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09

意見達成一致，齊荷心神一松，困意湧上來，就想接着睡。

可康熙又不走，就坐在床榻外側目光深深的望着她。

齊荷裹着被子，剛才還裹得緊緊的，可她哭的時候要用手抹眼淚，這被子就變成披在身上了。

穿着寝衣的小肩膀露出來，朦胧光影在齊荷身上輕輕波動流轉，越發顯出她如玉般瓷白的肌膚來。

眼睛哭過了，眼角還是有些紅痕，淚痕倒是洇幹了，可她年紀小皮膚嫩，就這片刻的功夫，眼睛便有些紅腫了。

康熙瞧着內疚，他還挺後悔的，就問齊荷疼不疼。

問完了覺得自己好像問的是廢話，就想着讓人進來拿藥膏，給齊荷熨一熨，回頭若耽擱了，弄不好會更嚴重的。

齊荷卻輕輕搖了搖頭，說不疼：“就是有點熱。”

眼淚滾落過的地方，熱熱的，燙燙的。

她含着一眼的水光，說：“眼睛可能有點酸澀。”

齊荷不想耽誤康熙太久，就說不用拿藥膏，她一會兒自己處理就行了。

她有點想繼續睡覺，但康熙在這裏，她卻沒法睡覺。

總覺得有點不禮貌。只有等康熙走了，她才能自在些。

康熙卻沒聽齊荷的，他仍是叫了香春杏春進來，命她們尋了藥膏過來，然後細細給齊荷抹藥。

康熙跪坐在齊荷面前，比她高出不少，微微傾身過來些，才能給她的眼睛抹藥。

他聲音都很小，說話的氣息都不敢放出來，生怕驚着了乖乖任他抹藥的小皇後：“今日你還要去見祖母和母後的。若放着不管，回頭會越來越腫的。若叫她們瞧見了——”

齊荷閉着眼睛仰着頭讓康熙給她抹藥，聽見這話，她哼了一聲，給他接了下去：“若是讓太皇太後和太後瞧見了，定會知道是皇上欺負了臣妾。”

“太皇太後和太後，會為臣妾做主的。”

她可不怕被太皇太後和太後們知道。她又沒有錯。

康熙忍不住笑起來，感受着指腹輕輕撫過她臉頰的柔軟，輕笑道：“若祖母和母後瞧見，必會問是怎麽回事。若知曉是為了這事哭的，指不定還會讓教引嬷嬷教你規矩的。”

齊荷吓得身體一僵。

對啊，她怎麽把這事給忘記了。

那教引嬷嬷便是太皇太後和太後放在她身邊的。

縱然康熙把她惹哭了，可是為了讓她更改睡姿，她這睡相，鐵定不符皇家規矩，太皇太後和太後肯定是會讓她改的。

哪裏就會為她做主呢。說不定還要稱贊康熙做得好呢。

齊荷緊張起來，睫毛就跟撲扇起來，半分不如方才的安分。

康熙也不是故意要吓她的，見她這樣，忙說：“齊荷兒別怕。祖母和母後，是很疼你的。不會強迫你為難你。”

“況且，這會兒你塗藥了，一會兒腫消了，什麽痕跡都沒留下。祖母和母後自然是看不出來的。看不出來，也就不會問了。”

“教引嬷嬷那裏，朕自會叮囑，此番不會讓她多嘴的。”

