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娴慈想與陛下共浴◎

馬車內一片詭異又暧昧的死寂。

宋娴慈試圖奪過那本圖冊, 卻被寧濯眼疾手快地高高舉起。

她咬牙擡手去搶:“我拿錯了,方才看的不是這本。陛……夫君,你還給我吧, 我即刻便撕了。”

寧濯單手攥住她的兩只纖手,半點沒有要饒過她的意思, 甚至還笑她:“那就算是娘子拿錯了吧,可你為何會藏有這樣的好書?”

“好書”二字特意加重了語氣,聽得宋娴慈俏臉緋麗豔絕,支支吾吾道:“我……這是養母給的, 叫我學一學。每個女子出嫁前都是這樣的!不單只我一人有!”

寧濯見她說到後面竟理直氣壯起來, 捉着她的手将人摟到懷裏,薄唇貼着她的粉頰, 享受着唇下那抹因自己而生的燙意:“學什麽?”

宋娴慈側過頭去,抿緊唇瓣。

寧濯見她不答,低頭用唇舌撬開她的嘴, 直惹得她那雙杏眸蒙上水霧才肯松開。他喘着氣吻了吻她的眼睛:“告訴為夫, 學什麽?”

宋娴慈咬唇不語,可見他低下頭似是又要來一遭,吓得脫口而出:“學一學如何取悅夫君!”

下一瞬,宋娴慈意識到剛剛說了什麽,頓覺五雷轟頂,煞白着小臉看着寧濯。

寧濯被她的話驚得表情僵在臉上,随後詫色漸漸淡去,眉眼舒展開來, 笑容愈來愈大, 歡喜幾乎要溢出這座馬車。

宋娴慈氣得掙脫他的禁锢, 用手去捂他的嘴:“不許笑!”

寧濯乖乖坐着不動, 沒躲開她的手,只是啄了啄她軟嫩的手心,露出來的一雙眼睛晶亮得讓人整顆心撲通撲通跳。

宋娴慈仿佛被他熾熱的目光和唇瓣燙着了一般,那只手倏然彈開,半晌後伸出手兇巴巴道:“把那冊子還來!”

“別急。”寧濯觑着炸了毛的宋娴慈,沒忍住笑出了聲,“待為夫再仔細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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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仔細看看?

宋娴慈暴跳如雷:“把它還來!”

什麽端莊賢淑,什麽尊卑有別,都被死死按在了這滔天的羞怒之下。宋娴慈撲了上去,壓在他身上去奪那冊子。

可寧濯手長腳長,比她高太多,她使着腿勁讓自己的身子往上去夠,卻不小心蹭到了不該碰的。

身下人頓時倒吸一口氣。

她瞬間僵住,睜大了眼睛往下看,然後立時便跳了回去。

寧濯閉了閉眼,強自抑下這股欲念。

他本想着昨夜才圓過房,七日歡應在晚間才會生效,所以他才在此時帶娴慈出來。

可娴慈總能輕而易舉挑動他的心弦,他擔心藥效會即刻發作,便不敢再看這本圖冊,卻仍不想還她,于是放在自己那一側。

外頭祁俞聽到兩位主子停止了打情罵俏,終于不再只是繞着附近打轉轉,驅車繼續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下。寧濯拿出宮人備好的帷帽和面紗,為宋娴慈戴好。

宋娴慈怔怔地看着眼前這張溫潤俊美的臉。他為她整理帷帽時的神情認真到像是在處理極重要的政務。

她忽然想到,好像與寧濯在一起後,自己總是被服侍的那一個。

不論是淨手、布菜還是更衣。

什麽“為人妻者當以侍奉夫君為首要之責”,在寧濯這裏都像是不存在一般。

明明他是這整個大昭最尊貴的天子。

眼前的俊臉遠了一些,随後宋娴慈的手一暖,是被寧濯緊緊握在了掌心,然後她聽到一道帶笑的聲音傳來:“走吧,娘子。”

宋娴慈不語,卻悄悄用了些力道,回握住他的手。

下了馬車,宋娴慈看見眼前的景象,訝然道:“夫君要帶我來上香?那為何不去國寺?”

寧濯牽着她往裏走:“百姓都說這兒求姻緣最靈,我想求菩薩保佑我們夫婦二人白頭偕老,生生世世都做夫妻。”

宋娴慈垂下眼簾。

他已剩兩年多的壽數,自己如何能與之白首。

可轉念一想:若是真能求得菩薩顯靈,讓寧濯長命百歲,那該有多好?

想到這裏,宋娴慈緊蹙的眉松開些許,快步同寧濯進了姻緣廟。

夫婦二人一個求與妻白首,一個求夫君長命,都拜得極為虔誠。

祁俞頂着一張冷臉去給香火錢,出手闊綽到令僧人側目,回來時領了兩根紅繩。

“這是什麽?”

