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真好看◎
寧濯把宋娴慈輕輕放在床榻上, 給她蓋好薄被。
龍鳳花燭攢了厚厚一層燭淚,燭光搖曳,輕晃在這對璧人臉上。
寧濯坐在榻前, 靜靜和心上人對視。今晚他折騰得太狠,以至于現在娴慈臉上還有淚痕, 櫻唇上結了層淡淡的血痂,是她方才咬破的。
他皺着眉,伸手撫上那一處,輕聲問:“還疼嗎?”
宋娴慈搖搖頭。她的唇瓣很薄, 稍微用些力就會破皮, 如今只是看起來嚴重罷了。寧濯那裹着一層繭的指腹在她唇上摩挲,讓她有些不自在地躲開。
寧濯沉默片刻, 出去拿了三盒藥膏回來,一盒薄薄塗在她唇上,一盒用在她的纖腰、膝蓋和胸前的軟肉上, 剩下一盒則抹在那一處。
宋娴慈躺在榻上, 怔怔看着面前這個人。
寧濯此時着一襲雪白裏衣,如出塵谪仙般秀美昳麗,烏黑的頭發只用一根玉簪束起,為她抹藥時的神情專注而溫柔。燭光搖曳落在他側臉,濃密長睫因此生了一彎陰影,恰好映在高挺的鼻梁上。
當真是面如冠玉,無雙君子。
寧濯似有所感般擡眸,看向她微紅的臉頰, 愣了愣:“怎麽了?”
下一瞬, 他忽擰着眉迅速伸出一根潔淨的手指, 阻住她欲咬唇的動作:“注意些, 剛抹了藥。”
宋娴慈垂眸看了看那根修長玉白的手指,心裏忽湧上一股莫名的、可怖的沖動,這股沖動讓她頭皮都有些發麻。她像是被魇着了一般,粉舌不受控制地動了動。
微涼的手指被一處濕熱柔軟纏住,雖稍瞬即離,卻仍驚得寧濯全身定住。
宋娴慈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腦子頓時如煙花般炸開。
這還是她嗎?
祖父祖母教的規矩體統、宋氏嫡長女的端莊矜持,都被她丢去哪裏了?
她怎能做出如此不知羞恥之事啊啊啊!
過了很久很久,她鼓起勇氣睜開眼,在二人咚咚響的心跳聲中試圖解釋:“我……我……”
可“我”了半天也沒想到個合适的理由。時間一點點流逝,宋娴慈在寧濯認真等她回複的眼神中越發緊張無措,連帶着方才對他無禮的那根舌頭都開始打結。
好半天,宋娴慈眼睛一閉,破罐子破摔般低聲道:“我覺得你長得太好看了。”
霎時間,整座寝殿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只有那對還未燃盡的龍鳳花燭時不時發出“哔啵”的脆響。
宋娴慈連頭都不敢擡起來,沒發現面前的寧濯胸腔傳來的心跳聲比她的還急還亂。
半晌,寧濯平靜的聲音傳入她通紅的耳朵:“我出了層薄汗,得再去沐浴一次。娘子若是困便先睡吧。”
她的夫君果真是天底下最善解人意的君子。宋娴慈在心裏暗嘆。
待寧濯離開視野,宋娴慈忙閉上眼逼着自己入睡,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滿腦子都是寧濯那張清隽的臉。
她心亂如麻,不知自己如今到底是怎麽了。
怎麽和從前那個穩重守禮的自己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她呆呆地坐起身,忽下床将外衣穿上,用一根素簪将頭發挽成個簡單的婦人髻,然後看了眼淨房的方向。
雖她耽擱了許久,好在寧濯不知為何今夜沐浴也廢了許多時間,竟還未出來。
她松了一口氣,猶豫一瞬,輕步走到外間。
守夜的宮人見她出來,忙問道:“娘娘去哪兒?”
宋娴慈心頭猛跳:“我出去散散心,片刻就歸。”
宮人忙跟上去:“夜深了,奴婢跟着伺候吧。”
宋娴慈冷下臉色,淡淡睨她們一眼:“本宮不喜人伺候。”
宮人小臉一白,不敢得罪陛下的心尖人,只能讷讷道:“可……可是……”
宋娴慈再不多言,直接甩下她們快步離開。
這兩個丫頭年紀小好對付,可出了正殿門,還有肖玉祿和祁俞在守着。
肖玉祿見宋娴慈大晚上跑了出來,吓得魂都快沒了,暗道不知陛下又和他的心尖尖鬧了什麽矛盾,卻只能笑臉迎了上去。
宋娴慈皺着眉一躲:“陛下在沐浴,本宮閑着無事,想出去轉轉,公公不必擔心。”
肖玉祿不敢逆她心意,卻更不敢把人放走了,試探道:“那娘娘稍等,奴才進去回禀陛下,再着人陪娘娘同去可好?”
宋娴慈往後一擋,冷聲道:“公公當我是囚犯嗎?”
肖玉祿這還有什麽不懂,當即在心裏哀嚎這位祖宗果然是趁着陛下正在沐浴渾身光溜溜暫時出不來,便想甩掉陛下往棠梨宮跑!
想到這裏,他求助般回頭看了眼祁俞,後者面無表情地站上前來,對宋娴慈說:“娘娘可想聽一聽當初您與顧将軍成婚的消息傳到南境時,陛下是如何千裏迢迢趕到盛京的?”