齊荷被安撫下來，康熙說的很對啊，只要她乖乖塗藥，一會兒天亮了再去見太皇太後和皇太後的時候，她的臉早就好了，根本看不出半點異樣來。

這事兒就跟沒發生過一樣。

藥膏沒有什麽味道，是透明的質地。輕輕塗抹在齊荷的臉上很快就被吸收了。

康熙看着乖乖塗藥的小皇後，唇角的笑意怎麽都壓不下去了。

小皇後的臉蛋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樣，特別的軟。

康熙以權謀私，趁着給她抹藥的時候，還悄悄用指腹輕輕按了按她還有些嬰兒肥的臉頰，果然如荔枝肉般彈潤，特別令人上瘾。

藥抹完了，他還輕輕多按了幾下。

小皇後似有所覺，睜開眼睛後，狐疑的望着他。

康熙将藥膏蓋蓋上，将藥膏給香春杏春令她們放回去，然後轉頭就對上了齊荷的目光。

康熙輕咳一聲，望着齊荷笑：“天亮再去慈寧宮，見着祖母和母後，別忘了你已改口了。別又說太皇太後和太後。往後便是一家人了，稱呼上，也不必太過拘束的。”

這話，齊荷昨日去慈寧宮拜見的時候，太皇太後和佟佳氏都對她說過。

只是她總是忘了，方才才會講錯了。

齊荷虛心接受，認認真真的點頭：“好的。我記住啦。”

小皇後有時候迷糊起來，真的是特別迷糊。

前頭才說要改口，有時候性子嬌上來，軟乎乎的稱我，不自稱臣妾，總讓康熙心中有熨帖之感。

康熙喜歡聽她這麽說話，也不打算糾正她，更不想再拘着她，随她高興便罷了。

她可能是真的困了，塗了藥之後，不再強撐着端正坐着，整個人都軟在被褥上。

全靠柔軟厚重的幾床被褥撐着，才能稍稍坐起來。

康熙瞧她困成這樣，就跟沒骨頭似的軟着，就想起昨日淩晨，她趴在被褥上，人都沒醒，卻嬌嬌的要抱抱要親親的模樣。

今日她就沒要。明明那樣黏人的。

一醒來就被他給惹哭了。

昨日親了，今日也想要親一親。

給小皇後一點親近的安慰好了。

康熙将兩根手指指腹放到了唇瓣上，輕輕往下按了按，然後就看見已然昏昏欲睡的齊荷睜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含笑伸手要去貼她的額頭。

卻被她的掌心攔住了。

指腹落在她柔軟的掌心上。停留數秒，然後就被她抓下來，送回了他自己這邊。

康熙實沒有想到，小皇後動作這樣快，竟能預判他的企圖，還給攔住了。

可親親落在了她的掌心，溫暖柔軟，也很好。

齊荷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反應就那麽快。

大概是昨天康熙的行為給她的印象太深了。

她下意識的就伸手用手背蓋住了自己的額頭。

“皇上，你想做什麽？”

小皇後警惕戒備的模樣，特別像一只察覺到危險的小鹿。

可惜這只小鹿，還困得很。

康熙輕笑：“給你親親啊。”

齊荷眼睛都瞪圓了：“不可以親親。”

康熙又笑：“為什麽不可以？昨日不是都親了。”

齊荷心想，昨日那是她疏于防備，要是她早知道，絕不會讓康熙得逞的。

康熙說：“齊荷兒自己要的親親，忘了麽？”

齊荷一愣，她什麽時候要親親了？

齊荷什麽都不記得了。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總之。不可以親親。”

康熙似笑非笑的逗她：“為什麽不可以呢？親親又不會疼。”

齊荷整個被裹在溫暖柔軟的被褥裏，她真的好困好困了，偏康熙還在這裏跟她胡攪蠻纏的。

她好煩康熙。

又不能把人趕走，可是不生氣的話，誰知道康熙要纏到什麽時候。

她看出來了，康熙這是逗她玩兒呢。

她不伺候了。

把自己整個裹進被褥裏，連眼睛也不露出來了，從外面看，就是一個鼓囊囊的大包。

悶悶的聲音從被褥下傳出來：“總之，就是不可以親親啦。”

女孩子的聲音尾音總是拖的特別長。尤其是情緒有波動的時候。

嬌嬌軟軟的尾音，總是讓人輕易分辨出裏頭透露出的不耐與不滿。

就跟被逗煩了的小奶貓似的，要撓人，又膽子小不敢動手，就自己翹着尾巴嬌氣的跑走了。

康熙輕輕拽了拽被褥，拽不動。

被褥底下，又傳來悶悶的聲音：“臣妾要睡覺啦。”

