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她竟被人帶到了青樓◎
軍醫抖着身子過來,被寧濯往宋娴慈那邊一推:“你先為這位姑娘醫治。我這邊可自己先處理着。”
軍醫哪敢不應,見宋娴慈無力走動,便讓人攙着她進營帳。
寧濯揮退諸将士,去了另一個帳中,緩緩揭下面上的棉布,然後将披着的濕被解了下來。一個近衛為他解了外袍,露出被砸的那邊肩膀;另一個去打了盆熱水,拿了傷藥和幾塊淨布過來。
顧寂讓陳家兄弟扶着自己跟過去。裴元帥也想過去看看,卻被寧濯手底下的人攙着去了另一邊醫傷。
顧寂進去,見寧濯光潔修長的脖頸被撩出密密麻麻的泡,肩上紅紫一片,低聲道了聲謝。他看到寧濯胸口起伏兩下,似是有些不想理他,卻仍是應了聲“不必”。
顧寂忽然覺得寧濯與宋娴慈很像,即使再怒,也不會讓人下不來臺。
寧濯出聲問他:“方才你可看清楚了?我與裴帥,還有你的營帳都被燒了。”
“看見了。殿下認為是誰幹的?”
寧濯張了張口正想回答,耳邊卻聽到帳外傳來一絲微不可查的悉索聲,他默了一瞬,改口道:“大皇子。”
“大皇子?”顧寂皺眉,“大皇子沉溺聲色,應該沒這膽識和野心。”
寧濯輕笑一聲:“二皇子是聖上嫡子,能力出衆,皇後又精明能幹,多年前讓一個低位嫔妃搶先一步生下聖上登基後第一個皇子已是恨得咬牙切齒,怎能容忍大皇子再踩在自己兒子頭上?若是大皇子不浪蕩些,哪還有命在。如今二皇子已逝,四皇子又有啞症,他只需殺了我,再推到顏旭頭上,便再無後顧之憂。”
“至于你和裴元帥,你們兩個都擁立我,難保後面不會查明真相,今日便連你們順道殺了,不僅永除後患,還能遮掩他的意圖一二。”寧濯直直望入顧寂的眼眸,“顧将軍,我如此說,你,明白了嗎?”
說着,寧濯擡手,拍向顧寂肩頭——
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四下。
四皇子?那位有啞症的四皇子!
顧寂瞳孔驟然一縮,對上寧濯幽深的眼神,沉聲道:“多謝殿下解惑,下官……明白。”
寧濯笑了笑,待聽見帳外又傳來一陣極細微的悉索聲後,才松了姿态重新開口,似是随意的語氣中卻夾雜了一絲不宜察覺的認真:“此次重會,我瞧着顧夫人身子似是虛弱了些,這是為何?”
寧濯看着顧寂,在顧寂看不見的地方,一只修長的手微微攥緊衣袍:“鎮國公于我有大恩,我今日所關懷者,是鎮國公之嫡長孫女宋娴慈,而非曾與我訂下婚約的宋娴慈。望将軍莫要介懷。”
顧寂見他面色認真,語氣坦誠,不由長長呼出一口氣。無論是為社稷百姓還是為了顧家,他都只想擁立寧濯,可若寧濯對自己妻子仍有绮念,以後顧家定會有天大的禍事。他眉頭舒展開來,話中也帶了幾分敬意與真心:“殿下與吾婦有年幼相識的情分,下官知曉。吾婦也曾向下官坦言,若殿下他日有難,定做不到置之不理。”
寧濯眼睫輕顫,卻仍是平靜地問他:“她真如此說?”
“是。”顧寂點頭,“吾婦還說過,殿下仁德,即使他日複位,也必祝我們夫婦幸福美滿,兒孫繞膝。”
幸福美滿,兒孫繞膝。
寧濯拼命壓制着在胸腔內奔騰的那口氣,強撐着面上的表情。
顧寂赧然道:“不瞞殿下,下官起初确是有些懷疑,今日才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望殿下切莫怪罪。”
寧濯不想再提這些:“所以顧夫人身子到底如何?”
