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別人的家事

站在家門口時,封行遠看着并沒有關上的房門,沉默了幾秒。

阮裕不明所以,跟着沉默。

“下次出門要把門鎖上。”封行遠捏了捏眉心,無奈地提出了“第三章 ”。

這只貓真的缺點人類生活常識。算了,封行遠深吸一口氣,自我寬慰:反正自己在這個老鼠都嫌棄的破爛小房子裏也沒放什麽貴重物品。

然而當這麽想着的封行遠推開房門按開燈,連人帶貓都吓了一跳——房子裏進了人!

不久前阮裕也這樣突然出現在小房子裏吓得封行遠心率飙升,托這點經驗的福,封行遠這次冷靜得很快。縮在他家那張舊沙發後面的人個子不高,蜷起來小小的一團,聽到動靜,她埋在胳膊裏的頭擡了起來。

封行遠松下一口氣,認出了那是對門同事周繼斌的妹妹。

這個封行遠都還不知道名字的小姑娘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封行遠家裏,見到封行遠時她人倒是很冷靜,不過封行遠還是看出了她紅腫的眼眶和一點還未幹透的淚痕。

封行遠皺眉努力忽略掉那些細節,問:“你怎麽在我家?”

“我沒碰你什麽東西。”小姑娘說着站起身來,“本來……本來是想找你看看貓的,但是你沒在家,門卻開着,我……我怕貓有什麽事,所以來看看。”

這種一聽就知道是胡謅的話自然哄不到封行遠,封行遠當即掏手機要給周繼斌打電話。小姑娘有點慌神,沖過來拉住了封行遠的手。

“你別給我哥打電話!我不是故意要到你屋子裏,就是……就是……”就是什麽,她卻始終沒能說出一二三來。

封行遠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養阮裕磨得更耐心了點,也可能自己就是從留下阮裕開始腦子就有點不對勁了。當他把阮裕轟到卧室去換衣服,并給周繼斌的妹妹倒了一杯開水,還讓出了沙發的位置時,有那麽片刻,他不知道自己吃錯了什麽。

“你叫什麽?臉怎麽了?”封行遠自己拖了個放在角落裏當備用坐位的小馬紮坐下,借着燈光看見女生右臉上一道被擦傷的紅痕。

紅痕不是非常明顯,但仔細看也不難發現。

在封行遠打電話給周繼斌告狀的威脅下,小姑娘不情不願地坦白:“周琳珊。臉……就是不小心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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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不願配合,封行遠也就沒繼續追問她的臉怎麽回事,轉而問:“你高幾了?今天不上晚自習嗎?”

“高二,翹了。”周琳珊答得很幹脆。

封行遠:“……”

沒記錯的話,周繼斌應該也是不錯的大學出來的,平時看起來斯文老實,一看就是念書的時候會認真讀書的那種人,他這妹妹性格脾氣橫看豎看都跟他不像。反而像那種不好好讀書的刺兒頭。

“不讀書,翹課打架,還偷偷溜進別人家,你這小女孩……”封行遠嘆了口氣,再次念在這是同事妹妹的份上,忍住了把人攆出去的沖動。

“你怎麽知道我打……”周琳珊差點跳起來,一個沒留神說漏了嘴,又連忙捂住。見封行遠一副已經将她看穿的樣子,她瞪了封行遠一眼,拔高了聲音:“不許跟周繼斌告狀!我只是來看看貓,你,不該管的事少管。”

雖然知道女孩只是在虛張聲勢,封行遠還是下意識皺了皺眉。

他從小就比同齡人心智成熟得快些,念高中那幾年已然成了個不愛說話的木頭棍子,那時候他其實很有些看不上周圍人的傲氣。一邊是跟自己水火不相容的父親,一邊是藏在書本和一次次考試成績裏的讓自己覺得可以握住未來的希望,他沒那麽多精力分出來給周圍的那些同學。

而他那時不合群的另一個原因是他覺得周圍的人都很幼稚。

高中的少男少女心智正在開始變得成熟,但終究還是不太成熟的,除去每天埋頭學習的人,就剩下一些混日子的,這些人多少都有些不務正業,還有點不切實際的想法,偷偷摸摸早戀的,廁所躲着抽煙的,想法設法翻牆翹課的……甚至有人為了标榜自己與別人不一樣,将這些事作為談資津津樂道,這當中也少不了打架鬥毆。

封行遠那時候也正是叛逆期,跟他的死鬼老爹每天鬧得雞飛狗跳,沒能長成這樣一個翹課打架的臭流氓小混混,很大程度上要感謝他那點讓他對這個群體不大看得上眼的刻薄。

這份刻薄就算到如今也沒太大變化,雖然後來他慢慢長大也逐漸明白了,自己其實不該以那種非常沒有道理的俯視角度去看那些人的,不過理解歸理解,他還是不喜歡那樣的人。他們對他來說意味着不成熟,不穩定,意味着麻煩。

但妹妹畢竟是別人的,他也不好去說教什麽,也沒那個要管的想法。

封行遠沒說什麽,阮裕已經換好了衣服出來,周琳珊為了顯得自己不那麽尴尬,就一直盯着阮裕。

事實上阮裕也确實足夠吸引人的目光。

先前周琳珊只看到對方被一件長外套蓋着讓封行遠塞進了卧室裏,沒來得及仔細看,現在有機會了,她直勾勾看了很久,都快忘了怎麽說話。

等到把阮裕盯得都在疑惑是不是自己臉上有什麽東西了,周琳珊才猛地像關閉了靜音鍵一樣開口:“你頭發哪裏染的?還燙了吧。眼睛是美瞳嗎?什麽牌子的?”