康熙又笑，不動她了。

自己翻身下床：“朕去武英殿讀書去了。”

留在坤寧宮裏，怕是一心都在逗她身上，無心讀書了。

小皇後太可愛，實在令人分心哪。

康熙也不鬧她了，聽她在被褥裏含含糊糊應了一聲，他就走了。

教引嬷嬷沒讓進去，康熙囑咐杏春香春去殿內照看齊荷，然後才走的。

齊荷終于得以清靜的睡覺了。

康熙在武英殿讀書至天亮，才又到坤寧宮來。

今日早膳，他不想在武英殿用，想在坤寧宮同小皇後一起用。

用完了早膳，他再和小皇後一起，先去慈寧宮慈仁宮，給太皇太後及仁憲皇太後請安。

然後再去寧壽宮給他額娘請安。

他來的時候，小皇後才剛剛起身，康熙便在外頭坐着，等小皇後收拾好了再一同用膳。

齊荷睡飽了，精神就很好。

藥膏也很有用，眼下的紅腫早就消了，睡眠質量好，出現在康熙面前，就是精神奕奕漂漂亮亮的小皇後。

齊荷可不記仇，心胸豁達得很，早把康熙先前逗她的事放下了，見了康熙，笑得特別燦爛，尤其是在吃到了好吃的早膳後，她更開心了。

康熙說什麽她都是好好好，是是是。

特別乖。

弄得康熙都有點後悔只陪着她用早膳和去請安了。

康熙想一直都同她在一處。

只不過他還有事要忙，去請安之後就得回武英殿去，實在是不能同小皇後一處待着。

太皇太後的心情好像好了一些，但是又沒有完全好。

肯見他們，肯要他們請安，但請完了安便讓他們走了，沒有要留下來敘話的意思。

康熙倒也不着急，這樣的事情，總是要些時日才能接受消化的。

在給仁憲皇太後請安後，兩個人便一起去了寧壽宮見佟佳氏。

佟佳氏見了他們就歡喜，知道他們用了早膳，還是擺出許多瓜果點心來，要他們嘗嘗。

康熙趕着去辦事，牽着齊荷坐了一會兒便要走。

佟佳氏給他攔住了。

佟佳氏讓康熙只管走，卻将齊荷牽到了她身邊坐下。

佟佳氏說：“你要忙便去忙去。我也不找你。”

“額娘要留下齊荷說話，你去吧。額娘要和她好好說說話。”

康熙不放心，問佟佳氏：“額娘要找她說什麽？”

佟佳氏又氣又笑：“怎麽了？你怕額娘欺負她啊？”

“你快走吧。左不過是我們娘兒倆的事，是這宮裏的事，還能有什麽。她在我這裏，還能有誰欺負她呢。你也太不放心了些。”

佟佳氏想，兒子這麽小，倒是會疼媳婦。

挺好的。

康熙被佟佳氏趕走了。

佟佳氏是真心喜歡齊荷，牽到跟前來坐着不說，還握着齊荷的手，很是親近。

佟佳氏說：“如今你與玄烨大婚了，是這宮中的皇後，是大清的皇後。”

“将來玄烨親政了，你自然也要随着他母儀天下，替他管着這後宮事務的。”

“玄烨如今學着怎麽做皇帝，将來遲早能用上。你呢，也要學一學怎麽做皇後。”

“這事宮裏的教引嬷嬷教不了你，我雖沒做過皇後，可這幾年，宮中事務，皆是我打理的。”

“你便跟着我，我來教你。”

齊荷聽着，人都傻了。

佟佳氏要她學習，難道她也要每天天不亮，跟康熙似的，淩晨三點就起來努力奮鬥嗎？