顧寂便将宋娴慈此番來南境的遭遇一一道來。
她千裏迢迢騎馬到南境。
她奔波一整天,纖纖玉手下庖廚,才得以引得沈不屈開門。
她入寒潭捉祀蛇,被水草纏足被蛇咬,蛇毒與寒氣侵體,以致傷了元氣。
寧濯沉默了很久,阖上眼,掩去內裏極深的憤怒與心疼:“今日我乏了,顧将軍回去吧。”
顧寂見他确實疲倦了,恭聲告退。
“顧将軍。”
顧寂被陳家兄弟扶着,聞言回頭,卻見寧濯擡眸看着他。這雙來自先太子的對待己方一向溫和的眼,此刻像是染了寒秋的月色,透着陣陣冷意。
寧濯覺得自己瘋了。
他本該對顧寂與宋娴慈夫婦二人的家事避而不談絕不插手,以掩下心裏那荒唐不倫的念頭不讓人知曉,卻還是忍不住開始震懾威脅顧寂——
“令正是當初鎮國公夫婦的掌上明珠,被二老養得溫柔善良,賢惠明理。她既嫁了你,定是此生皆以你為重。你,切不可辜負。”
寧濯眼中的隐忍與敵意太過明顯,只要有點腦子都能知道,這雙眼睛的主人,內裏藏着多麽深沉濃烈的情緒。
顧寂靜靜與他對視許久,驀地問他:“今夜賊人縱火時,可曾向殿下帳中吹入迷煙?”
寧濯皺眉,緩緩點頭。
顧寂聲音沉了兩分:“那殿下昨夜喝了那麽多碗酒,也能立時察覺到迷煙,然後從火中逃出,再來救我們夫婦嗎?”
寧濯:“我當時還未安歇,腦子也還算清醒。”
顧寂聲音又沉了幾分:“酒醉使人困,迷煙襲入之時已是深夜,殿下為何還未安歇?”
寧濯抿了抿唇:“我睡不着。”
霎時間整個營帳陷入死寂之中。半晌,顧寂澀然開口:“那麽請殿下實話告知,殿下醉酒深夜難眠,是因為不能回京,還是為着別的什麽?”
寧濯最隐秘的心事被人霍地掀開,現于人前,當下薄唇泛白,難以開口。
顧寂等了許久沒等到回應,再看寧濯的臉色,還有什麽不明白。他眼神裏的恭敬淡去一半,這才答了之前寧濯那番威脅震懾的話:“殿下放心。我與娴慈兩心相悅,一心只想與她養兒育女,白頭偕老,自不會負她。”
說罷,顧寂不再看他,示意陳家兄弟攙着自己出去。
寧濯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近衛為他上藥,藥粉觸及被燒後的脖頸,他才像是難以承受般緩緩閉上眼。
近衛見寧濯臉色蒼白得吓人,忙問:“殿下,很疼嗎?”
卻未聽見回複。
直到近衛為他上完藥,包紮好,才聽到寧濯一聲遲來的、低不可聞的:
“嗯。”
因這場大火,回京的日子又往後延了兩天。
顧寂擔心宋娴慈随軍回京不方便,加之自己本就是中途過來支援的,所以幹脆與要回京述職的裴元帥分道而行。
顧寂又買了架馬車,讓宋娴慈坐着,自己和陳家兄弟騎馬。
晚間在客棧落宿,顧寂替她脫去裏衣,為她上藥,然後低眸看她的手臂。
這藥是寧濯給的,宋娴慈用了兩天,便已好了許多,寧濯應是拿了手上最好的送了來。
他想起如清風霁月般的寧濯對自己妻子的念頭,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宋娴慈見他蹙眉不語,擡起另一只手,輕輕撫平他皺起的眉。
兩兩對望,卻惹得顧寂生了情。他強自忍耐,喘着粗氣将頭埋在她頸側:“今日的藥喝了嗎?”