“主持送的。”祁俞道,“說是很靈,夫妻若戴在手上,便能恩愛一世。”

宋娴慈看着這兩根做工粗糙、平平無奇、上頭只綴了顆紅豆的紅繩,有些不信。

寧濯卻很歡喜,立時接過來,為她戴上一根,又将剩下那個遞給宋娴慈,然後對着她伸出手。

宋娴慈無奈,低頭為他戴上,擡眸時對上他欣喜的目光,頓時有些難受。

他一直隐瞞着中蠱一事不讓她知道,生怕她擔心。也不知他方才求姻緣時,心裏該有多苦。

出了寺廟,兩人又坐上馬車,去往下一個地方。

這次去的是皇家獵場。

宋娴慈騎上祁俞命人牽來的馬,忽然意識到了他非要帶自己來此地的原因。

她嫁給顧寂三日歸寧那日,曾同顧寂去馬場散心,也就是在那時候,與寧濯重逢。

寧濯當時定是看見了她與顧寂騎馬并行的一幕,耿耿于懷至今,所以才要帶她來更美更大的場地騎馬,試圖抹去顧寂在她心裏存在過的痕跡。

她的騎術是祖父與寧濯一起教的,在顧家時騎的都是溫順的馬駒,但方才祁俞牽來的,卻是一匹烈馬。

這匹烈馬是她的舊相識。她初次騎它時,它還是匹小馬駒,看着它一點點長大。直到後來鎮國公府出事,她便再沒了進皇家獵場騎它的機會。

已是四年沒見了。

她沒想過,寧濯竟連這匹馬兒都設法保了下來。

馬兒想是還記得她,在她身下乖順得很。

宋娴慈與寧濯相視一笑,縱馬齊驅。

她的騎術再如何精湛也比不過寧濯,可他卻一直跟在她身邊,陪她騎過這獵場的每一處美景。

她只需稍稍側頭,便能看見寧濯的臉。

獵場的風拂過宋娴慈的臉龐,讓她忽然覺得:

或許有些情愫,從來就沒減淡過,而是一直藏在最深處,日複一日地等着她自願将其翻出,再現于人世。

二人騎了一個時辰便坐上馬車回宮。

祁俞還是有些擔心寧濯中的七日歡在車上就會發作,不敢想象自己那時的窘迫,于是果斷抄了條近道。

宋娴慈感覺到回去的路明顯颠簸了些,便掀簾去看外頭。她看着眼前這條舊街,忽覺有些熟悉,便回頭問寧濯:“夫君,咱們來過這裏嗎?”

寧濯聞言便湊過來看,片刻後,他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驟然黑沉下來:“沒有,沒來過。”然後近乎粗暴地關上了簾子。

宋娴慈愣了愣。

她記性不錯。印象中她少時确實與寧濯來過,且遇上了一位年長她幾歲、冒死攔下寧濯車架的哥哥。

她記得自己似乎還給了幾塊軟酪給他。

宋娴慈猶豫片刻,還是将自己的這一點記憶告訴寧濯,然後好奇地問道:“那位哥哥似是求你幫忙,他求的是什麽呀?你幫成了嗎?”

“幫成了,他求我救他母親。”寧濯聲音極冷,“這是我生平第二後悔之事。”

宋娴慈一怔:“那第一呢?”

寧濯卻垂眸不語,半晌,忽自嘲地笑了笑。

晚間。

宋娴慈坐在浴池中一邊輕輕擦拭着身子,一邊不停回想起寧濯在馬車上的神情。

她看出寧濯極其厭惡那個求他之人,卻想不明白是為什麽。

寧濯脾氣一向很好,能讓他露出那般冷然面色的人,該是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

宋娴慈笑了笑,在身上抹香胰子,暗道上一個遭寧濯冷臉的還是顧寂呢。

宋娴慈笑容瞬間一凝。

顧寂。

——“幫成了,他求我救他母親。”

她記得,十年前顧家蒙冤被判滿門流放,是有貴人向當時的皇帝——即寧濯的皇伯父求情,才讓癱瘓在床的顧老夫人得以留在京城。

原來當初為顧老夫人求情的,竟是寧濯嗎?

——“這是我生平第二後悔之事。”

那第一呢?

四年前宋家踏上流放路,顧寂此前與宋家毫無往來,為何會願意一路護送她的家人到北境?

宋娴慈臉色煞白。

還能是為何?

當然是因為要償還寧濯的恩情。

是寧濯,在被貶往南境的路上,還記得用之前施過的恩典為她的家人換來一個守護符。

可他卻在後來聽到她嫁給顧寂的消息。

當初寧濯聽到消息,冒着被如今的太上皇問罪的風險,拼命趕回京城,卻在那個馬場看到自己與顧寂并肩騎馬,一副恩愛和睦的新婚夫妻的模樣,還在小屋內二人好不容易重逢時,聽着自己口口聲聲說看在顧寂救她祖父一命的恩情上願意與之白頭偕老。

所以,當初他看到、聽到那些時,心裏該有多疼?

宋娴慈捂住眼睛,忽聽到屏風外傳來阿涓急切的聲音:“娴慈,陛下中的七日歡發作了,你快些沐浴吧!”

宋娴慈沉默一瞬,輕聲道:“你同陛下說,娴慈……娴慈想與陛下共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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