阮裕眨了眨眼睛,頂那頭極其張揚的非主流白毛,流露出幾分無辜與可愛來。

染啊燙啊什麽的,他回答不上來。

“卧槽弄得真好看!你是這個家夥的弟弟嗎?還是親戚的孩子?我上次怎麽沒見到你?也在讀書嗎?”周琳珊看着阮裕,幾乎忘了這裏還坐着個正在盤問她底細的封行遠,又連續問出一堆問題,“有女朋友嗎?考不考慮找一個?我怎麽樣?”

封行遠出言提醒:“咳咳。”

現在的小朋友都這麽直接這麽彪悍嗎?比他當年讀高中的時候那些最風風火火的同學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阮裕還記得周琳珊,但這記憶裏也沒什麽正面的東西。他被她眼睛裏的精光吓到,默默往封行遠的身邊挪了挪。

水也喝過了,坐也坐過了,聊也聊過了,對封行遠來說該走的流程走得差不多了。樓道裏對門開門的聲音這時候透過門縫傳來,封行遠不願再多說什麽,打斷了周琳珊對着阮裕犯花癡的癡态,開門,把她還給了正要關門的周繼斌。

周繼斌被憑空出現的妹妹吓了一跳。

封行遠不耐煩地跟周繼斌把他這十分有能耐的妹妹翹課打架偷偷翻到別人家的幾宗罪都數了一遍,這主要也是為了給這位同事交代為什麽這個點周琳珊會出現在自己家。

交代完了,房門合上,小屋子裏終于又恢複了寧靜。

阮裕肚子咕嚕嚕響了一聲,封行遠這才想起來還沒吃晚飯。他進廚房裏開始搗鼓飯菜,阮裕就跟過去。廚房實在是狹小,一個人勉強夠容身,兩個人就顯得很擁擠了,阮裕也就沒有進去添亂。

“染頭發是什麽?”阮裕應該是自己思索了下,發展自己腦子裏沒有相關知識的儲備,還是決定向封行遠請教。

封行遠打開火:“用藥水把頭發變成各種顏色。”

“燙呢?”阮裕又問。

“把頭發弄成各種形狀。”

“那美瞳是什麽?”

“……戴上能把眼睛變成各種顏色。”

阮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是不是也能變得跟你們一樣?”他指了指自己的頭發和眼睛,“變成黑頭發,黑眼睛。”

封行遠轉過頭看了看他:“也不是不行,但是你染了的話變成貓的時候,可能腦殼頂上那一片都變黑了。”他說着,腦子裏也自動浮現出了畫面,那樣的話大概阮裕變成貓的時候看起來會像個地中海……啊,可能更像頂了個鍋蓋。

阮裕自己也聯想了一番,連忙搖頭:“那還是算了。”

封行遠三兩下功夫,廚房裏已經飄出了香氣。就着這香味,封行遠忽然問阮裕:“你現在多大年紀了?”

阮裕愣了愣,掰着指頭一根一根開始數,眉頭微皺,數不出來,鼓着腮幫子又數了一遍,還是沒數清楚。

“我……我不知道。”阮裕幹脆放棄不數了,“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跟別的貓不一樣,但是我不知道我多大了,總之,總之比一般的貓活得久一些吧。”

封行遠想了想:“貓活十多年已經開始老了,你這個樣子看上去也不老啊……”

“我也不知道。”阮裕的肚子又叫了,他巴巴地擡眼看着封行遠面前的鍋咽口水。

封行遠看他這副饞了的樣子不禁失笑:“晚飯很快就好。”

端着飯菜上桌子的時候,封行遠又問了一件他比較關心的事:“你耳朵上的耳釘是怎麽弄的?一直都有嗎?”

阮裕張了張嘴好像是想說什麽,但還沒說出來他就閉了嘴,這小貓剛乖巧了沒多久又開始不回答不配合了。

封行遠已經有些習慣阮裕愛答的就答不愛答的直接用沉默回應的處事方式,也不惱,讓阮裕坐下吃飯。

正吃着,對門忽然傳來什麽東西被摔碎的聲音,嘩啦啦一聲巨響,隔着兩層門都清晰可聞。

阮裕放了筷子要去看,封行遠拉住他,示意他別多管閑事:“我們吃我們的。他們兄妹倆的事,關上了門就該自己解決。在人類世界裏,要少摻和別人的家事。”

阮裕将信将疑地坐下。

幸好除了這一下,對門沒有再傳來打砸的聲音,連吵架的聲音也沒有。

這一頁很快就被揭過,第二天該被哥哥送回去上學的回去上學了,該上班的打工人照常打工,該蹲在家裏的貓還是得蹲家裏。

作者有話要說:

活着回來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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