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倒v結束章
◎勞煩祁大哥帶我去見陛下◎
已是臘月廿五。宋娴慈三人和護衛找了一家大些的客棧落腳。
護衛都是阿涓父兄派來的。宋娴慈這一假死, 以前的人手能不用就不用,免得讓人發現她還活着。
進了客房宋娴慈才将帷帽摘下,解下面紗, 露出一張被凍得鼻尖通紅的俏臉來。
阿涓笑着掐了掐她塞在腰間的軟布:“娴慈這招太妙了,旁人見了這麽壯實的一個腰, 哪裏還會覺得你是大家閨秀!”
趕了幾日路,阿涓早已改口。只蘭瑾因是家生子,叫慣了宋娴慈“小姐”,每次叫她名字都是磕磕巴巴的, 憋得小臉通紅。
宋娴慈抿唇一笑, 拽着她們兩人去淨手。
三人圍着銅盆一同将手放入熱水中,齊齊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然後又一起撲哧一笑。
宋娴慈左右看了看她們,笑得愈發滿足,只是在瞥見窗外那在寒風中枯立的海棠樹後, 笑意瞬間一僵, 然後便慢慢黯淡下來。
待開春就好了。到時候宮裏會選秀,民間美貌有才學又傾慕寧濯的女子那般多,總會有能入得了他眼的。
那樣,他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深夜,阿涓聽到有人在輕敲窗子,她猛地驚醒,卻見宋娴慈與蘭瑾都睡着。
她皺了皺眉。
不應該啊,蘭瑾也就罷了, 可娴慈一向警覺, 這聲音又不算細微, 怎會沒醒呢?
阿涓揉了揉眼睛, 正欲将宋娴慈拍醒,卻發現外面的敲窗聲有些熟悉。
三聲長兩聲短,正是祁俞慣用的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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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瞬間清醒過來,忙套上衣服翻身下床,悄聲開了門。
祁俞面無表情地跟她說:“不必這麽小心,我在你們今日用的飯菜裏下了藥,娘娘和那個膽小丫頭都不會醒的。”
阿涓從小被師兄師姐試藥,就這種因生怕宋娴慈身子受到一點點損傷而刻意降低了效果的迷藥,她吃了之後當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阿涓下意識忽略他說蘭瑾膽小,滿腦子都是他對宋娴慈的稱呼,心裏咯噔一下,壓低了聲音道:“陛下叫祁統領來有何吩咐?”
“陛下要你去找你大師姐。”
阿涓一呆:“找她幹嘛?”
祁俞:“陛下在南境時被四皇子派的女賊下了噬心蠱,昨夜毒發疼痛難忍,需你去請大師姐出山為陛下醫治。”
阿涓更呆了:“不是說陛下當場戳穿了那女賊假扮娴慈所以沒中蠱嗎?這還是你當初告訴我的呢!”
祁俞皺眉:“你聽令就是。”
阿涓腦子轉了轉,恍然大悟:“陛下是想騙娴慈?想讓娴慈誤以為陛下中了蠱毒?”
看祁俞不說話,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當即搖頭道:“不行,我不能騙娴慈。”
“我提醒你一件事,阿涓。”祁俞面色冰冷地睨着她,“你,你的父兄,還有你嫂嫂你侄子,都被陛下救過命。”
祁俞繼續說:“若陛下冷血些,你早在當初隐瞞娘娘許嫁顧将軍時就已經全家喪命了!”
阿涓渾身一顫。
祁俞走近一步,壓縮與她的距離:“陛下将你們從陰詭地獄中拽了出來,幫你們壯大了玄陰幫,你們全家如今才能過得這麽快活。阿涓,你得記恩。”
“你要記住,娘娘是陛下的逆鱗,是陛下餘生唯一所求。阿涓,你不是娘娘,陛下不會對你心慈手軟。你若不信,你想想吳江。”
“此番你若抗旨不尊,吳江就是你們全家的下場。”
鵝毛大雪紛飛。阿涓臉色發白,低聲道:“好,我聽命就是了。我會依你所言,在娴慈問我為何去尋大師姐時告訴她是因陛下中蠱命危。”
“不。”祁俞冷着臉壓低聲音,“你不能直接這麽說。陛下吩咐,若娘娘問起,你得先回她——你兄長病重,危在旦夕,需立時歸家。”
“若娘娘生疑,你必得咬死是你兄長出事,只是改口稱你是打算先尋大師姐救你兄長。”
“若娘娘仍是疑心,問你的話讓你難以招架,你就跪地不語。”
阿涓聽得雙目怔怔:“然後呢?”
“然後娘娘說什麽,你就做什麽。”祁俞撇了眼窗子,聲音幾乎低不可聞,“陛下還說了,等下要是娘娘問起你在外面幹什麽,你不能說實話。”
阿涓一懵,也跟着悄聲說:“你不是下藥了嗎?娴慈怎會知道我出去了。”
“藥效減弱了四成,只能撐到子時一過。”祁俞附身拾起一塊石子,“差不多就是現在。”
說完,他手腕一轉将石子彈出。石子裹着勁力及寒風而去,飛落在對面柴房的茅草屋頂上。
下一瞬,厚厚的積雪自屋頂滑下,落地發出“轟隆”一聲響。
祁俞在心裏默數到三,才經過窗子離開。
房內。
宋娴慈聽到的響動,瞬間驚坐起身,然後便看見窗外有個人影走過。
她一愣。
這人這般高壯,倒是有些像祁俞了。
她偏頭一看床上少了阿涓,一顆心立刻就提了起來,正想起身穿衣,卻聽門吱呀一聲。
阿涓失魂落魄地走進來,見宋娴慈坐在榻上看着自己,吓得險些尖叫。
宋娴慈眨了眨眼,待她緩過來了,輕聲道:“外面冷,快上來。”
阿涓依言上了榻,被宋娴慈摟在懷裏暖身子。
她見宋娴慈這般溫柔,一時間心裏酸楚愧疚難忍,便難得乖順下來,不似以往那般在她懷裏作怪。
宋娴慈沉吟片刻,柔聲問道:“大半夜的,這般冷,你出去外頭做什麽呢?”