宋娴慈點點頭。他說的是之前神醫沈不屈給她配的調養方子,在軍營那些時日也好在陳家兄弟跑去買了藥材過來,中間她只斷了一兩日沒喝,應無大礙。
“待回京了,便過了一月之期,再養上幾日,總能碰你了。”
宋娴慈不由臉紅,顧寂自圓房過後,便沉溺于此事,忍這半月已是十分難得。
顧寂為她穿好裏衣,便開門出去吹吹冷風,想散去胸中的燥熱。
宋娴慈在榻上抿嘴笑了一會兒,去了淨房洗漱。
正擦着臉,宋娴慈忽聽見牆角放着的櫃子裏似有什麽聲音。
宋娴慈走過去,想看看是什麽東西掉了下來,好替店家拾起。打開櫃門卻見櫃子靠牆的那一面木板像是被人推着往旁邊移開,露出牆後一個四方的黑洞來。
她腳底生寒,心知有異,立時便要往外跑,卻已來不及。
一張刀疤臉現于洞口,臉的主人迅速伸出一只粗壯的手,手一揚,淡綠色的粉末直撲宋娴慈正臉。
宋娴慈瞬間失了力氣,軟軟癱倒在地,暈了過去,然後便被拖入那四四方方的黑暗之中。
再次睜眼,已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宋娴慈掙紮着撐起身子,待看清四周的景象,一顆心猛地下沉。
芙蓉帳暖,綢被嫣紅,熏爐中暖香陣陣,床榻正對面豎着一架畫了男女敦倫圖的屏風,整個屋子都萦繞着一股甜膩的脂粉味。
她竟被人帶到了青樓內……
宋娴慈低頭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時已被換上一件大紅的輕紗薄裙。她發現迷藥餘力還在,自己提不起勁,知道逃跑也是無用,眼睛四處掃了掃,也未尋到能用來傷人的東西,屋子裏連被子瓷瓶都沒有,便用被子遮住自己身子,靜靜地等着。
沒過多久,門開了,一個膚白俊美的男人領着兩個侍女進來。
見到那張臉,宋娴慈眼中寒光一凝,冷聲喚道:“顏旭。”
顏旭低低地笑了一聲,在桌邊坐了下來:“宋姑娘,別來無恙。”
宋娴慈看着他,心下生了嫌惡,皺眉道:“你讓人帶我到此處,是想做什麽?”
顏旭笑了笑,看了看這屋子:“姑娘恐怕不知,這怡香樓是我最後的藏身之地,但昨日已被寧濯察覺,怕是沒多久他就會找上門來,我這回怕是躲不過了。”
宋娴慈想到自己身上的那身衣衫,沉默片刻:“你想用我來報複他?”
“或許是吧。”顏旭笑中帶了兩分嘲諷。
宋娴慈平靜地說:“所以你是想找人毀了我清白,讓他痛苦?”
顏旭愣愣地看她一眼,笑出了聲:“差不多吧。”說完他瞥了眼旁邊立着的侍女。
兩個侍女會意,走到她面前,一人緊緊鉗住她的雙手,一人掰開她的嘴,丢了顆藥丸進去,然後捏鼻捂嘴,強迫她吞了下去。
見她吞下去了,仍繼續鉗制住她的身子,不讓她催吐。直到宋娴慈雙目漸漸迷離,臉頰暈起一層粉,知是藥效已起,才松開她。
顏旭似是很有風度地單手捂眼不去看她:“姑娘應該猜到了此藥有何作用。我好心提醒一下,姑娘服了此藥,若不找男人交合,便定會死在藥力催發的熱毒中,再無藥可醫。任你将天下哪位神醫找來看,都是這句話。”
“當然,我既不想讓宋姑娘死在這裏的,也不想讓姑娘被那些粗俗不堪的人玷污。”顏旭一字一頓,輕笑道,“宋姑娘,你且等着瞧,我為你尋的解藥,可是全天下最好的一顆。”
作者有話說:
嘿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