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青梅竹馬敵不過結發之情◎
宋娴慈從未有過這麽煎熬的日子, 她一次次地在自己即将忍受到極限時詢問着陪着自己的那幾位姑娘時間過去多久了,姑娘們恭敬中帶着憐憫,宋娴慈問一次, 她們便照實答一次:
“過去三個時辰了。”
“兩個時辰了。”
“剛過去不到一個時辰。”
“才過去半個時辰。”
“一刻鐘。”
……
宋娴慈最後一次發問時,幾位姑娘面面相觑, 最終推了一位年長些的出來答她:“姑娘……這才過去一炷香不到啊……”
“是嗎?”宋娴慈迷離的雙目中露出一絲怔然,見她們淚流滿面,安撫道,“沒事, 那我再忍忍就是了。”
夜幕降臨, 秋風也沒帶給宋娴慈多少涼意,她一次次地浸入涼水中, 青樓的姑娘們在旁邊為她哼起南境的歌謠,想哄她入睡。
宋娴慈睡不着,因為藥力愈發兇猛, 她已快承受不住, 但不想她們再辛苦,便閉上眼睛強忍。
等啊等,終于等到天色漸漸亮了。
守了一夜的姑娘們歡喜道:“再等小半日便好了。”
宋娴慈頭痛欲裂,內裏燥熱也已蔓延至全身,燒得她只想一死了之。
這小半日若是在尋常,說說笑笑間很快便能過去,可放在如今,只覺一瞬似一年。
宋娴慈等得意識漸漸迷離, 耳邊幾位姑娘的鼓勵聲漸漸淡去, 她似乎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腳, 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麽事。
突然手臂被什麽東西一縛, 她木然垂下眼簾,看見自己被一根柔軟的絲帶綁在椅子上。
她呆了呆,擡頭看見寧濯站在自己身前,正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她驚得清醒了兩分,問那幾個姑娘:“我這是怎麽了?”
幾個姑娘抽抽搭搭的,連話也說不清楚。宋娴慈用自己混沌的腦子聽了一會兒才大概理清,自己已發了好幾回瘋,前幾回這幾個女子還能哄住她,最後這一回,她竟鐵了心要去撞牆,力氣大到她們險些拉不住,迫不得已讓外頭的男人們進來幫忙将她捆住。
濟世堂的周老大夫又被請來了,為她把了脈後直嘆氣,只抛下一句,若再不與人行房事,平了內裏的燥火,不多久便會血脈噴張爆裂而亡。
宋娴知道自己能有這片刻的清醒已是僥幸,忙又問了一次:“殿下,我家将軍何時才能到?”
寧濯沉默一瞬,輕聲安慰:“雖還沒消息傳來,但應也快了。”
他已将能派出去的人手都派出去尋顧寂了,只剩了幾個侍衛留守。
宋娴慈心下怆然,但也知寧濯此次帶來捉顏旭的人手是先帝生前留給他的,他肯派這些人出去尋顧寂,已是盡了全力。她心下感激,扯出一絲笑:“多謝殿下。”
到了這個時候,連半炷香時間都難熬。
她方才求着寧濯出去了,他在這裏,自己只怕立時就要不顧一切撲上去。
她越發難受,實在熬不住了,最後自嘲地笑了笑,十分平靜地對那幾個姑娘說:“我等不到了,勞煩幫我把殿下請進來。”
為首的姑娘抹着眼淚出去,同外面守着的寧濯說宋娴慈難受極了,想要見他。
難受極了,想要見他?
寧濯從臉紅到脖子,心跳如擂鼓,然後便湧上心疼、苦澀、悲傷、歡喜、忐忑。他猶豫着開門進去,走到宋娴慈面前,板着臉揮退餘下幾位姑娘。
宋娴慈顫聲道:“殿下,我忍不住了。”
寧濯腦子輕飄飄的,連帶着腳底都有些虛浮,輕輕“嗯”了一聲。
卻聽宋娴慈接着說:“……殿下與我相識多年,我想着,還是得同你告個別。今日過後,還望殿下好自珍重。”
“告別?”寧濯疑惑地皺眉,然後略白了臉,意識到接下來她說的話自己怕是不能接受。
宋娴慈笑了笑,帶着兩分凄涼:“請殿下給我一把匕首,讓我自行了斷吧。我不想這般狼狽難堪地死去。”
寧濯一顆心如被人用手生生撕裂,疼得幾乎站不住,連自己發出的聲音都像是在天邊響起一般遙遠難辨:“你……你……你不能……”
宋娴慈一笑,眼淚随着笑意滑落:“請殿下成全,娴慈,實在是撐不住了。”
她淚眼朦胧地望着寧濯:“殿下把匕首給我之後就出門吧,讓手下為我收屍便好。”
寧濯怔怔地看了她良久,忽垂眸從腰間抽出把匕首,緩步走向她。
宋娴慈驚訝于寧濯竟要親自動手,可轉念一想,應是他覺得若是她自己來,手勁不足,怕是遭的苦痛更甚。
寧濯走到她面前,輕擡手。
宋娴慈閉上雙眼,等着接下來的短痛,卻覺身上一松,愣愣地睜眼,見是綁着自己的絲帶被寧濯割斷。
失去束縛,一個陽剛俊美的男子又離自己這麽近,宋娴慈強撐着理智,聲音發顫得厲害:“殿下……快把我綁上……”
寧濯一顆心如在滴血,卻還是浮起一絲溫柔的笑,輕輕将她抱起,走到床榻前,再輕輕放下。
宋娴慈眼淚簌簌而落,拼命忍着藥力促發的欲望不撲上去:“殿下……別……不要靠近我……”
寧濯自衣衫上撕下一根布帶,覆住她那雙秋水杏眸,然後将她緊緊擁入懷中,聲音低啞得吓人:“娴慈,別怕,就當是我禽獸不如,玷污了你。今日之事全是我的罪過,與你無關。”
宋娴慈感知到他身上的溫度,理智如亂彈琴筝時緊繃的弦倏忽之間崩斷,雙手緊抓住這個自願貼上來的解藥不放,櫻唇微張,誘人之極。
他低頭笑了笑,一行清淚自左眼落下,正要解開她身上的薄裙,卻聽見一道傳報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顧将軍到——”
随即一陣腳步聲飛快往這邊趕來。
宋娴慈如夢初醒,猛地推開面前的人,一把扯開蒙眼的布條就要下床,聲音顫抖:“将軍來了?”