宋娴慈羽睫輕顫,靜靜地将視線轉向祁俞。
她曾想象過無數次,卻還未從親眼見證此事的人口中聽過其中細節。
初夏的微風中,飄來祁俞低沉的聲音:
“娘娘應是不知道,那日二皇子派人再一次刺殺,那夥賊人不敵陛下,眼看要輸了,便将娘娘定親的消息說給陛下聽。”
宋娴慈愣愣擡頭,聽見祁俞接着說:“屬下同陛下一塊長大,還是第一次看見他臉上露出那樣的神情。”
祁俞思索片刻,想找個詞形容,卻怎麽也找不到合适的,只能道:“反正就是整張臉一下子全白了,連嘴唇也一點血色都沒有,眼睛像是一瞬間失了神采,整個人就這麽定在原地,險些喪命于那人的刀口之下。”
宋娴慈指尖有些發抖,卻顧不上去捂,一雙杏眸落在祁俞身上,等着他将話說完。
祁俞垂下眼睛:“陛下挨了一刀,他不信那幾個賊人的話,也不肯派我們去打聽,非說要親自去。”
“刀口很深,但陛下連一日也不想多躺,便帶着我們往盛京趕。一路上連着發了多日的高燒,險些連命都沒了。”
“好不容易活着到了盛京,卻聽大街小巷都在羨慕娘娘得了個好姻緣。陛下藏匿于人群之中,聽到這些話差點一頭栽倒下去。他卻仍是不死心。恰好第二日您去了馬場,便讓屬下将顧将軍引開,又叫醫家開藥,讓他看起來臉色不那麽難看,免得叫您擔心,然後才去了那個小屋與您相見。”
“屬下不知那日您和陛下說了什麽,只知道陛下自那日後便一直昏迷不醒,盛京的名醫說陛下已毫無活下去的意願了。屬下實在無法,只能叫我們這群人裏頭一個會模仿他人聲音的侍衛,在榻前用娘娘的聲音日夜喚着陛下的名字,才将陛下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可等陛下睜眼,看見床前站着的人裏面沒有娘娘,那雙驟然黯淡下去的眼睛,讓屬下覺得自己像是做錯了事一般。”
宋娴慈心如刀絞,想問他為何不直接找自己,卻瞬間閉上了嘴。
她當時是他人婦,他人婦啊。
“陛下躲在盛京休養了一月,才能啓程返回南境,此後的日子無半分歡愉,直到再次與娘娘相見。”
祁俞搖頭苦笑:“可顧将軍當時在娘娘身側,陛下日日看着您與顧将軍琴瑟和鳴,恐怕當時心裏的痛苦要遠甚于與您重見的歡欣吧。”
宋娴慈低下頭,失神地看着裙擺上繡的海棠。
祁俞又道:“屬下雖是個憨傻的武夫,卻也知道陛下心愛娘娘多年,連命都舍得給您。若娘娘有何不快,可對陛下直言,千萬別一句話都不說就抛下他。”
他聲音低了些,帶着十二分的無奈:“若如此,陛下只怕真會發瘋的。”
宋娴慈聲音發顫:“我沒有……沒有想……抛下他。”
她只是不知如何面對。
她覺得自從回到他身邊,性子就變得很怪,連她也看不懂自己。
這種不受控的感覺讓她有些無措和害怕,她需要一些時間想清楚。
“娘娘若想出去走走,便等等陛下吧。”祁俞輕聲說,“陛下應該很願意陪您。”
宋娴慈沉默下來,卻聽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愕然回眸,對上寧濯焦急的目光。
寧濯穿着新換的裏衣站在殿門裏側,定定地看着她,沉聲問:“你去哪裏?”
祁俞瞥了眼啞口無言的宋娴慈,拱手行禮:“娘娘說想在外頭等着陛下一同出去轉轉。”
寧濯像是眼睛裏看不見其他任何人,視線只落在宋娴慈身上,等她給自己一個答案。
一片靜默之後,宋娴慈大着膽子過去牽他的手。
如今已是初夏,可他的手竟這樣涼。宋娴慈怔怔地想。
寧濯低眸看她,良久,像是假裝什麽異樣都看不出來一般溫聲問她:“真想去外面走走?”
宋娴慈一頓,輕輕“嗯”了一聲。
寧濯用指腹揉了揉她的手背:“那你等等我。”說完轉身進去迅速穿上一身月白外袍,再出來牽她的手:“走吧。”
宮中美景諸多,二人卻一路靜默。
肖玉祿跟在後面,幾乎要哭出來。
宋大姑娘!皇後娘娘!祖宗!您就開開尊口跟陛下說一句話吧!
肖玉祿在心裏大叫着,面上卻只能挂上一抹谄媚的笑,厚着臉皮找起話題來。
“哎呀呀這座假山真是巧奪天工!”
“哦喲喲在這池塘邊可真涼快!”
“哎呀呀這昙花開了!真是上天庇佑陛下與娘娘白首同心吶!”
“哦喲喲陛下、娘娘您看這兩只小蟲子依偎在一塊兒的樣子像不像您二位……”
肖玉祿猛地捂住嘴。
他這是在說什麽大逆不道的話!竟敢把陛下比作蟲子!
他在心裏喊着這回要完,卻聽宋娴慈低低地笑了。
肖玉祿臉色恢複正常。
逗笑了這位,那就什麽事都沒有了。
寧濯嘴角微揚,聲音卻平靜:“為何突然笑了?”
宋娴慈看着燭光下這貼在一起的兩只醜蟲子,輕聲道:“因為我在想,眼前這只雌蟲是不是很喜歡很喜歡旁邊的雄蟲。”
作者有話說:
此章評論發小紅包,麽麽噠,抱歉因為47章被鎖給寶子們造成不好的體驗。
感謝在2023-05-18 22:04:08~2023-05-19 22:57: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狗男人都去死 5瓶;甲裝 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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