——“陛下還說了,等下要是娘娘問起你在外面幹什麽,你不能說實話。”
阿涓憶起祁俞的這句話,咬了咬唇,低低地答她:“我睡不着,所以出去看看雪。”
一片沉默過後,宋娴慈擡眸望着剛剛那扇有人影經過的窗子,聲音輕輕:“哦,是這樣。”
翌日清晨,阿涓頂着兩團烏青同宋娴慈與蘭瑾告別。
宋娴慈眉頭擔憂地擰起:“你兄長出事,我有心與你同去,但又怕拖累你。既如此,你便即刻帶上人馬歸家吧。願你兄長早日病愈。”
阿涓靜默點頭,領着包裹帶上一半人手,騎馬正欲向西奔去,卻被宋娴慈叫住。
宋娴慈聲音柔潤:“阿涓,你老家在南陽,怎麽往西走呢?”
阿涓聞言捏緊了缰繩。
——“若娘娘生疑,你必得咬死就是你兄長出事,只是改口稱你是打算先尋大師姐救你兄長。”
阿涓顫聲道:“我先去找我大師姐,屆時與她一同歸家為我兄長醫治。”
宋娴慈一頓,聲音依舊溫柔:“這一來一去需耗一個月,你方才說你兄長危在旦夕,若去尋你大師姐定是來不及。”
阿涓艱難圓謊:“因那病除我大師姐外無人能醫,我一時心急,便忘了這一遭。”
“是什麽病竟如此厲害,連尚在京中的沈神醫都救不了嗎?”
阿涓擡頭,腦子亂糟糟:“是……是……”
宋娴慈不忍再逼她,坦言道:“阿涓,昨夜我見到祁俞的身影在窗外消失後你就進來了。你實話告訴我,為何去尋你大師姐?”
阿涓又慌又慚,眼淚流個不停。
宋娴慈看她這樣,一顆心砰砰直跳,聲音在寒風中發抖:“是不是……陛下出事了?”
聽到這句話,阿涓瞬間止了眼淚,擡頭看着宋娴慈。
阿涓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她萬般糾結下,想起了祁俞說的話。
——“若娘娘仍是疑心,問你的話讓你難以招架,你就跪地不語。”
阿涓咬了咬唇,在宋娴慈面前跪了下來,任憑宋娴慈說什麽都低垂着頭不回應。
宋娴慈終于放棄了問阿涓,只覺自己身上穿的似是夏衣,所以站在這雪天裏,才會這麽冷。
她将阿涓硬拉起來,然後輕聲問道:“你可有法子讓我見到祁俞,我去問他。”
阿涓便叫來一個人:“這原是祁俞的手下,他知曉祁俞在宮外的住處。”
“多謝。”宋娴慈要來匹馬,拉着蘭瑾一同上去,然後對阿涓說,“祁俞既吩咐你去尋你大師姐,便一切有勞你了。”
阿涓不敢對上她懇求的眼神,低頭輕輕“嗯”了一聲。
宋娴慈最後溫聲對她說了句“路上小心”,便策馬往京城方向而去。
迎着寒風行了四日多的路程,宋娴慈感受着路上一日比一日濃重的年味,心裏愈發酸痛。
好容易到了祁俞的住處,宋娴慈在門外頂着寒風等。
好在運氣不錯,沒等多久就看見祁俞大步走來的身影。
宋娴慈趕忙上前,正欲發問,卻聽祁俞說:“娘娘……宋姑娘先進去吧,外頭冷。”
于是她只好住口,跟着他進了門,咬牙看着祁俞又是燒炭又是燒熱茶的,直到她渾身暖起來了才找到機會開口:“陛下是不是出事了?”
一向直言直語的祁俞卻少見地面露猶豫。
宋娴慈心中愈發不安:“祁大哥,我和蘭瑾都是你看着長大的,宮裏除了陛下我最信的就是你了。你就告訴我吧!”
祁俞眼睛一閉,似是下定了決心:“宋姑娘,你可記得之前陛下曾經假死诓騙四皇子。”
宋娴慈點頭:“記得。”
祁俞垂眸:“當時四皇子派了一個從容貌到氣度與您一般無二的女子過來,說是您在路上與顧将軍和離,便來投奔陛下。”
宋娴慈手指發顫:“陛下信了?”
“嗯。”祁俞:“那女賊由四皇子花了十多年親自培養,任誰都看不出她是假冒的。陛下不設防,服了她買來的海棠果酒。果酒中有噬心蠱,中蠱之後若無蠱醫在場,第一口血嘔出來便會當場斃命;若有蠱醫及時牽制,便能活三年。”
“好在附近确有蠱醫。陛下的命暫時保住了。”祁俞聲音低沉,“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這蠱太厲害,連沈神醫都救不了。我只好讓阿涓去尋她大師姐,看看有沒有辦法再為陛下續幾年的命。”
……
胸前似是被人撕開一個口子,寒風飛雪盡數湧入。
宋娴慈幾乎站不住,眼前一片迷蒙,伸手向半空中胡亂探去,好不容易才抓住祁俞的衣袖。
她啞着聲音,一字一頓道:“勞煩祁大哥帶我去見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