玉色的布條遭它主人藏于心上的姑娘無情丢棄,自半空中輕輕飄落在地衣上,再被那位姑娘碾壓在腳底。
寧濯垂眸,烏密的睫毛在眼底的烏青上又覆了一彎陰影。
門被人一腳踹開,顧寂大步走進來,急聲喚道:“阿慈!”
宋娴慈難受又委屈,對着顧寂哽咽着喚了聲:“将軍!”
顧寂心疼不已,過去抱住她,然後偏頭看了眼沉默的寧濯,斂下心中的不豫:“多謝殿下助我找到夫人。來時殿下的近衛已告知我來龍去脈,接下來夫人交給我便是。”
把這樣的娴慈,交給顧寂?
寧濯如墜冰窖,擡眸看了宋娴慈一眼,見她一雙含媚的美目正盯着顧寂,嫩手也不安分地滑下顧寂的衣襟,被顧寂一把抓住。
顧寂紅着臉催促:“夫人怕是撐不住了,殿下請先去別的雅間的小坐吧。”
寧濯手指輕顫,收回目光,輕輕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後緩緩邁步出了門。
門外,寧濯的近衛知道接下來屋子裏會發生些什麽,當即告退離開。
只剩寧濯靜站在房門口,自虐般地聽着裏頭的動靜。
他聽見顧寂輕聲安慰宋娴慈。
他聽見兩人親吻得難舍難分,然後倒在床榻之上。
他聽見兩人共赴巫山雲雨,宋娴慈在一陣陣沖撞之中連聲嬌吟。
他聽見顧寂喟嘆出聲後,又不滿足地、輕車熟路地哄着宋娴慈再來一輪。
……
他的心上人,與顧寂,是恩愛夫妻。
即便是他先遇見娴慈,與她青梅竹馬,将她捧在心上十餘年,卻仍是敵不過顧寂與她的結發之情。
夫妻敦倫,纏綿悱恻,自是理所應當的。
他的娴慈,那般嬌美動人,不管是何人娶她作妻子,都會對她的身心皆愛到骨子裏。今日的情狀,想必在她成親後那近半年的許多個日夜都出現過。
寧濯眼前發黑,幾乎要站不住,強撐着穩步離開,騎馬回了自己的住處,拿了一幅畫卷出來,又回到此地,進了關押顏旭的柴房。
顏旭渾身是血,腿已被打殘了,但見寧濯進來,還在無所顧忌地笑。
寧濯捏着畫,面色泰然,任憑他怎麽嘲諷,都巋然不動。
顏旭反而安靜了下來,感嘆道:“看來真是被刺激狠了。”
寧濯聽罷忽然笑了,以往溫潤親善的眼神在此刻變得幽深怖人,低沉道:“我得了一幅好畫,正好拿來與你共賞。”
顏旭目光下移,晲着他手中的東西。
寧濯不慌不忙地把畫卷展開,走過去,很體貼地将畫卷伸到他面前,讓他看清楚。
畫中是一對夫妻,對坐于一片嫩黃的菊花之前,一個習琴,一個彈瑟。
郎才女貌,琴瑟和鳴。
寧濯不去看顏旭嗜血般的眼神,笑得溫和,像是對着自己的親兄弟說話:“此畫如何?”
顏旭死死盯着畫中女子。那個刁蠻驕矜的小公主将如瀑的烏發挽作溫柔端莊的婦人髻,皓齒青蛾,唇若丹霞,正含羞帶怯地看向她的夫君。
寧濯指着畫上三公主身後的□□,溫聲道:“聽聞驸馬偏愛此花,三堂妹便親手栽了滿院□□,博夫君一笑。”
顏旭心中抽痛。這位三公主的手段,他豈會不知。她若是想哄一個男人高興,那定是能讓人愛得發瘋。
她若是要叫一個人痛苦,也總能立時找到最狠的法子。正如她恨自己殺了她的胞兄二皇子,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将這些東西送給寧濯,化作一把利刃,将他淩遲。
寧濯笑了笑,接着說:“三堂妹将此畫托人贈予我時,還說,她已有了身孕。”
顏旭如遭雷擊,難以置信地看着寧濯。
寧濯将畫重又卷起,淡淡道:“今日之前,我本想直接殺了你,但我如今換主意了。”
他烏黑深邃的眼眸望向顏旭:“我會将派人将一具假的屍體交給皇叔,告訴他,你已死在我手裏。然後将公主府旁那帶閣樓的院子買下,讓你住在閣樓裏,日夜得見公主與驸馬爺,琴瑟和鳴、鹣鲽情深。”
作者有話說:
下章開始要漸漸進入劇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