴慈顫聲道:“阿寂鮮少去馬場,為何今日突然帶着你去了?”
宋娴慈艱難答道:“今日……日頭好,将軍便帶我去馬場轉兩圈。”
老夫人寒聲質問:“去便去了。我且問你,我兒武藝高強,等閑人哪能傷他至此!可是為了護着你,才挨了這一刀?!”
宋娴慈無言以對。
床上,顧寂卻在此時醒來,睜眼見到妻子跪在母親面前,驚得不顧阻攔起身将宋娴慈扶起:“我知母親擔心。但要帶她去馬場的是我,不敵賊人的也是我,不幹夫人的事。母親別怪她了。”
老夫人氣得發抖:“好啊,好啊。可你如今臉上挨了這麽一刀,以後怎麽見人!”
顧寂定了定,看向宋娴慈。
宋娴慈會意,福身行禮:“兒媳曾得過一張良方,對祛疤痕有奇效,應可一試。”
吳顧氏心裏猛地一跳,直直地看着宋娴慈。
老夫人愣了愣,急問:“當真有效?”
宋娴慈點頭:“娴慈不敢妄言。”
老夫人放下心來,握着她的手輕輕拍了拍以示安撫。這麽駭人的一道疤,若是留在兒子臉上那就完了。她也是心裏着急,這才遷怒了兒媳,若是能消那便沒事了。
待将兩人勸走後,宋娴慈偏頭看向顧寂,低聲道:“可還疼嗎?”
顧寂臉上被纏了兩圈,擔心吓着她,便轉過頭去:“你都不怕被砍一刀,我會怕這點疼嗎?”
“你不怕這疤消不了嗎?”
“你說過……”
“我說你便信?若是我騙你呢?那你臉上可就真留了一條蜈蚣似的刀疤了。”
顧寂不回答了。
宋娴慈輕聲問:“為什麽替我擋了這一刀?”
顧寂低着頭,第一次輕笑出聲,但笑意只一瞬便止住,淡淡道:“因我怕疼。”
宋娴慈一怔:“這是何意?”
顧寂卻是再不說話了,自顧自地上床躺在裏邊。宋娴慈在原地靜了片刻,也跟着上了床,睜眼躺在他身側。
直到蘭堇來喚,請她與顧寂去用晚膳。
再是沐浴。
最後上床安歇。
兩人都安安靜靜,不發一言。
月光穿窗而入,照出一室霜色來。宋娴慈忽道:“将軍現在有力氣嗎?”
顧寂睜眼,疑惑道:“嗯?”
宋娴慈脫去裏衣,掀開被子翻身而上,低下頭,櫻唇貼上他喉部的凸起。
顧寂腦子炸開,感覺到烏發輕輕掃過他的脖頸帶起一陣癢意,甜香蔓延,慢慢将他包裹住。宋娴慈嬌美雪白的俏臉此刻染了薄薄一層粉色,一雙含情杏眸柔柔地望着他。
這世上怎麽會有這般勾人的女子?竟還成了他的妻。
他喃喃出聲:“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接着摟住宋娴慈的腰一翻,情勢瞬間倒轉過來。
今夜似是以往的三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